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拭泪痕刀————焰剑
焰剑  发于:2010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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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瞧见他伤得很重吗?”仁义之心,人皆有之。她赫瑶从小便立志要当个女中豪杰,如今既然遇上了,又岂可见死不救!
“可是公主……”
“住口!”
见主子发怒,婢女就算有再多的忠告也只好噤口。少女转头对身后侍卫厉声道:“你们小心搀他回宫,若有个闪失,小心人头落地!”
瘫坐树前,意识几乎丧失的莫召奴,迷迷糊糊的只知道有人扶起了他,知道有人来到之后,久绷的精神不禁随之松懈,而肉体的疲惫也立即侵体而上。他放心阖上双眼,任由这群“意外的路人”,带他离开了这一望无垠的白色世界——

*     *     *
为遣寂寥,望夜独自在山林里徘徊了一、二日。算算时间,出去打探消息的释断离也该回来了,正打算回转,“嗯?是赫丹王的王女!”他机灵蔽身树后。
察觉到随行人员不多,想必是偷溜出宫嬉玩。见随行守卫群薄弱,手中的泣龙怨寒刃渐现,急于复仇的心里,顿时动了杀念。
赫丹王和他舒海一族,灭国之仇不共戴天。今日若是动手杀了他王女,也好让他尝尝丧女之痛又何以与他国破家亡之苦比拟!
脚步才一跨出,他却犹豫了——
望见稀散的数人里头,似乎还有名伤者。看他们的脚程,救人好似急于燃眉……握刀的手竟不由得微之一松。“罢了——”冤有头,债有主。该偿命的是赫丹王,他又何苦为难他的子女……两国交战伤死的人还不够多吗?多少幸福的家庭因此被迫接受家破人亡的局面?如今他若再迁怒无辜之人,无非枉造杀孽……

心肠一软,他敛起刀身。仰天叹了口气,呼出的热气在冷冽的空气里化成一阵白烟。转身离去的同时,他不经意瞥了他们一眼,这时才注意到了那名被背负的白衣伤者。似曾相识的背影,让他胸口不禁窒了窒——

可是在哪儿见过?
一片空白的脑海中,只有莫名的思念涌了上来……嘲然摇了摇头,他拚命想甩去痴妄的念头。
怎么又想起他来……薄利的唇角黯黯一抿,“召奴……召奴他不可能会寻到这儿来的……”听人说相思会成病,原来此话不假……
落寞摇首而行,足迹在雪上迤洒而过,终至伟岸的身影,也缓缓消失在山林的尽头——
静默的大地,白发女子席地而坐,纵细雪洒了满身,鬓间渗出薄薄的汗珠,成了寒冷天候中唯一的暖源。运息的真气环着她,硬是在周围逼出一圈雪痕来,看样子已然调息了一段时间。

“看来莫召奴伤你伤得不轻啊!”黑发紫衫的青年,冷不防伫足于前,一脸关切的端详起吉祥天的伤势。
“啊!”正专注疗伤的吉祥天,忽闻突然响起的话语,心头不由得一惊。睁开眼一见来人,金辉色的瞳子便瞬间蒙上一层冰霜。
虽察觉出她的不友善,笑意轻扬的男子仍是一脸不以为意。“放心,我不是落井下石之辈。”
“哼!”一声轻嗤,道尽她对慈悲与同情的不屑。不过她似乎并不打算站起,依旧盘坐在地,但在与他谈话之际,仍不忘暗自调息。“你来做什么!”
“还是不肯放手吗?吉祥天——”话语温柔落下,“到头来,吃苦的还不是自己?”青年修长的手指,轻轻碰触了她染血的衣衫。
吉祥天毫不领情的挥开那只意图检视她伤口的手,“话说得倒容易!”她语气冰冷的抛下她的拒绝。
他识相缩回了手,浅笑道:“只要你肯。”
“我有我武者的尊严,岂容莫召奴一再践踏!”
“是你自个儿百般纠缠。自他入中原以来,行事莫不低调?他深居简出,不过是想归于平淡……”
吉祥天仍旧不为所动。“我只是忠于组织派与的任务。”
“你明知文诏之事并非如你我所想这般单纯,你又何苦助纣为虐?”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有我的理想和抱负,你不会了解——”
男子眉宇一凝,言尽于此,因不想再多费唇舌便沉默了下来。
“吉祥天是要作大事之人,绝不容私情羁绊。若对自身的行为都无法约束的话,只会导致一败涂地。而眼前最好的例子就是你——九锡君!”
听见吉祥天字句毫不留情的直劈而来,九锡君仅怔了会儿,唇角便淡淡勾起一抹微笑。“吉祥天,你懂得爱人吗?”低沉的嗓音,随着雪花轻轻放送。“人若是绝情断欲,即便掌握了多大的权势,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的一具躯壳。与其一生要形同傀儡似的被名利操纵,我倒宁愿当个凡夫俗子,努力守护我想守护的人,让他得到幸福。而我对于这个选择,也从来不曾后悔过……”如今心似

宁静海。是自己大意错过该珍惜的时刻,他不奢求那个人会再望回起点。他只要能默默守候在他身后,这就够了……
望一望天色,该离开了——再不赶上,怕又失去了召奴的踪迹……继心筑情巢一别,他又一声不响的离开。当他焦急得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寻找的时候,他才想起了最后的线索——秋水宴。

方追到秋水宴,舞造论又是一番刻意隐瞒,在着实吃了不少苦头之后,好不容易才问出莫召奴可能的去处……明知秋水宴是好意保护他,但心里倒也还是起了些微的埋怨。

离行前,九锡君蓦地回头对吉祥天说道:“你好自为之——”是诚心的出自曾是同志的祝福,“不过,我不想见到你再有任何伤害他的举动——”委婉的话语是威胁,也是一种警告。

当紫色的衣袂回荡过吉祥天眼前的时候,她突然出声唤住了他。“等等……做个交易如何?”
“嗯?”九锡君闻言伫下脚步,心底却疑波荡漾。
“莫召奴的伤不是不能治……”
吉祥天没头没尾搁下的话,点燃九锡君的好奇心。“哦?你肯“高抬贵手”?”
“不是我,是你。”她略怀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取得“皇玉”,便可祛除他体内滞留的寒气。你要知道,寒气一旦深入经脉,将会慢慢冻结身体机能。轻则武功全废,若侥幸不死,也成了活死人。”

九锡君心中顿然一沉——“你不是一直想置他于死地?”
“我刚说过,这是个交易。我和他的过节,可以放下。不过,我要文诏。”纤手捻起白发,她淡然说道。
“哼!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死心。”紫衫青年眉间蹙起不悦之色。
“九锡君,东瀛文诏对你来说无关紧要,但若你向莫召奴使计索来给我。我与他从此一笔勾销。”
吉祥天最后之言让他停住了脚步。
见九锡君不再是原先的木然,她更不忘补充道:“他若真心感念你的救命之恩,相信不会同你计较,另一方面,你也除了他的重担。这岂不两全其美?之后,你俩大可相偕退隐,吉祥天保证,今生今世绝不再侵犯——”

吉祥天一番说辞,听来颇为动人。他打住心思,“你的话有几分可信?”
“你还有时间质疑我的话吗?”见他默然,她更是动之以情。“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会告诉你如何取“皇玉”。而且事到如今,已容不得你再迟疑。这儿有份穴位图,待取得“皇玉”之后,你再按图索位,吸取寒气即可。”她伸手递给了他。

九锡君面露疑色接过一观,召奴的性命与召奴对他的信任,他应该如何取舍?难道,真得在他面前成了小人?罢了——
性命攸关之际,他不能再如此优柔寡断。“这……那“皇玉”如今何在?”
“相传是大汗皇宫的秘宝。”
“嗯……此事我自有打算,先告辞了。”他衣袖一挥,便告别了吉祥天。路上仍暗自衡量着其话的真假……看样子他还是得先找到药引……因为她的法子也未尝试不得……其余之事,暂且搁下吧!

一做出决定,他便连忙动身。莫召奴已离开此地多时……至今亦不知如何了?挂念的心不容其他,隐约可见皑白的雪地里一抹紫色的身影急奔而逝——
“呵呵呵……九锡君,愿你早日一解相思倒悬之苦啊!觅不得“皇玉”便罢,若真让你找着了,那你和莫召奴,就相偕到九泉之下再续前缘吧!”吉祥天的嘴角浮掠过一抹阴沈的笑,银色的长发尾随森冷的笑声,静静在雪中飞舞——

第六章·红颜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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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于赫丹王的宠溺,少女任性的要求得到了默许。
大汗王宫的“挹月馆”,顿然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赫瑶公主非旦首开汉族男子进驻皇族重地的先例,更是不惜动用权势、财力,延聘各地名医。天真烂漫的心,栽进一头热情。

挹月馆内,莫召奴略微苍白的脸上,看似淡然。略复元气的身子半倚着床,大方的让刚风尘仆仆抵达的御医诊断他的脉象。
“太医,如何?”赫瑶难掩一脸焦急问道。
“这……”医者的内心一半挣扎,一半胆怯。源于对莫召奴紊乱脉象的束手无策,也因之前被驱逐出宫的太医不计其数,他害怕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连日下来,这般忧苦的面容见多了,一察觉出大夫的难言之隐,莫召奴释然开了口。“公主,别再为难他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不行!我一定要救你!”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赫瑶公主对汉人改观了不少。其实他们并不如传言中可恶,尤其是眼前这位斯文俊雅的少年,她心里更是对他产生了好感。她转头瞅向御医,由帽缘垂至耳际的珠串,因身子的摆动,荡摇出漂亮的波动。“你说是不说!”口气硬是失了平稳。

“这……就目前看来,只能暂且使用“雪莲玉露”以固本强元,相信莫公子若能再慢慢善加调养,脉象自会转虚为实,逐渐强固起来。”惧于公主蓄势待发的怒气,御医只好委婉的禀告事实上并不乐观的诊断结果。他忧心忡忡的望向莫召奴,老迈的眉头不禁深锁, 

“不过你要小心,你体内的至寒之气已经有入侵经脉的现象,千万不可再妄提真气,否则神仙难救。”医者父母心,他也算是尽了为医的本份。
对于御医的话,莫召奴仅回以浅浅一笑。这番听来熟悉的话语,记得不久前舞造论才对他说过。
御医转头对赫瑶公主迟疑道:“至于这“雪莲玉露”,公主……”“雪莲玉露”乃是他极尽平生之力钻研药典之后方才得知的专治内伤的圣药,但这世上是否真有这种珍贵的药材?他就不得而知了。

“行了,这儿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未待御医把话说完,赫瑶便开口制止了他。
在御医恭敬退出房后,门扉乍掩,同在房内的婢女赛佳便立刻接口说道:“公主,记得前些日子邻邦小国不是刚进贡一瓶疗伤圣药给大王的吗?据说那瓶药弥足珍贵,乃是三百年才开花一次的雪莲花熬制而成的,那瓶药该不会恰恰是御医所指的“雪莲玉露”吧?”

“你瞧!这是什么?”赫瑶不动声色的自怀中取出一瓶白玉色的小瓷罐。
“啊?那不是——”赛佳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般的瞪大眼睛。
“嘻!幸好我请父王把它赐给我了!”赫瑶窃喜的紧握着药瓶道。没想到当初一时的胡闹,今天居然就派上用场了!一直不明所以的莫召奴,听完主仆两人一来一往对话之后方才恍然大悟。他连忙开口辞谢道:“公主,如此珍药,莫召奴承受不起……”

“我同你一见如故,你就别再跟我推辞了。再客气,就是不把我当成朋友!”赫瑶佯怒说道。
“我当然视你为友,可是……”莫召奴情急的解释起来,面对如此天真善良少女,他该如何拒绝才不会伤她的心呢?
“别再可是了!”赫瑶露出皎白的贝齿,露出灿烂的一笑。“收下吧!药就是要用来治病的,否则就辜负了制药者的一番美意了。”她半强迫的将小瓷瓶塞到莫召奴手中。未料在推拒的一来一往之间,彼此的肌肤不意轻擦而过。敏感的赫瑶公主,少女怀春的心思一时遮掩不住,双颊迅然红霞上染,一颗心硬是不安分的鼓动起来,她连忙垂下了眼眸,再也不敢看莫召奴一眼。再见到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羞涩更是顿时填塞了整个心头。“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目送她离去的背影,莫召奴嘴角止不住轻笑的摇了摇头。“这女孩毫无心机,天真善良,唉,如今待人能如此坦诚的不多了。真庆幸武林的污浊,还没蔓延到这儿来……”

他好奇打开手上的“雪莲玉露”一观,才一打开瓶口,清雅的莲香立即逸散而出。
“往后也许真的跟个文弱书生没什么两样了。”心头伤一旦被牵动,适才伪装的释怀,转眼间又见崩落。他郁郁阖上双眼,“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想留下遗憾……”欲泪的情绪硬是忍了下来,失意的黯然,让人望之心疼。浓长的羽睫随着消沉的话语轻轻扬动,烛火掩映下,眼角依稀可见水光闪耀。

*     *     *
在赫瑶公主有心的安排之下,英华外发的莫召奴,不知不觉成了宫中的风云人物。
赫丹王在与他作过几次交谈之后,亦不禁为他的风采折服。在赞许女儿识人不凡的同时,私底下也更坚定了欲招揽莫召奴为幕僚的决心。
未料这份恩宠迳直加深了莫召奴的不安,尤其在赫丹王三番两次游说他为官不成之后。
奇怪的是在近日的交谈中,赫丹王竟也没再提起要招揽他入麾下之类的事宜,只是常听见他有意无意的问起自己对赫瑶公主的想法,这情势倒也让他感到万分诧异。心想若非仍感念赫瑶公主救命恩情,他可能早已选择离开。

一如往常,御花园内一抹孤影独伫,若有所思的莫召奴回想起方才与赫丹王的对话——
“莫召奴,你觉得赫瑶如何?”
“公主堪称女中豪杰,自是举世无双。”客气而有礼,莫召奴一掬真诚。
赫丹王仅是哈哈大笑乐捂长须。
“该不会……”陷入思索的莫召奴,手里的折扇习惯性的敲上脸颊。
“莫召奴!莫召奴!”遥遥可见,赫瑶公主正兴高采烈的朝他这方向跑了过来。
人未到,声先到,也许指的就是像赫瑶这般直率的少女。缀身的珠玉,随着裙摆飘摇,玎珰轻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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