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半缘 上(生子)————秋至水
秋至水  发于:2010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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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自己处在沈雷的位置又会如何?反了!
白霁昀猛然心惊,确实!他若是沈雷便是能活着回来,也必拉着自己的人马反了!以沈雷的实力足以自立!不管沈雷哥回不回得来,而最终都是离开自己吗?他忽觉一只无形的巨手伸入了自己的胸膛之内,恶狠狠地捏紧自己的心,压抑得喘不过半点气来!
不管!他什么都不管!他现在只想找回沈雷哥!他只想要沈雷哥微笑着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如往常地触摸着自己的头,接下来的事他不去想也不愿想,他只要沈雷哥活着!
少主公那些余下的黄巾乱匪如何处理?跟着沈雷而来的侍卫犹豫了半天方问,陆启垣赶到之后便大力追击黄巾乱匪,虽有小部分逃跑,但大部分都降了过来。
杀!白霁昀不带半点回旋余地,只一个字,坚定得令人心生寒意!
可是杀降兵只怕不好侍卫吞吐地望向一边的陆启垣,此人在场他自是不能多言,只是那黄巾军里有一半是白竑的亲兵,若杀了只怕对白竑不好交待
陆启垣虽对那帮子黄巾乱匪咬牙切齿,但是到底也是降过来的,杀了确实对少主公的形象有所损,他也上前劝道:少主公,这些都是降兵,杀了恐怕不好,再则还有些张廷敬部的兵,那些兵士皆我白地子民,杀不得
我是少主公还是你们是少主公!白霁昀冷笑着,面上的冷魅看得人阵阵寒意。
陆启垣虽有惧意,但还是上前劝道:我知少主公对那些乱匪咬牙切齿,但是还请少主公以大局为重!
我心意已决!大局是什么?他不知道了,也迷茫了,他对权力没有兴趣甚至有些憎恨,为了权力他从小便没了娘亲,为了权力他自小就过着要防着被人谋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为了权力他自己的亲生父亲不曾抱过自己一次,为了权力他还致沈雷哥于死地他不喜权力只想利用权力来好好地保护自己只想不再心累心伤,然为何他越接近权力,心更伤更累,他已惘然,摸不透抓不住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少主公!到底也是千人之命要么少主公且等到找到白将军再决定如何处理这些降兵?陆启垣锲而不舍地说着,他感动于少主公与白将军之间的情意,也不想少主公落得个暴戾的骂名!
好吧,若找不到沈雷哥,我便要他们统统去陪葬!也许最该去陪葬的是自己!也许在娘死的时候他就该死在爹的手上!也许那时候死了对大家都是最好的结局沈雷哥快点回到他身边吧就算是算计他也好就算是为装着帮他也好他只想得到一点慰藉,哪怕只是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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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日如年。
不过七日,白霁昀已觉自己度了几世,战场之上的尸体已经清理干净,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沈雷的尸身,他尚有希望,只是若沈雷哥尚在人世,又为何不来见他?是不愿见他吗?他还深怕沈雷只身回到白都被白竑暗算了去,命柳云嫣时刻监视着白都的一举一动,但凡有沈雷消息便飞鸽传书于他,而令他失望的是,柳云嫣那里也不曾传来沈雷半点消息,沈雷哥你到底在哪里!
北境历来都是厮杀的战场,环境自是恶劣,长年累月的死尸堆积四周皆弥漫着腐朽之气,现今又正值春末,正是各类疾病肆虐之时。白霁昀本就娇生惯养不曾到过这般拙劣的环境,心里又牵挂着沈雷之生死,不吃不眠地流转于尸地之上,自然而然便病倒了。
他在进入北境的第三日就有些不适,一直强撑着,到了第七日,他再难支持,彻彻底底地卧床不起了,浑浑噩噩地连着发了四日的高烧。行军在外,军医带得大多是外伤之药,白霁昀病得突然,他们也没什么准备,一时之间,更是雪上加霜。
陆启垣本打算让白霁昀坐马车先行回白都,哪知白霁昀明明半醒半昏,嘴里叫嚷着沈雷的名字,却死活不肯上马车,令他们更是手足无措。
所幸在白霁昀病倒的第四日,一个自称端木香香的女子来到军营,说是能治百病,他们已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有个能治病的大夫自然是请进来给白霁昀治病。那端木香香确实医术了得,不过给白霁昀吃了一帖药令他出了一身的汗,他的烧便退了下来。
陆启垣大为感激,便十分信任地全然将白霁昀交给端木香香照料,端木香香也不推托,接了这活,她端着药进入白霁云所在的帐篷,瞧着床上已退了高烧还略带低烧的白霁云并威清醒,只是喃喃梦呓着:沈雷哥对不起沈雷哥别走别走
轻轻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实在难以明白这些个人,明明爱着对方却还要算计对方,如今算计成功了又要后悔,后悔又有什么用呢?!造成的伤害就似镜子上的裂缝怎么也难以修复了若是白霁昀知道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又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想起自己出发之前,还在养伤的沈雷听说白霁昀病重那脸上的担忧之色一目了然,看来白霁昀伤他那般深,他还是爱着白霁昀的,这一个爱字真是折磨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甘愿被它折磨!
白霁昀喝过了端木香香的药,出了一身的冷汗,倒是体温恢复了正常,气色也好了不少,不再梦呓,安稳地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白霁昀便醒过来了,他只觉得自己四肢无力,整个身子沈得不像是自己的身子,他躺在床上恍恍惚惚的,见端木香香端着药进来,便警戒起来,勉强坐起身来,戒备地问:你是何人?
端木香香见他这般虚弱还如个刺猬般地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刺,还真是个别扭的人,难怪伤人伤己伤得这般厉害!你不用防着我,我是给你看病的大夫。
白霁昀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她半天,见她一脸的坦荡,双目清朗,脚步声也不像是习武之人,应不是刺客或是来算计他的,略微放松了戒备。
来,喝药吧。端木香香把药端给他,就要喂他喝下药,却被他伸手一挡。白霁昀瞧着端木香香,还是不放心地说:你先喝一口。他身子尚虚,说话的底气不足,有些断断续续的。
端木香香先是一愣,转而一个大白眼,这家伙还真是防人防得紧,她喝了一口,没好气地说:看吧,没毒!
白霁昀盯着她看了半会才点点头,让她喂药,正喝着药,却听到外面一阵骚动,怎么回事?两人正奇怪着,便见白霁昀的贴身侍卫急冲冲地跑进来,看到白霁昀已经醒了,惊喜道:少主公你醒了!
外面怎么回事?白霁昀问着。
是、是白将军回来了!侍卫喜道。
白霁昀陡然从床上站了起来,身体一阵晕眩又倒回了床上,缓过气来,急急地说道:沈雷哥回来了?!是!
白霁昀再顾不得自己孱弱的身子,勉强撑起,摇摇晃晃地便跑了出去,出去一看,在那人群之中特别出众的一袭竹青色的挺拔身姿,除了沈雷还能有谁!跟着他出来的端木香香看到了沈雷便皱起了眉头,沈雷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好,不能见风,怎么就跑来了?
白霁昀既兴奋又激动,大喊着:沈雷哥!
正被将士们围了个水泄不通的沈雷缓缓转过身来,四目相接,电光石火,恍若隔世,沈雷闭了闭眼才再睁开,脸上有着淡淡的疲倦,笔直走到白霁昀面前,单膝而跪,淡然一声:少主公。
白霁昀慌忙伸手去扶沈雷,喜悦地道:沈雷哥,你没事太好了!
而沈雷不着痕迹地将他推开,和他相隔半丈,毕恭毕敬地鞠躬拱手道:谢少主公关心,属下没事。
白霁昀不可置信地瞪着沈雷,沈雷哥推开他了!沈雷哥把他推开了!不像以往那样微笑着摸着头自个儿的头,笑吟吟地对他说回来了沈雷哥不要他了!
一阵气血翻滚,白霁昀后退了几步,猛然一股腥热自胸口涌了上来,一口鲜血喷了出口,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要倒下,模糊之中似听到一声疾呼昀儿,沈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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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大碍,只是他身子本来就虚,又加上一时情急,气血逆转攻心,所以才会吐血,休息几日就没事了。端木香香为白霁昀看过以后对沈雷说,看向始终一脸忧色握着白霁昀的手的沈雷,那面容之下还隐着苍白倒让她更为担忧,倒是你还未痊愈就这般跑出来见了风,小心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对以后再孕也有影响
再孕?沈雷凄然一笑,他和昀儿还有可能吗?
这般的笑容看在端木香香眼里也令她不禁揪心,不自觉地多看了白霁昀一眼,这绝美的男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竟能伤沈雷这样沈稳的人如此之深!这些人到底在谋求什么,又为了什么将爱己之人一伤再伤
我先出去了轻叹着,转身离去。
沈雷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瞧着还在昏睡中的白霁昀,他的心里便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杂乱无章,道不出心中到底是何种滋味。本说是要好好休养一个月的,既是为了养身体又是为了观测白霁昀,而得知白霁昀竟然病倒,他再难按捺住自己,怎么也不放心地不顾自己的身子便赶来了
只是再见到白霁昀他却无法制止自己想到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便又多被扎出了几个血淋淋的窟窿,那一刻他甚至有了转头便走再不见白霁昀的念头!而看着白霁昀当着自己的面吐血,他整个胸腔便似空了一般,一声本能的昀儿就这么冲口而出,而这一声昀儿也让他知道就算白霁昀这般待自己,他终究还是无法割舍下对他的爱意。
瞧着白霁昀那苍白得失了往日光彩的面容,他忍不住轻轻抚摸着,细细想来,自白霁昀的成人礼开始到这一次的黄巾乱匪,都是白霁昀设着圈套来算计自己的,他原先还只当白霁昀拿自己对付张廷敬而已,其实是拿张廷敬对付自己!昀儿啊昀儿,你若让我死我绝不皱半下眉头,可你却像防着外人一般防着我算计我!叫我如何不痛心!还有还有我们的孩子就这般莫名其妙地成了牺牲品!
思及这些,沈雷又不想看到白霁昀,站起身便要离去,却又听到白霁昀突然叫喊了几声沈雷哥,他猛一回头瞧向他,白霁昀还未醒只是无意识地呢喃着,那紧闭的眼角还微微渗出几滴泪水,他一下子又心软起来,怅然慨息,自己对白霁昀始终是心狠不起来,坐到白霁昀的边上,轻轻地为他擦拭去眼角的泪花。
沈雷哥别走别走沈雷哥别离开我白霁昀似在做噩梦一般焦急地叫嚷着,双手不断地在半空中挥舞着,眼角的泪滴越渗越多。
看得沈雷一阵心酸,一把抓住白霁昀挥舞着的手,将他冰凉如水的手放到自己同样冰冷的面颊之上小心翼翼地磨蹭着,昀儿啊,你既这般算计于我,又为何让陆启垣来救援又为何要亲自跑来寻找与我又为何梦吟之中唤着我的名字,你可知我的心也是肉长的,经不起这般折腾,经不起这灭了希望又燃起这似有若无的火花的奢望
白霁昀的行事他已越来越看不透猜不着了,到底对他有情无情有爱无爱,他真的是茫然自失,而他对白霁昀的最后一点自信也已被击得粉碎
昀儿,你倒叫我如何是好若是这微弱的火苗再被灭掉那他唯有被打入阿鼻地狱一路了
瞧着在梦中不断哀泣着的白霁昀,沈雷心中几番挣扎,最终还是守在了他的身边。白霁昀昏迷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方醒来,醒来之时,看到沈雷在自己身边紧握着自己的手,心中大喜,沈雷哥始终是他的沈雷哥!
沈雷哥白霁昀一发声才发现自己虚弱得连说话都已极为吃力。
而一夜未眠的沈雷见他已经醒来,收起了各种心思,放开他的手,淡淡地道:少主公醒了,我去吩咐他们熬些粥来,您且好好休息。那疏远的口吻令白霁昀的喜悦立刻被泼了冰水,整个人都寒彻起来,沈雷哥知道了那些事吗?所以他恨自己了要离开自己了!
一想到沈雷选择了离开自己,白霁昀变得惊恐失色起来,见沈雷转身要离去,连滚带爬地自床上滚下来,趴在地上便拉住沈雷的裤脚,心急火燎地道:沈雷哥!你你听我解释
沈雷叹了口气,低身将他抱起,道:少主公,您身子尚虚,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不要!不要离开我!白霁昀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一般紧紧抱住沈雷的脖子令沈雷险些呼吸不过来了。
沈雷复杂地看着他,叹息道:你切好好休息,等你身子好了,再解释吧,昀儿。
那一声昀儿令白霁昀仿佛吃到了定心丸一般平静下来,他绽放出笑容道:好由着沈雷将他抱到床上。
只是不管白霁昀还是沈雷皆不知道在白都等待他们的是另一场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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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白霁昀卧床休息之时,白竑就派了一队人马,说是要立即接白霁昀回白都,虽然端木香香劝说白霁昀的身子现在不便远行,那群人却也不理睬,只说自己是奉命行事,端木香香瞧着那派头与其说是接到不如说是押解!
那些人容不得有半刻的耽误,便将白霁昀抬上了马车,急急忙忙地便要赶回白都。既然乱匪已除,沈雷也已回来,陆启垣自是不必再留于北境,跟着白霁昀也班师回朝了。一路上,沈雷和白霁昀虽是同行却是分了两匹人马,再加上沈雷有意回避,白霁昀也见不得沈雷即此面,而他一回来,白竑便急着召见于他,也来不及洗漱,便去见白竑。
白竑看着脸色尚苍白、脚下无力的白霁昀,也无半句关心之语,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仿佛眼前这人与自己没有任何瓜葛一般:听说沈雷回来了。
他倒没有想到沈雷居然会回来,他还以为沈雷若活着也不会再回来呢,聪明如沈雷者又怎么会看不出他们在图算什么,是他高估了沈雷还是说沈雷另有所谋?
父亲大人,不是多此一问吗?白霁昀嗤笑着,只怕沈雷的事白竑比自己还要清楚!
白竑也是一派悠闲,令一边的白成为自己沏上一壶碧螺春,细品着轻啄了两口,才开口道:我应说过沈雷若回来,我还真要在白都之内大开杀戒吧。那语气之轻倒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只是白成和白霁昀皆知这话中的杀意。
我也应该说过要白沈雷活着吧。白霁昀坚定地道,有些思绪他未理清,只是他此刻心中很清楚:他不愿意沈雷死,光是想象沈雷倒在血泊之中的模样那心痛与娘亲死时无异!
你要养虎为患,我却容不得。白竑一片冷然,心中主意似乎已定。
你若要杀白沈雷就先杀了我吧。白霁昀却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丝毫没有半点退步。
昀儿,我说过了不要妇人之仁。白竑瞧了白霁昀一眼,没有再接着这话题下去,转言道,我已经与齐地的领主商榷好了,下聘的时间也已定好,你明日便可出发去往齐地了。
白霁昀没有言语,亦不曾看白竑一眼,只是行了礼便下去了,早在景山白竑和他说起这婚事之时,他便知道这个局早已是定好的──这场婚姻本就不是他的,不管他反对也罢赞同也罢,白竑早就决定好了一切。只是对他而言娶谁又有何区别呢?
娶沈雷吗?白霁昀心中微微一颤,随即否定了自己瞬间跳出的念头,他又怎么可能娶一个男子呢?
才想着眼前却突然闪过了几道白影,才发觉自己不经意之间已走到了后花园的莲池边,失神地望着那一池已经微露头角的白莲,轻风拂水,碧叶带莲嫣然摇动,连带着映与池面的影子也飘渺不定,虚虚幻幻分不得几分真几分假。正瞧得出神便见了那池上印出一玄青色的影子,与那白莲一般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
他不禁抬头望去,便见沈雷与他隔着莲花池对立着,挺拔之姿在漫飞的柳絮内,倒变得几分不真实起来,忽想到一句诗似此白莲花,在水不着水,与沈雷竟有种咫尺天涯的错觉,双眼变得有些迷离。
沈雷看着白霁昀脸上的迷茫神情,心底那根弦也有所触动,心中到底是难舍对白霁昀之情,纵然他对自己有所迷惘,自己对他却是一片赤子!他略微苦笑,他这厢心如明镜又如何,昀儿看不见一切皆是枉然!
转身才想离去,便见白霁昀朝他急奔而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急乱道:沈雷哥,别走!
沈雷半敛眼睑,恭敬道:少主公。
白霁昀被他的称呼一震,整个身子抖了几下,握着沈雷的手紧了一下又颓然松开,自沈雷回来以后他便觉得沈雷一直在躲着自己,他几番想要开口解释,却惊然发现自己根本无可解释──解释什么?解释自己是如何设计陷害于他?还是解释那些个连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絮?
沈雷盯着他那看上去有些无力的手,也只能无力而笑,二人沉默良久,才听得白霁昀开口言道:沈雷哥,明日你陪我一道去齐地下聘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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