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七团后全灭 下————dnax
dnax  发于:2010年0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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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让我失望了。”白沙低声说。

“跑吧。”我对他说,“越远越好。”

“要是能跑,你早就跑得远远的了。”他转身离去,再不看我。

后面还有多少人,我头晕目眩,眼睛已睁不开了。

“停住。”狼牙忽然说,“别把他打死了。”

他终于有话要说,枪火又狠狠踢了我一脚才转回去,站在狼牙身边。

整幢别墅悄然无声,仿佛忽然间变成了一部可笑的默片。狼牙站在离我不远的正前方,两只绿色的眼睛闪闪发亮,与苍白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

“我信任你。”他说,“我们曾是一支了不起的队伍。”

我看着他,内心感到好笑。我们从来不是了不起的队伍,只是为了生存才聚在一起,只是一群人罢了。对于我不躲不避的目光,狼牙可能以为我会想要辩解,不过我认为我的罪名已经够清楚明了,不需要再承认这个承认那个,也没必要解释。

他停顿了一会儿,忽然说:“你怎么能如此下作,背叛救你的人,恩将仇报还妄想做个好人。你已经是狼,却要退回去干猪的蠢事。你和那些被我们干掉的蠢货简直是一路货色。”

我仰着头,鼻子里的血还在往下流,我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吗?当然,否则我不会有勇气从灌木丛中站起来。这也许是最后一次面对狼牙和其他人,但我感到的不是害怕,而是烦躁,希望能快点结束。同时还松了口气——这场恶梦终于到了尽头。快点,别活了。

我在等着他下令,我想他们可能不会用枪,那太痛快了。狼牙为我准备的惩罚肯定要比那个严厉得多。我坐着不动时,听到了一下古怪的嘟哝声,狼牙从枪火手中接过一把猎刀朝我走来。猎刀就在眼前,刀锋锐利闪着微光。我被固定在椅子上不能动弹,猎刀锋利的边缘让我想起了卢克死时的惨状,甚至还听到他的呻吟。身后的人按住我,狼牙割开了我的衣服。他的眼睛仍在看着我,周围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狼牙说,“说你错了,向我求饶,我可以不用这样惩罚你。”

我不说话。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并不想笑。

“这是你自己决定的下场,没有任何人逼迫你。”狼牙向我身后的人示意,一团布条塞进我的嘴里,接着又有绳子绑住。

刀锋在我的腹部轻轻划了一下,我看不到伤口,只是感到一阵冰凉的刺痛,血液顺着腹沟往下流。我呼吸急促起来,等着下一刀,想着他会将什么东西塞进伤口让我痛苦不堪,可是他却离开了我,把刀扔还给枪火。

越过狼牙的肩膀,枪火的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往旁边让开,我看到了白象牙。

狼牙用手抚摸着它的脑袋,白象牙的腹部还缠着纱布,枪伤尚未痊愈。狼牙转头看着我说:“这个伤也和你有关吗?”他虽然用的是询问的语气却早已确定了。

白象牙黄玉般的双眼紧盯着我,喉咙里发出饥肠辘辘的咕哝声。狼牙伸手拍了它一下,它踩着摇摇晃晃的步子朝我走来。陡然间,我感到了惊恐,白象牙吐着舌头,嘴边露出尖利白牙。我明白狼牙的惩罚是什么了。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我立刻挣扎起来,试图往后退去。但是什么用也没有,我丝毫动弹不得。我的头发一直被抓着,脑袋只能轻微摇晃,有人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椅子移动。

白象牙慢慢走来,前肢轻轻一跃,按在我的膝盖上。它的爪子又尖又利,一下刺进我的腿里。我顾不得疼痛想把它一脚踢开,可它十分机灵,后腿也跳上了椅子,分开在两边,然后低下头舔着我的血。狼舌的倒刺碰到刚划开的伤口,又痛又痒。就在不知不觉中,我发现自己全身都颤抖起来,恐惧将我包围了。白象牙嗅着我的血味,慢慢张开嘴,舌头鲜红还在滴血。就在我努力吸气的一瞬间,它狠狠一口咬了下去。我整个人全都弹跳起来,仿佛听到利齿刺破皮肤和肌肉的声音,一种难以形容的剧痛海潮般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寒冷,全身的感觉都消失了。我希望快点死,马上,立刻。

这时我的理智几乎已经崩溃,不敢去看白象牙撕扯我的腹部,我满脑子全都是沃尔特先生的遗体——腹腔大开爬满蛆虫的样子(但当时我已想不起他是谁,只知道那是我将来的样子)。我猛烈挣扎,后面的人几乎按不住我,有一次白象牙甚至被我挣扎得从椅子上翻滚下去。它的嘴角淌着唾液和鲜血,目光凶残饥渴,又一次扑上来撕咬我的伤口。我想放声大叫,想失去理智,然而最后我失去的却是意识。昏迷是一种自我保护,但我不相信这种被吞噬的剧痛也无法将人唤醒,我本该在白象牙的啃噬中保持清醒受尽痛苦折磨,直至生命流逝殆尽。可是我却晕了过去,逃避了这种惩罚。我最后记得自己紧绷着双手,强压住哀号,闭住双眼拼命让自己忍受下来。如果我能开口说话,有可能会对着狼牙大声求饶,但我开不了口,我永远不用说话了。一会儿之后,疼痛过去,就像间歇性发作的病症。我经历了一次漫长的怀旧之旅,在黑暗中,所有过去发生的事都在眼前掠过,所有人都从他们的栖身之所被唤醒,纷纷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有些人或事我已不记得了,他们出现时那么突兀,带着他们独特的印记一晃而过。我以为这是濒死的征兆,无数电影小说中描述的情节,直到如今,我仍然迷惑不解。

第二次醒来时,我又回到了“火窖”。我被一团气味包围了,满身血腥味,我竟然还活着。

腹部传来的剧痛很快让我清醒过来。我活着,虽然看不到受伤情况,但至少没有内脏横流。我的手脚仍然被捆绑着,横躺在地面,嘴也照样被堵着。我不敢动,生怕伤口迸裂,只能继续维持这种姿势。

是谁提议放了我呢?我找不到答案,但一定发生了什么让狼牙改变主意的事。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的心脏便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我本以为我期盼死亡降临,好快点结束这次糟糕的人生,可最终死神逼近却又感到生命可贵。对这种反复无常的胆怯我不禁有些羞愧。

现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将来的结果会怎样,这一切都成了谜团。我被困在这里无人问津。我想过很多可能性,也许白象牙的伤势忽然复发了,它被我踹了一脚,虽然后来我连腿都动不了了;也可能突然有别的什么人闯进了别墅——不是“对手”,是另外的人来到小镇,狼牙又有了新敌人;会有人为我求情吗?苏普或许会说点什么,但狼牙未必会听,只要有枪火在场,事情只会恶化不会改善。不过最有可能的是他们吵了起来,这样能争取不少时间。我在心里胡思乱想着这些念头。哪一个似乎都有可能,但又好像全都是笑话。此刻我能感觉到的除了疼痛还是疼痛,疲乏都已显得微不足道。我的双眼有些发涩,也许最后就这么完了。十岁以后我不再哭泣,在那之前因为某些原因(父母的原因),我常常受到欺负。孩子们天性喜爱对与众不同的东西冷嘲热讽,他们尚不具备恶意伤人的残忍,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行为,而我的监护人——外祖父母不能为我出头,他们的观念是别去惹麻烦,也别得罪谁,凡事能忍则忍。我为什么要想这些,我躺在这里,有点想哭。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多愁善感,容易伤心的人,可眼前发生的事太令人崩溃了。我虽然逃过一劫,可这里的一切:黑暗、废墟、焦臭、腐烂、饥饿、干渴、流血和禁锢,这一切唤起了我非理性的一面。

我需要救援。

32.救援

我到这有多长时间了?

可能只有几小时,也可能长达几天。我没有时间概念。伤口恶化使我开始发烧,浑身发冷,有时会忽然滚烫,疼痛又让我大汗淋漓,身上已全湿透了。要是那时有一面镜子,我可以详细描述一下自己的样子,可我在一团黑暗中,所有描写都只是尽力回忆当时的感受。我一定就像个被很多人争抢过又掉进水塘里的旧玩具娃娃,肮脏破烂,全身散发着臭味。

我用背脊磨擦身后的墙壁,以此分散注意力,减轻痛苦。那时我可能已经神志不清了,可某些感觉却还十分清晰,我的脑中一直在反复思索:我要死了吗?我是否真的快死了,我该去哪呢?我的耳朵似乎还能听到自己的哼哼声,有规律的,无意识的哼哼。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着,最后身体的感觉也消失了,所有的不适和疼痛都变成一种假想(就像你在电影中看到有人用刀片切割自己时的那种疼痛,你会皱起眉转开视线,或是握住相同部位,对那种疼痛感同身受)。我蜷缩在角落里,又一次昏迷。

即使是现在,我写下这些内容,仍然无法避免一次又一次将其撕去重写,犹如一道破绽百出的墙壁,经不起推敲。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究竟在想什么,这一切也成了迷雾。当然,我可以假装见到了亲友,见到了传闻中的上帝,或是别的什么变幻莫测的东西,像那些灵异小说中写的一样飘浮起来,离开肉体在黑暗中飘荡。可实际上那段时间正是一段真正的空白,一段从记忆中消失的片断。有可能在当时那种最糟糕最不堪的境地我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只是此时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我之所以醒过来,是因为有人在呼唤我。

“醒一醒。”这个人说。然而我却仍被困在迷雾重重的梦境中。我在那里站着不动,侧耳倾听。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能听到声音,却找不到出口。我将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那个声音的源头。

“他在发烧。”声音说。

“我们得带他走。”另一个声音说。

“快点醒来。”

我毫无头绪,如坠云雾之中,但是我感到有东西碰到了我。

十二年前,我在卧室的床上读到第一个关于黑暗的故事。我熟读其中的句子,闭上眼睛便能翻越崇山峻岭与骑士一同历险。我自己出去探险,在枕头底下放一把猎刀。我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除了黑暗骑士没有别人。我常梦见自己死在战场,罗德和爱玛得知这个消息哀痛不已——这是对他们的复仇,因为他们不够重视我。骑士将我从他们的视线中带走,我上了幽灵马,我早已得知自己将前往何方,瓦尔哈拉(我准是把另外的故事和这个搞混了,或者根本是一厢情愿的胡编乱造)。

我在幽灵马上,道路颠簸,搞得我全身都疼。不过我认定这是个梦境,因此对其中发生的事便能泰然处之,安之若素了。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这使我清醒过来。

自始至终,我一直在等着这个黑暗世界之门被打开,这样我就能成为另一个我,一个影像,回到过去,凝视仍是男孩的我和外祖父母共同坐在厨房的餐桌边,凝视家中的每一个角落。

“太残忍了。”

“别让艾德看见,先把他带回三号地点。”

“你能救得了他么?”

“我不知道,他伤得很严重。醒醒,能听见吗?”是“对手”在说话,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脸颊说,“糟糕。”

我的胳膊微微一疼,好像被打了一针。

“最好再去找些抗生素。”

“罗恩去找了。”

接着又是一阵忙乱,我想让他们停下,告诉他们我已经醒了,可是我睁不开眼睛,也动不了嘴。可能是我不够坚定,我应该像约伯记的主角一样倍受危难仍然坚信上帝,这样无论我想说什么,我的声音也能传到别人耳中。

“亚瑟。”珍妮说。

“什么事?”

“别难过。”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这和上一次不同,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当然。现在需要先弄点热水。”

“丽莎的死和你无关,即使没有发生那件事,她也一样会死。”

“这是过去的事,别谈了。”

“你应该求她早死。”珍妮说,“但这次不一样。我不该站在罗恩这边,如果我们早些接纳他,就可以避免这种事发生。”

她的声音又轻又缓,她说:“你需要家人。”

“对手”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去找水吧,热水。我们先要救活他,才能接纳他。”

“感谢上帝。”

为什么要感谢上帝。

“对手”就在我身边,他的呼吸沉重而缓慢,用手摸了摸我的前额。

“要是你醒了,和我说说话。”

我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但这个声音更像是呻吟。

他似乎松了口气,手掌离开了我的额头。对于他说话的声音,我听得并不是十分清楚,我脑子里是一片茫然的白色,周身却覆盖着一层漆黑。我迷迷糊糊的,他不敢动我,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的伤口太过可怕,他在等待药箱或别的什么。我的感觉自己暴露在致命的死光中,每一秒钟都在消融。我只能尽我所能地描述一下我所知道的事,我躺在地上而不是床上,但地面并不阴冷。“对手”把手掌移到我的腹部,检查那里的伤势。他的手冰凉而敏捷,在伤口附近轻轻按了一下,我随即发出一声呻吟。他说:“会很疼,但你得忍着。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没有吱声,尽可能地点了一下头,这时有人来了,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个。

“亚瑟。”小男孩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

“你应该待在家里,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他会死吗?”这是个我也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不想对你说谎,因为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死。罗恩过来帮个忙,周围安全么?”

“我检查过了,没人在。不过我没找到麻醉剂。”

这么说所有人都到齐了,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有人临终时的场面。亲友们围在床前,脸上全带着哀婉伤感的神情。我一一向他们告别,接受亲吻。这种仪式在出血病肆虐期开始后已很少有人能够实现,接近和亲吻病患是绝对禁止的。

我本以为他们会将我转移到别处,然后进行最后的告别。可是罗恩的脚步声朝我接近,他蹲下身,把我的肩膀放到他的膝盖上,接着又用双手按住。

“小心别碰到伤口,胳膊上有伤么?”“对手”问。

“没有,我会小心的。”罗恩的语调有些不耐烦,我勉强睁开眼睛,他正神色凝重地看着我的腹部(实际上我自己也很想看看)。

“好了,现在别乱动,给他点东西咬着,别喊出声来。”

罗恩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我说:“我不会出声。”

我的声音很轻,但引起他们的注意,“对手”问:“他说什么?”

“他说他能忍住。”

我费力地抬了一下头,想看他们打算怎么干。“对手”用碘酊擦洗我的伤口,那种火烧似的疼痛我至今难忘。罗恩尽职地按住我,不让我动弹半分,我有点恨他,可不知为什么又感到安心。珍妮正在给一枚发亮的针穿线,用的是黑线,平时爱玛会喜欢用这种线来钉纽扣。我想象了一下这根线缝在我身上的效果,感觉简直离奇。艾德此时把脑袋藏在珍妮怀里,只露出一只眼睛,我吸着气,朝他笑了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笑了,很可能只是动了下嘴角,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又一次抽搐)。珍妮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除非你能缝得漂亮些。”

“对手”抬头看了我一眼。一时间,我想大概除了我没有人会注意他的视线。别人都在看我的伤口,珍妮用手电筒帮着照明,我看到“对手”向我微笑,他的眉毛动了,脸上的表情如冰川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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