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春晓寂若歌 卷一—二————泷夏川
泷夏川  发于:2010年08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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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福接了,仔细用布擦拭干净,这才呈给夏颉帝。夏颉帝接过,霎时脸色苍白,瞬间面色又由白转红,额角青筋暴露。站起身,夏颉帝毫不顾及杜昭仪腹中孩儿,一脚狠狠踢下,质问道:“贱人,这血玉镯怎会到了你手里?”

第二十三章 审 (下)

南司玥好奇,转眼向夏颉帝手中玉镯望去,当下便心口一窒。这玉镯通体粹红,一点瑕疵不染,艳丽得宛若杜鹃泣血。镯体外侧雕有碎金螭龙花纹,细细一看,又是篆写的“仪”字。

这是母后随身之物!

怎会到了杜昭仪手里?

正疑惑,却听杜昭仪泣道:“回皇上,这玉镯乃是皇后娘娘所赐……”

“胡说八道!”夏颉帝喝断她,冷笑道,“你以为朕会信你么?这玉镯何等重要,皇后再赏识你,也断然不会将之赐予你。你可知道,这是朕与她的定情之物?”

杜昭仪嘴唇发白,还欲争辩,夏颉帝又道:“来人,送杜昭仪和小路子到清和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准离开半步。”

清和宫,即冷宫。传言那里终年不见阳光,冷若冰窖。白天,痴疯呆傻的嫔妃倒是随处可见,而到了夜里,则有恶鬼森森盘踞在宫闱之上,鬼泣连连不绝于耳。那真是皇宫深处人人敬畏的人间炼狱。

“皇上饶命呀!”杜昭仪吓得嘶喊,“皇上纵使不念及昔日情谊,也请看在臣妾腹中皇儿份上……”

“住口!”夏颉帝厌恶至极,道,“少拿你腹中孩儿威胁朕!若不是你腹中尚有皇家血脉,你这条命早就不保!”

杜昭仪怔了怔,转眼看向南司玥,却见对方淡淡笑容,不由绝望泣道:“长皇子,臣妾真无半点害你之心呀。人人都说长皇子聪明绝顶,善辨是非,可,为何你不信我?”

南司玥只笑不答。他怎会不知,这杜昭仪不过又一个后宫争斗的牺牲品罢了。她或许真是按插了人在自己身边,但这后宫之中,谁没有派一两个太监宫女的来监视自己?仅这一条,显然不足以致命。然,她腹中已有皇家子嗣,却还天天想着争宠一事,难免遭人嫉妒,陷她于不义。设计谋害长皇子,被打入冷宫本是无可厚非,但依父皇的性子,怕又是罚得太轻了。

南司玥看她一眼,暗自思忖。父皇如此,并非出于对自己的宠爱,而只是借他之口,给杜家一个下马威罢了。无论如何,与他无关,他倒乐得看好戏。索性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长皇子,你心地善良,求你救救臣妾吧。”杜昭仪悲泣着向他爬来,手一点点伸向他的衣袍。

南司玥盯着那只手,下意识地向后仰,还好黎影机警,一脚踩在杜昭仪手上,对身后太监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送昭仪娘娘去清和宫。”

一行人拖着杜昭仪渐行渐远,凄厉的惨叫仍不绝于耳。高亢的哭喊伴着诅咒夹在风里,犹添了几分毛骨悚然之意。夏颉帝厌恶地摆摆手,亦起身离开。

待他走远,南司玥又唤来黎影道:“送些炭火衣物之类的给杜昭仪吧。怎么说她也还是个昭仪。”

“是。”黎影应了,张了几次嘴,终是没问出来。主子这是发的哪门子善心,那杜昭仪可是要害他的人。往日里,主子对这种人可没手软过。今日,怎的……

南司玥看在眼里,道:“这杜昭仪不过遭人陷害的一个可怜女人罢了。”

“可是皇上都……”

“黎影,我问你,现在边疆情况如何?”

黎影思忖片刻,道:“目前北泶边境三个大国。以东边东龠国最强。但东龠与我朝有十年边境友好条约,互通商埠,经济上互为依靠,所以不足为惧。南面南桦国乃我朝属国,亦不足以为患。只有西岚国,不断在我朝西南边境兹事骚扰,且其军事经济实力都不弱,我国一时也难以攻克,实乃本国一大困扰。”

南司玥点点头,又问:“那,你可知这岚州太守又是何人?”

“杜……”黎影想了想,拼命忍住笑,道,“杜子腾,杜将军。”

南司玥又道:“这杜子腾……唔,正是杜昭仪的父亲。目前听闻岚州有异动,父皇此举,想来只是为了给杜子腾提个醒,让他安分些罢了。但据我所知,这杜子腾却是心胸狭窄,有仇必报之人,只怕如此一来,更令他心生怨恨。边疆战事,恐防有变。”

(卷二 风之卷)

第一章 玉

一连三天,毓枢宫宫门紧闭,南司璃称病不出,任何人不得相见。但,听闻毓枢宫整日的鬼哭狼嚎,很是碜人。又听闻,前去探病的太监皆是有去无回,连皇上身边的小洵子也没回,气得皇上大发雷廷,但也无计可施。至此,毓枢宫更是蒙上了一层诡谧的阴影。

璃到底在做什么?南司玥眉头深锁,很是不高兴。难道为了避开自己,他要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吗?真是可恶,以前不知道是谁总是围他转,左一口皇兄,右一口皇兄地甜甜叫着,死缠烂打不正是他南司璃的专长吗?这该死的南司璃,现在竟因为他一句话就不来见他了。

南司玥正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老远地瞅见陈德福带了几个太监往这边走来,心中怒意更甚。

“陈公公,”南司玥一把拉过他,道,“你好大胆子,不知道本宫大病初愈需要休息么?你带这些个人吵吵闹闹从我这轩阳宫门口跑过去是怎么会事?”

“回,回长皇子,”陈德福顿时吓得快喘不过气来,“奴才,奴才这是奉皇上之命送些打赏过来给您的。”而且,他们也没有吵吵闹闹。不过,既然长皇子如是说,那就是吧。陈德福战战兢兢向南司玥福了福,躬身又道,“奴才们有罪,扰了殿下清净,请殿下责罚。”

南司玥缓缓心神,丢开他,目光落于陈德福身后。只见他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一人手里拿了个托盘,皆是用红布盖着的。

“陈公公,这些都是什么呀?”

陈德福闻言忙不迭地跑过去,脸上早已换了副殷勤的笑容。“回殿下,”他道,“这些都是皇上赏的。皇上念您大病初愈,近来心情又不甚好,特意令奴才挑了这些个小玩意儿,拿来给殿下把玩。”

南司玥随手揭开一条红布,见盘里放着根青翠如意,再揭开一条,又是个白玉汉马。轻轻一笑,道:“原来是些玉器。公公也来瞧瞧有没有喜欢的,随便挑几件回去吧。”

陈德福立即乐不可支,连连称谢。要说这长皇子呐,就是比别人大方,平日里总有事没事地赏他点什么,这要换了别人,这等好事哪有他的份?

南司玥从这些玉器上一一看过去。其中有一个,形如鸾鸟,全身通体青翠,只头顶凤冠一抹带血的红。犹记得,母后的血玉镯也有着相同的颜色。

血……

莫非那日空鸣所说的血是指血玉镯?据黎影所查来看,宫中尚无人手上有红斑红印的,如此看来,还是血玉镯的可能性比较大。

想着,不由问道:“陈公公,这块玉可是传说中的血玉?”

“哎哟,殿下真是好眼光。”陈德福收了礼,自然又殷勤不少,“这血玉啊,珍贵非常,只有宫中才有,但就是咱们这皇宫里,纯粹的血玉也是没有几块的。”

“如何珍贵法?”

“殿下有所不知,民间传言,说是上古时代,只有贵族死后,才能将白玉植入其心脏,与其同葬。这白玉在主人体内,不只吸日月精华,同时也食主人精血。久而久之,便成这血色红玉。越是纯正无暇的红玉,越能证明其主人身分的高贵,而这玉本身,也就更珍贵。

“奴才还记得,这宫中最不寻常的血玉就是皇后娘娘那块血玉镯。”陈德福顿了顿,看南司玥面上常态,又接着说,“这玉镯是皇上还是太子时赠与娘娘的定情信物,相传曾是舜帝随身之玉,后成血玉,被皇上打造成了镯子。此镯通体透亮,夜里会发出铮亮红光,实在是独一无二的好玉。”

“因此,宫中只此一块,对么?”

“正是。”

南司玥微微蹙眉。看来,要好好查一查这位杜昭仪了。

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南司玥对陈德福道:“有劳公公了。这些东西我拿着也没用,不如劳烦公公给四皇子送去吧。”

陈德福一听“四皇子”,脸色骤变,忙跪下磕头道:“哎哟喂,殿下您菩萨心肠,还是饶了奴才吧。奴才是有千万个胆,也不敢靠近那毓枢宫半步。容奴才说句斗胆的话,这宫中还有谁人不知,凡是去了毓枢宫的人,皆是有去无回啊。奴才,奴才虽是贱命一条,但好歹也是要服侍皇上的。这,这……”

南司玥哭笑不得。他说送给四皇子,不过是平日里说习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才加了这么一句。只不想此时,在这宫中,竟是人人惧怕起向来玩世不恭的四皇子来。

南司璃那个混蛋,竟不来见他。南司玥如是想着,不免有些生气,又有些失落。这样的感情,连自己都很是意外。

第二章 礼

黎影走在前往毓枢宫的路上,脸色阴沉得如同这昏暗的天空。主子竟然派他亲自送这些玉器给四皇子!听说如今那毓枢宫已是人人敬畏的修罗地狱,前往的人皆是有去无回,换言之,就是死在毓枢宫,连尸首也找不回。唉,真不知自己此行是福是祸。只是主子的吩咐,不能不从。

沿着冗长的宫墙一步步走着,黎影只觉得头皮发麻。身后一干小太监亦是哆哆嗦嗦,碰得托盘里的玉器叮当作响。

“都给我小心些!”黎影硬是挺直腰板,厉声喝斥,“都是些精贵之物,打碎了,不用走到毓枢宫,你们就等着掉脑袋吧!”

太监们闻言,个个冷汗涔涔,却又不敢再发抖。如此一来,恐惧便是更甚了一层。

今日的毓枢宫出奇的安静,宫门大开,像是在迎接久别的客人。饶是如是,黎影仍不敢大意。四皇子的古怪,可是宫中人尽皆知。果然,他一只脚刚踏进毓枢宫大门,数根银羽箭即漫天席地向他扑飞过来。顾及身后一干小太监,他也不便躲闪,只抽刀一一挡住,顷刻鬼哭阵阵,魅影如云,吓得身后太监一个个跪在地上,半天不起。

刚挡下银羽箭,还来不及站稳脚跟,即有一块大石从天而降,直逼黎影脑门。黎影暗暗叫苦,忙侧身闪开,而这一闪,刚好又将自己暴露在一张破网里,不敢停顿,挥刀,破网而出,却又眼前剑光一闪,水色长虹迎面挥来。来的正是南司璃。

黎影不敢躲,生怕被这四皇子责骂,只得举刀硬挡。然,南司璃的轮回宝剑,相传乃佛祖炼东海之水而成,剑身通体泛出青蓝光芒,人若被刺一剑,全身即如落入六道轮回般痛不欲生。珈叶双刀虽能挡住这一剑,但黎影仍是被凌厉的剑气震得虎口发麻。

幸好,南司璃一看清他模样,便立即收了剑,改一副乖巧表情,兴致勃勃往门外张望。

黎影知他心思,闷声道:“别看了,主子没来。”

南司璃顿时泄气,恶狠狠瞪着黎影不高兴道:“那你来做什么?”他可不认为他的皇兄会有闲情专程派黎影来接自己过去。

“主子差黎影拿些玉器过来,说是给你把玩的。”

南司璃瞥了瞥地上那群正欲爬起来的太监,小嘴厥得老高,而心情也是一落千丈。往日皇兄要送他东西,总是叫他自己去选的。这下好了,也不问问他的意思,直接给他拿来了。又想起,那日在相国寺,皇兄竟说要送他些男侍。这也难怪自己现在会生气了。

当下赌气似的对黎影道:“东西都搁下吧。你随我来,找些别的东西给他送回去,算是我给的回礼。”

黎影怔住。他没听错吧?四皇子竟然要给回礼。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收了回礼,不敢停留,黎影匆匆往回赶,一路思忖该如何向主子交待。虽是一册轻轻的《塑诀》手稿,捧在手里却觉万分沉重。身后太监倒是面露喜色,各人庆幸能从那毓枢宫全身而退。这更让黎影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果然,南司玥暴怒,该死的南司璃,竟然给他送回礼。他是存心要让他们的关系陌生到与路人无异。既是如此,就如他所愿!

南司玥撕了手稿,又令黎影在院内跪了两个时辰。完全不明所以的黎影暗自擦着冷汗,心里直怪张太医的药没效果。这主子都喝了好几天的药了,为何暴戾的脾气还是有增无减?

第三章 符 (上)

母亲去了正好一月,按北泶礼仪,可不用再着孝服,但今日的云雪萱却仍是一身素衣。雪白纱衣衬托着她略显苍白的肌肤,柔弱得令人心疼。但,腰间的粉红腰带,又带出了春日里难得的活力。她走在春天的光里,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

今日是免去禁足后的第一天。本来,皇上的意思是要她禁足三月,但目前长皇子已无大碍,且太后表明思念萱儿,想让其进宫一叙,这禁足的事,自然就免了。

行至宁寿宫外,已闻得里面莺声燕语一片。心下好奇,扭头看向佩梨,佩梨亦是茫然。前面领路小太监很是机灵,躬身道:“小姐,这是宫中嫔妃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啦。”

云雪萱礼貌地谢过,待小太监禀报过,稍稍正了正衣冠,低头随其进入。太后见她进来,很是欣喜,直拉了她的手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才哀家和这些个妃子们,还正好聊到萱儿呢。”

云雪萱羞涩一笑,不知如何作答。放眼望去,一屋子的嫔妃,尽显妖娆,却又都不认识。只见她们个个面上带笑,这才安心了些,一一行过礼,便在末端坐定。佩梨站在她身后,亦是有些紧张。

“萱儿,”太后道,“哀家听闻你禁足期间日日抄《女则》,手疼得夜里睡不着,现在,可有好些?呆会儿让小顺子拿些止疼的药膏给你带回去。”

云雪萱忙起身道谢。

她对面一妇人吃吃笑道:“臣妾看这萱儿很是伶俐乖巧,比起嫣儿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太后您可真是好福气呀。”

太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而她左边衣着艳丽的柳贵人却打趣似的说道:“太后您看,陈姐姐她嫉妒您呢。”

陈贵人又笑道:“妹妹此话就错了。太后乃天命所归,福气好,那是自然的。姐姐我不过一小小妃嫔,又且敢有嫉妒之心呢。”

“姐姐说的极是,只是……”柳贵人又道,“姐姐也不要妄自菲薄才好。小公主夭折,也并非姐姐命不好……哎呀!”当下转动眼珠,似作无心失口,忙佯装掌嘴道,“看我这说的。小公主才夭折不多久,妹妹就提及姐姐伤心事。真是该打,该打!”语毕,竟有些哽咽,眼里也蒙了些许氤氲。

陈贵人立即煞白了脸色,当了太后面,也不好多说。但她产下帝姬尚不足月,小公主便重病夭折,却是事实。此后,皇上虽对她呵护有加,却是生疏了不少。那柳贵人,分明是在借此讥讽她。

云雪萱听她二人谈话,大气也不敢出。这宫中看似祥和,实则时时剑拔弩张,也难怪当年母亲誓死不愿嫁入皇宫了。移开目光,只见左边上首坐着的陆贵妃,一脸端庄淡笑,似无心加入她二人争执。云雪萱不免好奇,将这陆贵妃好好打量了一番。这陆贵妃是后宫中目前唯一的一位贵妃,亦是二皇子南司琰的生母。自孝仪皇后仙逝后,此人便是后宫中除太后以外位分最高的一位,但却不太得宠。而宫中传言,她本人也不太争宠,如孝仪皇后当年一样,端庄亲切,倒也落下了很好的口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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