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下————lyrelion
lyrelion  发于:2010年0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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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渔垂下头来:"我的确不懂。但我知道,没有哥你,我很难过。"
我大笑起来:"鱼儿,别让自己为难,也别为难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哥,你真的对我...一丝一毫的感情也没有了麽?"李渔咬着嘴唇开口了。
换我沉默:"我不知道,但我明白,不能和你这样。"
"为甚麽?"李渔捏起拳头来。
"我且不说这条路不被祝福,单单是我们的身份,就不该。"
"你怕爸爸妈妈伤心麽?"李渔摇摇头,"你以为你和秦宝就能得到爸妈的体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摇摇头,"至少,不该是你和我。"
"我第一次为我们是兄弟而感到悲哀。"李渔声音飘忽起来,"我只是想爱你,哥。"
"那麽,就不要让我为难。"
"像你曾经做过的那样?"李渔抬头看着我,"默默的守着我,默默的爱着我,默默的关心我,然后默默的离开我?"
"我不喜欢强迫别人。"我心里有些东西在慢慢的涨满,涨得整颗心鼓起来,疼的像要裂开。
"所以你怪我...那样对你。"
"至少我爱你的时候,不曾想过那样对你。"
"那麽,你也可以这样对我啊!"李渔急得张红了脸。
我失笑:"这种事情,不是可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
李渔的脸黯淡下来:"是的,哥,你不会这样做。那麽,你为甚麽能对秦宝这样作,是因为酒麽?"
我觉得全身的血都凉了,仿佛冻住了。

第四十五章

"你,你怎麽知道的..."我低下头来,"是了,你和王宇他们都有联络..."
"从秦宝来的那天我就从王宇那里知道了。"李渔走近一步,"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但是后来,我觉得你已经在动摇了,可是你,不愿意相信我...我气急了,才..."
我勉强扬手打断他:"不要再说了。"转身取了一些沐浴液擦在肩膀上,然后沉默的冲洗干净。
李渔递给我毛巾:"哥,你不会怪我吧?"
我苦笑道:"都这样了,我能说甚麽?"
"哥,你不应该和秦宝在一起,他甚麽都不能给你。"
"我并不要甚麽。"我摇头道,"他的确甚麽都没有,但是我呢?我又有甚麽?我欠他的,只能我自己来还...至于你,不要再想以前了,你该看前面。"
"我只希望我的未来还有你。"李渔声音有些颤抖。
"我永远是你的哥哥。"我刻意加重了"哥哥"两个字。
李渔垂下头来:"辛蔷跟我说,以前她和王宇是各自支持一边。但是现在,他们不打算再管了。"
"本来就是。"我轻笑着擦头发,"他们是好友,但不能代替我们生活。"
"辛蔷告诉我,不论如何,不能叫自己后悔。王宇告诉我,无论怎样,不能叫他人为难。"
"都有道理。"
"但是他们说的自相矛盾。"李渔叹口气,"不可能所有人都满意的。"
"那麽,你打算怎样?"我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既然不能皆大欢喜,那麽,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委屈。"李渔眼睛炯炯有神。
"这麽自私?"我挑挑眉毛。
"我愿与他公平竞争!"李渔双手交握,"我不会输。"
"我并不是礼物。"我笑道,"这件事情不要再提,免得给大家带来更多不愉快。"
"从来就没有快乐过,不是麽?"李渔伸手放在我肩膀上,"哥,你为甚麽这样勉强自己?"
我失笑:"我和秦宝在一起,并没有人勉强我。"
"我知道,我知道!"李渔有些急了,紧紧捏着我肩膀,"秦宝无亲无故,你怜惜他;秦宝被你...你觉得愧疚;秦宝守在你身边,你感动!"
我挣开他的手:"就算是这样,我..."
"你不爱他!"李渔恨恨道,"你根本不爱他。你不过是要我死心,哥,你太混帐!"
我目瞪口呆:"我混帐?!"
"你说你喜欢我,你说你爱我,你让我心绪不宁,然后告诉我,你不再爱我,还要我忘记过去,这可能麽?可能麽?!"李渔深吸口气,"哥,你才是最自私的人。"
我低下头来,脑中有些疼痛的混乱。
李渔缓缓搂住我:"哥,如果说叫着我的名字上了秦宝是个无心的错误,那麽想着我还和秦宝交往,是不是太残忍了点儿?"
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你住嘴!"
"哥,你看清楚一点儿,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是我,我是李渔!"他也在发抖,搂着我的手不住的打抖。
我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快一步抓住:"哥,再考虑一下,不要这麽轻易下结论。"
"你不要逼我,我不想再做错甚麽。"我皱起眉来,低头转向一旁。
"我不会逼你,也不会放弃你。"李渔低下头来,嘴唇印在我唇上,"你是我的,我们一出生就在一起,没有人能分开!"
然后,他走了。
我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随后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我再次打开喷头。热水顺着头发撒在身上,我却觉得浑身冰凉,连牙齿都在打架。
原来我想错了,他们并不是没有逼我选择。只不过他们换了方式。
一个,是温和的、默默的守在一边,就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你,看到你的心里去。就算他已经完全看透了你每一分的念想,还是坚持着守在那里,不让你有退缩的空间。
而另一个,是刺目的、鲜明的出现在一旁,就用那样的语调刺激着你,说到你的脑海深处。就算他已经完全明了你每一寸挣扎,还是顽固的站在那里,不让你有逃避的道路。
我进退维谷,上下不能。
我弯下腰,抱住自己的膝盖,狠狠咬在自己的手臂上。
口里弥漫着一股钝重的铁锈味,带着几分腥气与苦涩的甘甜,我皱起眉头来。
你们都是高手,我自愧不如。
但我有自己的选择,人生的道路总得我自己来走。纵然是错,我也只能走下去了。我幻想当某一日所有的错都成为对时,我可以舒心的微笑。
不再顾忌,不再哀叹。
可有这一天?
无人知晓。

回到宿舍竟然只有五点二十,我换过衣衫,浑身清爽,但头脑更加疲惫,随便找了块毛巾裹住头颅,翻身上床睡下。
我梦到很久以前的日子。
彼时年少,大约只是国中。学校要定校服,尺寸李渔永远记不清楚,下课老后师询问时只得把我叫来,我报上号码,老师摸摸我的头笑:"有你这样的哥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当然好。"李渔笑眯眯道,"我和哥哥要永远在一起。"
我握住他的手,用力的点了头:"好。"
李渔的笑容这样美好。
转入高中,李渔身高与我齐头并进,但他游泳甚好,每次比赛满载而归。升旗仪式讲话时校长照例表扬,李渔笑容满面看着我说:"谢谢各位老师的栽培。"
事实上,我与他之间隔了整整一个操场加数百学生,怎麽可能看得到?但我就是笃定他是看着我微笑。
因为我正看着他微笑。
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果然彼时年少。
于是醒来,觉得惆怅。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甚麽,我不会像弗洛伊德那样把梦拿来解剖,更何况,弗大人会与我有相同的困扰麽?
这像一道看不见的强劲电弧一样在两个人之间产生的那种精神和肉体的强烈倾慕之情,就是爱了麽?
爱情给人带来明朗的欢笑,又给他们造成深沉的痛苦。
我无法用脑垂体里面分泌的那种物质来分析它,我只是个平凡的文科生。我熟知的那个神话里,从前人是一种圆球状的特殊物体,他有四只手,四只脚,有观察相反方向的两副面孔,一颗头颅,四只耳朵。人的胆大妄为使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忐忑不安。宙斯于是决定把人一分为二,就像"在腌制花揪果之前把它剖开,或是用一根头发切开鸡蛋那样",使分开之后的每一个人不是用四条腿,而是用两条腿走路,这样人就变得软弱一些了。在人的身体被分成两半以后,每一半都急切的扑向另一办,他们纠结在一起,拥抱在一起,强烈的希望融为一体。这样产生了尘世的爱情。
不可否认,这是我看过的最没有美感的对爱情的描述,但是我却时常想起,只因为它给我确定的触感。混杂着情欲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我并不认同柏拉图式的爱情,那是理想,我只有真实的生活。
那麽我的另一半在哪里?
为甚麽我的另一半与我一样,是个男人?
我想笑的,但是心里的悲哀让我眼眶酸痛,最后只能叹口气,说一句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看得太清楚,想得太清楚,只会给自己和别人带来痛苦。之前血淋淋教训还在眼前,我怎能不小心翼翼。
我是个怯懦的人,我无法否认。

秦宝进来的时候,我正在胡思乱想。直到他伸手在我眼前轻晃,我才过神来。
"怎麽了?"他笑。
"我做梦了。"e
"是麽?"他看看我,皱起眉头来,"头发没干就睡了麽?小心头疼。"说着帮我打开毛巾,一股捂湿的香气混杂着头发的热气腾起来,我觉得鼻子痒痒的,打了个喷嚏。
"看吧,感冒了不是?"秦宝无奈的耸耸肩,转身拉开我的抽屉:"我记得你的药都是塞在这个抽屉..."
我正要说甚麽,他却拿着个盒子看:"这是甚麽?"
我看了一眼,也就愣了。秦宝瞅瞅我,瞟着盒子上一串英文邮戳没开口。隔了一阵他才像没事儿一样放回去,重新找出药来:"你杯子呢?我给你倒水。"
我翻身下床:"我自己来。"
秦宝没有坚持,我倒了水,接过他手里的药合水吞下。
"圣诞节怎麽打算的?"秦宝犹豫了半天才别扭的开了口。
我愣了一下:"啊?"
秦宝瞪我一眼,没再说话。
我一想也就笑了:"你有好提议?"
"只是问问你罢了。"秦宝耸耸肩坐到我旁边。
"我没甚麽事儿,如果你有事..."
"我没事儿。"秦宝大声道,"我那天绝对不会有事儿。"
我忍不住笑了:"你谋划甚麽,老实交代!"
秦宝眨眨眼睛:"没甚麽。"
"没甚麽?"我呵呵一笑,"只有女孩子才会口是心非。"
"我不是。"
"你这个‘我不是',究竟是说‘我不是女生',还是说‘我不是口是心非'?"我挑着眉毛笑。
"当然两个都不是。"秦宝张红了脸。
"两个都不是?"我摸摸下巴,"负负得正,那就是两个都是!"
秦宝急了:"哪儿有你这样的啊,你高考数学及格了麽?"
我大笑:"托福托福,还过得去,也就一百三四的样子,见笑了。"
秦宝无奈道:"你也会耍无赖啊。"
"生活太无聊,需要调剂。"我笑起来。
两个人就都笑了。
我看着他的脸,觉得很安心。我想我知道自己为甚麽会答应他了。秦宝,也许不像李渔那样咄咄逼人叫人不敢小觑,但是他柔和的进来了,没有一丝一毫危险的气息。
我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如果有人这样全心全意的信赖你,依靠你,眼里只有你,那麽,多半没人能拒绝他。
我只是谦卑的希望,秦宝,你不要骗我。毕竟在李渔之后,我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的打击与背叛了。

第四十六章

二十一号我要见导师。特意早起洗脸刷牙,收拾干净念声大吉大利。不为别的,真心希望今天过了这关,以后不用再见导师。
当然我也知道这是奢望。最好结果就是导师认可稿子,之后只需要修改标点之类,那麽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当懒猪烂在寝室。
出门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留在宿舍腐烂比较合适我现在的心情。
快进教学楼的时候看见辛蔷,我下意识的想往后一转,好溜之大吉。
辛蔷在背后喊了一声:"牧--"
我扭过头去,嘿嘿的笑:"真是你啊,可真巧。"
辛蔷眯眯眼睛:"你这是要走啊,还是才来?"
我挤挤眼睛:"你这是要留我啊,还是赶我走?"
辛蔷噗哧一笑,拍拍我肩膀:"都是,也都不是。"
我乐不可支:"有你这麽敷衍的麽?"
辛蔷叹口气:"现在,我也就见了你还能笑出来。"
"我就这麽可笑啊?"我不觉换上苦笑道。
"不是不是。"辛蔷连连摆手,"只是觉得咱们一样儿一样儿的。"
我愣了一下:"咱俩能一样麽..."
辛蔷也愣了,隔了一会儿才勉强笑笑:"那是,哪儿能啊!"说着摆摆手,"回见啊--"竟就这麽走了。
辛蔷是很喜欢笑的。
眉毛高高的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鼻子微微皱着,口中露出隐隐的洁白牙齿,十分舒心的笑容。而她笑声爽朗,全身跟着轻颤,双手自然的摆动,叫人心里舒坦。
她是想笑就笑的那种人,是能逗着自己和别人一块儿笑的人。
可是刚才,她的笑容连自己都无法感染,只因为她眼角锁着浓浓的惆怅。
我不知道该叫住她,或是怎样。我定定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进了楼里导师办公室去。

导师挺给面子,说是文章现在这样儿也差不多了,应付半期检查没太大问题,叫我好好准备答辩会。又给了些参考书,顺便交代我研究生阶段的相关事宜。
我口里应着,满脑子都是辛蔷的笑容。
这麽混了快一个小时,我一脑子满是浆糊,天幸有人敲门救了我。
进来个高个子男生,眉目清朗,一脸叫人喜欢的笑容:"王老师。"
老王点个头:"你来啦?"
我立起身来不知该怎麽称呼,他倒先看过来:"你是李牧吧?"
我愣了一下,他伸出手来:"我是邓明。"
"啊,学长。"我忙和他握手,"你好你好。"
他又笑了,收回手去:"本来说好27号见的,看来真是有缘。"
我也笑:"可不是,学长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导师却一抬手:"别忙,李牧你先等等。看看你师兄的文章。"说着点头示意他拿自己的文章出来。
我看了几行,心里暗暗佩服:"到底是学长。"
"驾驭文字的功夫还欠火候。"老王摸摸下巴,"不过先这样吧...对了,你工作找的如何了?"
"本来想考个同声传译的证儿,不过本事还不够。"邓明羞涩的笑笑,"也有去过几个外企,有些拿不定主意,老师您帮帮我?"
老王哦了一声:"要是没有太强的需求,选个自己喜欢的吧。"
"工作不好找啊。"邓明苦笑一声,"研究生越来越不值钱,很多公司宁肯要本科生。说是本科生肯吃苦,而且书读得少,脑子还不傻。"
"书读太多,有时候就会有点儿傻乎乎的,你说是不是,李牧?"老王转头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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