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春晓寂若歌 卷一—二————泷夏川
泷夏川  发于:2010年08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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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甜蜜涌上心头……

蓦地,一道红光窜入视野。

那是……火?!

星月楼失火!

南司璃大急,身形一闪已从窗户跃出,飞奔向着火的星月楼。

星月楼着火,是意外,还是人为?他来不及想,他只知道,玥在里面。

所有的理智在这个瞬间迅速瓦解。迎着熊熊的火光,南司璃不顾一切往里冲。

“主子,不要!”颜夕死命拉住他。

此时的星月楼外已围满了人。南司瑾命人救火,水源源不断地运往此处,但火势猛烈,红得刺目的火舌疯狂地往上窜,肆意舔食着摇摇欲坠的高楼。浓浓青烟顷刻间已弥漫了整片天空,几乎要遮盖了天边的弦月。而月光,顽强地透过层层黑雾,照在楼檐西南三寸的地方,木质的楼房即刻发出声响,却是破音,呜呜地如同幽怨的哭泣。水泼在火里,发出哧哧的闷响,窜出几缕青烟后瞬间又被火舌吞没,竟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第九章 吻 (上)

星月楼虽是独立建筑,但有风助长,火势也难以控制。南司璃心中着急,拼命挣扎,终是摆脱了颜夕的束缚,一个箭步就往楼里冲。

“老四,你冷静点!”南司瑾冲上来,按住他肩膀,急道,“现在火势猛烈,你进去也自身难保。况且皇兄武功高强,定然不会被困于此。你且在外面等着,也许皇兄会从别处回来。”

“真的?”南司璃一把抓住他,大喊,“瑾,你快派人去找,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南司瑾点头答应了,命人去寻大皇子踪迹。南司璃站在火楼外,急得满头大汗,即使不断地踱步,不断地咬牙,也丝毫缓解不了心悸的感觉。颜夕跟在他身后,围着星月楼转了好几圈,居然前后不到一柱香工夫,他从来不知道,主子竟然可以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走得如此之快。

层层的热浪扑在南司璃身上,而他却不知自己正离火苗越来越近。直到皮肤有灼伤的感觉,才怔住,呆呆地望着星月楼出神。

玥,你在里面吗?还是不在?

希望他不在。可不在星月楼的玥,又会去了哪里?

大脑似乎要休刻,胸口也几乎窒息。那缠绕在舌尖的名字,呼之欲出,可,那名字的主人,又在何处?

天明时分,火势终于小了。南司瑾派去寻找的人也回来了,却是两手空空,并不曾见到长皇子半点踪影。

“不!”南司璃几乎绝望,推开众人挤进星月楼。这一次,再无人拦他。

南司瑾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摇摇欲坠的星月楼充斥着烧焦的味道,到处是一片漆黑的痕迹。南司璃穿行在断壁残檐之中,很是费力。不断地用手推开掉落的横梁,倒塌的壁板。烧成焦黑的木料尚有烫人的温度,灼得皮肤生疼。然而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只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祈求玥不要在里面。

不要不可以不能够在这里!

急切地爬上楼梯,却忽略了楼梯也被烧焦的事实,脚下一空,从高处掉下来,立刻痛得呲牙裂嘴,汗流满面。伸手往脸上胡乱一抹,汗水和炭灰混在一起,弄得一张俊美的脸污黑无比。但他什么也不知道,喘口气又往楼上跑去。

楼外的南司瑾啧啧地摇头,脸上挂着难以名状的笑意。突然有人撞了他,忙回头,看清那人模样,竟惊得面色苍白。

“皇兄!”

南司玥若无其事地拍拍他,道:“瑾,真是有劳你了。”

“没什么。”南司瑾紧张地摆摆手,“应该的。”

“应该?”南司玥冷眼挑眉,道“瑾啊,这火可是在你的院子里起的。”

南司瑾知他用意,立刻沉下脸,正色道:“难道皇兄怀疑这火是我放的吗?这可是我自己的住处,我要是一把火把自己家烧了,我住哪去?”

“这个嘛……”

“玥!”

南司玥正要解释,不想被南司璃打断。只见南司璃一身污黑从楼里冲出来,兴高采烈作势要往他身上扑,忙侧身躲过,斥道:“滚开,你脏死了!”

南司璃停住,尴尬地笑笑,露出两排与脸色极不相称的白牙。而脏手也顺带擦了擦额头的汗,弄得脸更脏了。这一切,直看得南司玥恶心地皱起了眉头。

第九章 吻 (下)

南司璃却满不在乎,依旧高兴地叫道:“玥,你没事,太好了!快,快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逃?”南司玥瞪他一眼,不屑道,“我是闻到油味,自己走出来的。”

“油?”南司璃瞬间瞪大了眼睛,大叫,“有人放火!好哇,瑾,火是在你院子里放的,你要如何解释?”

“我怎会知道。”南司瑾别开头冷哼一声。

“是么?”南司玥笑,“我出来的时候捡到了这个。”长指伸出,指尖挂了一条红绳,绳端系着一块碧绿玉佩,玉佩正面是个颜体的“瑾”字,背面则是“南司”二字。正是南司瑾身边之物。

“哼!”南司瑾冷笑,面上倒是镇定自若,“不过一块玉佩而已。许是下午带你二人参观时落下了。”

“不是吧?”南司玥故作不信,讶然道,“我可是亲眼看到从一个黑衣人身上掉下来的呢。”

“什么?”南司瑾一惊,“难道皇兄认为是我吗?”

“这是你的玉佩啊。”

“不可能!你这分明是诬陷!”

“是吗?你有何证据?”

“我……”

“证明你无罪,或者,证明我诬陷你。”

“南司玥!”

南司玥毫不怜惜,步步紧逼。南司瑾退到死角,再无路可逃。

“瑾,你认了吧,说那个人是你。”

“不是!不是我!”南司瑾气极败坏地大声叫嚷,这种被南司玥压制的屈辱感让他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那时的无奈,那时的羞耻全部涌上心头,直教血液沸腾,趋于疯狂。

“不是你?”南司玥玩味似的笑道,“如果我说我看见那个人是你呢?”

“不可能!我根本就没出面……”南司瑾一惊,下意识地捂住嘴。

“噗!”南司玥再也忍不住地笑出了声,缓缓道,“没出面?那就是在幕后主使啰?”

“我……”南司瑾语塞,脸色煞白,几乎绝望地倒在墙上。

南司玥叹口气,故作同情地拍拍他的肩,惋惜道:“瑾,你还真是老实。实话告诉你,这个玉佩,不过是我方才撞你时,顺手从你身上扯下来的。”

南司瑾惊得张大了嘴,南司璃却是早笑得直不起腰了。

南司玥收回笑容,瞪南司璃一眼,道:“璃,按本朝律例,这纵火罪该怎么个判法呀?”

“这个嘛……”南司璃拼命忍住笑,揉揉肚子,高声道,“按本朝律例,该罚充军三年。不过玥是皇族,这谋害皇族的罪名,又是罪加一等了。如若是父皇的话,定要赐他凌迟吧。”

“凌迟啊。”南司玥意味深长地叹口气,长指划过南司瑾苍白的脸,故作怜惜道,“瑾再不济也还是三皇子啊。真是可惜了。”随即眼眸一转,拂袖旋身,大声对南司璃命令道,“璃,砍去他左手即可。”

南司璃等的就是这话,闻言立即迫不及待抽出轮回剑。剑出鞘,蓝光若水,只见光弧一转,整条手臂便与血光齐飞。瞬间南司瑾凄厉的惨叫响彻晴空。

南司玥冷冷看着,又对南司璃道:“叫大夫好生给他看看。”

“是。”南司璃最后同情地瞥了面色苍白的南司瑾一眼,收起纤尘不染的轮回,转身命人将南司瑾小心扶走。

“玥,”待到众人都散了,南司璃叫住他,柔声道,“为何不早些出来?我都快担心死了。”

南司玥语塞,迎着那温暖的目光,刻意别开头去。

为什么吗?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那个时候,看着璃的背影,很安心。想……一直这样看下去……而已。

他不答,南司璃也不在意,反笑道:“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言毕,眼眸转转,趁着皇兄失神的当儿,猛地扑上来擒住南司玥脸庞,往那粉润的樱唇狠狠嘬了一口,然后也不等对方反应,欢天喜地跑开了。

南司玥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两拍。伸出舌头,往唇上舔了舔,嘴角不经意地拉出一道醉心的弧线。

璃的吻……好甜……

等等!

他在想什么!

该死的南司璃,竟然敢吻他!而且还用脏兮兮的手碰了他的脸!

“南司璃!给我回来!”回神之后的南司玥气极败坏地大喊。而那可恶的肇事者却早跑得没影了。

第十章 瑾 (上)

南司瑾面色苍白,听由婢女为他包扎伤口。少了左臂,身体就似失了平衡,虚弱无力得直让他想从此倒地不起。仅剩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单,双眸死死盯住窗外,此刻的他必须紧咬下唇才能迫使自己不痛得晕过去。

南司玥!他到底是仁慈还是残忍?明明可以杀了自己,为何不杀?

南司瑾想想又不免苦笑,这样的自己,皇兄怕是不屑于杀了罢。

“咝!”为他包扎伤口的婢女手一抖,碰得他的伤口生疼。

“殿下饶命呀!”那婢女战战兢兢跪下去。

南司瑾看着她,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悲凉。“罢了。”他摆摆手,有些无力地道,“你下去吧。”

那婢女大大地松了口气,正要开门,却见南司璃一脸笑意地跳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南司瑾见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不大高兴,脸快拉到地上了。

南司璃不以为然,继续笑道:“嘿嘿,我当然是来看看你了。三皇兄。”

最后三字让南司瑾全身一震。记忆里,南司璃只有在恶作剧的时候才会这么称呼他。果然,南司璃伸出食指,有意无意地戳上他的左肩。剧烈的疼痛顷刻排山倒海般袭来,南司瑾惨叫一声,几欲晕厥。

南司璃丝毫不怜惜,反倒装模作样地道:“真的很痛么?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南司瑾冷哼一声,别开头不看他。

南司璃噘了噘嘴,故作不解,又道:“瑾啊,你如此痛苦皇兄都舍不得杀你,为何?”

南司瑾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闷声道:“不知道。”

南司璃拍拍他,又似自语道:“如若换成琰,定会毫不犹豫地取你性命吧。”

提到南司琰,南司瑾脸色一沉,厉声道:“哼,就凭他!想都别想!”

南司璃轻笑。这朝中谁人不知,南司玥不屑一顾的皇位,南司琰和南司瑾倒是争得不亦乐乎。

“想要你死有何难?”南司璃悠然分析道,“此地离京几千里,等消息传到父皇那里,恐怕你早已尸骨无存了,到时只要奏明父皇,说你重病不治,这事也就过去了。再者,你不过是个被贬的皇子,你以为自己在父皇心中还有多重的份量?你死了也就死了,父皇定然不会大肆追查下去的。”

说的是实情,南司瑾一时竟无语。

南司璃又道:“你不是也想杀了皇兄后,如此搪塞父皇吗?只是瑾啊,你走了一步险棋。如若皇兄命丧于此,父皇那里……哎,其实皇兄不杀你,也是想提醒你,他不是你的敌人。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就算他死了,只要有南司琰在,你一样得不到想要的皇位。”

“你……”南司瑾瞪大了眼,这个老四,竟如此肆无忌惮地把他的野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南司璃抬抬手,挡回他惊异的目光,又道:“知道你和南司琰相比,最欠缺什么吗?”

南司瑾本能地摇头。南司璃满意一笑,道:“是内敛。琰虽然心高气傲,时常出言不逊,但他懂得在适当的时机收敛野心,所以在朝中人缘一直很好。而你……你不会真以为父皇贬你到凉州的真正原因就是那个翡翠砚台吧。”

南司瑾大惊:“难道是……”

第十章 瑾 (下)

南司璃点点头,极力诚恳地道:“正是。你在朝中招兵买马的事,早传到父皇耳朵里啦。他不过随便找了个借口,以便削弱你的力量罢了。”

南司瑾听得背心冷汗涔涔。招兵买马,拢络官员的事,一直是在暗处进行,且他自认为处理得天衣无缝,为何,父皇会知道?带着满眼的疑惑望向南司璃,却见对方狡黠地眨着眼睛,不由暗自思忖,这告密之人,想来不会是南司玥,大皇兄素来对这种事漠不关心,只会让他们斗得头破血流自己坐收渔人之利。至于南司琰,如若是知道了,怕是要闹得满城风雨,置自己于死地才肯罢休。那么,这最后的人选……

南司瑾顿觉五雷轰顶。他太低估这个老四了。一直以为南司璃不过是只会围着皇兄胡闹的小屁孩子,如今看来,却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这样的人,如若在背后捅自己一刀,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想知道?”南司璃神秘地勾勾手指,南司瑾立即警觉地凑上耳朵,却听见他大喊一声,道:“因为我无聊啊!”顿时耳膜都要涨破了。忙捂住耳朵向退。

南司瑾虚汗连连地埋怨半天,这老四胡闹的性子可是一点都没变。但自己也终是明白了他的用意,半晌忍痛消了怒气,对南司璃道:“老四,劳烦你转告皇兄,今日不杀之恩,瑾谢过了。他日皇兄有用到三弟的地方,三弟定会全力以赴。”

“瑾,还真看不出你这么识时务啊。”南司璃装模作样赞叹一声。

南司瑾怒哼,不理他。

南司璃撇撇嘴,话已至此,再无甚可说,又拿南司瑾戏觑一番,才站起身,一溜烟跑开了。

无聊吗?他才不会无聊!只不过想将南司瑾的矛头移向别处罢了。南司玥无意争皇位,却也是浪头风尖上的人物,南司琰、南司瑾难免不把他当敌人,自然是要处处设陷于他,而自己,却又偏偏容不得他受半点伤害。照目前的情况看,皇兄是有意拉拢南司瑾的,不过依着瑾的愚钝,没有人提点,断然想不到这一层。如此一来,只有自己出面了,正好也给他提个醒,让他明白,如若伤了皇兄,他也难逃自己之手。

初夏的风,带着些许灼人的温度,南司璃挥挥衣袖,心情轻松了不少。

而南司瑾却是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口里反复咀嚼他说的两个字,“内敛”。渐渐地,一抹难以名状的笑意爬上脸颊,禁不住哈哈大笑,直笑到眼里冒泪,嘴角抽搐。

老四,我是低估了你。而你,也同样低估了我。

第十一章 童 (上)

翌朝,北泶大军向沧州进发。愈往南行,战争的痕迹就愈明显。沿途尽是逃难的妇孺。各人背着包袱,流着眼泪,挥别昔日的家乡。见到大军前来,自发地退避,却更是悲从中来,嘤嘤哭泣得令天地都失了颜色。队伍前方的军旗,在陌落的尘埃中也褪尽了光华,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响,竟也似在随着众人幽怨地呜咽。

此情此景,南司玥看在眼里,心揪结得生疼。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缰绳,跨下坐骑立即长叹一声,散开四蹄一路狂奔而去。身后大军紧紧跟着,不多一会儿就步履凌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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