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横塘 上————林下逍遥
林下逍遥  发于:2010年0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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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非秋神秘一笑: “当然不是.”
他紧紧抓着黄暮的手,慢慢走过去, “不要向两边看.”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黄暮不由有些好笑.他把自己的手握得这么紧,走得这么慢,好像稍不小心就会发生不测.其实这段路根本没那么危险.
今天硬是赚大了,难得小暮乖乖任凭自己拉他的手.凌非秋有意走得极慢,只恨山道不能再长一些.
一道断壁横在眼前.
凌非秋不慌不忙地自壁脚拾起一段树藤,抱着黄暮下滑了几尺,拨开灌木枝,一个隐藏的石洞赫然显露.
他轻车数路地带着黄暮避开尖利的岩石,黑暗中,听得见潺潺水声.终于,一道亮光打开了山洞的尽头.凌非秋率先跳出去,笑着伸手把黄暮扶下来: “小暮,到了.”
走出山洞的第一步,黄暮就怔在了原地.这里……真的是人世的一部分吗?
满目都是交错环绕的藤条,细的有如手指,粗的仿若人臂.藤条上开满了碗大的花朵,以紫色和黄色居多,明艳华美,幽香浮动.这如海的藤和花,把不大的一方天地交织成绚丽的千丝密网.
潺潺的水声格外清晰.一丛飞瀑如玉帛白练,倾泻而下,溅起朵朵水花,幻出氤氲水雾.
仙境,难道就是这样的地方……
黄暮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凌非秋痴迷地望着他.以前也经常看见他笑,但那些笑容,不是冷漠的,就是嘲讽的,一次也没见他真心地笑过,还以为,自己会一直习惯下去,习惯他的冷酷,习惯他的伪装……没想到,能看见他开怀的样子.
----没想到,他笑起来居然这么好看.明亮的黑眸绽放着神采,脸上一抹稚气,嘴唇浅浅地弯起,藕色的衣衫飘扬的发,一如多年以前……
“这是什么地方?”冷不丁,黄暮转头问了一句.
凌非秋勉强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神.
“叫做失忧谷.我小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方,就经常一个人来这里.”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烦恼的时候,他总会独自偷偷地跑来待上半天.
“失忧谷,”黄暮轻声念道,颔首, “不错的名字.”
“是吗?”凌非秋到现在通共是第二次受他的赞赏, “你喜欢就好.”
黄暮却似没听见,只指着他身后问: “那是什么花?”
凌非秋转身,见一朵洁白晶莹的花朵怒放在藤蔓上,层层花瓣迎风娇颤,可爱非常.
“很好看?”
“嗯.”
“那我给你采回来.”凌非秋探手就要去折,却让黄暮冲动地一把拉住.
“别,别伤了它……”
“怎么了?”凌非秋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紧张.
“让它开在原来的地方就好.”黄暮眼中一层幽幽的失落,依然盯着那花,但那惊人的美丽,已引不起他的丝毫兴趣.
静了半晌,凌非秋笑道: “原来小暮是个惜花之人呢,遇到了你,这花今天命大了.”
黄暮看了看他,没有接话.
“走了半天,我有点累了,小暮,你累吗?”凌非秋看看天, “幸好雨停了,我们就在这里歇一歇如何?”
他抱起黄暮,腾身坐到一根粗壮的树藤上,背倚山壁,让黄暮依在他怀里.
一夜的残余酒劲未消,在这宁静芳菲的环境里,他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好放心呢!也不知他是疏忽还是自信,难道他就这么小看自己?黄暮把手伸入怀中,缓缓抽出那柄削金断玉的匕首.他冷冷看着凌非秋----确实睡得很沉,气息缓慢而均匀.如果这么一刀下去……
刀锋对着咽喉一点点移近,悄无声息.黄暮渐渐屏住了呼吸.
忽然,他手一顿,僵了半天,最后仍旧把匕首放会怀中.
凌非秋安静地睡着,万事不觉.黄暮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将头靠在他肩上,也合上眼.
生死回还一念间
黄暮一觉醒来,还没来得及揉揉不太清醒的眼,就听到耳畔的低笑: “醒了?睡得好吗?看来你比我还要乏呢.”
黄暮清醒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下意识地红了脸.他整个人靠在凌非秋怀里,头埋在他肩上,手还不知何时环上了他的腰,姿势既亲密又契合……遗忘更羞人的姿势也有,但那属被人强迫,尚还说得过去,这回……明白着就是自己自愿的么!他还比自己醒得早,自然都看见了,不知心里作何想法……
凌非秋心里当然像捡到了天大的便宜,笑都笑死了,故意暧昧地这么问一句.黄暮睡着的时候,他的呼吸和发丝飘洒在自己颈间,痒痒的好不撩人,但自己动也不敢动一下,怕一不小心惊醒了他,实在难熬.
黄暮头都不敢抬.虽然凌非秋没说出多令人尴尬的话,但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比说话还来得厉害.
凌非秋放他一马,打破僵局: “天不早了,再不回去,在天黑之前就赶不回城里了,小暮,走吧.”
出了失忧谷,他仍旧抱着黄暮顺原路下山.
山下的潭边,竹筏还泊在那里,掌筏的老者坐在上面背对着他们.
“老师傅,还请渡我们回去.”
老者点点头,拿起了竹篙.
凌非秋一只脚刚踏上竹筏,就猛然眼神一变----竹筏的缝隙间,竟有几缕细细的暗红色!
他才退回去,竹篙横扫过来,外壳爆开,暗器如蝗飞出.
他偏身避开,隔空一掌击出;那人高高飞起,竹笠蓑衣裂开,扎得结结实实的竹筏被掌劲震得散了架,七零八落地飘在水上.
真正的船夫显然早被他们灭口了,凌非秋心知不可多作纠缠,脱身要紧,只怕对方还另有埋伏.他转了方向,向山上退去.下山的路并不只这一条,绕过北边的山岩,一样有条小路通下山,只是艰险多荆棘.
后面的人没有追来,这似乎不是一个吉兆.淡淡的暮色洒在宁静空旷的山林里,听得清灌木刮到衣服的细碎声音.
凌非秋抱着黄暮,有条不紊地拨开丛丛荆棘.下山的小路已经通过了一半,再有几步就能顺利下山……尽管不动声色,他的脸色还是渐渐沉凝下来,敏锐地察觉不断逼近的杀机.
光线骤然一暗,四周的树叶似瀑流般滚滚落下,一张大网拉起,正把他们围在中央.
四条黑影分别拉住了网的四角.为首的森寒一笑: “不能同生但得同死,今天就让你们做对同命夫妻罢!”
“谢你吉言.”凌非秋怡然一笑,今天遇到的人说话都特别顺耳,刺客也不例外.他安抚地拍拍满脸不快的黄暮, “闭上眼睛,不会有事的.”
待黄暮听从地闭了眼,他敛了笑,向挡在他面前的人缓缓走去,一步,两步……
挡在路口的人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拉紧手中的网,不自觉地向后退去.左右的两个同伴也朝中间靠过来,三面网逐渐向一个方向聚拢.
凌非秋旁若无人地走得轻松.他走得越轻松那几人便越紧张,摸不清他何时突然出手,想主动出击又反复掂量.
凌非秋迈到第十一不,毫无预兆地猛一转身直直冲后方的拉网人飞去;那人不料他会回头,一时呆住.飞到近前,凌非秋用力一扯网绳,竟将那人拖了过来,在满地的树叶中划出一道拖痕.
其余三人见他破了大网一角,相顾失色,操起利刃从网眼向他掷去.
凌非秋头也不回,一手拎起地上那人向后一甩,正迎上三道银光,顿时一片血花灿烂.
一切只在瞬间,行云流水般顺畅.眼看他脱网而去,三人一声长啸,又是好几条人影冒出,分不同方向追拦阻截.
凌非秋用空余下的一只手从对方手中夺过兵刃,把面前的障碍一一扫除;后头的人犹在穷追不舍,前后的距离却不从人愿地一点点拉开.
终于下了山,凌非秋将黄暮放下地,改以手牵着他.
身后的追赶近在咫尺,追上的机会却不大,出了包围,脱身便是易事----黄暮眉宇间浮上一抹冷意,目光从凌非秋转到他牵着自己的手上:不要怪我,我早就说过,不杀我,你会后悔.
很快就能脱离危险了,凌非秋心头一松,忽然步子一滞----黄暮脚下一滑,向后栽倒.凌非秋吃了一惊,急忙返身扶他;黄暮抓着他的衣袖,却滑得更加厉害.
趁此空隙,追兵赶了上来,冲在最前面的人一剑就对着黄暮砍去.
“小暮!”来不及遮挡,凌非秋想也不想就拦在他面前.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的……
剑尖深深刺入后背,抽出,血飞溅而出.凌非秋咬咬牙,趁那人拔剑的瞬间,一掌打飞打,把两根手指含入口中,一声尖锐的哨音随即划破云霄.
马蹄声起,一匹骏马疾奔而来.那马儿通灵人性,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危难,显得焦躁不安.
又砍翻了几个围上来的人,凌非秋一把圈起黄暮,跳上马背提起缰绳绝尘而去.
血,顺着衣服淌下来,沿着马蹄印洒了一路.
眼前开始发黑,五脏六腑也闷闷地生疼,呼吸越来越困难,每一下都像有火烧过的喉间……那剑上,应该是淬了剧毒吧,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回去……凌非秋注视着前方,握着缰绳的手已变得僵软.
黄暮一直不敢看他的脸.他,他为自己挡剑!为什么……
一个颠簸,黄暮半边身子下倾.以为他要把自己扔下马去,谁知凌非秋马上拉起他,手紧了紧,依旧把他安稳地抱在怀里.
黄暮这时抬眼去看他,他的脸罩上一层青灰色,这……分明是中毒的征兆!头靠在他胸口,很容易就听出他涣乱不齐的心律,再看他抱着自己的手,指甲也全变作浅灰色,思维敏捷的黄暮脑中立刻闪过一个名称,心随之沉下去.
凌波城已在眼前.落日下端严的城门,竟令黄暮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喜意.
守卫开门迎接.凭借惊人的毅力,凌非秋才支持着没在半路坠下马背;一进门,方把怀中的黄暮放下来,他再也撑不住地倒下.
“城主!”堂上的众人大惊失色.
“城主,你怎么受的伤?!”云鸿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出门时好好的人,回来时就血染衣襟,奄奄一息;以城主的武功,是谁有能耐把他伤成这样!
“是我.”黄暮毫不隐讳.
“你!”云鸿一时气结,眼光却不自主地看向一边的叶扬:看到了?我说的没错吧……
叶扬狐疑地问: “公子,发生了什么?”不可能,公子那点武功,自保都来不及,伤得了人?
黄暮顾不上搭理. “不可擅自运功,”低声对凌非秋说了一句,他抬首凛声道, “关闭城门,严密封锁!”
“你!”洛风南简直怒火攻心.这小子也太猖狂了,还没追究他把城主害成这样,他竟就堂而皇之地发号施令起来!正想发作,然而冷静细想一下,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理.若不是黄暮亲手所为,那么伤了城主的就另有其人了,他们势必会跟着进城打探消息,伺机后动……戒严防卫确是首要之务.
洛风南铁青着脸,向众属下布置防卫事宜.
“表哥!”接到消息的陆千雪冲上厅堂,一看心上人垂危的样子,不觉神魂俱落, “表哥,你怎么会这样,表哥……”
她恨恨地转向黄暮: “是你,一定是你……我就知道,他把你这祸害留在身边,迟早会害了自己的!”
黄暮转开目光,不去理她.
凌非秋挣起身,示意云鸿过来,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城主?!”云鸿惊异得失声, “这……”正在犹豫,接触到城主的目光,虽然憔悴,然威慑不减.
“……是.”费了好大力气答应下来,云鸿唤人, “快!把谢先生请来,千万要快!”
凌非秋望向半蹲在身边的黄暮,黄暮也回望向他,目光还是清淡如水,似是沉思,又似悲哀,捉摸不透.
他抬起手,轻轻去拉黄暮垂在身侧的手: “不是说吗,不要假他人之手……”
黄暮被握住的手一颤,冷冷道: “别说话.”开口说话会牵动内息,分散注意,不利于毒伤.
凌非秋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一柱香的时间后,谢留云请到.
他依然是百年不变的古板面孔,对满堂焦急惊慌的场面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凌非秋旁边,略一诊脉,又看了眼伤势,方站起来面无表情地道:
“剑伤虽重,却不是大碍,只是这毒甚为凶险.此毒名为离别愁,与相逢恨,十年一笑齐名,乃江湖上三大剧毒之一.中毒之初,切不可擅自运功驱毒,否则立刻毒发身亡.此毒若不在一个时辰内清出体外,一样没救,从城主的情况来看,也就还剩一刻钟的时间……”
周边众人齐齐恳求: “请谢先生施以妙手!”
“救是可以,”谢留云对众人哀求的表情看也不看一眼,犹自闭目养神, “但还另需一人,帮助城主逼毒----”
洛风南与云鸿异口同声地道: “那先生看我……”
谢留云挥了下手,很不悦自己的话被打断. “不需多高的武功,但须熟知各个穴道的方位.事关城主性命,此人必当是城主极为信任之人,还是由城主自己委派.”
陆千雪抢上前去: “表哥,我来帮你!千雪自小习医,绝不会出错的……”见他没有立即应允,急得眼泪都掉下.
谢留云百无聊赖地掸掸衣袖: “挑罢,没剩什么时间了.”
凌非秋视线转开陆千雪,柔柔地落在身边最沉默的人身上: “小暮,可以吗?”
黄暮迎视他----他的双眼像两泓深深的水,怕一不小心就把人给吸进去.黄暮心跳蓦然急剧起来,而冷冷的口气不变: “你不要后悔.”
这便算答应了!凌非秋心喜: “我从不后悔.”
谢留云看得直想冷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在众目睽睽下含情脉脉,卿卿我我.
“既然决定了,城主和公子就进房去罢,”谢留云又吩咐了下人准备一些物品,便傲气地一挥手, “其余闲杂人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勿来相扰.”
在他这副飞扬跋扈的态度面前,竟然是谁也不敢稍有微词,众人乖乖从命.
“我念到哪个穴道,你就把银针刺入.”扶凌非秋盘膝而坐后,谢留云向黄暮嘱咐.
黄暮看看脚边一大盘又长又亮的银针,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现在,把他上衣解了.”
黄暮脸一热,但也知道这是必经步骤,硬着头皮去拉凌非秋的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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