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会愿意听呢？"连泽苦笑，自己就是张发出噪音的唱片。
"总有人会懂的，不能因为他的出乎意料而否定他的存在。"
命运是件不可捉摸的事情，感谢上苍让他们的轨迹再次出现交集。连泽掏出了手机，"然然，把你手机号给我，可以吗？"
"当然好啊。"
"闷的时候给我发短信。"
"嗯！"曲鸣然用力地点头。
曲显哲端了点心进来，见两人聊得投机心里也宽慰不少。
下午收到了连泽发来的好几条搞笑短信，曲鸣然乐得合不拢嘴，彻底颠覆了连泽在他心里的冰川形象。
晚上睡觉前，手机屏幕又亮了，是连泽，简简单单四个字，"晚安然然"。
曲鸣然笑着回过去"小泽晚安！"
"给谁发短信呢？"申津羽突然出现在一旁，曲鸣然"啪"地合上了手机，回答，"好朋友。"
奇怪，他不是说因为搬家没什么朋友吗？还神神秘秘不给他看。"叫什么？"
"嗯......不能告诉你。"告诉他，他会生气，因为他讨厌连泽。
什么！然然对他保守秘密！申津羽双眼死盯着手机，像要把它烧出两个洞来。他伸长了手作势要抢，曲鸣然把手机捂在胸口，直喊，"不行不行，不能给你看。"
申津羽刚要装病来要挟，想想还是作罢，不然他又要哭了。叹了口气，他拉掉床头灯，嘟囔了句，"睡觉！"
半夜三更，他怎么也睡不着，终于爬了起来，来到床的另一边，探进曲鸣然枕头底下。傻瓜！辐射对身体不好！
手机屏亮了，他一下摁进了信息栏。小泽？小泽是谁？申津羽屏气凝神，然然叫自己小羽，那这个小泽一定也和他很要好了。他想了一遍曲鸣然认识的人里名字有泽的，除了连泽，还能有谁！一条条短信看下来，除了几条低级笑话和一声晚安，再没有别的了。他盯着屏幕上那句"晚安然然"，许久都无法思考。
他们什么时候熟稔到了这个程度？可恶的连泽到底想做什么？！手机的亮光照在曲鸣然沉睡的脸上，申津羽慌了，想起他之前护着手机的样子，像一枚刺狠狠扎进了心里。第二天早上，他装作什么事也没有，胸口却闷闷的，曲鸣然跟他说再见的时候，他故意别过头没理他，早饭也没吃直接出了门。
到了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十班的教室找连泽，扫视了一圈教室，最后随手揪起一个人的衣领，"连泽呢？"
"我、我不知道。"那人支支吾吾，从来只看到申津羽笑，八面玲珑，在人前何时露过这样凶恶的脸？"大、大、大概还、还没来......"
申津羽一把丢开他，接通了手机，"喂，小川，今天别上学了，带手下出去查一下，这几天连泽都做了什么。"
正说着，走廊上连泽提着书包踱了过来，"让开，你挡着路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吧。"连泽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来来往往的学生见两大对头正面交锋，岂能错过好戏？申津羽看了看四周，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走了几步，回头看连泽已经转身进了教室。申津羽嘴角抽筋，跟着进教室，脸上挂起了迷人的笑容，"各位同学，我想和连同学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虽然很想看好戏，大家还是尽快撤离了风暴中心。申津羽关上门，一步步走近那个装模做样假装看书的人，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挡住了灯光，"你想玩什么？"申津羽夺走他的书扬手扔了出去，"我警告过你，不许你伤害他。不要再把他扯进我们之间的争斗。"
"我也说过我不会伤害他。"连泽抬起头，眼神纯净得像孩子，"相反，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他。"
申津羽一心以为他故意接近然然是为了打击自己，最后还连累到然然被欺骗，他那么善良、单纯，谁对他笑笑，他就会对谁好，这傻瓜！可是，乍听到连泽的话，他一时找不到措辞。
"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很明白，我爱他，胜过我的生命。"
"你撒谎！"申津羽指控，"你才认识他几天？凭什么说爱？"他们只见过几次面而已，连话都说不上！可是，那几条短信又怎么解释？
连泽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着某个地方，"我到现在才明白，我，连泽，我的童年是为了遇见他，思念他。我的少年是为了找寻他，渴望他。申津羽，我的十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他，如果我撒谎，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十年前，要不是想着曲鸣然说过的话，想着一定要出人头地有足够的力量回去找他，他或许早就死了。连泽心里漫溢着酸楚，这十年，曲鸣然的样子一点点模糊，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没有脸，没有声音。
申津羽摇着头，他在说什么，什么童年？什么思念渴望，他都听不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离我的然然远一点！"
"你的？你问过曲显哲没有？"连泽邪着眼看他，一脸嗤笑，"你问过他本人没有？狂妄的申家少爷，少给别人打上自己的标签。"
连泽说的都是事实，申津羽无言以对，即便早认定了然然是自己的宝贝，可还没有真正抱在怀里不是吗，可恨的是眼前这个人要来抢走宝贝！
"这是我和他的事，你没有权利过问。"申津羽换上秀雅的微笑，"连泽，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究竟是谁。你永远没有爱然然的资格。你只是个野种，你不伤害然然，然然却会因你而遭遇危险。你好好想明白了。"
连泽看着他走出教室，眼里没有惊讶与震惊，自己百般找他的茬，他一定会挖自己的老底，凭申家的实力，要挖出几年前被掩盖的旧事不难。弯腰捡起无辜的书时，连泽盯着自己的手，好像随时会有血从每一个毛孔里冒出来。怔愣了半晌，手里的书已经被揉皱了却浑然不觉。
"老大，后面有辆车在跟踪我们。"连泽的保镖说。
"随他去。"连泽烦躁地说。
车子很快到了申津羽家，曲显哲刚巧走了出来。"小泽，不是说下午来吗？"
"突然很想见然然。"他实话实说，"你要出门？"
"是啊，去趟超市。很快回来。然然已经下床了，在客厅直喊无聊呢，你陪陪他吧。"
果然，开了门就看见曲鸣然双臂下夹着拐杖，来来回回地在窗前走路。
"小泽，你来了！"曲鸣然高兴地向他挥手，一根拐杖从胳膊下跑出来应声倒地。
连泽冲上去，"我来捡。"
"谢谢。你经常来看我，逃课不好的。"曲鸣然认真的说。
连泽说，"高中的课程我已经自学完了。" 我是双博士，说出来吓死你！
"好厉害！我正愁落下的课跟不上。我数学比较差......"
"数学是我的强项，我来给你补。"
"好啊好啊！"
于是连泽先让他做，自己在一旁看着。曲鸣然看着题，拿着笔的手迟迟下不去，时间一久，脸噌地红了起来，最后求救地看向连泽，眨着可怜巴巴的眼睛，"一点思路都没有哎！"好丢人！一定被看扁了，这是习题册里最简单的部分。
忍俊不禁的连泽噗嗤笑了出来，"你的数学不是一般的差，是很烂。"
"喂喂，不要笑我！我英语很好的。术业有专攻！"
"好，专攻专攻。其实做数学就是个游戏，先把公式理解背熟，你就玩得转了。试试用这个定理。"
"哦。我看看。"曲鸣然听话地演算起来。连泽看着他，想起从前在沙堆里小鸟教他写字，凑在一起的两个小脑袋，灌满了鞋子的沙，橙黄色西斜的太阳。可是这些他都不记得了，怀恋的人惟有自己而已。
现在角色互换，连泽不禁勾起了嘴角。
"什么！"申津羽暴跳如雷。
"我们抓了连泽的保镖，用他老婆女儿的命逼问出来的，他这几天经常缺课，去的是......你家。"师小川犹豫着重复了一遍。
"他现在人在哪里？"
"跟踪的人说，现在正在你家里。"
申津羽一拍桌子，一脚踹开了旁边的椅子。
好你个连泽，在我眼皮底下偷鸡摸狗！申津羽就像是只领地意识很强的狮子，结果不仅被另一头狮子侵入了地盘，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抢去了猎物！真的被抢走了吗？他绝不承认！
"耶！做出来了！"曲鸣然大叫一声，兴奋地忘记腿伤一下站了起来，"痛！"
连泽接住歪歪扭扭的他一起跌进了软软的沙发里。一片混乱中，曲鸣然的嘴唇撞上了连泽的，他瞪大了眼睛！哇哇！好痛！不会又磕掉一颗牙齿吧！手撑在沙发上，腿脚使不上劲，好几天躺着不动体力竟然差到支撑不住自己，曲鸣然几次试图从连泽身上爬起来，都以重重地砸回他身上告终。最后他像条上了岸的泥鳅扭啊扭的，就是起不来。
"然然别动。"连泽沉声说。
"对不起、对不起。"曲鸣然不顾他的话枉自挣扎。
连泽闷哼了一声，双臂像铁钳一样箍住了他，转而一个翻身把他抱在了腿上，自己坐了起来。
曲鸣然还觉得天旋地转，分不清方向，眯起了眼睛，胡乱抓住了连泽胸前的衣服。突然眼前光线变暗，连泽刚毅的脸放大，近到可以细数一根根浓黑的睫毛。
连泽含住他的下唇，用力地一抿，双手摩挲着他的背，把他搂得更紧，他抱着的是儿时的一场梦，吻着的是年少的迷蒙，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你们在干什么！"闯回家的申津羽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像拎小鸡一样一把拎起曲鸣然，把站不稳的他死死搂在怀里。想不到一回来，就看到他们滚在沙发上做这种事情！
曲鸣然因为牙痛捂住了嘴，呜呜地说，"小羽，你怎么回来了？"
"你不希望我回来吗？"申津羽吼道。
曲鸣然傻眼了，小羽从早上出门开始就奇奇怪怪的，现在居然对他大吼大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对了，小泽还在这里啊！小羽是讨厌小泽的。
"小泽，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b
连泽站起来，说，"还有一半题没做完，我们继续。"
到底是做题还是做别的？！申津羽放开了曲鸣然，抓起桌上的习题集，"嗞拉"一声撕成两半，发狠地摔在地上，"我看你还做！"
曲鸣然被吓了一跳，向来温文尔雅的小羽莫名其妙地发火了。他尴尬地笑笑，"小泽，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小羽他有心脏病，最近心情不大好，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是说给连泽听还是说给自己。
连泽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心脏病？"看对面的申津羽，脸色顿时煞白，一副你要胡说什么就杀了你的狰狞。连泽轻蔑地一笑，管他耍的什么猴戏，"然然，你刚转来所以不知道，申津羽是上学期五千米长......"
申津羽再也顾不得什么，上去就给他脸上来一拳，连泽是练过的人，单手接住了他的拳头，冷笑道，"狗急乱咬人。"申津羽火冒三丈，凭着和他不相上下的身手和一股蛮力，一路把他推搡出了门，砰地一声把门摔上。回头一看，曲鸣然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想靠近却又不敢，"你在生什么气？别气了，你身体不好......"
门外面，连泽使劲拍着门，"让我进去，开门！然然！然然！"
曲鸣然咬住了下唇，一瘸一拐移到了门边。
"不许开！"申津羽暴喝一声。说完他就后悔了，只见曲鸣然刚碰到门把的手像触电般缩了回来，那双好看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曲鸣然固执地摸上门把说，"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朋友！谁都可以就是他不行！申津羽脱口而出，"你别忘了这是谁的家！"
曲显哲抱着大包大包的东西回来，远远地就看到连泽站在门外，边疑惑着边掏钥匙开了门。
曲鸣然一瞬间红了眼睛，说，"我没忘记，这是你的家。我和我的朋友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委屈地看向曲显哲，哥哥在的地方就是他在的地方，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
连泽把话听了个全，他拉起曲鸣然的手说，"走，去我家。"
"可以吗？"曲鸣然期期艾艾地看他。
连泽二话不说，把曲鸣然打横抱起来，直直地朝车子走去。剩下一脸茫然的曲显哲和僵在原地的申津羽，直到车子扬长而去，他才醒了过来，他都干了什么啊，亲手把然然赶跑了不说，还伤了他的心。不是不知道他有多珍惜朋友，他有多渴望别人的友谊，可是他不知道连泽存的是什么心思啊！不对，刚刚那个吻？难道他们已经？申津羽懊恼地一拳打在墙上，回过头对诧异的曲显哲说，"我去把他接回来。"
"小羽，你们到底怎么了？"
"哥哥。"申津羽终于冷静下来，郑重其事地喊了一声。
"啊？"他叫我什么？
"哥哥，把然然交给我，好不好？"
"什、什么交给你？"
申津羽红着脸，憋了很久，终于开口说，"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你有意见吗？"
"啊？"曲显哲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随即双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这算什么？富家公子哥儿的新游戏吗？"
申津羽急切地争辩，"不是的，绝对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他。"
"可你们俩都是男的啊......"
"这和性别没有关系。"
"可你要怎么向申先生交代？"他是他的宝贝儿子，是要延续香火的。
"那些事情凌宇会接手。"
"可是......"
申津羽突然跪了下来，双手支在膝盖上，低垂着头，"哥哥，没有什么可是，我爱然然，这就够了。请你把他交给我！"
曲显哲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沉默了半晌，最后说，"小羽你起来吧。我不会干涉然然的感情，如果他也喜欢你，我没话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只要他快乐，什么都无所谓。所以，我唯一的要求是，绝对不能让他伤心。"
"我不会。"申津羽抢白道。
"你的存在已经是他的负担，申津羽。"
"什么意思？"
"我指你的病。相爱就要相守一生。很遗憾，你很难和然然一起走那么远。"曲显哲黯然，爸妈的死给弟弟造成的阴影是不可磨灭的，他们要是真的在一起了，申津羽很有可能会再给他来一刀。
"我......其实我......"申津羽张了张嘴，不敢说下去，如果坦白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装病，那就是摆明了故意惹然然哭的，可是要不说破，是不是曲显哲就不会答应了。他毅然地站起来，说，"其实我没心脏病，你们刚来的时候，我和凌宇商量好来戏弄你们的。对不起......"
曲显哲没有表露他预想中的惊讶，反倒笑了起来，"小羽，你终于说真话了。"
"咦？"
"申先生是个慎重的人，又怎么可能忘记报备你们的情况，他对你们的关心是不可小觑的。第二天我打了电话确认。"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申津羽有点挫败的感觉。
"现在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欢然然的，你们的事我不会插手，但是记得，要让他快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