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拭泪痕刀————焰剑
焰剑  发于:2010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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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的黑发男子俐落甩去刀上尚温的血迹,定神往四周扫视一番。揽入遍地死尸的双眼,却蓦地厌恶起这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来。
“你杀了他?”莫召奴足声轻盈来到身边。
望夜默然不语,仅伸手拥近他单薄的身子。
“这样一来真的非决裂不可了。”美丽的唇角微扬,说话的口吻有些释然,也有些无奈……
望夜皱起眉头,心底那股莫名翻腾的妒意,让他感到不悦——他感到悲伤吗?对他那名唯一的朋友……他依然记得那名紫衫的美青年在他面前是何等的信誓旦旦……

*     *     *
天朝署。
“啊——”静谧的深夜,突传而来的女子尖叫声惊动了署内上下。
九锡君闻声亦连忙起身整衣前往探视。“声音是来自凤昭容的房间,究竟是出了何事?”心底的疑问,待到了凤昭容门口揭晓了。是洛阳丹客,但那只能算是一颗血淋淋的首级高悬于床头上。

吓得花容失色的凤昭容一见九锡君到,便慌然扑了过去,深夜的惊愕悉数化成泪水,她倒入他怀中啜泣不止。
九锡君轻搂着她发颤的身子,便回头对身后千头万绪的众人淡言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大家先下去休息吧!”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仅轻轻拉开了她,便转身合上了门。

房内山雨欲来的氛围,正慢慢酝酿——
“你私下派洛阳丹客出任务吗?”
面对九锡君质问,凤昭容心虚不敢看他。
“怎么?敢做不敢当吗?”
九锡君重击桌面一掌,轰然的巨响让凤昭容踉踉跄跄的退至床前。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震怒。突然想起洛阳丹客是因自己而亡,下意识抬起了眼,他尚未瞑目的首级正高悬其上。“我……我……署长,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派他到心筑情巢察看一番,我并不晓得……”

“你究竟还暗中进行几项我不知情的任务?”九锡君冷冷走近她,“你又是何时知晓“他”的事?”
“啊——”眼前的男人越是逼近她,她越是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你派人跟踪我?”九锡君抬起眉毛,质疑的言语流露出浓浓愤怒。
“不,你听我说——”凤昭容拉住他的衣袖一脸急于答办的模样。
“哼!”他甩开她苦苦的哀求,并不予以理会。
凤昭容虚软的跌坐床缘,无力面对九锡君让她心碎的冷漠反应。她错了吗?她只不过是想夺回他的心啊!“你就这样护着他,却从没体谅过我的心情!”
“凤昭容……”九锡君愕然转身,却揽进一张泪痕斑斑的容颜。
“是的,我是派人狙杀他!因为他该死!”她惊讶自己居然能如此平静的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明知会惹起他的怒意……
九锡君搁在桌上的拳不觉握了紧,如果下得了手的话,他大概在她尚未说完那句话之前,便失手杀了她。
“难道不是吗?你为他终日魂不守舍,他又是如何回报你?”
俊逸的容颜上顿时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这……不关你的事——”她怎能如此残忍?硬生生剥开他的伤处……
“原来你比我还不敢面对现实。”凤昭容面无表情的道。
“够了!别再说了——”九锡君哑着嗓子喝阻了她的未竟的言语。伤透的心已不愿再追究,再追问下去,唯一的终点不过是在彼此剥蚀陈旧的伤口。他默然离开凤昭容的视线,当双脚跨出门槛的那一刹那,他也不明白脸上渐滑而落的两行温热是为了什么……

凤昭容眼睁睁见他离开,并未出言阻拦。秀丽的嘴角仅缓缓勾浅一抹苦涩的笑——
*     *     *
“如果时光能就此打住该有多好——”天际皓月半圆,再不久就是中秋。莫召奴席地而坐仰望夜空,却又不禁语带感伤。
心筑情巢内繁花艳美多姿,却远远不及主人令人悸动……清风送徐,莫召奴今晚似乎有些多愁善感……
“泪痕,但愿人长久可能吗?”他蓦地转过头去询问身旁的望夜,绯红的唇,几乎就要碰上他的。
望夜一时不知该做何回答。他自小便一直深信不疑舒海王国是何其不可一世?可尔今呢?落得灰飞烟灭的也是……
“中秋佳节对中原人来说,是个团圆的日子喔!”莫召奴双手环抱着膝盖,语气忽地闷然起来。
望夜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中秋啊……”团圆二字对他而言,向来是不敢去触碰的名词。
“泪痕,你想家吗?”莫召奴扬起淡笑的眼眸看着他。
“嗯?”家?不……他没有家……他就连国家都亡了……
“中秋时,我们来喝杯酒好了。”莫召奴突然提议道。
“啊?”为何非得订在中秋?不过这个问题望夜并没有及时提出来。想起了那名紫衫的美青年,他,从不陪他过节吗?
“我不管,就这么说定罗!”莫召奴将身子略微往后倾了些,顺势将头靠在望夜肩上。轻覆的羽睫在秀丽出尘的脸上形成两道淡色的阴影。
就这样,他背靠着树,莫召奴靠着他,度过了无言的一夜。
霜露清冷,依稀可感。望夜轻轻搂进睡已睡在他怀中的莫召奴,才略微舒坦了近乎僵直的手臂,却蓦然发现——
沿着他秀丽的脸庞,一泪冰凉渐滑而落,默默跌落在他的手心上……
泪?
望夜凝视着那张未曾醒来的容颜,心里一片荡然。
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他在梦中也感到难过?
即使如此,为何连他的心也会觉得痛?
初次浮动的陌生情绪,让望夜,不禁感到慌乱失措……
第三章·红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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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消这一刀,那我的爱与憎就有了归宿。”
紧闭的房内透不进一丝光亮,桌上残烛将尽,弱焰静燃。
凤昭容两眼无神的呆坐在地,憔悴的模样,让人不禁揪紧了心。“如果真的无法挽回的话……”她缓缓抽出匕首,抵着自己腕上肌肤便倏然一刀,从划过的血痕上,鲜血如露珠般接连自苍白的肌肤渗了出来,这景象让她不禁看得有些傻了——

“好美……”
就像皑皑雪地里凋落的红梅,若能化身一缕梅魂与漫天的飞雪共舞,方能感同凄寒的冰雪,亦如她的心已冷透。
再次握起匕首,刀尖对准着血脉,怎么,泪水又不听使唤爬满双颊……
以为自那夜之后泪早已哭干,心,还会痛么?
“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突来的一道掌气,打落了凤昭容手中的匕首。
“谁——”她吃了一惊,慌忙探寻掌气的来处。
“想不到凤昭容竟是如此不堪一击!”门扉被风吹了开来,房内刹时寒风流窜,白发的女子,莲步轻盈从容走了进来。
凤昭容失笑看着走进房的女子。心底不禁一片怃然。“吉祥天,你来看我笑话吗?”
她非得等到自己落魄至此田地,才肯来见自己一面吗?
十几年来音讯杳然,如今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是该怨她的,怨她不该引荐自己进天朝署……怨她不该让她倾心,那薄情的男人……
“我是来帮你的。”
吉祥天温柔扶起泪眼婆娑的凤昭容,霜色的唇弯出一抹美丽的弧度。
凤昭容痴然望着她,记得——
吉祥天当初说服她进天朝署之时,也是这般笑着。
一个月之后,九锡君在未知会任何人的情况下挂印离去,天朝署全体上下顿时人心浮动。
“传令下去,即日起,署内事务将由我代为主持,不服者,将按署规处置——”艳丽的容颜里是不容违抗的威严,堂下众人望之不禁噤若寒蝉。
凤昭容端坐正堂,搁在案上的拳头随着力道握紧而泛了白。
“九锡君,既然你决意求去的话,就莫怪我不客气了。这也同时意味“他”所能选择的唯一一条路……你再也无力回天……”
*     *     *
“你凭什么自作主张?”
秋水宴内,不满的咆哮声肆扬。
“剑魄,婚姻大事自古皆由父母作主,岂容你小小晚辈有异议!”从头到尾泰然处之的舞造论根本无视舞剑魄的暴跳如雷。
“可至少你得让我先见见她!而不是你俩这老糊涂一时兴起儿戏订下什么狗屁“指腹为婚”!”
“剑魄,注意你的措辞。我好歹也是你的父亲!还有,不准你再出言不逊!”舞造论设法压抑住即将发作的怒气,忍耐的捂起长须。
“父亲?哈!原来你还有把我当儿子啊?”舞剑魄轻哼一声,看样子他对他父亲的话似乎相当嗤之以鼻。
“剑魄!”舞造论顿时停住动作,皱起了眉头。
“难道不是吗?你罔顾我的终身幸福随意许下婚约,谁晓得寒天放的女儿是不是同他父亲那副驴子脾气?”舞剑魄自幼便对所谓世交的“金刀会”寒家相当感冒,不解寒家向来跋扈的作风,秋水宴为何总得忍让几分?

“寒家千金我见过,品性至少远胜你那些花街柳巷的莺莺燕燕!”正因舞剑魄生性轻浮,所以他才会想尽办法让他安定下来。但为何他就是无法了解老父的苦心?
“哼!要跟她过一辈子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当然无所谓!”舞剑魄接着又说:“总之这门亲事我绝不答应!你要是疼她疼得紧,倒不如自个儿要了罢!”
“混帐东西!你在胡说些什么!”听见儿子一番胡言乱语,舞造论就算平生修养再好也立即一扫而空。所蔓延开的怒气,波及了近他身旁那张无辜的桧木桌,当场粉碎散裂。

“少主!您就少顶撞两句吧!”在一旁的老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连忙出声阻止两人的争执。
“我这是在开通他那颗古板的脑袋!教他跟寒天放来个亲上加亲岂不美哉?”舞剑魄见舞造论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更是掩不住的窃喜,他仍不忘火上加油一番。
“孽子!再让你胡扯下去,不晓得你还会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来!来人啊!把他给我押下去!”舞造论愤而喝令在旁的老仆动手擒人。
“老头!你敢关我!”舞剑魄不堪就缚,企图挣扎。
“主人——”
服侍舞家多年的老仆见俩父子再争执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心想说说情,少主毕竟年少不懂事,也难免心高气傲些……然而——
“押下去!然后派人守住他的房门!没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探视!我要他自我反省、反省!”舞造论丝毫不让步。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处于弱势的舞剑魄仍不忘逞口舌之快说道。
“下去!”出了这般忤逆的儿子,这可真教他头痛欲裂。他伤神的轻揉太阳穴。看样子还得再给他一段时间……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为人父母的难处……
就在父子俩争吵过后数日——
“哼!区区一扇门就想关住我!老头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深夜时分,自秋水宴内遁出了一条人影。错乱的步伐,离者显然行色匆匆。
“我这一走,除非你求我,否则别想我再踏进秋水宴一步!”舞剑魄对于身后的一切丝毫不感到留恋。对于这自幼便伴随他长大的庄园,他连看也不看一眼便纵身越过了围墙。

这时候,发现事态不对的老仆难掩慌张的神色,无视深夜便连忙跑去叩了老主人的房门。“主人不好了!”
“何事如此匆忙?”舞造论慢条斯理的打开房门,取笑同是一把岁数的老人做事却还这般不稳重。
“少主他逃走了!”
“什么!”
“主人,老仆想少主会不会真的想逃婚?咱们秋水宴可丢不起这个脸啊!”
“我不会让这荒唐事发生的。”舞造论长吁了口气便与六神无主的老仆面面相觑起来,顿时,两人只感到无限头疼——
“东瀛下一波的攻势不知何时再来?”
莫召奴望着亭内的“无名龙刀”,心里暗自盘算着。看了“无名”一会,他蓦地自怀中取出了张黑绢抛覆在龙刀之上。只见绯唇轻启,念念有词。顿时,黑绢下一阵金芒辉洒,过了不久,心筑情巢便又恢复了往昔的静谧清寂。

一旁的望夜,见他若无其事地收起黑绢,不禁对其此举感到诧异。疑惑的眼神想询求答案,意外发现他秀美的眸子正专注于落霞残夕。
“从此,“无名”,就只是“无名”。”莫召奴转头凝视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今日的黄昏很特别,他并没有如往常般开口要求“无名”点头,因为他知道,即使夕阳西坠,金龙,也不会再出现了。
望夜见他再度背过身去望着夕阳,那削瘦的身子在秋风中似乎显得太过单薄,走上前去替他披上了外衣,“可别着凉了。”这是他唯一所能为他做的……
莫召奴唇边勾起一丝轻笑,“你可真是小看我了。”白晰柔软的指尖,还是微微拉拢了半敞的衣襟。他怅惘的抚着龙刀,与“无名”,就这样无言的结束了。
在过去晨昏相伴的记忆里,何妨留个纪念?
“可否,替我取来笔墨?”
“好。”
“飞光亭”。心头的遗憾,成了娟秀的字迹在梁柱上飞舞着,墨渍犹湿,却是道不尽的酸啊!
待及一掌温热温柔覆上他的,自指尖传来的关怀,他抬起了头定定凝望着。
“与泪痕晨昏相伴的记忆,将永伫吾心……”张开眼,莫召奴含笑看着黑发青年。
悲伤,决不能让它滑落……
*     *     *
夜雾弥漫,不祥的预兆吹进了心筑情巢。森冷的砍伐声,细密连绵静静在周围呼啸。
“嗯?那是什么声音?”不寻常的声响惊动了沉思的莫召奴,他闻声欲出门观视。未料脚步才一跨出,身后之人便拉住了他。“泪痕……我去看看就回来……”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是想让他安心。

望夜只是将他重新拉入座椅内,便赶在他之前欲出门去。
莫召奴目送他离去的刹那,心中突然顿生一阵恶感。
“别——”心慌之下,素手环住他的腰身,额首慌然的靠上了他的背。“还是别去了——”好不安的感觉……心里好像顿时被掏空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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