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落长桥(出书版)by 枫落长桥
  发于:2010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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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陈素登门寻到如星,说是替沈大人传话,要他随自己去太守衙门走一趟。
「衙门?为什么要去衙门?先生不要吓我,如星也没犯什么事啊!!我不要去、不去。先生不要逼我,您现在做了府衙主簿,是个七、八品的官了,可别学着欺负百姓!」如星嘟着嘴,委屈的直跺脚。
「你这孩子,瞎担心什么?」陈素被逗乐了,笑着解释:「沈大人只是叫你去弹弹曲儿而已。他现在暂住府衙后院,自然是让你去衙门一趟,你想哪去了?」
入夜,如星随陈素到了府衙,先从边门进去,又绕了几个弯到了后堂。那里有家丁守着,不让走,只说要先通传一声,请他俩站一边候着。
「先生,这里好大呀,墙这么高,仿佛有点阴森呢......」如星轻声说着。
「哪个衙门没冤死的苦命人?到了夜里自然会有些阴森,所以沈大人才不想住这里。听说已经买了个雅致的园子,正在修整,过些天就会搬了。」
「哦。」如星点了点头,不再做声。
不多久,一位名唤云坷的美婢笑着将他们请进了偏厅。只见沈瑶穿着一袭月白长袍斜靠在躺椅上,那是绣着梅竹纹样的锦缎袍子,领口袖口嵌着纯白的狐皮毛边,腰间扣有一条镂花青玉饰带。他手边置有矮几木凳,乌木矮几上则搁着围棋棋盘、茶具。
「先生,来下几局吧,他躺着没起身,只用折扇指了指,示意陈素到自己身边来,又对如星吩咐道:「坐,随便弹点什么。」
「是,大人。」如星颔首鞠躬之后,在不远处焚着香的琴桌旁坐下,随即弹了一曲《平沙落雁》。
房内烛火闪烁,香气四逸,古筝琴声袅袅,与对弈的二人一并构成了幅极美的图画。意境虽美,如星却觉得很是不妥,因为沈瑶跟先前相比不一样了。前两次见他,虽然被戏弄好几回,可他一直是笑容满面平易近人的;今夜,却变得好冷漠,傲慢地教人难以接受,那握着剑立在一旁的凌琰也是副死人似的冷脸。看沈瑶那一身迫人的贵气,或许,傲慢也是应该的吧,真难想象,他那时就会好心搀扶满身脏污的自己。
「今早在书房,本官有点冲动。没吓着先生吧?」沈瑶轻轻的在棋盘上落了一子。
「没有、没有。只是略微有些吃惊。」陈素连连否认,却是明显的口是心非。沈瑶虽说得很平淡,实际上,他当时就差没把书房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沈家的奴仆见惯了不当一回事,陈素则被吓够了。因为沈瑶是看了他转交的公文之后才突然暴怒的,而那个半人高的哥窑碎纹瓷瓶差一点就落到了自己头上!真要砸中了,不死也得残废,「我自幼被宠惯了,脾气有时不太好。还望先生多担待些。」沈瑶语调平平,没多少诚意,不过,好歹还是说了句客气话。
「不敢当。」陈素摆了摆手。
「那封加急公文,不过是父亲写的家书,一些不中听的话而已。我发火与先生无关,请勿惦记,忘了吧。」沈瑶说得平淡,信中内容,也确实只是沈相爷责骂他年轻气盛、做事鲁莽。新官上任的那三把火烧得过旺。然而,沈瑶平生最不甘心的就是他所崇拜的父亲从没赞扬过自己,只不时的泼冷水。
之后,沈瑶又随意说了些公事。陈素屡屡点头,像个应声虫。他突然觉得有点后悔,后悔答应沈瑶做这八品小官。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那沈瑶可不止大了他一级而已,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像他这种没权没势又没功名的小人物,也只能拿了奉禄丢掉尊严。穿着官服又怎样?还不就是个供权贵使唤的奴才。
如星手里抚着琴,也腾了耳朵听他俩讲话,却一句也没听明白。只大概知道了沈瑶神情傲慢是因为心情不好,也知道了他时不时的会发脾气。此时的如星,对沈瑶发火的理解仅限于「发脾气」三个字而已,他想象不出沈瑶真正发火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可怕场景......
第三章
夜,深了,寒意更浓。
如星在弹琴的间隙皱眉看着窗外,他怀疑待会儿回家的时候自己会不会被冻个半死。不由心想:若是能留下不走就好了,这房里好暖和。
「爷,夜宵已备齐。」沈瑶的贴身婢女云坷站在门外,恭手而立。
沈瑶只微微点了点头,几名捧着瓷碟、盅罐的婢女即鱼贯而入。
「先生,请。」沈瑶率先坐于桌前,又向如星招了招手,「过来呀,无须客气。」
「是。谢谢大人。」「如星才刚入席,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就放在了他面前。什么东西啊?奇奇怪怪的样子,真可以吃么?虽然闻起来很香......他疑惑地望向沈瑶。
「这是三鲜缕肉羹,先以人参、鲍鱼、海参、牡蛎等物熬成汤底,再用其炖初生的幼鹿腿肉至烂熟。此物天冷时食用最佳。」沈瑶对如星解释着,脸上难得的有了一点笑容,「看你瘦成这样,多吃点,补补。」
天呐,光听着都觉得好贵!这得花多少钱啊?与其吃到肚里去还不如换成钱实在。如星在心里直嘀咕,但依然吃得很高兴,不吃白不吃,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陈素吃得更高兴,他也是个聪明人,只看沈瑶时不时的将目光落在如星身上不愿移开,就知道自己只是个陪客的陪客。
「来,再尝尝点心。」沈瑶笑着将一个酷似牡丹花的小点心放到他手边的小瓷碟中。
「好精致,吃掉多可惜呀。」如星将它捧在掌心感叹着。
「不吃坏了更可惜。这是京里送来的,下午刚到。」
「京里?汴梁?」如星彻底呆掉了,居然会有人大老远从汴梁给他送来几个小点心,真是奢侈!不知道是什么人如此溺爱他?上天真是不公平,人与人的境遇为何会相差如此之大?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有的人却只能历经坎坷凄凉终老......
如星正想心事想得出了神,又听沈瑶说道:「准确的说,这是宫里送来的。皇上的赏赐。」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差点没把如星吓摔着!「皇上的赏赐。」这句话从他嘴里讲出来就像是在说:「这馒头,我娘做的。」可是对如星和陈素这等小老百姓来说,却无疑如夏日惊雷。
直到躺在了床上,如星依然震惊于自己竟然吃到了皇上的赏赐。由于太过震惊,他在那雕花红木床上滚来滚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此刻仍在沈瑶府上,睡着客房裹的大床,身上盖的是软软的绫丝棉被,猛然住进这么好的房子,裹着顺滑的锦被,更使得他辗转难眠。
「谁?」如星突然觉得自己床头有些动静,定眼一看,是个隐约的人影!他顿时手脚一凉,吓得头皮发麻。半夜三更的,不会是冤鬼吧!
「别怕,是我。」沈瑶在轻声回答的同时开始宽衣解带。
「沈大人,你、你做什么?」如星打着颤缩到了床角,他记得沈瑶说过要他「以身相许」。以前在酒楼里,他曾见过一个俊俏的男孩被两个官家子弟拽入厢房里「污辱」了。男人之间怎么行房事,如星搞不清楚,但是他还记得那个男孩在房中哭爹喊娘、哀号阵阵。
「沈大人!您、您这是......要做什么?」他断断续续的问。
「不做什么,只是孤枕难眠。今夜陪我睡,不然干嘛要你留宿?」沈瑶躺到床上,将直打哆嗦的如星拖入自己怀中,搂着抚摸了一阵,又趴在他身上四处嗅了嗅,「嗯,肌肤如凝脂润玉,还有淡淡的体香,果真是个宝贝。」他满意地笑着自言自语。
「不要,求求您,放开我......」如星惊恐的睁大了眼挣扎着,他觉得自己的寒毛都倒竖起来了。
「别吵。陈先生就在隔壁,你想把他吵醒么?乖孩子,好好躺着,不用怕,这次我什么都不会做。乖乖睡吧。」沈瑶一面喃喃细语一面将如星牢牢的圈在了身前。
如星不敢大喊,只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动弹。
他先是吓得无法入睡,而后发现沈瑶信守承诺,没有再动手动脚,安心之后,如星竟然真的就这么睡了。他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只是没用脑子去想清楚沈瑶为什么会说「这次」我什么都不会做。
其实,沈瑶也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做。清早,如星起床时枕边已经没了那个不速之客,他原以为只是个怪梦,正暗地高兴着,却突然发现自己脖子上挂了个玉坠,玉上刻着「瑶」字!再仔细一查看,锁骨上方还多了块拇指大小的红斑,虽然不痛也不痒,但却乌红的挺吓人。
沈瑶可不是柳下惠,与佳人同榻相拥,怎么可能坐怀不乱?那是他在如星身上留下的「烙印」,一个深深的吻痕。用以标明他是自己的所有物。只可惜,这俊美少年此刻压根就不懂「吻痕」为何物。
当朝宰相长子沈瑶,官至三品,年轻有为。他自请圣命赴杭州上任,在杀鸡儆猴之后此地一片歌舞升平,身为地方长官的他却清闲得无事可做。杭州虽然是个风景秀丽之地,但在这暮秋之时花叶凋零,没景色可赏。因此,他只得终日窝在家里吃吃喝喝,不时邀请陈素与他对弈,或者强留如星唱曲、陪睡。
当然,这「陪睡」目前还只是字面意义的睡而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沈瑶不打算将如星逼得过紧,含含蓄蓄的逗他玩玩倒还更有意思。
冬除的前三日,沈瑶迁宅至「逸园」。
遇乔迁之喜,自然要张灯结彩大宴宾客。太守老爷搬家而已,竟成了轰动一方的首要大事。多少大小官员豪绅地主,削尖了脑袋想在宴席中露个脸,巴结巴结这相府的公子、皇上的爱臣。瓦舍勾栏,烟花柳巷的若干人等,也都指望着自己能去陪个酒助助兴,这种大场面,赏钱肯定不少!
「死小子!你是不是得罪太守老爷了?」老汉拧着如星的胳膊,抡起鸡毛掸子狠狠的抽在他臀上、腿上。自从发觉侄儿的那张漂亮脸蛋可以换钱之后,他向来都只将棍棒落在看不见的地方,「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好生侍候着,你、你居然敢在这节骨眼开罪他!」
「啊!姨丈,求您别打了!我没得罪他、真的没得罪他!」如星打心眼里觉得冤枉,都已经伺候那沈大人伺候到床上去了,姨丈还这么罚自己。
「你还嘴硬!没得罪他一一那太守老爷今天为什么不招你去他府上?」
「我怎么知道,他说不许就是不许啊!」
其实理由还是有的,只不过如星说不出口。昨夜里,沈瑶搂着他笑道:「明天你不许来,我一定会忍不住随时将你带在身边,还不知有多少人会看着你流口水。你是我的,不给别人看。」直说得如星脸红心跳。
这种不堪的解释,怎好意思讲出来?
「臭小子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姨丈说罢提腿就踹了他一脚。
如星在摔倒的同时,那块沈瑶亲手挂在他胸前的和田润玉坠子,一不小心落了出来。「这是什么?你哪来的?」姨丈一把将玉石抢了过去。
「沈大人赏的。」如星在心底直喊糟糕,被他拿去是肯定要不回来的。
唉,沈大人那里又该怎样交代才好?他还说要自己戴着片刻不能离身的!
「好小子!得了赏居然敢不上交!还有没有别的?」
隔了两日,黄昏时,沈瑶派人将如星领到了他的「逸园」。
进了「逸园」,如星才真切的体会到什么是富贵之家。那是个典型的江南园林,雅致秀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轩榭山石无所不有。那雕栏玉砌琉璃彩绘,直看得如星目瞪口呆,他直到此刻才明白沈瑶为何不愿住在府衙后院。在自己眼里那是高门大院,却是让沈瑶觉得寒酸、清苦,才不是因为什么冤魂、怨气。
湖边山坡上,有个八角小亭,沈瑶与陈先生正对饮笑谈。如星走上前去,行了礼。
「等你好久了,看座。云坷,布菜。」沈瑶一面说话,一面示意仆从给如星披上一件狐裘蒙衫,「此处月寒风冷,你身子单薄,可得穿暖和些。」
如星愣愣地看着沈瑶,想要道谢,话到嘴边竟无语哽咽。好些年了,活得猪狗不如,很少有人这么关心自己。何况说这话的还是沈瑶,是高官厚爵,目空一切的太守。
「今儿是冬除呢,」沈瑶淡淡的笑了笑:「我们三个无亲无故的可得好好喝上几杯。哟,错了,如星是有家人的。」
「有,等于没有。如星敬大人一杯。」他起身举杯一干而尽,动作虽好看,却喝猛了些差点没呛得背过气去。
「傻子,不会就别逞强。」沈瑶大笑了一阵又提议说:「就这么喝酒没意思,行酒令吧!如星也要参加,准你以茶代酒。」
「我不要。」如星直摇头。开玩笑,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教书先生,吟诗作对他们肯定都很擅长,不是明摆着就我一个人吃亏么?「大人准你以茶代酒了,不会醉。」陈素诓他。
「不要。如星笨嘛,会喝茶喝到撑死。」
沈瑶看着他那苦瓜一样的委屈表情,又是一阵轻笑:「好,不难为你。唱个曲儿吧,就着这园子的风景,自己填词。就一首,不许再推托。」
「是。大人。」如星应了,开始东看西看,瞅着那细雨中的湖泊小桥,磨蹭了许久终于抱起了琵琶,幽幽唱道:
「愁云寒露苦茶,悲风冷雨残花。枫落长桥映霞,茫茫天涯,孑然秋萍年华......」一曲唱毕已是满眼泪光。
「怎磨,出错了么?这是押下平声的小令,没错啊。」如星发现同桌的两人都直直的盯着自己,极为诧异。
「没出错。做得好,也唱得好。悲风冷雨残花......真是小看你了,我自罚一杯。」沈瑶说是喝一杯实际上却几乎连饮了整整一壶。他没想到如星会唱得这么悲凉,看他眼眶微红噙满了泪花,实在是有些不忍。
唉,想想今早自己干得龌龊事,竟觉得有些内疚。不过,内疚归内疚,对于如星他却是势在必得的。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就此放弃未免太过可惜。沈瑶原本还只是在言语问逗逗他,哪知前两日夜里没他陪在身边,却觉得很是寂寞,竟立刻就想将那俊俏少年搞到手。
酒宴之后,陈素被领向客房,如星则同凌琰一道扶着沈瑶去了他的寝室。他好像真的醉了,脚步有些虚浮,一进房就瘫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了。
如星半跪在沈瑶脚边,刚伺候他脱了靴袜,云坷又递来一张拧好了的湿布。
「帮主人擦擦身子。」
「我?」如星呆望着她。为什磨耍我去?我又不是你沈家的奴仆。
「当然是你。水在那边,我出去了。」云坷板着脸与凌琰一块儿转身走了,还没忘带上房门。
如星望着熟睡中的沈瑶,犹豫了好久,实在不想服侍他。不过,他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替他敞开衣衫,擦拭着那满身的酒气。当抹到沈瑶胸膛腰腹的时候,如星慌张得连腿都在哆嗦,他没干过这种伺候人的差事,也从没如此真切的见过摸过这么健硕阳刚的躯体。
突然,沈瑶猛一翻身将如星拖上床搂住了。与以往不一样的是,他在搂抱的同时还不停的亲吻着怀中的少年。
「月娘,我好想你,」他压在如星身上,半眯着眼拉扯他的衣物,「我想你想得好苦,月娘,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月娘?月娘是谁?他夫人,还是小妾?不、不对,问题不是这个!救命呀!他真是醉糊涂了,连男女都不分了!
「沈大人!我是如星、我是如星呀!您别这样!放开我......」
嘴,被堵住了。一个湿湿热热的东西擦了进来,这、这就是接吻么?
好热、好难过!喘不过气来了。
如星拼命的偏着头,将脑袋埋入了被窝里,躲着沈瑶的「索取」。
「沈大人,您弄错人了。我不是那什么月娘!」如星死命的躲来躲去。不过,落在了沈瑶手里,躺到了他的床上,任凭他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不到片刻,如星的外衫就被他脱了个精光,只剩下一件单薄的亵衣。
「救命啊!外面有人么?你家主子醉糊涂了!沈大人,别!救命! 」
房内,烛光摇曳、幽香阵阵。沈瑶赏看着身下的俊美少年,不觉想要发笑。好个纯真青涩的妙人儿,只脱他几件衣服就吓成了这般模样,再「做」下去只怕是要将整个宅子的人都吵醒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已经告诫过众人不得打扰。
沈瑶凝视着那虽又惊慌而深邃的明亮眼眸,轻轻抚着他的俊秀脸庞,好一张精致的脸蛋,剑眉微挑睫毛浓密,鼻梁挺直唇红齿自一一真美,美的叫人难以自持。
「沈大人......您。酒醒了么?」如星突然发觉沈瑶的眼神像是很清醒的样子,「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我是如星呀,求您快放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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