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庸臣+番外————春溪笛晓
春溪笛晓  发于:2010年09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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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他腰间有陛下钦赐的玉令,当然不会换上去。

令我错愕的是,景桓招呼掌柜过来,取了一截红绳,将玉佩戴在胸前,转头望着我笑道:“我还道你忘记了,其实早就备好了却觉得不适合,才没有送的是不是?”

我不答,景桓的声音犹含笑:“君闲你行事总是这般小心,小小年纪的,连白发都有了。当时我见皇兄跟霄芳哥哥并肩而立,总想着我也要找那么个人,君闲却为何总是防人于千里。”

景桓眸微阖,手中折扇一时开一时合,低声说:“也罢,是本王诚意不够,等本王做完接下来的事,便与君闲开诚布公。”

若真有意誓死相随,我应当问他要做什么。可是我已知道,也已决心要走另一条路,又何须问。

景桓似也料到这结果,随手拿过掌柜取出的东西,施施然回了府,仿佛方才什么也没说。

我闭着眼仰坐在椅上,仿佛刚刚太子走后那般无力,入目是长天居璀璨生光的华玉明珠。这般盛世,这般太平,如何能再乱。

8.背道(中)

我这杀神刚离开长天居,转脚就听见长天居热闹起来。我跟那群公子哥儿过不去早已不是新鲜事,闭着眼都能猜到明日坊间又会流传起武侯世子仗势欺人,权贵子弟搬来御史爱子相抗,最后景王照例偏帮,武侯世子狗仗人势又横了起来。

怎么算,都是我的名声吃亏……

那添油加醋造谣生事的狐狸掌柜,正享受这群星捧月的差使,连目送也不意思一下。这老头与其呆在长天居,还不如说书去!

那日后景桓找我的次数减减少了,我便闭门不出,直到爹拿着拜帖吩咐我上将军府一趟。他因为武侯的身份不便上门,只能叫我去看看韩叔的情况。

想来韩叔毫无消息,他也察觉到了什么。爹对我这儿子还是很放心的,见我疑心也不解释,直接叫我注意韩叔的居处是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我当然知道韩叔现在的状况,脸上却还是不甘不愿,“殿下说今日一起出去……”

爹果然沉下脸,“别胡闹,叫你去就去,前些日子也不曾向你韩叔讨教两招,将军府高手如云,你看看能不能找个人给你指点一二,别整日跟景王混在一起!”

景桓跟明珠的感情渐渐好了起来,我还没见过景桓这么有耐心的时候,想来王妃大概就是她了。本来今日他们一起游玩,我还想好好巴结的,既然爹有命我只好不去了。不知怎么地,心里不觉得遗憾,反而很高兴。

爹无奈地道:“别每次教训你就只知道笑!”

得意的笑容僵住了:“我没笑!!!”

爹的脸色也好了起来,拍拍我的头:“知道了,你去吧。”

我拿着拜帖上门,将军府的人明显有些诧异。赵将军从边关回来后还管着京城的城防调度,这些人大多见过我跟景桓还有蔡子言那群人闹起来的模样,当然认得我。

几个侍卫将拜帖仔细翻来覆去地看,还时不时斜了我一眼,老半天确认无误,跑去通报。

赵将军自然不会亲自来接我,他知道我的来历,叫人引我到偏院。而后引路的侍卫嗖一声就不见,不愧是将军府的,训练有素。

这就是赵将军安置韩叔的院子,我刚走进来就嗅到了一阵药草清芬,连心头都有些发软。

赵将军正大咧地在院中喝着酒,也不怕把身子喝坏。我想了想,也上前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赵将军首先开口:“常听说世子好酒,这会儿才算了解!”

我握着杯身,笑着说:“将军不怕,我怕什么?”

赵将军哈哈大笑,嘲弄地看着我:“我有解药。”

我身后一轻,已察觉有人扶着我。若不是他,我恐怕就倒下去了。赵将军极为错愕,想不到我竟会带人前来,而且将军府中的人一无所知。

我脸上却不动声色,问:“蓝栩,那家伙回来了?”

蓝栩在身后扶着我,微皱眉,似乎不认同我的称呼,却仍旧点头应是。蓝栩的堂兄就是晨风阁那不务正业的主人,我想起那四处玩闹多过呆在京城的家伙,似乎今日到京了。大概是不见我去迎接,立刻请蓝栩来找,这狂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蓝栩暗暗给我一颗朱红药丸,我勉强坐起身,便朝蓝栩挥挥手,说:“你回去吧,就说爹吩咐的事还没做完,我忙完就去见他。”

蓝栩不是多话的人,一转身就不见了。赵将军沉默良久,才沉吟道:“将军府的守备,还须加强啊。”

我又倒了杯酒,和着院中的淡淡药香饮了一口:“将军又不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要那么密不透风做什么?”

赵将军仍是不甘:“为什么你能察觉,我却不能,你这小子——”

我说,“因为他曾是我的手下,我当然能发现他的潜入。”

赵将军神色缓了缓,“也对。”

万般无奈地摇摇头,我叹息着说:“我安慰你,你还真当真呐。”

回应我的只有一个字:“滚!”

说笑了一阵,彼此也摸清了周围再无其他人,赵将军跟我讲了太子的事。不出所料,太子已决定秘密将一切关联人物除去,这任务,毫无疑问地落在赵将军手上。

我怜悯地瞧着被我拉下水的赵砺一眼,经此一事,将来太子登基肯定看他不顺眼。他面上却全无难色,反而问道:“你要见见韩弟吗?”

韩叔啊,也是可惜了。我握住杯身的力道一紧,“还是不见了。”

赵将军嘲笑道:“胆小怕事。”

这倒是事实,我毫无愧色地接口:“众所周知。”

赵将军说不出话来了,转身进屋拿纸墨,那架势明显是要我早早走人,屋内依稀传来响声,我却并没有细听。

赵砺边看我写边笑了出来,“绝啊,很像韩弟的作风,等下要封好好封起来,要折得漂漂亮亮地再送过去,让你爹尝一回被冷落的感觉,以往我接到韩弟的信都想跳到风州掐死他!”

我也满意地看着信上简单利落的一句话:“吾兄亲启,甚好,勿念。韩渊字。”

赵砺凝着纸上的字,慢慢不笑了,难得地叹息道:“你怎么什么都自己去做,我看刚刚那家伙也极好,应该多重用才是。”

我想了想,才答:“太厉害了,灭口麻烦。”

赵砺睁大眼,好奇地问:“我呢?”

我本也不想打击他,看他这样期待我才摇头叹惋道:“灭你不麻烦。”

这次他多回应了两个字:“滚,立刻!”

如此这般又将赵砺的自尊蹂躏了几遍,我快慰地步出将军府,心情竟意外地轻松。我这人一旦选定了,便不会再回头望。

回府后爹看到那封冷淡的信,也没有在说什么,我吞吞吐吐地说要去找景桓,他竟没有再生气。明显利用完就踹一边,无情啊!

京城街道平坦,有大江横贯城西,传言在泰和殿上眺望,便能远远见到江流入海,连大海无边无际都在天子脚下,临朝如何能不兴旺。

景桓跟我说那是胡扯,他儿时悄悄到过那里,根本看不见什么海。我认定是他当初太小,个子矮看不清,何况那时还是雾雨天,哪能算数。

雾雨天,连路都有些难行,身后是元宝急冲冲地追来,口里喊着:“世子呐,你怎么又不带伞!”

我转头,慢慢说:“难道不应该是你们带的吗?”

元宝一呆,大概是从没见过我这样说话,我回神,笑着打发他回去。元宝连忙跑走,口里还念着世子刚刚好可怕,怎么像侯爷一样板着脸。

我抿着唇,往江边走去,心里却冒出个念头,“雾雨天,不是游玩的日子啊。”

走近江边却发现自己的担忧多余了,景桓是什么人,他岂是旁人能敌的。江上渔舟急行,显然渐渐暗下来的天让他们有些慌,他们的轻舟在风浪里可撑不了多久。

惊涛中有楼船稳立,影影绰绰宛如海市蜃楼,华灯已亮,雾雨反倒让船身蒙上一层辉光。我已看见两人立于船前,一个是尊贵无双,一个是明丽过人,天造地设,好不登对。

我的目光落在楼船上,这东西是我教唆景桓从西州弄回来的。赵砺一看到这楼船被拆得面目全非,顿时捶胸顿足,疾书上奏陛下,怒斥景桓拆去了楼船的众多机要构造,毁了好好的楼船,这样一来真的只能做游船画舫了。

他这种直肠子的武人哪里看得懂陛下的心思,他的奏疏一上,陛下更是大方地放景桓胡闹。楼船这事可大可小,景桓爱闹可以,危及皇城是万万不能的。

这些过往,已不可能再有了。

正想得入神,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天而降:“哟哟,还没开始就这表情了,叫我如何下手啊~~”

我眨眨眼,知道来人是谁,平静地喊出声:“蓝蓝。”

那声音虽然不知何处传来,但明显已跳脚:“别叫那名字!!”

我恶意地加重的语调:“你是姓兰,单名蓝字,难道不叫蓝蓝吗?”

那声音气闷之余又有些无奈,“会开玩笑,心情倒是很好!疯子,这里的人都是疯子,生我的两个是疯子,连起名都懒就两姓加在一起,你这人也是疯子,就要撕破脸了还若无其事,想我多好一人啊,怎么会跟你们这些疯子搅和在一起!上天啊,你怎么不开眼!”胡搅蛮缠地喊完后,他咦了一声,有些纳闷:“怎么忽然雷电交加?”

我嘲笑道:“开眼了。”

他似乎在咬牙忍住杀我的冲动,最后实在忍不住,便跳了出来,目露凶光:“既然老天都开眼了,那我也开始了!”

他的模样凶狠不起来,吓不了我,我做出个请便的手势。他知我决心已定,便不再多言,转身欲走,忽然又回头:“你身上的药不错,等下给我配点,景王府逮出来那家伙太强悍了,迷倒一了百了!啧啧,这药闻起来好闻,让人浑身发软,居然还不怎么伤身,真用心!这可是深谙采花行当里的高人才做得到,你是不是被谁盯上了?也不对,就你这样子……”

我暗暗磨牙,一脚把他踹下江,没想到他转眼就窜出头来,一脸堪称愉快的表情:“好风,好浪!”

我:“……”

再看去,惊涛依旧,江上已无人。我站的地方极为隐蔽,也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9.背道(下)

楼船每层都设有半人高的矮墙,第一层又用木板围成战格,剑孔、矛穴参差分布,远攻近防皆宜。然而我教唆景桓把这些东西都卸下,差人送往武库,这武库若无陛下及太子谕令,任谁也别想开。不仅如此,楼船上的檑石、铁刺等防御武器都已上缴。

景桓的四层楼船名飞云,高百余尺,容战士千人,巍峨威武。经我改头换面,却添了一种柔靡之气。

景桓所立之处是飞庐,在重楼之上,能鸟瞰全城。我曾在那里站了会,便觉得即便呆在家中也不太安稳。不过死角当然是有的,不然我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了。

既是玩乐的地方,掌舵的人就少了许多,但兰蓝再怎么狂妄,也不会独挑景王不知在楼船上的守备。

一声风哨响起,水中有十数人窜出,手中俱是杀招,直往船前两人招呼而去。

景桓身边只有是三十来侍卫,事出突然,他们一时竟护不到景桓身边。

我不断寻找着兰蓝的背影,这些人若有人能伤景桓,便是他了。

而景桓将身边的人护到身后,没有急着招来侍卫,反倒是疾声下了数个命令。景桓能带上船的都不是一般侍卫,动作极为迅速,一半往景桓靠拢,一半掌控着楼船的方向。楼船上没有任何防备,他们必须赶紧靠岸!

此时又有一人破水而出,他矫若游龙,仿佛逢水而活,在滂沱大雨里没有停滞,反倒是借雨势越行越快,一眨眼已到飞庐之上。

他侧身掠过景桓,直击那娇弱至极的身影。一抹白影自飞庐上坠下,其势之急,竟没人能拦住。况且江水湍急,又是雷雨天,谁也不敢随意跳下江中。

那人潇洒地甩甩发上的水珠,我知道他唇边必定含着漂亮又温柔的笑,甚至隐隐觉得他朝我眨眼:“哟哟,美人儿啊,可惜了!”

又一声风哨响起,来袭的人来得极快,去得也极快。江上风雨声依旧急促,我却感觉到楼船上那片死寂。

一只信鸽从王府方向飞来,停在景桓那边。信上的内容我已猜到,一是韩叔已被赵砺扣下,二是王府又几位客人消失了,都是让楼船上的人更为心灰的事。

谋划了那么久的事情,却在一日之内被告知那筹划的一切已被毁于一旦。

我静静地站着,等楼船靠岸。不消片刻,不远处就有杂乱脚步声传来。我回眸,只见蔡子言站在不远处,定定地望着我。他身边还带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可爱姑娘,想必他也是出来游玩的。

更远处,已是巡防营的人过来了。为首的人是赵砺,虽然相隔甚远,他望向我的眼神还是有些担忧,我却没功夫理会,望着眼前的蔡子言。

他脸色有些阴沉,冷声怒斥:“我看见你和那个人交谈了!景王待你如何我们比谁都清楚,你居然做出这种事!为什么?”

我说,“带两位夫人回去吧,这里凶险,别动了胎气。”

蔡子言犹自问道:“为什么?”

我微笑,眼神却落在他旁边两人身上,“这不是你该问的事,回去吧。”

两个姑娘明悟过来,拉着蔡子言离开了,这时景桓他也差不多靠岸了。

我慢慢踱出暗处,楼船迎面驶来,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景王,佳人环绕,权贵子弟争相讨好。若不是我,何至于险涉生死,痛失佳人,仓皇至此。

此时他双眸沉郁,漂亮的唇下弯,原本温和的眉眼变得冷冽无比。

他望着我,我抬眸凝着他,手中折扇时开时合。这也是他的习惯,见得多了也就学了起来,想必此刻看在他眼里更为讽刺。对视良久,我笑问:“殿下怀疑我?”

景桓的神情在刹那间变得茫然,想来还是信我的。

我语调一转,似有几分欣慰:“这么说来,殿下可真聪明呐。”见周围只有彼此,我笑意未消,又说:“邀明珠姑娘入京,借她找出当年逃亡的余犯,再与风州乱贼韩渊密谋,涉入春闱结交士子,殿下意欲为何?借士子之口翻当年藩王乱中的丞相案,又欲以风州乱兵相挟,欲还亡者声名,还生者前程?”巡防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风声也有些急。见景桓欲跃下,我略退一步,继续传音入密,宛如情人间的笑语:“不过,既然做不到,也不必再提了。”

景桓眸中神色极为复杂,已不能自持,仰头笑道:“武侯世子!好一个武侯世子!”

武侯府虽然没落,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真心要寻回旧日势力,也不是不可能的。爹也是因为十四年前那场变故死了心,才越发清闲起来。我是堂堂正正的武侯世子,那些事爹也没瞒我,而我也跟景桓说过许多。景桓如今以为我借武侯府旧众清查此事,也不是凭空断定的。

我却不能让他这样认定,轻轻握住扇柄,又复道:“爹初时未阻止你跟韩叔密谋,便是不打算插手,此事与武侯府全无关系。”

衣袍在江风中猎猎作响,景桓眸中有几分痴狂,更多的却是恨意,他怒极反笑:“果然除了武侯府就再也没什么东西能入你心!只不过我这已被太子猜忌的景王,还有何值得君闲忌惮的!”

景桓能策动的人实在太多,若不是赵砺及早阻了韩渊,说不定景桓连兵临帝京的事也能做出来。更何况今科进士十有五六与景桓相交,想必赵砺禀上去的时候太子也会心惊,会不会再容景桓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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