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红流 上————水勿
水勿  发于:2010年0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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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回答:"他们是比你更命苦的人,可惜世人都不看到这点......"
觉得竹帘中人的话颇有几分道理,书童不由一愣,不知如何应答,直到轻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若雪中一丝淡柔香。
"雁儿,这位公子说得有礼。"撑着红伞的公子向前走了几步,雪地上,清秀的脚印,浅浅淡淡,若有若无。
韩庄这才注意到那人一袭雪白的衣裳,柔柔亮亮的青丝从发髻垂落而下,直至腰际。他看不清那人的容颜,却被那双

清雅的眼眸怔住,极清淡,极温柔的那种黑,一抹清痕,淡雅若花。
"不过也正是有了公子这样的人,流连于烟花之地,才造就了他们的悲哀。"声音缓和,有种说不出的好听。
漆黑的眼眸里渐渐融了一层遥远的情感,淡淡的不真切,稍纵即逝,韩庄一时间沉默不语,神情悠远。
"雁儿......"那人手指轻抬,温柔一笑后不再说话。
"是,公子。"在公子的示意下,青童开口说道:"你要是急着缺银子,我家公子可以给你一点的,只是千万别进这里。

"
"我......"少年踌躇地抬起头,幽幽回答:"弟弟病重,急需三十两银子......"
"我们现在就带了十多两银子。"青童立刻从兜里拿出锦带,要递过去,却被竹帘中人再次打住。
"等等。"掀开竹帘,韩庄指了指少年问道:"你家中是做什么的呢?"
"我家世代更农。"
"你过来......"手指一勾,不容拒绝的声音在冷风中拂过。
少年不解地注视着竹帘内的目光,还是犹豫地走了过去。
待他走进,韩庄顺势抓住少年的手,细细地,慢慢地,抚摸着。
"你怎么能这样!"一把拉回少年的手,书童忍无可忍地喝斥道:"公子请自重!"接着将手里的锦带塞进少年的手里,

嘱咐说:"这是十多两银子,你先拿去......千万别被那人蒙了去知道吗?"
" 嗯。"小心地将钱揣在怀里,少年点头不断答谢着。
"我家公子心肠好,不用谢了。"见他要跪地向公子磕头,书童连忙搀扶住他,朝竹帘抿抿嘴道:"不是某人。"随后一

步一步独自朝红伞走去。
"公子,咱们走吧。"
"嗯。"红伞下的公子静静地望着竹帘的方向,一片小小的、细细的雪花落入眼眸,他才缓缓地转身离去。
韩庄注视着那人清柔的目光,白雪纷飞中多了一抹似水的温柔。待那红影在雪中远远消失后,他才唤住已经渐渐远去

的少年,"你等等!"
"公子有什么事情吗?"身子微颤,少年警惕地回过头来。
银子从细格窗畔落下,轻轻的声音从窗内淡去,"这是十多两银子,你拿去吧......"
半响,少年方缓过神来,拾起银子愣愣答谢着,可惜竹帘中人早已远去。
"公子,刚才你摸那少年的手是有原因的吧?"青衣书童跟在韩庄身后,眼中掠过一丝精光。
"青儿,你也看出来了?"
"公子摸的时候,我可没瞧见那色迷迷的眼光呢。"
"呵呵,我只是看他说的是不是实话。"折扇轻巧在青儿的头上,韩庄漫步走出了玉疏阁,"他的手指有茧,应该说的是

实话......"
听出韩庄最后长长的余音,青儿一转,道:"我看主子的心思是落在那红伞下的公子身上了吧?"
那宁静清淡的眼眸,那温柔如水的目光在韩庄的心田再次浮现,多少令红尘迷醉的眼睛他早已见过,唯独这双淡雅的

眸子令他有了一丝恍然......
"公子?"
"呵呵,可惜,可惜呀......"细眉浅浅一弯,韩庄不言一语地踏出了大门,朝泉州书院走去。
次日,泉州书院
银白的是雪,铺满低低的树梢,浅浅的泥路。
红伞摇,青丝飘,淡淡的素影踏着压压积雪漫步而来。
韩庄注视着那抹远远的身影,直到东风吹拂,香零飞絮,点点红色的花瓣吹过自己的面前。
"公子,今天第一堂课,您可得给夫子留个好印象。"青儿将书卷轻放在红木桌上,拭了拭灰尘,回头看着慵懒的主子

,吞吞吐吐小声说:"那个......您还是别看了吧。"
缓缓转过身来,墨发玉簪的韩庄伸手暧昧地摸着青儿的下颌,对上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勾勾嘴唇道:"可以听你的青

儿......不过晚上你得来书房帮我研墨,可别辜负了爹的一片苦心。"
青儿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低下头,犹豫片刻后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小心地递了过去,低眼,抿

嘴。
满意地接过册子,将它塞入袖口内,韩庄接着伏在青儿的耳边低语:"逗你玩的呢,青儿。不过晚上......你要是愿意

,本公子在书房等你。"
"不,不是的!"羞涩的声音立刻回绝道。
看着越发拘谨的青儿,韩庄不忍再继续捉弄,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去吧。"
"嗯。"脸红得烧到了耳根,青儿微微躬身,揣着袋子匆匆走了出去。
真是不禁逗的孩子,注视着青色身影完全消失后,韩庄含笑地摇了摇头,开始漫不经心的扫着四周--左边衣着锦罗绸

缎的富贵公子,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不错;前面端坐看书的公子,神情潇洒,身材修长,很好;右边......空空的

,不知这位公子又是何等姿色?看着眼前这么多的男子,年轻,文雅,韩庄顿时神采飞扬,口水不知不觉地流到了唇

边。淡唇一舔,媚态横生,爹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好好用功的,墨眸在泛着青春活力的身影上转了又转。
在锦州,流连于红绡软帐,夜夜升歌的风流浪子,没有一个没听过韩庄这个人的。上月在牡丹亭,美而不妖,艳而不

俗的花魁牡丹,硬是被一个姿色渐衰,才艺平庸的无名男倌活活比了下去,轰动一时。选主韩庄议论纷纷,面对众人

的猜测,韩庄淡然道:"前世今生来世,吾独爱男伶。"锦州城内一片哗然,书香门第的父亲为之暴怒,一气下将其子

送上了泉州书院,希望书香儒学可以改变逆子,光宗耀祖。
屋外,轻风抚过长廊的每一个角落,那挂在屋檐下的铜铃相互碰撞发出绕之不去的"叮叮"声。
屋内,端放窗前的青铜炉里溢出淡淡的檀香,白烟萦绕。
夫子捧着诗经,一句一摇头。
韩庄跟着众人,一句一摇头。目光却停留在那边小册子上--册中一黑发如瀑的男子,雪白的身子隐隐扭动着,额上布

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咬住下唇,似乎正在强忍着某种煎熬,卧榻在云罗绸帐,四周的衣裳洒了一地,好一幅活色春香

的春宫图。
白雪飘飘,清声漫漫,暗香徘徊,夫子满意地不断点着头。
"莲月心,下次注意。"
"是的,夫子。"
耳边温和的声音拂过,韩庄才回过神来注意到一把红色的纸伞斜依在右边的红木桌旁,上面几片白雪还未消融。衣裳

雪白的公子正取下发出银光的簪子,理着有些凌乱的发丝。他双睫微垂,一根细细的红绳挂在他羊脂般的锁骨间,隐

隐透着一层胭脂之色。
注视着红伞,韩庄漆眸一转,将全部的心神转移到了眼前之人身上。从灰色,未沾一点泥土的鞋子所带来的微微吃惊

,到腰间的白色腰带上装饰的好奇,从头到脚彻底扫了几番。冬意朦胧,妖艳的朱红与纯洁的白色交织在暗香浮动的

空气里,清新冷冷的色调,纤尘不染的白衣,韩庄的心情不自禁地停留在了这一刻。
感觉到左边一直凝视的目光,莲月心最终回头看去,细眉、墨发,那人慵髻懒散地打量着自己--又是一个无聊之人。

他报以微笑地点点头,随后不语地翻开书卷不再搭理。
与那人对视的一瞬间,那双淡雅清柔的眸子映入韩庄的眼瞳,令他微微一怔,随后白指绕着黑发,唇边绽放出一丝浅

浅的笑容--竟然是他,可真是有缘......

笑 颜

"在下韩庄,韩愈的韩,庄子的庄,敢问兄台如何称呼?"夫子一走,韩庄立刻走到莲月心身边,眼眸弯弯地急忙介绍

起来。
"在下莲月心。"眉宇轻皱,莲月心合上书卷,起身抬首还礼道。
对上这双清淡的眸子,韩庄也弯腰谦虚回答:"还望今后多多指教,在下学识不多。"莲月心的容貌就如雪中的白梅,

普通却也清雅别致。
"兄台自谦了。"
"莲兄,你我似曾有过一面之缘。"
"哦?在下怎么不记得?"细眉轻挑,莲月心好奇问道。
"昨日,你我曾在玉疏阁有过一番谈话。"
"玉疏阁?"看出他眼神中的轻浮,莲月心若有所思道:"莫非那竹帘中人就是韩兄?"
"不错,正是在下。"一瓣淡红映入漆黑的眼眸中,令韩庄有些恍然。
"原来如此......在下有事先行一步,告辞。"莲月心放下手中的书卷,望着失神的韩庄冷冷回答后,掀开竹帘一眼未

回地离去。
身后抱着一叠书册的公子,对着发愣的韩庄好心安慰道:"韩兄不要见怪,莲他历来如此,劝君少接触的好。"
"耶?"转身对上一双色泽略显暗沉的美丽眼睛,韩庄疑惑地望着。
当柳凌昔正面看见韩庄那一瞬间,心头轻轻一颤,浅浅的一抹淡影在他的心中滑过,生出一丝异样的情愫--眼前这人

好生面熟,似乎......当他在努力回想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那似乎是属于最深处的记忆呢。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哦,在下柳凌昔。"缓过心神的柳凌昔伸手向门外一指,"莲月心自负才学,可惜前年却未能考中,让他多少有些孤僻

。"
"是这样......多谢柳兄了。" 韩庄低头将那把还斜靠着的红伞拿在手中,含笑谢道。
"说来,莲月心也是真有才学之人,可惜他又还得再等两年。"
"哦?柳兄可否告知一二?"
"要不你我二人去酒馆,边喝边聊?"
"得,今个我请客,柳兄请。"
"韩兄请。"柳凌昔注视着身旁的白衣,那温柔的,原本宁静的一潭心水变得波澜涟漪,自己的黑眸也似乎有些波动--

那是什么?明明,似乎发生过......为什么自己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呢?
摇了摇头,柳凌昔强压住他心中纷乱的情愫,陪着谈笑的韩庄相伴离去。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冰冷的地面,阵阵寒风却掩不住街边的繁华热闹。路边的小贩们,挥手努力地要喝着买卖;首饰

店外,系着丝带,青丝飞扬的女子笑盈浅浅......韩庄他们谈笑风生,闲庭漫步而行。
"柳兄,这泉州城内可真是繁华。"
"这里乃商家交汇之地,货物流动的一个要口。"
"嗯。"韩庄眨了眨眼睛,看见远处走来一人,脚步慢了下来。
柳凌昔也顺着韩庄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袭水蓝衣裳的男子正缓缓而来,他显然是认出了韩庄,微微一怔,随后不言一

语地擦肩离去。
"楚泰,难道你忘了我吗?"见那人要走,韩庄折扇一提,侧身拦住了他。
一旁的柳凌昔这才将停下之人细细看清楚,不由眼底掠过一丝惊讶--那人雪白的单衣,外面披了一件水蓝的外袍,织

红的腰带格外耀眼地垂落而下。那织红的腰带可是男倌的标识,韩庄居然毫不介意别人的目光,在大庭广众下与他攀

谈起来。
"公子,这里不是玉疏阁......"楚泰慌乱地看着四周,言语中透着喜悦,"让旁人看见你和我们勾勾搭搭,会有损你的

名声。"
"本公子不怕,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目光流连于楚泰的眉宇之间,韩庄走进一步问道:"你去哪?我陪你去。"
楚泰见韩庄身边的这位公子有些局促,顿时噗哧一笑回答:"我不过是回玉疏阁。韩公子,您还是办您的正事去吧。"
"哎,送你回去就是本公子的正事。"
"那,您身边这位公子怎么办?"
"柳兄。"面对旁人的窃窃私语,韩庄故意睁大眼睛,一个个瞪向他们,最后才满意地回首对柳凌昔问道:"既然遇上了

楚泰,我请你去玉疏阁喝酒如何?"
"玉疏阁?"柳凌昔沉思片刻,然后无奈地扯着双唇笑道:"行,那地方在下还是第一次去呢。"
"保证不会让柳兄后悔的,比酒馆可有趣多了。"折扇有意无意地挑上楚泰的几缕青丝,韩庄拉着慢慢吞吞的柳凌昔朝

左边走去。
"韩公子真不是普通人。"
"我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只是你现在才察觉到罢了。"
"那今晚公子在玉疏阁过夜吗?楚泰给您赔不是。"似乎因为刚才的事情,楚泰对韩庄越发地产生好感,一路上两人暧

昧地若有似无地依靠走着。
"今晚应该不会。楚泰,你在玉疏阁也算是名倌了,怎么不懂欲拒还迎的道理?"
"我就知道公子是咱们这种地方的常客。"对上那狐媚般的弯弯眸子,楚泰抿抿嘴说:"欲拒还迎的手段是应付客人的,

我可没当韩公子是客人。"
"我也没把楚泰当作是一般的人......"韩庄正欲搭讪下去,却被柳凌昔用力一掐把话咽了回去。他不禁回头看着那双

色泽略显暗沉的眼睛,似是眼眸中流动着浅浅的涟漪。
"韩兄,玉疏阁到了。"被当作空气已久的柳凌昔,最终忍不住开口道。
"嗯,到了。"被声音怔住的韩庄喃喃回答。
"柳公子的声音可真大......"楚泰走进门内,朝后面两人勾了勾嘴唇,"我先回房,一会就去老地方陪公子们。"
"行,你去吧。"等楚泰远去,韩庄才领着柳凌昔往竹阁走去,"刚你的声音真的挺大的,把我都给怔住了。"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见他熟门熟路地带着自己绕过长廊,柳凌昔的眉宇微微皱了起来。
"也难怪,给你自己壮胆不是?"
"嗯。"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柳凌昔不知为何心中一慌,顺着韩庄的话接道。
"多来几次就习惯了......"推开竹门,走进清幽别致的室内,韩庄斜靠在熟悉的细格窗畔,不紧不慢地回答:"就是这

了。"
"韩兄是来泉州也有些日子了吧?"坐在韩庄的对面,柳凌昔端起酒壶,给桌上两酒杯斟满。
"不长,也就几日的光景。"
"都说风尘之地无情人,我见之前的楚泰对韩兄可不一样。"
"那自然是有在下的过人之处。"韩庄执杯,放至鼻息边轻晃却不饮下。
柳凌昔看见韩庄的唇边绽放了一朵淡然的笑,很漂亮,也很熟悉,那一刹他有点恍然--似是那淡淡的笑颜早已烙在了

灵魂深处,如今才察觉到而已。
"柳兄,莲月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莲月心是我们泉州书院有名的才子。"端起酒杯,两两相碰后,柳凌昔浅浅一品回答:"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才华横溢,

原以为前年科考他一定能高中,没想到他不知何故大病的一场......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让人难以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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