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春晓寂若歌 卷一—二————泷夏川
泷夏川  发于:2010年08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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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影,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南司玥很快察觉到他的异样,以为他这两天忙前忙后累坏了。想他当年也是养尊处优的贵族,何曾受过这种苦。也真委屈他了。

“唔,没有。属,属下很好。谢……主子关心。”黎影尽量低头,下意识后退,不想刚巧踩在石头上,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

南司玥眼明手快,慌忙拉他一把。黎影挣扎着站稳,脸涨得更红了。南司玥心下的疑虑更深了。莫非黎影有事瞒他?

“黎影。”南司玥厉声道,“你究竟怎么了?”

“唔……”黎影低头不语。

南司玥又道:“你我二人虽是主仆,但你应该很清楚,我从未拿你当仆,只当是个信得过的朋友。你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的?”

“唔……这个,”黎影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呲牙咧嘴,半天才缓过气,不过说话倒是利索多了,“属下真的很好。只是,属下斗胆,请主子以后莫要靠黎影这般近了。”

“为何?”

“因为……嗯,主子,您……实在是太美了,比女人还……”不敢再往下说,这话说到此处已是大不敬了。

果然,南司玥眼眸一敛,冷声道:“黎影,你有话直说的毛病可不大好。”

黎影哀叹一声不妙,忙跪下去,道:“主子息怒。黎影口不择言,冲撞了主子,请主子责罚。”

南司玥盯着黎影低垂的头颅,不语。

比女人还美吗?似乎天下男子都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他。那么,南司璃呢……哼,果然还是把他当女人了吧。说什么喜欢,其实也不过……罢了,想个法子打掉他这念头就是了。

秀眉一挑,越过黎影向山下走去。走了一段,终回头对黎影道:“你起来吧。”

黎影闻言,欣喜地从地上爬起来。见主子已走远,忙小跑着追了上去,顺带还不忘狠狠抽了自己俩嘴巴。

第十四章 阵 (上)

主仆二人再次走上这条山路已是三天以后了。

三天前,南司璃得知南司玥独自去了后山,担心之余又想到父皇的嘱托,气得把一干侍卫大骂了近两个时辰。事后更是自己搬了凳子,坐在东厢门口就不走了。

南司玥也不理采,任他胡闹。只派了黎影悄悄去后山打探可疑之处。果然不出所料,傍晚时分,黎影回来禀报说,在山上发现一处菩堤林。此山间多松柏等常青树,落叶菩堤林的存在实属怪异。南司玥当下决定要一探究竟。

此刻,黎影跟在南司玥身后,惊悸的心情直到现在还未见好转。方才,主子为了避开南司璃,给他喝了一济安神的补药。南司璃喝完后只咧嘴开心地冲主子笑了笑。主子也不知忽然中了什么邪,竟然脸色一变,一巴掌拍下。唉,与其说四皇子是连着三天不眠不休累得睡过去,倒不如说是被主子一巴掌拍得晕死过去了。

黎影望着南司玥的背影,只觉背脊发寒。不明白,真是不明白。为何主子近来对四皇子如此严厉?

正胡乱猜想着,前面南司玥已停了脚步。抬头一看,正是那片菩堤林。

“主子……”

“嘘!”南司玥示意黎影噤声,侧耳倾听。菩堤深处,似有人声随着晚风飘来。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只能隐约能听到这几句。南司玥皱了皱眉头。

月晕星稀,猫头鹰的黑翼划破夜空,在林间落下诡异的投影。树叶似在哭泣,嘤嘤地好不凄凉。黎影虽不信鬼神,但也忍不住发寒。“主子,”他道,“此时天色已晚,不如先行回去,白天再来。”

“白天?”南司玥冷笑,“白天南司璃就该醒了。”

“主子,属下不明白。”黎影迟疑道,“主子与四皇子素来无话不谈。为何此次,独要瞒他?”依他的想法,虽不知此为何事,但必定危险,若有四皇子帮忙,也会容易许多。

南司玥不语。就因为事关重大,才不想让南司璃知道。若他知道了,依他的性子,必然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只怕会前功尽弃。再者,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危险。自己现在做的事,可是把性命都赌上了。

“走吧。”南司玥淡淡说完,自己先迈进了林子。

铺天的树叶遮挡了天空,林间比夜更显黑暗。夜露带着许久未见阳光的腐败气息,夹在风里更添寒意。四周寂静无声,只林深处偶有隐约的人声传来。人声缥缈如烟,转瞬即逝。二人一前一后顺着人声谨慎地走着。不曾发觉,在他们身后,一棵菩堤悄无声息地改变了方向,从这一头慢慢移到了那一头。接着,另一棵菩堤亦是如此。

走了约摸一盏茶工夫,人声依然遥远。南司玥暗叫不好。忙对黎影说道:“当心。我们入阵了。”话音未落,只见前方一棵碗口粗的大树飞快地向他移动过来。茂密的枝叶似人手般充满了生命力,肆意挥舞着即将戳上他身。

第十四章 阵 (下)

南司玥一个急转避开攻击。身后黎影忙抽出背上珈叶双刀,双臂一舞,数道白色魅影即从莹亮的刀身里飞出,缠上粗壮的枝干,鬼哭如嚎。霎时,大树便被恶鬼吞食殆尽。

他还来不及喘息,又一棵菩堤攻来,忙挥刀砍下。而此时,南司玥已离他越来越远了。

“主子!”黎影急得大叫,手上动作却未敢停留。浓密的树叶挡了他的视线,只能将之一一砍去。

幸好南司玥穿的是白衣,在黑暗里颇为显眼,黎影很快发现了他,加快速度砍断枝叶向他靠去。

南司玥站在密林中,镇定自若。数棵高大的菩堤围绕着他,有若幻影般飞快地移动。他不动,树亦不攻。二者僵峙不下,倒叫黎影着急。

黄晕的残月渐渐隐没于云端之后。此乃上弦月,很快便将沉入西边。届时,夜会更加黑暗,这些妖异的魅影会变得更加狰狞可怖。时间在流逝。南司玥嗅到了一丝朽木的腐败气息。

淡淡地,嘴角扬起一丝比菩堤更诡异的微笑。他稍稍移动,硕大的枝干便向他攻来。侧身,躲过枝叶,脚踩上主干,凌空跃起,跟着一个手刀落下。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树被劈成两半,向空地倒去。

“原来如此。”南司玥点点头。不慌不忙,转身双手又是一挥,身侧巨树尽数倒下。回头,黎影却还在苦战。

伤口隐隐作疼,不宜久战。南司玥缓口气,从旁提醒道:“黎影,砍西南方向中间两棵。”

黎影闻言忙挥刀而下,中间两棵树应声化成碎烟,与众鬼一起消失。与此同时,西南方向众树皆停止了移动,不再进攻。黎影诧异,看向南司玥。

南司玥并不解释,只道:“小心后面。”黎影这才惊觉身后劲风袭袭,忙弯腰就地一滚,躲过一击。

刚站稳,又听南司玥道:“砍正西偏一刻方向正中三棵。”

回身。挥刀。大树轰然碎开。

南司玥满意地点点头,又道:“西北方四棵。”

“正北偏一刻两棵。”

“东北偏二刻从左至右三棵。”

无数魅影飞舞在林间,缠上树干,大口有若鬼府洞口,只眨眼工夫,茂密的枝叶便被吞食干净。

有了南司玥的指挥,黎影并未花费多少时间就将这些异物清理殆尽。只是大惑不解,道:“主子,此阵,如何破的?”

南司玥淡淡看他一眼,扫掉肩头的些许碎木,拍拍手道:“不过一个天干地支阵而已。”

黎影更加糊涂。这天干地支阵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此阵六十一轮回,每轮可再生六十轮回,反反复复,无穷无尽。要破此阵,决非易事。

南司玥踩过满地的碎木,边走边道:“此阵并非不能破。菩堤为木。木乃五行之一。黎影,哪一年五行属木?”

“这……”黎影思忖半晌,道,“戊辰、已巳、壬午、癸未……这些都属木。”

“这就是了。”南司玥又道,“戊、已、壬、癸用来记数,辰、巳、午、未可看作时辰。辰时乃日出之时,太阳在正东方向;午时为正午,太阳自然是在正南方;巳时介于二者之间,太阳当在正东与正南之间的东南方向。以此类推。方才你第一次挥刀,砍倒的是西南方向的大树,只要按顺序往正西方砍去便是。”

“那主子又怎知一次要砍几棵?”

“这个嘛。”南司玥微眯双眸,道,“当然是靠眼睛了。方才我在阵外,当然能将树木移动的方向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黎影点头称是。又不禁感叹,“布此阵之人,真乃高人啊。”

南司玥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半晌又道:“其实要破此阵,还有一条捷径。”

“还有捷径?”黎影提高音量,差点没吓得晕过去,为何他就想不到这些方法呢?

南司玥眨眨眼,道,“菩堤乃木,遇火即燃。如有火种,一把火烧了便是。”

“啊?!”黎影挠挠头,再次惊讶不已。果然是条捷径,但只怕佛门清净地,着火了可不是好事。

说话间,二人已行至树林边缘。但见前方一块光洁的石壁,壁上斜斜挂了一条玄铁链,煞是诡异。石壁前,三五个僧人正席地诵经。人声,便是从此处传来。

第十五章 僧 (上)

两人甫一出得菩堤林,便有一僧挥棒飞身前来。

“来者何人?竟敢私闯佛门禁地!”

那僧约摸三十五六,面善,口气却很是不敬,手中一根木棒舞得虎虎生风,直指南司玥。

黎影一个箭步,伸手将棒挡了去,喝道:“你大胆。此乃本朝长皇子殿下。如此不敬,找死么!”

僧人仔细打量南司玥,见他仪表不凡,眉宇间又似有贵族之气。暗自思忖,能破天干地支阵者必非常人。但,饶是如此,无凭无据,也不知那侍卫的话可信与否。一时手足无措,竟愣在当下。

“阿弥陀佛。”身后一长者起身前来,作揖道,“不知是皇子殿下到来,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南司玥心下冷笑,暗自道,哼,我不告知与你,你又怎会知我到来?但面上却是常态,依样作揖,道,“大师不必多礼。实在是我二人在山间迷了路,误走到此处,扰了几位大师清修。还望大师不要怪罪才是。”

“岂敢。岂敢。”长者讪笑两声,一心想早些打发走他二人,便道,“殿下既是迷了路,老纳这就派人送您回去。”

“不忙。”南司玥淡淡摆手,四处看了看,又佯作好奇,问道,“这黑灯瞎火的,不知几位高僧在此做甚?”

“这……自然是修行。”

“哦?”秀眉一挑,南司玥饶有兴致,道,“莫非大师们要学佛祖释加牟尼,在菩堤树下参禅?”

大师面上一红,却强作镇定,道,“正是。”

南司玥冷哼一声,又故作不解,打趣似的笑道:“只是,这相国寺的菩堤树很是奇怪啊。不知大师从何处得来?”

大师心下一凉,已知他确是破了天干地支阵,而他前来的目的,也已猜出了七八分。

“大师,”南司玥眯起眼,靠近他,又细声耳语道,“出家人不打狂语呵。”

“这……”大师也眯起眼,却是与他拉开距离。正所谓来者不善,纵使自己再愚钝,此时能也察出一二不妥来。当下不再客气,拉下脸来,沉声道:“长皇子身份尊贵,还请不要为难吾等。此乃佛门清净之地,长皇子请回吧。”

南司玥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道:“大师此话差矣。佛家不是宣称要普渡众生么?现在我有疑惑不得解,大师怎可让我就此回去?”

“如此……”老和尚本就笨嘴笨舌,一时也找不到话反驳,只有心中暗暗叫苦的份。

南司玥却又道:“敢问大师法号?”

老和尚不知他胡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有据实作答,道:“贫僧法号空竹。”

“原来是空竹大师。”南司玥点点头,“和住持空禅大师同为空字辈的么?”

“正是。”空竹含首。

“既是如此,想必大师也是寺中长老了。不知大师可曾听说过一人。”顿了顿,故意拖长了音调,道,“空——鸣——!”

老和尚如遭棒喝,大惊,向后急退,险些跌倒。

第十五章 僧 (下)

老和尚如遭棒喝,大惊,向后急退,险些跌倒。

南司玥只作不见,缓缓道:“说来,我和这位大师还是有些缘分的。据父皇说,我出生那会儿,还请他来给我看过相……嗯,前些年我也是见过他的,在宫里,远远地看见过。只不知,他进宫所谓何事。想问问吧,却又好几年不见他。大师可知他去了何处么?”

空竹定了定神,道:“殿下难道不知,那空鸣以下犯上,出言不逊,已被皇上赐死了么?”

“哦?有这事?”南司玥故作惊讶,“据我所知,当时并没有人收尸呀。那尸体是自己跑了么?”

“尸体当然不会自己跑。”空竹道,“是贫僧们后来去收走的。殿下若不信,自可去后山‘菩萨冢’察看。”所谓菩萨冢,埋的都是修行不够的僧人。

“是么?”南司玥故作不解,摸摸下巴,道,“我找过了,可里面空无一物啊。”

“什么?”空竹大骇,惊呼,“你竟挖了那坟?你早就知道了?”话一出口,却见南司玥满眼笑意,方知上当,暗叫不好。

“大师,这可是欺君的罪名啊。”

空竹不语。他是料定了南司玥绝不会去挖坟,却未料到南司玥不用挖坟就从他嘴里套到了话柄。

林中猫头鹰咕咕地哀叫两声,煞是骇人。黑色羽翼掠过天际,将西沉的残月割裂成两半。

黎影上前,在南司玥身侧耳语道:“主子,时候不早了。”

南司玥点点头,又对空竹道:“大师,这欺君的罪名,我暂且不管。只请大师解开此壁上铁链,以满足一下晚辈的好奇心。”

“阿弥陀佛。”空竹悔道,“贫僧们铸成大错,自会以死谢罪。请殿下放心。只这好奇之心,纵使人皆有之,却不见得都是好事。还望殿下三思。”

南司玥不想再过多纠缠,脸色一沉,道:“如此说来,大师是不肯放行了?”

“殿下,”空竹又道,“贫僧不是不肯,而是不能。”

“为何?”

“世人皆有命,命中注定之事,即使知道了也无法更改,只会徒添伤悲。殿下这又是何苦。”

“苦不苦,只有我自己知道。大师若执意如此,那我只好硬闯了。”南司玥言罢疾退一步,身后黎影已挥刀而出。

空竹大惊,亦是后退。先前挥棒小僧迎头赶上,一棒劈下,黎影双刀漫舞,数鬼尽出,顷刻恶鬼清啸,长棒被吞食殆尽。

“珈叶双刀?”那僧一震,“莫非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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