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半缘 上(生子)————秋至水
秋至水  发于:2010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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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你醒了?你媳妇好些了没?才在寻思着,便看到老妇人自屋外提着一只去了毛的鸡进来,笑着问道,不等沈雷开口,老妇人便接着说,昨天夜里我让老头子来看看你们,只是你们睡得很沈也没听到老头子敲门,一定是累坏了吧!我刚杀了只鸡炖了给你们补补!
面对老人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沈雷一时说不出话来,久在朝廷之中周旋,见惯了机关算尽的,一下子面对这般质朴纯良的老人,他反倒说不出话来,只是他却不会这般轻易地放下戒备,他谨慎着问道:多谢老人家,只是不知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妇人哈哈大笑道:你管我叫刘大娘就行了,村里的年轻人都是这么叫我的,我那老头子叫他一声刘大爷,保管你叫他干什么他都答应!
这么早怎么不见刘大爷?沈雷细瞧着刘大娘的眼睛,那眼中的光始终不曾闪动。
老头子捕鱼去了,你放心,我让老头子留尾最大的鱼,等中午回来了,我给你们做我最拿手的清蒸鱼!刘大娘话说得大声,中气十足的,看上去颇为豪爽。
沈雷寻思了一下,又打量了下屋外,见晒了不少鱼干,空气里亦飘着股鱼腥味,想必此处靠海,刘大爷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去捕鱼?怎么不让小辈们去?
唉说到小辈,刘大娘的眼中意外地多了一丝哀伤,要是有的享福,谁还愿意这么一大把年纪出海捕鱼呀!就算老头子想,我也不肯!可怜我和老头子只有一个独苗,偏偏打小体弱多病死得早
那令郎可有留下一儿半女?沈雷小心翼翼地问着。
有呀,说到孙子,刘大娘又变得眉飞色舞起来,那死小子,毛还没长全,就说要出去闯荡闯荡,也不留下来帮老头子一把!你说这死小子浑不浑!
沈雷淡然一笑,刘大娘虽大大咧咧地骂着,脸上的得意却不加掩饰,看来是对这孙子极为满意,若无老人的支持,她家孙子自也不会那般洒脱地离去,忽地他又冷然起来,冷笑着问刘大娘:大娘就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沈雷脸上的骤变令刘大娘有些愣住,那样的气迫倒叫她心中生了畏惧,她瞧了沈雷半天,突然小声地问沈雷:你和你媳妇是不是私奔逃出来的?
什么?怎么也想不到刘大娘会这么问,换成沈雷傻在了一边,随即眼光一深,还是说这刘大娘不简单,想避开他的问题令他松了警惕?
刘大娘得意地嘿嘿一笑:你真当我老太婆看不出来呀,你媳妇长得那么俊,却穿了一身男装,瞧你们那衣服料子说话样子就知是大户人家,又看你们这狼狈样,一定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吧!
刘大娘自鸣得意说得铁定,沈雷微微一愣,哑然失笑,却也不加以反驳,反而低头道:我们确实是私奔出来的,还望老人家你成全不要拆散我们!
刘大娘拍胸脯道:你当我刘大娘是什么人了!你别以为我上了年纪就跟城里那些老顽固一个样,我呀最讨厌那些个棒打鸳鸯的老不死了!年轻人,你放心!你就保管藏我这,谁要是敢抓你媳妇回去,我就跟谁急!刘大娘说了半天,又像想到什么,问向沈雷,我说小伙子,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叫我雷三吧。沈雷难得真诚一笑,也许这刘家二老值得他去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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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一片沉沉地压着,眼皮似被粘上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白霁昀挣扎着想要晃动身子,却觉得自己的身子恍如被割了线的木偶一般不得动弹,心中不禁有些着急。
在他身边守了二日的沈雷虽已疲惫至极,但仍敏锐地发觉到白霁昀的手指微微动弹了几下,他定神再仔细地瞧着,确实不是自己眼花,而是白霁昀真的动了,他心中惊喜万分,顿时紧握住白霁昀的手,声调微扬略带颤抖道:昀儿!昀儿!你听得到我唤你吗?
虽只二日他却觉得已是来世,心若焚火,那样的焦躁不安,时时秒秒地紧盯着白霁昀,只怕自己在眨眼的瞬间错过了白霁昀睁眼的那一刻,只是白霁昀却不似他这般着急,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像是非要把他这般折磨致死方休!
白霁昀恍惚之中听见了有人在唤自己,是沈雷哥!他辩出了声音,知是沈雷在唤他,他猛然想起在自己闭眼前看到那黑衣人利剑就要刺到沈雷的那一幕,整个身子惊惶地颤抖着,不知从何冲上的一股劲令他冲破黑暗,猛然睁开眼睛,只是很快的,那黑暗又扑了上来,在他还为看清什么之时,眼皮便迅速往下关上,身子又使不上劲来
看不清的黑暗令他急痛攻心,整个身子抖动得更加厉害,他想高声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双唇艰涩地嚅动着,却微弱得发不出声来!沈雷哥!
昀儿!昀儿!你别着急,不着急的!沈雷瞧见白霁昀猛地睁开眼睛又合上,跟着整个身子便抽搐得厉害,心疼地瞧着他因无法动弹而冷汗如雨,他不住地安抚着白霁昀,见白霁昀艰难地张合着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他慌忙将耳朵凑上,努力地想要辨出白霁昀在说些什么。昀儿,你不要着急,慢慢说,我在听!
白霁昀又挪动了几下嘴巴,沈雷忽地一愣,哆然挺直身子,呆呆地盯着那还在不断动着的唇,虽然声音弱得有些难以分辨,他还是听出来了,昀儿在反复着沈雷哥小心这五字!
不自觉地将手捂上白霁昀那干涩的唇瓣,他已分不清是白霁昀在颤,还是他自己在抖动,自心中汹涌而出的激扬无法遏止地溢出身子,伤重到神志不清的昀儿心中却仍挂念着自己,怎叫他不感动?!若说清醒着的一切皆有可能是做戏,而此刻的白霁昀却是最真实的!昀儿的心中到底是念着自己的!此刻的他除了感动却再难找出其它,他的沈稳他的冷静他的深谋在白霁昀面前皆是空!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对他而言却是字字千金,千疮百孔的心犹如枯木逢春,焕然而动
直到刘大娘进来唤他该吃饭了,他才自这激动之中镇定下来。刘大娘见沈雷精神好了不少,那一直绷着的眉头舒展了不少,又瞧向床上的白霁昀,立刻笑问道:我说三子呀,你媳妇醒了?
刘大娘按着自家习俗唤沈雷为三子,沈雷也不在意由着刘大娘叫,他喜上眉梢地点点头。
刘大娘羡慕地叹道:你对你媳妇真是好的没话说了!这两日沈雷对白霁昀的照顾可谓是废寝忘食无微不至,她和老伴已算恩爱,遇上这一对实是自叹不如,人这一生若有一个如沈雷这般对白霁昀对自己之人,此生足矣!
白霁昀的意识已恢复了大半,只是身子太沈而不能睁开眼睛,他听到沈雷在与别人谈话,更恨不能早点睁眼,看个仔细!可恨这身子却偏偏不听自己的使唤,他挣扎得有些累了,又有了些睡意,不知不觉又坠入黑暗之中。
等到他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的身子比先前好了许多,已经有些能动了,眼睛也能睁开,一睁眼便见到沈雷,只见他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尘土满面,下巴布满了青色的胡碴,这般的沈雷却是他从不曾看到过的狼狈,心中触痛,他不禁将手伸向沈雷的脸。
沈雷立刻握住他伸得有些困难的手,惊喜道:昀儿,你醒了!
沈一发声便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沈雷立刻给他拿过水来,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有水润过,白霁昀感觉好多了,他开口第一句便是:沈雷哥你没事吧
沈雷的身子浑然一颤,用力抓住白霁昀的手许久,凝视着他那双幽水般的眼睛,轻声问道:昀儿你为何为我挡了那一剑?
白霁昀沈思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为沈雷挡了一剑,他摇了摇头,当时他只是不想沈雷受伤,也不曾想别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是身子自己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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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雷注视着白霁昀,不管白霁昀是否给他一个答案他都已明白自己心底的伤因此而慢慢愈合,轻拂过白霁昀的面颊,那指尖柔和而洋溢着深情,令白霁昀心神荡漾地瞧向沈雷,望向沈雷那幽深的眼眸。
已经有多久没有这般直视沈雷的眼睛了?白霁昀自问着,这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因为自己和沈雷之间的渐行渐远而一直被自己有意无意地回避掉,曾几何时,他害怕与沈雷之间的正视,他怕看到沈雷眼中对自己的算计,亦怕被沈雷看到自己眼中对他的暗算,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的害怕而将沈雷推得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忽然紧紧地抓住沈雷的手,那没用力道的手却让沈雷感到了他心中的用力,沈雷疑惑地望向突然变得激动的白霁昀,却在他眼睛中看到了最深的恐惧。
沈雷哥无论如何,都别离开我白霁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拉住沈雷的手,哪怕算计哪怕无情他不管,他只知道自己这一放手必然会一生悔恨!
沈雷瞬间会出他恐惧的缘由,眼光直射白霁昀那双突然又变得坚定无比的眼睛,反握住他的手,晬然道:我不离开你,无论如何
四目相接,目光变得贪婪,恍若又回到了那时毫无间隔的贴近。
咦?三子媳妇你可终于醒了!刘大娘进来之时,便看到二人四手相握、双目对视,仿佛天地间惟他二人的样子,立刻欣然道,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破坏了这满屋的氛围。
沈雷连忙起身,笑道:他刚醒过来,真要谢谢刘大娘您了。
谢我什么!刘大娘用力地拍了一下沈雷的肩膀,笑容可掬地对着床上的白霁昀道,我说三子他媳妇,你可要好好补偿你家三子,这两天你昏迷不醒,可把他给累的!
白霁昀先是戒备地瞪着刘大娘,随即又有些摸不到头脑,眼带疑问地瞧向沈雷,沈雷立刻以眼安抚他,转而对刘大娘道:内子才刚刚醒过来,还为全然清醒,待我和解释一番。
没事没事!刘大娘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偷瞄了白霁昀一眼,先前她只是觉得白霁昀美,如今白霁昀睁开眼睛犹生惊艳,还真是媚然至极,难怪连沈雷这样看上去沈稳的人也会为了她不顾礼俗而私奔,她在心里感叹道,随即看向沈雷,眼神又变得暧昧起来,她嘿嘿一笑,道:我老太婆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出去了。
说完,刘大娘便快步走出,出去之时还将房门关上,她这老太婆真是胡涂了,这时候自然是他们二人互诉衷情之时,居然去搅他们的局,还是快些识趣地离开,免得被二人抱怨。
白霁昀惊愕地瞧着行事雷厉风行的刘大娘,这是怎么回事?又瞧向沈雷,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沈雷哥,你这内子是何意?
沈雷轻笑道:那日你受了重伤,我们自崖上跌下,所幸遇到了这刘大爷与刘大娘,他们二老好心收留了我们,只是他们将你误以为是女子,更是误以为我们二人是私奔的男女。我为了避人耳目,也没多做解释,索性顺着他们说。
白霁昀微微挑眉,他被误以为是女子倒不是一回两回了,倒也不吃惊,只是这二老平白无故地收留他们,这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人吗?那二位老人可信吗?
沈雷点点头道:这三日我打探过了,这里是齐地的一个小渔村,环山傍海,交通不便,离大城甚远,消息闭塞,自是不可能知晓我们是谁,躲在此处还算安全。这刘二老确实是好心收留我们,我细查了他们,除了与村上的几户人家之间有走动,并无与其它人联系。
白霁昀边听边沈思着,沈雷做事素来细微,他信他不会出差错,只是那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难保不会再来追杀,总要防着些不过那些黑衣人也不知是受了何人指使要他的命,要他命者甚多,要查此事也惟有回白都以后慢慢探究,如今自己受了伤,只怕一时半会也是回不去了。
沈雷知他心思,开口道:你且在此地安心养伤,不过要委屈你扮女装了。
白霁昀点点头,知这确实是个避人耳目的好办法,想起沈雷先前的一声内子,突然嫣然一笑道:辛苦你了,相公!
沈雷微微一愣,脸上竟泛起了微红,令白霁昀看得有些痴了,他都不知道沈雷的脸上也会有这般可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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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霁昀吃了些东西,又熟睡了一觉,第二日再醒来的时候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气色大好已经是没什么大碍了,倒是一直守在他边上的沈雷脸色越来越差,远比他要苍白得多,沈雷原本就有伤加上这几日一直在照顾白霁昀,自己不曾好好休息过,身体早已是过了极限,先前还是靠着意志强撑着,如今白霁昀醒了,他的心放了下来,自是难以支撑。
早上才刚起来,沈雷便觉得身子一阵热一阵寒,头重脚轻,步履艰难,才坐起身子,便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往后一倾,全然没了知觉。
沈雷哥!白霁昀尚未完全醒来,还有些迷糊,却听到砰地一声,连忙起身便见沈雷倒在了一边,他慌忙伸手摇晃着沈雷,发现沈雷面色难看,苍白之中带着异样的绯红,一探他的额头,却是吓了一跳,好烫!他连忙起身,吃力地将沈雷搬到床上,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从小到大他何曾照顾过人,哪里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胡乱拿过一边的衣服,也不曾梳头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和正要近来的刘大娘撞了个正怀。
哎呀,三子媳妇,你怎么下床了?
大夫!我要找大夫!白霁昀用力地拉住刘大娘的手,令刘大娘有些吃痛,心中暗想着看不出来这三子媳妇瘦瘦弱弱的,却有这般大的力气,她开口道:这大夫在镇上,过去要些时间,你怎么了?我这有些药,急得话可以先用。
不是我!是沈雷哥他晕倒了!白霁昀急得差点叫出沈雷哥,想起沈雷曾与他说过自己化名为雷三,便硬生生改成了雷哥。
三子咋了?刘大娘有些呆愣,这对夫妇倒好,好了妻子倒了丈夫,她慌忙进屋去瞧,探了探沈雷的额头,温度高得有些吓人,慌忙去拿了些药给沈雷。
白霁昀却不愿意让她将药喂给沈雷吃,这些个来历不明的药要是毒害了沈雷哥怎么办?坚决要请大夫:药岂能乱吃,总要大夫看过了才行!
见白霁昀瞧不起自家的药,刘大娘也不乐意起来,这小地方缺大夫自然是家中自备些常用的药草,加上她那早死的儿子从小生病,正所谓久病成医,她在村上也能算半个大夫,这白霁昀却瞧不起她的药来,实在是令她怄气:我这药又不是乱吃,我也是对症下药的!我们小地方就是没医生!你要是等到大夫来了再给三子吃药,三子早就烧糊了!
我要马车!我送他进城去!白霁昀始终不愿意让步,他岂能拿沈雷哥的命开玩笑?这乡下糟老太的药怎么能吃!
马车?我们这怎么会有这东西?他们这破渔村怎么可能有马车这东西!
连马车都没有?你们这里是什么鬼地方!白霁昀高声道,心中急得说话不加掩饰。
刘大娘听着更为不悦,他们这虽穷但也不能算是鬼地方,这三子媳妇未免太不会说话了!就算他们以前出身贵族,但如今是私奔出来自是不能和以前相比,一看便知不是个持家有道的女子!亏了三子了!
咳我没事二人的争吵将沈雷自迷迷糊糊中惊醒,他只觉得自己头胀得似乎要裂了一般,勉勉强强听出二人似乎在为了自己吵架,费力说道。
沈雷哥,你没事吧!白霁昀慌忙坐于沈雷边上,紧张地问着,我这就背你去看大夫!没有马车,他便自己背着去了,他便不信他白霁昀连个大夫都请不到!
说着白霁昀便要背起沈雷,沈雷却挣扎着不愿被他背起,不用了我没事他自有他的顾虑,白霁昀昏迷的第二日他便有去镇上请大夫的打算,后来便觉得不妥,那镇上到底是繁华之地,如今昀儿在齐地上出了事,不管是齐地领主或是白地的人还是那些黑衣人都在寻找他们,难保不会被一方的人看到,这些人中有敌有友,但是他却不能冒险!若是遇到了敌人,以他们现在的身子是怎么也难逃一死的!
可是白霁昀没料到沈雷会不顺从自己,但沈雷烧得这般厉害,他却不能不管!
没事我不过是有些倦了大娘的药非常灵验,你的伤都是用了咳她的药沈雷吃力地说着,他身子沈得说话也是十分得难受。
我说三子媳妇,你怎么这么不会疼人呀!没看到三子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吗?来,三子,快些吃了药。听得沈雷夸奖,刘大娘心情大好,一边责备了白霁昀几句一边上前倒了些水给沈雷喂了药。
白霁昀默默不语地看着沈雷吃了药,又闭上了眼睛,似是睡过去了,心中始终担心,他明白沈雷的顾忌,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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