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的一声轻响,黄暮的右臂脱了臼.
他痛得冒出冷汗,晶亮的眼眸依然毫不畏惧地直视已是满身杀气的凌非秋,口中的嘲讽更是一刻不停:
“跟我这么个下贱之人在一起,城主也不怕玷污了自己的身份?哦……原来城主根本就喜欢下贱的人,那你还装模作样地骂我做什么……”
“你!”凌非秋又急又气.在秋风阁外,他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漏,后来听到黄暮答应以身相事,而且目的还是为了离开他,早就怒火万丈,又加上嫉妒,更是心如火焚,恨不能杀几百个人来泄恨.现在一听黄暮这话,立刻抓过一根马鞭,扬手就照黄暮身上抽过去.
“刷刷刷”几下,鞭子抽在身上,落下道道血痕.黄暮只觉全身火辣辣地痛,却忍住了没有呻吟,脸上反而平静释然.对了,这就对了,你终于肯露出真实的面目,说出真实的话,不然,一直扮着装着,岂非辛苦……你我之间,早该是这样.想到这里,他唇边不觉笑意更浓.
跟你说了不许笑!”那笑容像是尖刀,刺得凌非秋浑身难受.他抽了十几鞭后,扔了鞭子,走上前,按住黄暮的肩头,狠狠地把他脱臼的右臂移回原位.
钻心的剧痛让黄暮简直无法思考,而凌非秋也不给他任何思考的余地,紧接着就将他拖上床,用绳索分别把他的手脚绑在床头.
一阵恐惧笼罩了黄暮.他的双手双脚被分开固定在床上,整个人呈现一种毫不遮掩的羞耻的姿势.他不自觉地咬着下唇,直直瞪着凌非秋.
凌非秋似是很满意他脸上的惧意,始终狂怒的表情也有了一丝微笑.
“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喜欢跟你这种下贱的人在一起……”伸手勾起黄暮的下巴,让他看到一双冷冽如冰的眼.
狠狠地撕开他的衣衫,凌非秋欣赏这黄暮眼中加深的惧意,一阵快意使怒火小了些,随之而来的,是逐渐深沉的欲念.
自那次在船上以来,他就再没碰过黄暮;回到凌波城,想方设法讨他开心,更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那晚替他解毒,心里本是存了些绮念,现在盛怒之下,就更无所顾忌了.
他就着黄暮分开的双腿,毫不怜惜的进入,恣意地发泄起来.
呼吸变得浊重,他挺动着腰,伏到黄暮耳边道: “迎合我啊,你不是很会的吗……”
穿刺的痛楚和屡受摩擦的鞭伤令黄暮保持着清醒,可耳边羞辱的话则令他希望自己失去意识.他用力咬了一下嘴唇,不许自己那么懦弱,仍是直直瞪着凌非秋,神色冷傲不为所动.
凌非秋眼底厉芒一闪,按住他柔韧的腰肢,激烈地一纵身----
啊!黄暮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漫天星斗碎在了眼前.细细的血流顺着他的下身淌下来,浸染了洁净的床单.
窗外天空黝黑的颜色淡了一层,东边天角上薄薄的残月,孤独地注视着漫漫长夜在无眠中兀自消残.
第二天,凌非秋拿来了一套女装,强迫他换上;又把他发上的丝带拆了,让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然后,把黄暮拉到镜子前,让他看清他身着女装时不经意散发的媚态:青丝低垂,纤腰束素,柔唇紧抿,长年幽居而欺霜赛雪的肌肤,秀致的锁骨在丝缎薄裳的映衬下说不出地诱人……黄暮只看了一眼,就煞白了脸.
“看你弱不胜衣的样子,若在青楼倚门卖笑,不知会赢得多少寻芳客蜂拥而至呢----呵呵,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了,”凌非秋用力握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向自己,
“笑啊,快点笑啊,你昨晚不是笑得很开心么?难不成----是昨晚没有尽兴,你怪我?”他压低了声,贴着黄暮耳边说着,炽热的气息吐在他颈间.
黄暮羞愤难当地颤抖着,几乎站立不住,他暗暗吸了口气,提醒自己不去理会.
“跪下!”凌非秋突然厉声喝道.
黄暮这次倒是顺从地跪下,毫无二话.只有凌非秋才看出,虽然举止顺从,他的眼神却从未出现一点点的示弱,还若有若无地浮现着挑衅和嘲弄.
怒潮复又涌上,拍打着胸口.凌非秋冷冷道: “去,给我倒杯茶.”
黄暮以膝代步,挪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又膝行捧到凌非秋面前.
“唔,听话就好.”凌非秋端过茶啜了一口,点点头, “喜欢你这个样子吗?”
黄暮看着地,不言.
“我看这样很适合你……别看地,抬不起头来,我要你看着我.”凌非秋紧盯着他, “过来,替我宽衣.”
黄暮一愣,脸上的红潮转瞬被青白的颜色代替,没有任何动作.
“快点,你手断了吗!”不耐烦地催促.
黄暮狠狠心,慢慢探向他腰带,然而手抬到一半却怎么也抬不上去了.
“你真是废物!”凌非秋把手中茶尽数朝他身上泼过去,接着两三下扯开他柔薄的衣裳,翻身压上去……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每天凌非秋都想出不同的花样折辱黄暮,稍不顺心就罚跪,或是把他手脚束缚了倒吊在墙上,而且夜夜春宵,让他在昏迷与清醒的交替中承受自己不尽的发泄……
第六日醒来,茫然地睁开眼,四周的景物半天才在水雾色的混沌里逐渐成形,就被禁锢的意识,也终于在刺痛一切的日光下破冰而出.
天好晴,四周好静,仿佛就剩自己一人在天地间静止,凝固.
这样真好,可以静得失去生命,留下空白.黄暮睁眼静静想着.他一动不动地躺着,无力对抗随意识一并清醒过来的种种疼痛.
“公子,公子……”芸萱小声唤着,总算看到他缥缈的目光移过来,惊喜地笑了笑, “公子,你总算是醒了,喝点汤吧.”
黄暮接过碗,然而手一滑,把碗打碎在地上.
“呀!公子小心……烫到没有……”芸萱确认了他的手没事,这才把地上的残渣收拾干净, “我再去盛一碗.”
黄暮摇头制止她,好一会儿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这里只你一个人么?”真不敢相信,凌非秋会就此放过他?
芸萱领会了他的意思,强挤出一个笑容: “城主他和陆小……城主他出门去了,不会马上回来,公子不要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黄暮好笑地看她快要放声大哭的样子, “我又没死,你发什么愁?”
“公子!”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芸萱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说不出,只好默默退了出去.
一股甜腥涌上喉头,黄暮俯下身,一大口鲜血漫出口中,溅到地上,形成一朵艳红的花状.他看了看地上的血渍,皱皱眉,撕下一角床单,把它擦干净后顺手扔到一旁的火炉里.
炉里火星乱跳,染血的布块很快化为灰烬.
晕眩感再次浮上来之前,黄暮望了一眼窗外.窗外,五步一哨,十步一巡,戒备森严;再远处,依依杨柳犹如风中翠屏,飘逸多情;再远,是宝蓝的天空,澄净安详,像极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
“我怕你会想家……”轻轻的声音,温柔得仿佛在柳条间聚散的风.
他浅浅一笑,心里一阵难名的酸楚,而眼睛干涩流不出泪.
羽睫垂下,黄暮放纵自己淹没在茫茫的空白中.只是,他昏睡的时间,却一次比一次长了.
我寄愁心与明月
来往穿梭的人群,嘈杂的鼓乐声,同样的程序一点没变,看在眼里却比往年繁琐了十倍不止.
“回城主,酒品已备好.”
“嗯,那就举行祭酒之礼吧.”凌非秋懒懒地挥挥手.
啊?回话的仆从站在原地干张了张嘴.
“还不去跟他们说?”凌非秋话里已开始焦躁.
洛风南只好在一边提醒: “城主,祭酒前应让司仪先宣读礼文.”
“这么麻烦?”凌非秋怀疑地看他一眼.这些繁琐的步骤简直就是多余.
“可是往年一直如此.”洛风南耐心地解释.城主之前已经弄错了三次,加上这次第四次了,而且每次都是漏掉应有的步骤,一副等不及要结束的样子.
“城主,你是不是……有些累了?”他忍不住揣测.
“没有……祭酒完了之后,就应该是颂灵了吧,那明日我们就可以赶回……”凌非秋心不在焉地道.
洛风南不得不打断他: “祭酒之礼结束后还有好几项呢,最后才是颂灵,城主,回城至少得在三天之后.”
“什么!三天?”
“不错,往日祭祀也需用十二日,不多不少……城主若有急事,不妨先行赶回……”
洛风南这句话是试探,凌非秋倒连推辞也不稍作一下,当下顺水推舟地道: “那我先行一步,余下的事就有劳洛长老代劳了.”说罢纵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城主……”洛风南反应过来,视线里就只剩一人一马在晚照下渐渐模糊的影子.
城主的举止越来越反常.走得这么干脆,这么不负责任,就像是迷了心丢了魂……
“表哥人是来了,心还丢在凌波城里,洛叔叔你没看出来吗?”一身素白缁衣的陆千雪不知何时走来,同样盯着凌非秋走的方向,眼神飘忽.
“小姐……”洛风南只能苦笑.
“千雪也有自知之明,不会惹表哥烦心,洛叔叔放心.”一腔哀愁的心思,便在陆千雪会意的一笑间,零落看不见.
一路飞奔到凌波城,毫不停滞直奔入黄暮所居的院落,凌非秋这才勒住马跳下来.他一宿没合眼,心爱的骏马也头一回被抽得皮开肉绽.
屋里安静如昔.他在门外徘徊了两圈,一时不敢进去.
门紧掩着,屋檐下垂下的藤萝在微风里悠悠摇荡.非常安详的环境,在凌非秋看来却无端透出一种死寂.
难道他已经……
“城主?”一个声音惊破他的胡思乱想.
凌非秋转头,原来是芸萱端着盘盏走来,他顿时如看见救命稻草: “公子怎样了?”
芸萱也不行礼,反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城主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径直推门而入.
凌非秋也不管她语中的无礼,忐忑地跟在她后面.
温暖的日光照在床头,沉睡的人仿佛躺了千万年之久,恬静而毫无生气.他的眉还是那样微微地蹙着,苍白的脸颊在阳光长久的照射下也没有一点暖意.
凌非秋赶紧去探他的脉相,发现他尚存细微的一点脉搏,便轻轻地把他扶坐起,拨顺他散乱的发: “小暮,小暮,你怎么了……”
凌非秋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问得可笑之极,他脸隐隐一红,接过芸萱递来的药碗,舀了一勺小心地喂进黄暮嘴里.
黄暮齿关紧合,这勺药喂不进去;正着急间,他在昏迷中忽挥了一下臂,好在凌非秋护得及时,才没让药碗打翻在地上.
凌非秋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芸萱,苦笑中有几分无奈: “他一直是这样吗?”
芸萱指了指旁边的两个竹筐,里头满满地装的都是碗盏的碎片.
凌非秋一惊: “怎么,他不肯吃药?”
“若单单是药就好了.”公子只要还有一线知觉,就会把喂给他的东西全部打翻.她只有趁他昏迷的时候,撬开他的牙关把药或是汤喂一点下去.
“城主刚走的时候,公子一天会醒两三次,现在差不多是两天醒一回,城主来得真巧,公子醒了.”
凌非秋果然看到黄暮的眼帘颤动了一下,略略牵了牵唇角,确实是要醒过来,顿时又惊又喜: “小暮……”
他放下碗,腾出一只手把滑下的被子拉上一些;黄暮却侧着俯下身,吐出大口殷红的鲜血!
“小暮!”凌非秋面色尽改,慌忙用袖拭去他唇边的血迹.
芸萱见怪不怪地拿了块抹布去清理地上的血污: “忘了说了,城主,公子每醒一次就会吐一回,也真不知道公子醒的次数少是好事还是坏事……”
凌非秋握住黄暮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冰凉得吓人.
黄暮睁开了眼,却并没有看他: “是城主么?”
“是我……”凌非秋抱着他,看他霜雪般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心里好一番难言滋味.
黄暮任他抱着,也不说什么,伸手就去解自己的衣襟.
凌非秋一愣之下赶忙按住他的手,俊脸一僵:“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一眼看到他衣襟下隐约的道道伤痕,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替黄暮把衣襟系好,凌非秋打横抱起他,向芸萱道: “吩咐备车.”
依然宝马雕车,依然沿途风光,紫陌青郊,却再也没有上次的欢快心情.抱在手里的人,轻若无骨,虽没有又一次地陷入昏迷,但仍是合着眸,好像看他一眼也不屑为之.
算来,每次把他弄成这样的,都是自己.是啊,还要怀着什么期待?凌非秋这么想着,手中却不禁把黄暮抱得更紧.
一路紧赶,马车出了城郊,上了山腰.此时已是入夏,梅花早已落尽,树木郁郁葱葱,幽深清凉,时有鸟语宛转,更添空寂.
谢留云这回倒是迎出门外,拈须含笑: “城主这么快就又来了,倒是大出我的意料……”大早就见凌波城主一脸落拓地来了,他很是玩味.
凌非秋只好抱着黄暮走近: “还望谢先生帮忙.”
结果,谢留云只看了一眼,木雕脸上那点难得的笑容立刻不翼而飞. “恕谢某无能.”硬梆梆地说完,他一返身就要关门逐客.
此种场面,凌非秋也料得差不多,他追上一步恳求: “谢先生就算不念我们之间的约定,也请别见死不救,小暮……小暮他……”他的命,已在旦夕之间.
谢留云的步子是停了,却狠狠瞪他一眼,冷笑道: “城主把谢某的话当放屁,谢某还能说些什么?”
这等尖酸的话,换了平时,凌非秋也不见得就能忍受.但如今他哪还管得上什么好听难听?
“……事情都怪我.可既已到了这步田地,少不了要劳烦谢先生……算我求你.”这是他第一次开口求人.他这个凌波城主当得既骄傲又风光,什么时候求过别人?
谢留云稍稍缓和了口气,但仍然拒而不纳: “城主这是考验谢某,谢某才疏学浅,做不来城主出的难题.”
“城主何必为难谢先生?”
黄暮的声音依然那么悦耳好听.他也不管两人的诧异,只是看着天空不慌不忙地道:
“城主,你都不累的吗?----我明白了,让我就这么死了,岂非太便宜?”他一悟点头.
“不是的,不是的,你别这样想我……”凌非秋语意艰涩,一时又不知如何表明.他是被妒火烧昏了头,才会失控地对黄暮百般折辱.
又来了.黄暮索性不再说话.
“也罢,我就试试.”冷眼旁观的谢留云忽然改变了主意, “不过,结果如何,全凭公子的造化.”
不理会凌非秋感激的眼神,谢留云示意他把黄暮放到屋中的一张小木床上,然后冷着脸道: “城主可以出去了.”
凌非秋也不敢多说什么,听从地退了出去,掩上门.
谢留云拿了一粒丹药递到黄暮嘴边,面无表情: “服了它.”
黄暮看也不看,轻声道: “我说了不用费心的.”
谢留云二话不说给他硬塞下去,口里自言自语地嘟囔: “我可不想门前一下子多了两具死尸.”这让医术通神从未失手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坐在冰凉的石上,头上的树叶时不时落下一两片躺在脚边.山间的夜风,比他处更为凛冽,哪怕是在夏季,也同样不饶人.
对着灯火不灭的小屋看了许久,凌非秋才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向别的地方.山石,树林,天空,然后是月.月很圆,很清,很亮,冰雪铸成,仔细看时,清光流转间全是一样的冷冷淡淡,远远地隔着夜空,真像那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