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又飘下来，蹁跹如舞，他转身走了。郢狼神色复杂的看了蓝洛一眼也转身尾随他而去。

一片，两片，三四片……片片如花片片都是愁。剪不断，理还乱，千丝万缕都是一个剪不开的结。雪越下越大了，压倒恶劣枝头，发出噼啪的清脆声。有人踏着雪地慢慢的走来了，在雪地上留下一行凌乱的脚印。“蓝洛！”犹豫了半天终归是发出了声音。

“你来了！”蓝洛回头看他，唇边挂着一末苦笑，像是莲花遇霜时最后是残喘。

“我来带你走！”以前没有做到的事，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梓苑伸出手抓住蓝洛纤细的手指，但指间的冰冷还是吓到了他。

“韦清风扬死了？”不象是问话，但梓苑还是给了很肯定的回答：“啊，他死了！”为了救我！最后的话他没有说不出来。韦清风扬在中箭倒下的时候车队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在他耳边轻声说：“只要你愿意就带蓝洛一起走吧，他已经不适合这个战场了。”

不适合整个战场了！蓝洛的确不再适合这个战场了，太过平静的生活已经磨去了他年轻时的锐气。

“他死了啊……”喃喃的说着，说给自己听，但声音还是飘在风里，颤颤的抖着。

“跟我走好吗？蓝洛！”

“去哪里？”

“不知道，总归是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有这种地方吗？不知道。梓苑轻轻抱起蓝洛，并且因自己能单手抱起他而惊讶，他太虚弱了，迅速消瘦的脸庞已看不出丰腴来了。

皑皑的白雪，阵阵松涛声像哭泣般在林间呻吟着。

第十七章：梓苑

大雪纷飞，盖了来时的路。皑皑的云层像要塌陷下来一样。偶有飞鸟飞过，惊起寒鸦无数。越来越大的雪花压弯了树枝，姗姗掉落下来，发出沙沙的声音。走了将近一天才走出遥夜关前面的树林。大雪封了道路，始终看不清方向。

山洞内燃着篝火，暖暖的照亮了冰冷的山洞。蓝洛裹着梓苑的披风靠在岩石上，看着梓苑架好柴火，烤着捕捉来的野兔。丝丝香味飘在空中，使地原本很平静的山洞更加的冷清了。

“霏仪起哪里呢？”蓝洛打破平静问，一直沉默着不肯开口。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棉对以前的战友。

“不知道！战争结束后他便带着残剩的军队消失了。”翻烤着手里的野味，表情说不清是在难过还是在微笑。“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是那么的厉害呢。原来未来的王也是一个军事奇才呢，就像当年的你一样！”

蓝落不说话，因为他无法想象身处战场的霏仪到底是怎样的勇敢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去面队他从未经历过的战争。那种残酷与血腥，那个少年能够接受吗？他有哭过吗？

“当他站在千军万马面前指挥作战时，真的很厉害呢。意气风发，挥斥方筹。连扬都跟惊讶呢！那个软弱的少年竟然真的成长了呢！战场非但没有击败他反而让他变得更强了。更家有王的风范。”絮絮的说着。梓苑像回到战场一样全身发抖，手里的野味也掉在了火里。蓝洛上前几步捡起火里的食物放在一边，静静的看着那张年轻的脸旁。是怎样的战争让原本无暇的脸布满沧桑与超年龄的成熟呢。遍地苍痍，哀号四野。一个又一个战友就倒在自己身边，看着那些无法瞑目的人们，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你变了呢！”

“哦，变成什么样了？”

“变坚强了！”是坚强了，那个爱逃避的少年，那个遇到一点困难便想哭的人。蓝洛伸手触碰着他的脸颊，手指间的冰凉令他微微皱起眉头。

“不得不坚强吧！”那场战争另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而那个人就倒在他面前，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就着，死去了。鲜活的记忆就像画轴一样在眼前闪过。他还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又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上独自忍受黑夜的煎熬。他什么都没有问呢。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把他救出来又一直带在身边。不知道那些总的挂在嘴边的话语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更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和自己怀着同样的心情去看待对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那个人就离开了。

空中泛着冰冰的冷，风在空中打着卷，带动一些微小的气流。“其实我并不想把你卷进来，可是他说要做一些事情就必须失去一些东西。那年我没有把你救出来。而如今，也还是懦弱的没有在你最难受的时候安慰你。我真的好后悔。”

“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他吗？”

“我知道！他威胁你如果不答应就杀了我是吧。那个人总是这么的任性。”梓苑没有摇头，没有否认。“当我看到你为了我妥协时，我真的很开心。至少你还是在乎我的，至少你并没有放弃我。可是我没有想到会把你再度卷入无底的深渊。蓝洛，你有没有恨过我！”纠缠在心头好久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

“为什么要恨你，作出选择的人是我。”蓝洛裹紧外衣，看着苗苗升起的火焰。

梓苑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血顺着手指流了出来。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蓝洛笑了笑，触摸着他的脸庞。梓苑看着他的眼睛，清澈无底的反射出自己的身影。这个干净的人总是那么的让人难受，随时都可以反射出别人的丑陋与不堪。回头看着身旁的野兔，才发现有点凉了。顺手扯下一只兔腿递了过去：“要凉了，快吃吧。”

“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梓苑一直低着头，不肯抬头。蓝洛还是沉默着，抓着野兔微微眯起眼睛。

“为什么不恨我，明明是我们把你推入深渊的，明明是我们毁了你平静的生活。如果有我们，你明明可以和他在一起很好的生活。是我们，是我们啊。在危险的时候我们没有去救你，在你想安稳的生活时却又踹了你一脚，让你受尽伤害与折磨。为什么不恨我……”梓苑喊了出来像小兽般声嘶力竭。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窄窄的空间里，像撕破的布帛声。

“梓苑！”蓝洛用力的抓着他的肩膀摇晃：“就算不是因为你们，我也要为了圣贤而战啊。不是你们的错，是命的错。要恨也只能恨我们生错了时代。”

“蓝洛！”认真的看清眼前的人，他难过抽泣起来：“洛，洛！他死了，他死了，那个男人就这样死了。”

蓝落用尽全力的抱着他，把他搂进怀里，安抚着他不安的情绪。

“他真的死了。我还没有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到底为什么要救我，我还没有问他呢，那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死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那个如天神般骄傲的男人。”已经得不到答案呢。，那个人已经走在黄泉路上了。记忆的深处只有那张消起来便眯起双眼的脸，站在落叶树下轻轻叹息着然后抬起头来对着他说：梓苑，战争结束后，我们便去隐居好不好。

我们去隐居好不好？好不好？如有回声般一直在脑海里响起。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呢，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呢。那年的落叶就这么飘洒着扑满草坪扑满整个山谷，金黄的叶面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就像世间最神圣的一角。

“我真的好爱他的，我真的好希望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我想他一直在一起啊，一直在一起。我不要什么名利不要什么辉煌什么功名，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做最平凡的人。只想那样相依相偎直到老去。”声声呐喊也换不回爱人的一声回应，那个漂浮在云层的人到底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说出那句话的呢。

空旷的树林间只有一阵盖过一阵的风鸣声，野兽嘶鸣着，空古而且悠远。低底的夜幕如同要塌下来一样令人感到压抑。为什么到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被抛弃了呢。不管做什么不管说什么还是换不回已经失去的东西。你到底要我怎样做才肯真正看我一眼呢！哥哥……那个枯涩的音符堵了喉咙，桑煜只是看着山洞里相拥而眠的人，冰冷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了。

总感觉山洞外有双视线盯着自己看。敏感的蓝洛被惊醒，回头看着空荡荡的洞外，忍不住摇摇头。伸手帮梓苑盖好外衣，又为火堆添了些柴火。摇曳的火苗又生了起来。他还好吗？眼前不自觉的又浮现出那张脸庞，蓝洛自嘲的笑了起来。不会有结果的，因为他已经一错再错了。

第十八章：情何以堪

天明，雪停了。一片百茫茫的视线里除了白色还是刺眼的白。梓苑静静的看这着山下的景色，回头看着裹在衣袍里的人。一脸的苍白，看着就让人心疼。

“过了这座山就是神族的境界了。”、

“恩！”蓝洛拉紧衣袍站了起来。

远山外的景色美丽如画，那是另一个世界，和平而且安详。因为那里没有战争，没有血腥没有那些所谓的争斗与霸权。那里的人生活在安宁中。娶妻生子，平平凡凡的生活着。而那些是他们望所不及的。

“洛。”梓苑笑着，拉起他的手往山下走去，只要过了这座山就不用担心翼舜他们会追过来了，也不用担心蓝洛随时会被抢走了。而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平静的生活，再也不卷入任何是非了。即使天下大乱即使人间灾难也与他们没有关系了。该做的他们都已经做了，而该失去的不该失去的他们全部都失去了。

干净的雪地上留下一条清晰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他们身后。沙沙的声音划破了原本安逸的林道。一道人影缓缓的沿着脚印向前走着。走出不远，梓苑停了下来，连带着蓝洛也停了下来。他不解的回头看着身旁的人。

梓苑苦笑一声，看来想回到安静的生活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呢！长剑在一瞬间闪出，直指向身后的人影。来人一怔，停在了那里。

蓝洛回头，默然睁大了眼睛：“桑煜。”

“神医？”梓苑听说过那个年轻有为的医术天才，但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跟在他们身后。他疑惑的望向蓝落，寻求答案。

蓝落伸手拔开他的剑，不经意的对上了一双写满忧郁的眼睛。写满悲伤与痛苦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

“桑煜。”

“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努力你们总是要抛弃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桑煜难过的低下头，秀美的脸上眉头紧锁。蓝洛好想伸出手去抚平他眉宇间的哀伤去愈合他内心的忧伤。

“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桑煜自嘲的低头失笑，笑容比哭还难看。“除了说对不起外你们还能说什么呢。总是这样的任性总是这么的不负责任。”

“桑煜。”蓝洛张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在伤害桑煜，这是事实，他无法否认。到底要怎样才能弥补呢。

“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看得出那两个人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梓苑开口道。既然这个武功一般的人都能随时找到他们，更不用说拥有无数高手的翼舜了。此处不宜久留。

桑煜还是低着头不发一言，蓝洛伸手抱住他用行动表明一切。

“你想我跟你们一起走吗？”

“我知道一直都是我对不起你，我想弥补。所以跟我们一起走好吗？”

“呵呵……”桑煜难言的笑了，还是很苦，像一道染血的红莲。似乎又要下雪了，天幕慢慢的沉了下来。如果不走的话，下雪了，山路更难行。梓苑把剑插回刀鞘。刚转身便停住了。果然走不了了呢！

前方站着一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梓苑自己都不知道，可见那些人个个都是高手，他可能一个也对付不了。说到底自己果然什么也拯救不了。谁也保护不了，所以韦清风扬才会离他而去吧。

树林间缓缓走出了个人，高挑的身型，衣抉翻飞，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那张脸一辈子也忘不掉。然他也没有想过要去忘记。他会一直记得，永远藏在心底再也不翻出来。

翼舜看了一眼蓝洛。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痛苦，但快得一闪即逝。蓝洛不想去看他的表情也不想去猜测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找到自己的。

“你就这么不愿意放过我吗？明明不可能的。你根本就和爱我了，你真的这么很我吗？恨到这么不愿意让我走。不能放过我吗？真的要我死了你才甘心吗？”

翼舜摇头笑了一下，枯涩的笑容看起来像雪一样冰冷。“以前，我真的很爱你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即使化成灰烬也想在一起。所以总是讨好你保护你用尽一切去挽回你的心。可是你总是无动于衷，总是把我的好心拒之门外。即便如此我也不曾恨你，你可以对我冷淡，你可以恨我怨我，因为是我欠你的。我必须还给你。你可以杀我可以骗我甚至背叛我，可我绝不允许另一人占有你，因为你的我一个人，死也是我的。”

“他不是你的。他是自己的。他为什么要随着你的意愿生活！”梓苑生气的反驳。翼舜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我记得韦清风扬死的时候一直在念一个人名字。霏邗。你应该不陌生吧。”

他的话成功的让梓苑停了下来。梓苑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双眼内慢慢现出难以言愈的悲怆。霏邗。哈哈，原来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那个死在王宫里都一直带着笑容的圣贤太子。

“他说对不起。当箭刺穿他的胸腔时你有没有发现他一直在笑呢？”翼舜火上浇油的笑着。

不是的，不是的。梓苑惊慌的后退着。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如果真的是那样的，那么一直支撑着他走过来的信念算什么，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走到今天这一步呢。到底是什么。“不是的，不是的，他明明说过……”

“人死前说过的话才是真的吧……”翼舜若有所指的说道，他刚刚说完，梓苑便大叫着冲了过来。长剑挥舞如虹。

“不要，梓苑。”蓝洛惊慌的大叫，扑了过去。但一切都晚了。

第十九章：天苍之泪

天空是那样的阴沉，霭霭的云层飘过，落下一片片舞如樱花的雪花。梓苑困惑的望着刺穿胸腔的厉剑，汩汩往外涌的血染红了纯白的衣衫也染尽了白雪。原来到最后自己都是一个人，不被谁需要也不被谁渴求。忧伤的笑着，抿起的唇线撤通了心口。

“梓苑”蓝洛嘶声叫着，冲了过来，抱着他倾倒的身子。

“原来他并不爱我，他不爱我。”梓苑喃喃的自语着，往外涌的血映红了蓝洛的眼睛。他惊慌失措的寻视着四周，最后朝桑煜大喊：“救救他，桑煜。”

桑煜无动于衷的站着，不发一言也不见有所动作。

“桑煜”蓝洛心沉低谷，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也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呢！纷飞的雪花错乱而美丽，晶莹剔透。蓝洛欲哭无泪欲笑无声。“翼舜救救他……”低低的哀泣着，只可惜为的对象不是他。翼舜脸色僵硬的站在那里，立于身前的隐卫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救他……”

“我不想救他”一字一顿，虽从口出却比刀光剑影更残忍。蓝洛彻底绝望了，紧紧的抱着梓苑，冰凉的泪水落在梓苑脸上。

“谢谢你，蓝洛。”梓苑吃力的抚上他的脸，用指腹勾勒着他的轮廓：“能够碰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与悲哀。幸福是你对我的好对我的宽容与宠溺。悲哀是我看着你被逼入绝境却没有救你。所以我得到了报应。不管怎么样努力都是一个人，被人骗被人利用却还满心欢喜的相信那些甜言蜜语……咳咳……”一口一口的吐着血，像要把全身的血都吐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