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安德鲁斯————百纳川
百纳川  发于:2010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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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拉尔有些矛盾,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在这府里,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伪装……”说这话的时候,他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

安德鲁斯敛了笑。吉拉尔又问他:“在别人面前,你也会突然变得粗暴吗?你的本姓究竟是什么?我问过府里所有的人,好像没一个知道……”

“阁下,您要考虑的是更为重要的事。”安德鲁斯把那五封信往书桌上一甩,扬起了下巴。

“好吧好吧,全听你的。”吉拉尔抽出羽毛笔,逐个念着写,“给德·维福尔,给德·怀特,给梅迪芬奇元帅,给德·波米拉,给萨尔维子爵……好了。”他在印泥上用力印下族徽,咕哝着,“上帝,我的死期要到了……”安德鲁斯从他手底抽走五封挑战书,瞥一眼摊在椅子里的侯爵的背影,没说什么,离开了房间。

十五天期限将至,虽然吉拉尔的训练见了些成效,但和真正的用剑高手相比,他还相去甚远。

安德鲁斯叩响侯爵寝室的房门,不经允许就焦急地进去了:“约定时间就要到了。”

“是的安德鲁,我准备好了。”吉拉尔对着落地镜照了最后一眼,随手拾件外套搭在手臂上,“走吧亲爱的,今天是我们的告别日。”他灰沉着脸。

“您不要胡言乱语。”安德鲁斯从男仆手中取来一顶银灰假发,给吉拉尔戴上,“别忘了,您还要戴面具,并且……”

“面具就算了,为什么要戴这个?”吉拉尔伸手去扯那假发,安德鲁斯却握住他的手:“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胜利。”

“假发吗?”

“还有面具。”安德鲁斯严肃地叮咛,“记住,决斗前的选择权在您,您一定要选一战五……”

“我找死吗?万一他们不赞同……”

“他们都是焦躁的蠢货!他们知道您剑术精湛……”

“剑术精湛?!”吉拉尔苦笑,“这是谁说的?”

“是我!他们相信这个,他们没见过你练剑!”安德鲁斯已显得很不耐烦,催促侯爵快走,然而侯爵总故意放慢脚步。

马车上,安德鲁斯还不断叮嘱吉拉尔:“决斗规则很明确,一局定胜负,您招架不住时,一定要奔向身后方的小木屋……”

“不!不!”吉拉尔双手握剑,两条腿因紧张而抖动不停,“我不会逃的,虽然注定失败,但为了荣誉,我不会在这时让你瞧不起我!”说出这番话,他越发不安,“你、你会在旁边鼓励我,对不对?”

“恰恰相反,我不会在您身边,您不得不单独上阵。”

“可是……”

“阁下,招架不住时,一定要跑去小木屋,否则您会真的失去我!”

“好、好吧……”吉拉尔再不言语,泄气地垂了头。

轻型马车一路飞驰,在距玫瑰桥不远的一座小木屋后停了下来。安德鲁斯亲自给吉拉尔戴上面具,推他下车:“记住,一定要跑回这里,一定!”

“你、你真的不陪我去吗?”吉拉尔露出害怕的神情,看安德鲁斯摇头,他才深吸口气,脱下外套,将它狠狠摔进车里,扯松衬衫领子,提起剑,气势汹汹走去大桥下的空地。

透过银色面具望去,吉拉尔发现绿荫上已聚集了一群戴面具的人。

另一些未戴面具的,是请来观战的见证者。他们中,吉拉尔只认识德·哈维公爵和他的女儿。

一张白漆小椅子里,坐着萨尔维子爵。不会用剑的美少年虽不亲身参加战斗,却也佩戴了红绒面具,手里摇着白羽毛折扇。他身后立一位身材纤瘦的侍卫,同样系了红绒面具。另外四位先生也各自穿戴整齐,由仆人陪伴着,望向吉拉尔。

“看哪,连仆人也没有!”军官打扮的蒙面者,手挥长剑,做出挑衅的样子。吉拉尔不认识他,可见到那一身军装,便知是梅迪芬奇元帅。

“他看上去好像很英俊?”萨尔维目光紧紧追随吉拉尔,自言自语,“不过我可不想成为第一个背叛者。”他惋惜地叹口气,对身后的侍卫低语,“你要一举击败他!”

侍卫点头致意。

吉拉尔没听见这些人刚才的言论:“抱歉……”他无助地走近,“我只认得维福尔……”

“侯爵大人?”维福尔走过来,小胡子下的薄唇轻蔑地上扬,“我以为您比较喜欢秃头?”他在嘲笑吉拉尔府上的男仆。

吉拉尔耸耸肩:“事实上,比起虚伪的假发,我的确更喜欢真诚的秃头。”

“你这傲慢的小混混!”德·怀特用力弯着手中纤细的剑,那剑就像弹簧,一直一弯,他的红头发更像要爆炸似的乱蓬蓬地飞舞。吉拉尔漠视他的无礼,转向另一位佩戴黑丝条眼罩的陌生青年:“请问您是……”

青年身材修长而匀称,他优雅地一礼:“荣幸阁下,我是新继任的德·波米拉伯爵。”

吉拉尔打量这青年,虽然那眼罩遮住了对方大半张脸,但那白皙的肤色,与阳光柔亮的金栗色头发,全都表明这是一位绝对的贵族绅士。青年束一条暗红丝绸发带,翠绿的双瞳,闪烁着智慧与艺术的光芒。吉拉尔暗暗惊艳,觉得安德鲁斯众多情人间,只这一位可以让他欣赏,所以他很真诚地回敬一礼。

“先生们!”一个男仆突然从人群最后钻出来——显然是德冯达休家的,一个秃头,迷人管家早将他安排在此处某地。他高声宣布:“先生们,我说明一下决斗规则。”他逐个行礼,“一局定胜负,谁的剑先掉落,谁就算输。两种决斗方式,一对一淘汰,和以一敌五。介于德·冯达休侯爵发出的挑战书,所以选择权在他……”

“这不公平!”子爵大叫着跳起身。波米拉优雅地一笑:“让侯爵选吧?我们必须有信心。”这时候,让安德鲁斯首先离开冯达休家,已成为五个人的目标。

“嗯,我、我选……”吉拉尔挠着下巴,“我选一敌五……”

“等等!”维福尔捻着胡子站出来,“一敌五?岂不是乱战?”

“这……”吉拉尔不知如何解释。

“先生们,听我说完!”男仆插话,“一敌五的规则是,冯达休侯爵同时挑战您五位。若五位中任何一位掉剑,则这人输了,必须退出比赛,如此这般,直至剩下最后一位。若德·冯达休侯爵首先掉剑,则五位中不得不再选出一位,一敌四,如此继续。最后赢得胜利的,赢得安德鲁斯·杜普莱斯·德·冯达休!”

“越来越有趣了,不是吗?”子爵笑问身后的侍卫,侍卫点一点头。

“各位还有什么疑问?”男仆最后询问。众人纷纷表示没有异议,男仆才谨慎地宣布开始。他话音落下的一刻,吉拉尔身上冒了冷汗。他咽一口唾沫,用剑指着五个人,目光死死盯住对手,向身后跳去一大步。

上帝保佑我!他心中默默祈祷。

第二章03

“嘿!混混,怕了吗?”德·怀特最先冲至近前,狠狠辟下一剑。他力大过人,剑术却平平。不多久,他显出了疲态,大汗淋漓地喘起粗气。其余四人则比他聪明得多,只挥着剑在旁边比划、恐吓,有意让德·怀特作试探敌人身手的炮灰。

吉拉尔看出四人的阴谋,所以只专注对付德·怀特。他选择只防御不进攻的策略,眼看德·怀特体力不支,才趁对方不备,轻巧地用剑尖一挑对方的护手,迫使对方掉了剑。

“德·怀特阁下出局!”秃头男仆大声宣布,让公爵颜面扫地。

看来我还不是太没用!吉拉尔赢得见证者们一片掌声。

“噢!可恶!”德·怀特懊丧地跺了两脚。

剩下四人互相使个眼色,将吉拉尔团团围住。

“小子,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军人的尊严!”元帅的攻击出人意料地凶猛。那三人也在不同方向加以压迫。吉拉尔几乎招架不住,焦急地瞥了一眼斜后方的小木屋。

真该死!他不甘心,不愿向安德鲁斯妥协,但一转念:为顾全自己的面子,而用失去安德鲁作为代价,还不如赌上一把。

只要不掉剑!他告诉自己,只要在这过程中不掉剑,就还有希望!他竭尽全力对付阻在小木屋方向的波米拉,对方毫无退缩的意思。他只得闭起眼睛,没章法地一通猛刺,趁对方侧身躲闪之际,迅速冲出包围,往小木屋狂奔。

“胆小鬼!”元帅大吼,“别让那小子跑了!”

四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先生,您要做逃兵吗?”维福尔的声音讥讽地响起,“那么,恕我不客气地收下安德鲁斯了。”

这话听来异常刺耳,吉拉尔在即将奔入小木屋的一刻,不服气地大声回了一句:“胜负还未最后落定!”他冲进小木屋,才要呼唤管家,却与一个同自己装束一模一样的人撞个满怀。

“是我。”那人扯下面具。

“安、安德鲁?!”

“什么都不要说。”安德鲁斯迅速系上面具,“您若不想失去我,还请呆在这里不要动,也不要出声。”他飞快地说,“干草堆里藏着后门,必要时从那里逃走,外面有马车接应,别让他们看见您!”他提起剑,不容吉拉尔多说,出了小木屋。

“安、安德鲁……”吉拉尔低低呼唤,而对方似没听见,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决斗。

“阁下,可以重新开始了吗?”波米拉深深一礼。假侯爵不回答,趁机刺向波米拉。对方眼疾手快,轻松地搪开。

“嘿,他暗算你!?”元帅粗哑着声音,向假侯爵发起致命一击。假侯爵机敏地躲过。

“我不介意,大人。”波米拉依旧优雅,“为了迷人的安德鲁斯,大家的心情是一样的!”

几人再次排开全包围阵势,把假侯爵困在当中,被困的人却显得异常轻松。

吉拉尔躲在小木屋里,透过破窗户窥视战斗。他从不知道,看上去温文柔弱而性格粗暴的管家,还是用剑高手。

“安德鲁,安德鲁……”他愤愤念着,“你这大骗子!”他的视线紧紧追随乱剑从中轻盈翻转的身影,“要小心……”

真侯爵简直多虑,他眼看冒充自己的人,首先轻松击败萨尔维子爵身边最为出色的侍卫——这意味着德·萨尔维出局。

美少年始终观察战事,得知自己出局时,恨得摔坏了手里的扇子。

维福尔也觉蹊跷:“阁下,您与之前判若两人?”

假侯爵并不理会,倒叫小木屋里的真侯爵听得一身冷汗。

“这小子向我们隐藏身手!他在耍我们!”元帅叫嚣,“太不可饶恕了!”他的进攻像暴风雨似地愈加凶猛。另外两个人也配合得越来越默契,把包围圈缩得越来越小。

是的,太不可饶恕了!用面具遮住面孔的安德鲁斯,在心中控诉:参加这场决斗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我全都憎恨!他反手挡下维福尔偷袭的一击,又转身躲开元帅刺来的一剑:粗鲁的混蛋!他瞪着梅迪芬奇元帅,你对我的一贯野蛮,我会好好回敬给你!他手中的剑随之加快,令观者眼花缭乱,更让三个对手惊诧不已。

元帅额头冒了汗。

法兰西的耻辱!安德鲁斯暗骂一句,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梅迪芬奇持剑的手,迫使对方出了局。

“阁下。”波米拉挂着招牌似的微笑,“您的剑术令人赞叹!?”

你这万恶的伪君子!安德鲁斯沉默着,将目光转向优雅的年轻伯爵。这位管家眼中,已燃起愤怒的火焰。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六年前那一天,你是如何把我骗离大人身边,如何与维福尔这老狐狸串通,使我身败名裂!不堪回首的往事,给他的剑注入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勇气。就在之前,提起托比亚斯·古斯塔夫·德·波米拉时,他还本能地瑟缩发抖。然而此刻,面具赐给他新的身份,手中的剑也给了他十足的信心。

能有今天,我要说声感谢!但是,再见了,曾经玩弄我的傻瓜们!安德鲁斯一个迅猛的转身,闪电般准确地贯穿了两只剑的护手。两只细长的剑,在他的剑端轻巧地飞转两圈,于金色的阳光下划出个漂亮的银亮的环,豁然坠地。

假侯爵的剑尖随之划上半空,准确无误地抵上了波米拉的喉咙。

“当心!”维福尔把惊呆的波米拉往后拖了一把。直至男仆宣布德·冯达休获胜,假侯爵才放下持剑的手臂。

维福尔撕下自己的面具,拾起剑,转身就走。波米拉惊悸未定,还尽量维持风度,优雅地一礼。

安德鲁斯朝远处的众人深深鞠一躬,回身往小木屋方向走去。隐在面具下的美丽面孔,没有一丝表情,脚步却轻松而欢快,几乎小跑。他在众人妒羡的目光注视下,越过小木屋,来到马车跟前。

吉拉尔早从后门逃出来,等候在马车旁边:“安德鲁!你真是太棒了!”他激情地欢呼,上来拥抱对方。对方推开他:“我身上汗味很重,请您不要靠近。”

安德鲁斯扯下面具和假发,披上了外套。

“有什么关系?!”吉拉尔咧嘴笑着,“你让我没有失去你!我要感谢你!”他拼命拽住安德鲁斯的右手,疯狂地亲吻。安德鲁斯显出一脸厌恶,挣脱纠缠,钻进了马车:“阁下。”他冷着脸坐进车里的阴暗角落,“走吧,免得他们起疑心。”

吉拉尔耸耸肩,只好进了马车。

返回府邸的路上,吉拉尔一直问管家各种各样的问题:“你看起来很高兴?”

“我没有。”安德鲁斯否认。

“可你……你看你的手指,在膝盖上跳舞呢。”

“我盘算的不是音乐。”管家瞥一眼主人,“而是更加重要的事。”

“好吧,不过依我看……”吉拉尔朝管家微微欠身,“法兰西最厉害的该是你的剑,为什么要向我隐瞒……”

“您错了。”安德鲁斯注视侯爵,“应该说,法兰西最强的是德·冯大休侯爵的剑。”

“可、可是……”

“我只是您忠实的仆人,是个不足以在外人面前提起的微不足道的人物。”安德鲁斯几乎警告地对吉拉尔说,“这是您和我之间的秘密,如果有人问起,记住,是您赢了比赛,与我毫无关系!”

“这……”

“虽然早有禁止私斗的法令。”安德鲁斯不给吉拉尔机会,“不过您大可放心,检察官那里,我会负责摆平。”

“怎么,检察官也是你的情人?”吉拉尔苦了脸,“那个怕妻子的神经兮兮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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