刀咏(出书版) BY 离玄
  发于:2010年07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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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祁,别连累无辜。」不愿再跑,只珩停下了脚步,果真身后的两名刺客也随着停下。四周的纷闹散去,只剩下被斩断的头颅凄凉的躺着。

「你们真是好恶毒的心,连无辜百姓都要如此下手!」看着两张冰冷的鬼面,只珩不由得一阵怒气直起,「杀人者偿命,必定会让你们有报应的一日!」

「哼,人那般多,死一、两个对这地方没有差异,没必要怜悯。」女子咯咯笑着,穿着黑靴的脚踢了踢地上的首级,像是不过滚球般的小玩意儿。

像是要印证女子所说的话一般,她的同伴连头都不回的抽出腰上短刃就向后掷去。

刀祁眯了眼,手中的铁镖也在同时脱出。

清脆的碰撞声响以及擦亮的火光打破了宁静,然后落下地面扬起小小的尘土黄烟。

来不及逃离此地的茶肆小二在两样兵器前跌坐了下来,抖动着双腿无法再站起来,连爬都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名夺命恶鬼的背。

「不许对普通人动手!」只珩快气炸了,巴不得抢上前去先给这两人一顿好打。

「那好,若想保住这些无用之人的性命,就将我们要的东西交出来。」女子旋转着手上弯刀,刮出了呼呼的声响,「逃走的人逃得并不远,躲起来的更别说,若你们再继续装傻下去,我就将这些人全都杀尽!」

话语一落,四周的确响起了微弱的抽气声。

想来该是好事者还躲于一边观看。

「你!」

「小祁,等等。」拉住正想武力对上两人的刀祁,只珩皱了皱眉然后道:「说实话,我们真的完全不知道你们口中说要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你们就算要拿也该说个清楚的方向,我们也才能交出不是吗?」

从头到尾他都是被追得很莫名其妙的那一个,还因此死伤了许多信赖的手下。

「哼……我们要的东西就是澄王爷手上的钥匙!」女子冷冷的说着,「那日我们逼问了乞儿,那两个小杂种说已经转卖给澄王爷!」

下意识看了刀祁一眼,只珩心中一惊,立即知晓他们所说的东西是什么。

「那东西……」刀祁正想说话,那东西他放在身上,原本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还给只珩,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串事情让他几乎都忘记了。

「那东西放在王府密室当中,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取出!」快了他一步胡诌,警告的瞪了刀祁一眼不准他乱说,只珩便弯起了笑容与那女子道:「王府戒备森严可比现在高出数十倍,我就不信你们胆敢闯入。」

「我们是不敢闯入,但是别忘了你们还有个护卫被我们擒在手上,若还想要他活命就拿出东西交换。」像是老早知道他会如此说,女子阴阴的笑着,提出了人质。

眯起了眼,的确是因为还有一人在他们手上所以只珩才如此与他们拖延。

「你将那人放出,我们去拿钥匙来换。」

「可以。」

女子笑了声,来回看着他们两人,「不过回去取钥匙只需要一人,你们谁要将命留下?」

刀祁几乎克制不住自己要出手,却让只珩硬扯住。

「我们商量一下。」说罢,也没管女子两人有何反应,他迳自将刀祁拉着往旁走去一段距离才停下。

确定两人无逃走疑虑,女子也无移动脚步就原地等待。

「让我杀了他们。」刀祁冷冷的看着多次出手阻挠他的只珩。

「你杀了他们,商双一定也会死于他们之手。」按着他的肩,只珩轻轻的摇了摇,「那两人的毒辣你也见到了,连无辜之人都能下此残忍手段,你无法知晓你在杀他们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又拿百姓来当挡箭牌。」

「……」低着头,刀祁不语,这的确是很可能发生之事。

「他们不知道他们要的小东西在你手上,你离开这里之后立刻拿着那东西向皇上求助,不要再傻傻的想救人。」

瞪大不可置信的眼睛,刀祁一句话也发不出来。

「仔细的听我说,我说过我认出了四名刺客之一,因为那个身形太过眼熟,就是那个讲话很嚣张的女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只珩附在他耳边小心翼翼的说:「那是在帝王登基之前、东宫战争之时,皇族本应都有双护卫……」

「!」

「那个女人,就是六王、也是皇上原本该称为六皇叔那人的双护卫之一,敏霄。」

一惊,刀祁忽然想起那夜三贤王的警告。

串联在一起就通了。

四名与护卫不相上下的高手,完全明了护卫的思考想法以及退路。

「恐怕二皇子与六王和这件事情完全脱不了干系。」只珩想了又想,只能想出这个可能性。

当年东宫之战,所有的皇子与皇族几乎都卷入其中,而反对派中领头一党正是以二皇子与六王为尊,这场斗争之中皇子几乎死绝,只剩下当今圣上、三贤王、十一德王与一名公主。

而被擒的二皇子与六王被前任帝王下令派至边疆终生软禁,此后就再也毫无讯息。

东宫之战那年皇族的护卫们游说四座支持,所以年少的只珩才对六王的护卫有所印象。

「不可能,当年我们都亲眼看见参与叛变的护卫们全部被处死……」还有些是死于他的手下,因为夜袭东宫要取绯煜性命者,都死于他和夙剑之手。

「但你不能保证有没有人像我一般,是以易容骗过!」

「这……」

刀祁沉默,虽然心里多少有底,但这事乍听之下仍是太过震惊。

「小祁,只要你离开这里,就立即派信与皇上通知此事,知不知道!」见他一句不说,只珩拍拍他的脸颊,要他记住。

僵硬的点点头,刀祁也无法再说什么。

「走吧。」握住他的手,只珩带着他一步一步往回。

女子与另一人仍是在原地等候。

「你们已经商量好谁要死吗?」

看着那张冰冷的面具,只珩倒是先笑出来了,「我们不会有人死,你们抓走我、放走他让他回去拿钥匙,才对你们最有利。」他感觉到刀祁紧紧握着他的手,心中暖暖的有些高兴。

原来小祁是在乎他。

「你凭什么与我们谈条件。」

握着刀祁的手,只珩将空着的那手慢慢的抚向脸,然后倏然一扯,扯去了易容。

「就凭,本王是东座澄王爷。」

一愣,女子与同伴相互交换了一眼。

「可以,但如果两日之内他没有将钥匙带到此地,你与那个护卫一样得要死。」

「成交。」

第五章

单雪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幸好你的伤无毒,否则这小命就不保了。」

一醒,看见张秀气的面孔在他上头挤眉弄眼,他愣了下才笑出来。

「喂喂,你笑得也太干脆了吧,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应该以身相许到床上滚个两三圈才对,怎么可以笑呢!」大多是笑闹的语气,从床边蹦开的是个青年,不过二十来岁上下,比单雪小了几岁,为隶属西座封王府的西座护卫之一。

「幸好我家主子接到皇上传的信笺,就派我到上平原官府等待,否则你怎样死的都不知道。」一边收着装满诡异东西的医箱,西座护卫这般的咕哝,「你们一入城马上就被送到此地,若是送到普通医馆可能就没得救了。」

「劳烦尊驾。」不敢也不想知道自己是怎样被治的单雪吃力的撑起身体,四周看了一下才知道自己身在驿馆,大约是较好的跨院房间所以清静得很,「澄王爷呢?」他记得失去意识之前,还在枯林中与刺客纠缠,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事情都不晓得了。

「这个……」

「澄王爷被擒。」

简单利落的一句话插入,单雪立即要翻身,却又因为伤势过重而倒回床上抽着冷气。

一边整理自己带来、久未使用的刀具,刀祁很镇定的交给他这样一句话。

「我不是拜托你无论如何都得护得王爷周全吗!」极度激动的嚷着,单雪撑起身不断咳着。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要去将王爷带回来。」手上短匕旋过半圈然后插入靴中,刀祁只是淡淡的给予保证,「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快马加速传回京城,很快的就会有援兵过来,你们就待在此地等待朝廷人手。」

「没有见到王爷我不放心。」单雪扶着柱下了床,勉强的站直身。

一道金色的光辉晃过他的眼前,「我是护卫之首,有陛下谕令,你必须听我的。」握着绯煜交予他的金牌,刀祁这般说着。

「……属下遵命。」一咬牙,单雪别过脸。

「欸欸,气氛别这么僵嘛,先把金牌收起来。」插入两人之间打破僵硬气氛,西座护卫仍是笑容满满的,一点也无被命令的不悦,「刀祁,你单身一人要如何去救王爷?此事仍须从长计议,至少得等到援兵来吧!」看他的装扮有立即出发的意思,西座护卫有意无意的说道。

「他们给的期限只有两日,今天已经是第二日,不走不行了。」抛了抛手上的小锦盒,刀祁将它收入怀中。

那女人只给他两日时间,摆明了不相信东西在王府之说。

快马来回王府至少要四日,她只给两日就是要他们连救兵都来不及等。

「那个是他们要的东西?」看着被收入的小盒,西座护卫挑起眉,「那不是昨日我打造给你的赝品,真的呢?」刀祁一到马上就丢给他一粒印章要他照样子打造,所以他认得出来。

「我将真品吞了,放在他们最想不到的地方。」一路送回京都太过危险,放在此地也会造成地方官府安危,所以他将小章放到绝对没人想得到的地方。

「嗯,记得留下引路的暗号。」

「我晓得。」

将必要的东西全部收入衣中,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刀祁转头过去看着友人,「日,你有没有带着桂花叶?」

「有啊,你要什么味道的?」被点名的西座护卫立即兴奋的看着他。

……

「不要有臭味的就可以了。」如果不是紧迫必须,他打死都不想跟西座的人拿任何东西。

「这样啊。」西座护卫转过头,在装满诡异东西的箱子中翻了几翻,然后取出一只小袋,「我忘记分开了,整袋都给你吧。」

「……整袋,你还记得里面有哪些吗?」看着像是会发出诡异气味的小袋,刀祁有一瞬间迟疑要不要伸手去接。

「忘得差不多了,不过没有很臭的,可以放心使用。」

骗人!

刀祁立刻在心中响起了警讯。

「刀祁。」扶着床柱然后慢慢稳着身体走到桌边,单雪看着收妥东西已经准备离去的友人,「王爷就拜托你了……还有商双……」

「我明白。」

勾起了淡淡笑容,刀祁拍了拍他的肩,才惊觉这动作与某人还挺像,于是他决定忽略过去假装不知道,「我的任务就是代替陛下处理此事,绝不会失手。」

「嗯。」单雪点了点头,然后才退开。

「一切小心。」

滚来滚去。

四处随便的滚来滚去。

「王、王爷……」被关在另一房中的商双看见自家主子非常不合宜的在满地稻草上乱滚,只能眼巴巴的靠在铁栏杆上,发出微弱的哀嚎。

「商护卫,这个好玩耶,如果可以回王府的话改天也弄一捆在房间滚。」趴在草堆上,显然对取暖用的稻草很满意的只珩看着另间牢房的护卫,说道:「不过要干燥一点会比较舒服,湿冷的话有些恶心。」

「王爷,不是这问题吧……」无力的垂下肩膀,商双有种很想去撞墙的感觉。

看了护卫一眼,只珩坐直了身体,「本王让小祁他们走不是为了保护他们的性命,而是想为皇上出一分力。」他靠在铁杆旁边,拍拍商双的肩,「或许我们现在会死,但是之后很多人不会死。」

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商双不再说话。

靠着冰冷的栏杆,只珩略略闭起了眼养神。

照时间推算,小祁应该安全无事的返回京都,向皇上禀报这一切了吧?

他让小祁走,除了可以同时保住两人之外,小祁的武功是他们之中最高的,就算路上遇到刺客挡道应该也没有问题。

地下的牢室总是飘散着一种诡异的味道。

不像人血的味道,有一种腐败气息与发锈的铁融在一起的奇特味道。

像是无数的毛刺在人身上抚来抚去。

这是古旧的牢室,在上平原成都附近一带山中的旧官府遗迹中。原本这里有一个小村,几年前因为大旱所以全村迁走,没想到倒是让这些人捡了一个现成便宜,直接在此藏身落脚。

因为是官衙暂关犯人的地方,所以并不大,里面就四间牢房,与外面桌椅和吊挂钥匙之处相对,做什么事情都让守着的走狗看得清清楚楚。

「照朝廷计划,这里本来将改建为猎场,现在他们私自使用朝廷用地已经逾矩,可以求偿银两,照进驻的时日到现在计算。」无聊至极的只珩开始发挥他的商算专长,脑中无形的算珠不停的拨动,发出喀喀声响。

就算你算完了他们也绝对不可能会支付。

一旁的护卫如此想着,却没打断他。

半晌,牢外木门被推开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沉静。

走进来的,是张熟面孔。

「二皇子殿下,久违了。」坐着却没有站起,只珩慵懒的发出一笑,看着慢步而入、身穿金线绣龙极尽奢华衣物的青年,「劳您大驾自边疆光临此地,微臣感到无上光荣。」

啧,明明跟他弟有张极为相像的好皮相,怎么两人就是差得如此之多。

绯煜看来就是温温雅雅让人舒服,如沐春风。

而二皇子弛煜看来就是豆子眼尖鼻子的老鼠样,看了就想把他老鼠鼻子揍扁。

「东座王爷……本王那时候看见的应该还是你父亲吧。」待随侍放妥座椅,弛煜才慢慢的坐在其上,「没想到短短数年,东座王爷已经易主。」

「不只东座,其他三座也全都易主了,殿下您的情报也太慢了些,果然是久居外地不问世事。」半是嘲弄的这般说,只珩撇撇唇,不太想搭话。

眯起眼,弛煜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你别太强硬,迟早都得死,到时候可别跪着求饶。」早在宫战中被四座王府拒绝时,他就已经立下决心,要将此不知好歹的四座都杀尽以出怨气,没想到老天就给他个好机会,让东座王爷自动送上门来。

「死没什么好怕的,四座王爷都得有随时会被杀的觉悟,不过痛了之后闭起眼,再醒时还是一条好汉。」慵懒的笑着,只珩毫不在意的耸耸肩。

「好气魄,那本王就先从这无用的护卫开始。」转移视线到另一边的商双,弛煜拍了拍掌,立即就来了两人开了牢门,将里面的商双给扯出。

「你!」

「本王给你一个合作的机会,只要你乖乖的听话与本王配合,本王就放过东座王府。」看着铁杆另外一端的只珩,略略感到胜利的弛煜接过下属递来的短匕,慢慢以布块擦拭着,「本王记得当初弹劾本王的,就是你父亲与其他三座王爷,这仇……本王还未找你们算呢。」

随着白色布料的飘落,令人打从内心发寒的冷光就在布料之后瞬闪——

「住手!」

银光乍停,就停在商双左眼,只消多前进一分就可刨去。

不眨不躲,商双只看着那早已除名的二皇子,一脸不甘。

他亦不怕死,只是不要王爷落在此人手上。

「放走我的护卫。」只珩又急又气的瞪着弛煜,若非有这层铁栏杆隔着,他早就不顾什么身份地位的冲过去痛扁他一顿。

「王爷!属下愿死!」看着自家主子,商双喊了声,「别求此人!」

弛煜仍是弯着唇,「本王没什么太大的耐性。」

就在几人僵持不下之际,原先穿黑衣挂着面具的下属走了进来,贴在弛煜的耳边说了些话,然后弛煜即收回了匕首。

「有客人来了。」

他笑,然后说。

地牢入口处发出声响。

只珩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幻影。

「熟面孔。」弛煜就坐在原位,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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