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被阿姨讨厌，可他却深深明白一点，无论他怎么做，阿姨和叔叔都会讨厌他。但是，只要他有思想准备和越寒哥一起共度一辈子的话，该面对的，他一定要去面对的。

抢着帮阿姨收拾碗筷，越寒过来要帮他的忙，却被叶爸爸叫住，“越寒，过来，好久没有和你说说话了，过来和爸爸说说话吧。”

越寒不落忍看了籽嘉一眼，只得慢腾腾走开。

矜寒见籽嘉抢着去厨房刷碗，而老妈则冷着一张脸站在厨房和客厅交界地方，于是拉着妈妈进了自己房间。

“妈妈，拜托，籽嘉第一次来咱们家，对他客气点。”

“哼，我怎么对他不客气了，如若不客气，应该直接轰他出门吧，为什么让他进来？”

矜寒失笑。他知道老妈是要人哄的。

“好好好，你大人大量，对籽嘉好一点，其实，除了他是男的这一点的话，其他的，人家都挺好的呀。”

老妈显然对矜寒这句劝导不感冒，“哼，其他挺好有什么用，你听说谁家的媳妇是男的吗？你哥小时候，算命的就对我说他这人很特别，这一生都会过的很特别，我为了这句特别，一高兴，还给了人家好多打赏，怎么，要是早知道，人家说的特别就是连他给我找个儿媳妇都和别人家的不一样的话，我早打死那个算命的臭瞎子了！”

矜寒忍不住“扑哧”笑喷。瞧瞧女人就是爱记仇不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斤斤计较呢，再说，哥的特别关人家算命的什么事啊？

一家人默默看电视。一边守岁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现在的联欢晚会是越来越不好看了。妈妈朝矜寒招招手，眨眼，让他到她房间里去，一进屋，她就塞给他一个大红包。

叶家的老传统就是，只要没成家立业就还是小孩子。就要在守岁的时候由大人给红包。矜寒手一摸，摸到红包里硬硬的，知道是张金卡，他手缩了缩，说了声，“妈妈，还没给哥和籽嘉呢。”

妈打了下矜寒的手背，“不给他们俩，我还没准备接受那个林籽嘉呢，再说了，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哥都胳膊肘外拐成那样了。林籽嘉手上的戒指，花了你哥一大半身家吧。”

矜寒说，“嗨，什么啊，我看就一假戒指而已。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越寒在那个时候给籽嘉戴上的戒指，给人的至多也是游戏的感觉而已呢。可明察秋毫的老妈立刻尖锐指出，“假钻？懵傻子呢？以为我不认识啊？MOON UNDER STAR ，我最喜欢的一对戒指，意大利名设计师莱昂.基诺出品，钻石代表的语言是，你是我唯一的爱。男戒代表MOON,女戒代表STAR。这枚叫STAR的戒指，可惜，有个英国人倾家荡产买来哄心爱的人欢心，可是他们在去中东旅行时，不知去向，几十年以来，人们一直再也没有发现这枚戒指的下落。而这个世上仅仅剩下的唯一，也是世界上最名贵的戒指之一，MOON UNDER STAR 中的MOON，你哥，把它，把这星球上唯一的爱捧起来给了林籽嘉，我儿子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他还要我这个辛辛苦苦养育他的老妈干什么？他林籽嘉还要我这个可怜的女人区区一张金卡干什么啊？”

矜寒顿时语塞。怎么差点忘记姨妈在香港开了家首饰店，老妈经常飞过去照顾她的生意，基本上算得上大半个钻石鉴赏家！他听了妈妈的一席话，心里猛然被撼动了。MOON UNDER STAR ?星空下的月亮？那枚戒指有一个好美的名字！或许也只有籽嘉配有这样的爱，这样美丽名字的戒指吧。

矜寒出了老妈房间，籽嘉干坐一会，又朝叶妈妈搭讪，“阿姨，我会跳三只小熊，要不要跳给你和叔叔看？”

几个人都惊讶看着鼓起勇气的籽嘉。

可能他太急于想和叶爸叶妈熟络起来，所以效果反而格外糟糕，叶妈妈立马生硬拒绝了籽嘉的请求，“我不喜欢，矜寒爸爸也不喜欢太吵闹的东西，不必要了！”

籽嘉低下了头，嘴巴微微撅起，看样子是受了些打击。矜寒心里有些怪老妈的不客气。越寒站起身，拉着籽嘉的手，“走吧，籽嘉，时间不早了，爸爸妈妈，矜寒，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和籽嘉回家了。”

搂着籽嘉出了没有半点生气的叶家。越寒开车，籽嘉一路没有说话。越寒腾出一只手盖在籽嘉手背上，“想什么呢？”

“对不起，越寒哥，忽然，对你有很多的抱歉。”

越寒嘴咧咧，笑起来，“傻瓜，怎么，抱什么歉？”

“让你这么为难，让叔叔阿姨都这么困扰。”小傻瓜带着很严肃的神气说。

越寒失笑，“如果真心抱歉的话，下辈子变成女的啊？”

傻瓜摇摇头。

路上的行人很少。这个时候，大家都窝在家里过年，街道一反往日的熙熙攘攘而是空荡寂静的可怕。偶尔也会有顽皮的孩子从半空中丢下一支烟火，短暂而绚烂的炸响后就恢复了一片沉寂。

“不。我喜欢我这样。我喜欢，”小孩小声说，“什么也不怕，什么都挺得过。我喜欢，简简单单的头发，简简单单的衣着。喜欢像现在这样，是个男孩子。”

专心开车的越寒飞起一片目光看了看籽嘉。叹息，“好吧，既然你喜欢，下辈子，我也还是做男人，不管你那时是否记得我，我都一定会过来找你，到那时，你林籽嘉无论在哪里，你一定还是我叶越寒的唯一，记住！一定记住！”

车不停向前开，高大笔直的白衫树一直向后向后。籽嘉看着浓密的树木向后不断退却着，街道两旁都是斑驳的树影。

2007年的岁末，2008年来临了。日子就这么无声无息滑过了一年又一年。

我不知道，人是否有下辈子。

也不知道，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倒是究竟能变成什么。

只是在那一刻，我深深明白一点，如果能有下辈子的话，我还希望，能和哥在一起，哪怕，我只变成他家门口的一棵矮橡树。

而且，我还知道，如果，对下辈子仍然有所期待的话，也许，真的，哥，我一定还能遇见你。

第 62 章

天空有绚烂的烟花盛开着。一簇又一簇。把蓝黑的天幕刹那间仿佛印成了白昼。

越寒抱着籽嘉，头埋在籽嘉后颈窝里，细嗅他身上散发着的淡淡香味。

“籽嘉，过两天，公司有个重要项目，需要我和矜寒去法国学习一个多月，你要照顾自己，每天，等我电话。乖乖等我回家好吗？”

“嗯。”籽嘉点头，越寒手揉揉他的黑色短发。

“我会尽快回来。以后，也尽量多抽时间陪你，好不好？”

“嗯，好的。哥，有时间就陪我，你忙的话，我就陪你，没关系，反正一辈子还长的很，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籽嘉脸贴着越寒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渐渐的，越寒的心跳开始紊乱起来，看向怀里的籽嘉的双眸也迷离起来，脸颊晕染着淡淡的绯色，“嗯，虽然，你说的不错，一辈子还长得很。不过，现在，让我们来做这一辈子一直都会做的事情吧！”

说完，猛然把害羞的籽嘉放倒在床上......

2008年的初春，乍暖还寒时候。时间飞逝，一转眼，越寒和矜寒到法国已经二十多天了。很多话籽嘉觉得发短信说不清楚，打越洋电话又太浪费，所以他搁两天就会给哥写封信。可是他想，如果等他一封封写好了发出去的话，越寒早就从法国飞回家了，所以每次他送外卖到哥住的房子附近，就会绕过来，把他写好的信笺投在哥楼下的信箱中。

这段时间一直是野花盛开的季节；有金黄色的八瓣花朵，纯净和明亮；还有一种美丽的草生植物，覆盖着蓝花。最普遍的颜色是白色的野豌豆花和籽嘉叫不出名字的白色花朵，它们都在芬芳开放。其实比起家养的，暖棚里养着的娇艳花朵，籽嘉更偏爱这些野紫苑，豌豆花和野杜鹃，尽管被初春冷冽的霜无情打过，可这些看起来是这么柔弱却顽强的小东西依然怒放着。

他时常会停下车，用手指轻轻触摸那些小小的美丽花瓣，他甚至还做了别人看着很好笑的举动，每天都用外卖用剩的一次性饭盒装满林中道路两边最肥沃的黑土，然后连根挖些野杜鹃和豌豆花放在简易的花钵里，在回家的时候，再绕个大圈到越寒爸妈家屋外，偷偷摸摸把那些顽强的花朵种在他家门口的草坪上。

上次到他家，籽嘉就想，这一大片草坪，空着什么也不种，真是可惜了。也许自己现在种些野花过来，来年这里会姹紫嫣红一片也说不定呢。

坐在客厅窗边的叶爸爸放下手中的书，戴上挂在衣服领扣的老花眼镜，默默看着正蹲在他家门口草坪忙活着的瘦瘦的身影。

“越寒他妈，你看，小林来了。”

“理他呢，真讨厌！谁要他偷偷摸摸种这些乱七八糟的野花野草了，这孩子，怎么看怎么惹人厌！”说着，眼睛不忘偷偷瞟一眼窗外。

叶爸爸无可奈何摇摇头，“别死鸭子嘴硬了！老太婆！昨天是谁偷偷摸摸给那些乱七八糟的野花野草浇水来着了？”

叶妈妈脸红，冲老头子摆摆手，“胡说什么，谁喜欢那些野花野草了？谁给它们浇水了？我只是想淹死那些和那孩子一样讨厌的野花罢了！”

口气还是冲冲的不耐，只有她的老头子才能分辨得出来，他家凶巴巴老太婆说着话时候语气里的软和以及眉间轻轻浅浅的笑意。

一切寒冷和不快都会过去。冬天到了，春天一定不会远了。

哥和矜寒快回来了。穿着粉蓝色外套的籽嘉坐在街心公园的一棵大黑色橡树下看书，初春的风吹拂在他脸庞，带着暖暖的凉。他搓搓有点冰凉的手心，下意识把脸瑟缩在暖和的白色长围巾里。

这个时候，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见屏幕显示的是越寒。急切按下通话键，越寒磁性低沉声音从大洋彼端传来，“喂，在忙什么呢？”

籽嘉笑，甜甜的，“看书，明天考试。”

“准备好了吗？”

“嗯。”露出两颗玉磁般的小兔牙，“大概好了吧，看了好几遍了，谁叫我笨死了呢。”

“怎么会呢，我的籽嘉最聪明。过三天，我就回来了。”

“嗯。”心说，越寒哥，每天，我都掰着指头数着日子呢。

“爸妈刚刚给我打了电话，他们说，等我和矜寒回来，要给我们接风洗尘，还有，他们说，你也一起过去。”

刹那间，原本籽嘉嘴角弯弯弧度又上扬许多，喜不自胜的点头，“嗯，好的，我也一起过去。”

那端的叶越寒对着手机轻轻说，“籽嘉，我爱你。以后，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哪怕一天都不行。”

“嗯！我也很爱你！”籽嘉嘴角扬起来，对着听筒重重的“MUA”了一个。

怀着喜悦的心情放下手中的电话。好像老天爷也为籽嘉高兴一样，公园上空，骤然间放飞了很多气球。五颜六色飞舞在湛蓝色的空中。

籽嘉仰头，微笑着看着天空漂浮的气球群和没有瑕疵的大片云朵和明净的天空。等他的目光收拢，正准备大踏步离开，有个身影挡住了他。

籽嘉朝旁边让了让，可那人却执意挡着他面前，像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对着他打招呼，“嗨，好久不见了！林籽嘉，真高兴看见你，你真是一点也没变呵，模样还是从前一样一样的逗人疼呢。”

籽嘉紧紧锁眉，疑惑看着这人，觉得颜面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为什么看见这人的时候，大脑里明明一片空白，胸口却恍若炸裂一般的剧烈疼痛呢？

第 63 章

“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人对着籽嘉笑，带着点无耻的无赖，“太遗憾了，说到底，比起叶越寒，我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呢！”

籽嘉太阳穴“突突”跳了好几下，眼前一阵发黑。想起他是谁了，他不就是当年的李副市长吗，看见他，那段黑暗的，好容易被自己埋葬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又重蹈覆辙了。

籽嘉把手捏成紧紧的拳头，深吸一口气，望着面前这人。声音嘶哑着说，“你不是应该呆在深牢大狱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呵呵呵呵，怎么，失望了吧。也是，我做过那么多事，在牢里呆了两年多，家里就有人打通了关节，办了保外就医，林公子，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根本没有什么公平公正。你不是想告倒我吗？没告成吧？一定希望我和你爸一样死在牢里吧，对不起啊，林公子，让你又失望了。”

籽嘉厌恶看了他一眼，退后半步，轻蔑说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深信一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做了龌龊的事情的人一定会受到老天爷的惩罚。麻烦你让开。”

他大步流星走了几步。那人看着籽嘉背影，忽然冲着他大声说，“林籽嘉，你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是受到了惩罚这不错，那叶越寒呢？”

籽嘉闭上眼睛，“够了，你受惩罚，关越寒什么事？他是好人！别把他和你这个人渣相提并论？”

“他是好人，我是人渣？林籽嘉，小心啊，如果我是人渣的话，告诉你，叶越寒也好不了哪里去，顶多，我们两个是一丘之貉罢了！”

“你胡说！”

“叶越寒对你说了什么？说他很爱你，离不开你对不对？你现在自问过的不错对不对？叶越寒对你很好对不对？不过我要提醒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籽嘉停住了脚。没有回头。

“什么爱到天荒地老，离不开，那些肉麻恶心的话，我至少听叶越寒对几十个人说过。那个人就是这样，永远只是把爱情当游戏，而且，演戏都跟真的一样！千万不要以为他装的那副模样是在爱你！他只是在玩你，逗你，就像猫把老鼠捏在手心，在老鼠死之前看它如何才能挣扎时间长一点而已。”他见籽嘉顿住脚步，赶紧说下去，“我们把和你的情景都录下来了，叶越寒还和我共同欣赏过呢。”

籽嘉回头，愤怒的语无伦次，浑身颤抖，“你胡说，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永远记得他一边看，一边笑，还一边说，你身材不错，样子也好，有朝一日，他也要玩你，他还说，你害苦了他，他也要让你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不信，你胡说！”

“好吧，如果你真的不信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也对，蒙在鼓里过日子可能比清醒了好得多，不过，希望你不要到头来被伤害的更加体无完肤就好。”

籽嘉整个人僵直站在原地。双脚也仿佛生了根，一动也不能动，仿佛稍微动一下，全身都要被瓦解分裂一样。

过了许久，他才迈着软绵绵步伐踉踉跄跄走开了。

李源森冷的目光看着籽嘉渐渐远去的背影，唇边泛起一丝冰凉冷冽的笑意。

叶越寒，我曾经发誓，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一百倍一千倍还给你。可是现在，我不想对你做什么了，知道吗？因为我已经发觉，你的命根子不在你那儿，而是林籽嘉，我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林籽嘉，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打垮你，对吧。

拜你所赐，我什么都没有了，还差点把牢底坐穿，好吧，我让你尝尝什么叫得到了又失去的滋味是什么？

籽嘉来到越寒家门口，掏出临走时候，越寒交给他的钥匙。慢慢打开房间的门。他已经说服自己，不要信那人的胡说，只要信哥就好。可是，那句会有一天他要玩他，要他尝尝被人玩被人抛弃的滋味这句话还是在某种程度上打垮了籽嘉对越寒哥的信任感和很长时间来他才勉强建立起来的爱人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