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九州捂着脑袋坐在一边发怔，半晌才嘀咕道：“景凰居然舍身救人……”

“那人是他们的大将军，他的牺牲是值得的。”何况你会舍得伤他？苏轻狂内心嗤笑。

“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得他青睐，我却不能呢？”

因为呀，你连阿猫阿狗都不如。

这话苏轻狂也只敢在心里反驳，喝醉酒的容九州智商情商急速下降，心志退化成九岁，下身却依然健全，他不能在这时候逞口舌之快。

容九州躺在地上，指着自己下边鼓起的小帐篷，闭上眼道：“给我弄。”苏轻狂的嘴巴是全身上下最不值钱的，只得舍身就义。

五十三

苏轻狂的就义并未换得容九州的好心情，后来他爽了后揉着脑袋上的小笼包就沉着脸睡下去，苏轻狂伏在一旁看他，两人的脸距离只有三厘米，可以清晰看到他脸上肌肤的纹路，而那张倾城无双的俊颜也呈双倍放大。

静悄悄地过了好一会儿，营帐中凭空出现一个人。赵景凰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的榻前，苏轻狂斜眼看他，微笑着迎接：“五皇子，非常时刻，擅闯敌营不妥当吧？”

赵景凰目光直直盯着他，不看他身边人一眼。苏轻狂会意，二人走出营帐。

“轻狂，容九州有金刚不败之身。”

月夜下，赵景凰飘渺的声音像从天外响起，回荡在苏轻狂耳边时只余那一丝丝气音，主人的冷漠疲倦表达得淋漓尽致。

苏轻狂默然。早在战场时就注意到了，任何逼向容九州的刀子都无法进入他的体内，所以一场战下来，他能毫发无损，他满身血污却全是敌人的血。细细想来，从认识容九州起，就没见过他受伤，除了他武功盖世外，任何人也休想伤了他。

苏轻狂戳着容九州细腻的肌肤，嘟嚷抱怨道：“居然跟我一个功能。”

赵景凰道：“不，你是受了再大的伤都能够自愈，他是没人能让他受伤。”

“真的没人？”

“嗯，对手实力强大的话或许可以。”

世间比容九州强大的又有几人呢？赵景凰跑来和苏轻狂谈此事，也不过是为了告诉他，容九州不是轻易就能杀掉的人，你想要动手就悠着点。而他们两人的敌人是同一个，所以同仇敌忾也是可以的。

“难不成得出动二哥？”他呢喃自语。他轻功是一流的，内力是九流的，而赵景凰连流都称不上，要靠他们杀死容九州听着就像笑话。

“你二哥很好。”赵景凰不是指这个，而是白非情召集前朝旧臣对九江以南的风雷诸城发起进攻，打的是替天行道消灭昏君的名号。他不禁失笑，相比之下，他攻打的理由荒谬至极，可总不能说是为了取容九州首级才大动干戈的吧。他是讨厌战争的，因为这付出的代价太大。所以他一路攻陷风雷城池时，命令士兵不得扰民，杀害百姓。可死在战场的男儿又何尝不是血肉之躯的百姓。尽管九国之间迟早会有战要打，而他只是提早了这个过程，并且打的是计划中绝不会攻打的风雷。自然的，从开战到至今，赵影从未与他私下联系过，赵大爷的怒火比他想象中的更甚，看着儿子要杀心爱的弟子很不好受吧？可是不能怪他，谁叫他杀了不该杀的人。容九州的残暴血腥是他所不齿的，这样的人他连多看一眼都嫌讨厌，交朋友他都不配，更何况……那个那个啥。

赵景凰神游天外，苏轻狂则思念起白非情。他不担心白非情会否出事，在他心里，白非情是无比强大的存在，就算是容九州都得靠边站。他也不担心月和军会战败，只要能让容九州分身乏术担忧后方空隙影响前方战局他就满意了。眼下风雷军气焰正盛，昭云国节节败退，已快被逼出境外。除了容九州的原因，还有赵影从中作梗的原因。

“你父皇断你粮草多时了吧？”

“是，他说我不退出风雷他就不供应军粮，要我打家劫舍自给自足。”

这还不如拿把刀让赵景凰砍脖子。苏轻狂十分了解这位好友的心肠和脾气，活生生的再世圣母，他能发动战争就可谓世界第九大奇迹。

“那你军队现在……”

“还行，撑得住。何况容九州势如破竹，不久我们也得回昭云了。”赵景凰轻笑着，混不在意自己的失败。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就算有着不平凡的身世和能力，但改不了他本质的平庸。若不是身边的谋士良将，赵影有心的提拔，他又怎能有今天的地位。所以那日他冒险救江南将军，是因为他是他的好朋友，也是因为他经不起任何一员大将的损失。

“景凰，这世你实在比我幸运得多，有时我会想不透你有什么好的，容九州会喜欢上你？是为什么呢？我好几次想问他，可说不出口。后来我想通了，我苏轻狂都能视你为最好的朋友，何况他人？”一通不知是褒是贬的话苏轻狂说得情真意切，“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总觉得自己没用，能有今天全是别人给予的。你……只是不知争取罢了，像凤一鸣那样归隐田林才是你想要的生活，但身不由己，你父皇就不会容许。”

这世上，苏轻狂才是最了解他的人。赵景凰得此朋友，何其有幸。

“轻狂，我是很没用，连自己的爱人都保不住。”

苏轻狂不忍去看他此时的眼神，心虚也好，愧疚也罢，燕公子死了，人死不会复生，哦不，可以复生的，他们无所不能的BOSS有这个本事，可他不会出手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为什么要自责？明明是燕公子背叛你在先。”

“他有选择的自由，不跟我我又不能强求……”

“为什么不能？”苏轻狂蓦然打断他的话，“既然爱他为什么不去争取？看着他跟别人在一起就快乐？你是爱的人幸福自己也就幸福的人？说到底，是你爱得不够。”

一语中的。赵景凰无言以对。

看，他果然猜中了。所以赵景凰放手得那么轻易，那么潇洒。

他曾经也很潇洒，在无数风流名绅里周旋，最后都落得个始乱终弃的下场。当然，是他苏大少爷玩腻了，榨干了，才潇洒放手。还记得有个爱他到癫狂的人不惜在地下停车场里倒满气油，他坐进车里时就死死抱住他，不断说着我爱你。要将他揉进身体里的臂力让他一时挣脱不开，眼看着外面汽油点燃，一片火海。汽车轰的一声爆炸，他从车里爬出时身上还挂着两截断臂，是他紧急斩断那人的手臂才得以逃脱的。而代价非常大，他在火海里乱窜，身上皮肤大面积烧伤，毁了容一个月不想接客。身体是一周就恢复了，可那人临死前疯狂的神情成为他的噩梦久久不散。

那时候他就决定生生世世对谁都不要爱得太深太变态，给彼此一个喘息的余地。今世他得以遇见白非情，可认定他爱他，要和他一辈子厮守。可他不曾对他疯狂过，想必也是爱得不够深，只是相比其他人来，他对白非情的爱是最深的。从十二岁起混迹江湖，结识的公子哥没有三千也有三百，他们爱他宠他惧他，彼此都是逢场作戏，偶尔有动了真情的，他带着药师十二跑得比谁都快。唯独白非情，得到他的关注容易，得到他的爱难。就算他真强被他吃了，白非情也只是抱着“负责”的心态呵护他，那不是他想要的爱。可是历经两世，皆在风尘里打滚，见多了悲欢离合，再来谈情说爱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也许，他要的也不是爱，只是好色的天性让他想要找个漂亮的人相伴，所以在确定爱上白非情后他还能有那么多姘头，他不献上他的菊花，除了想为白非情保留，也是因为他怕痛，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没有保险套。

五十四

他受不了别人的精液有一丁半点在他体内，如果是心爱之人他还可以接受。当然这想法他万万不会跟人、尤其是容九州说的，否则他可以预料到容九州一脸邪笑地将他推到在床上，霸王硬上弓后将后宫三千都巴不得要的玉露射进他的体内，且是一波又一波地将他肠道灌满为止。

赵景凰离开后，他轻手轻脚地回到营帐。其实他大可不必，容九州睡得犹如一只死猪，雷打不醒。他又趴在容九州身边研究他细致的五官，发现这家伙真是得天独厚，五官都在黄金比例线上。他想着赵景凰的话，忍不住拿出匕首颤抖地在他手上轻轻割了一下。果不其然，皮粗肉厚得割不开。他就重重割了一下，腕上终于有了一道红痕，却是刀锋陷下去后的印痕。他顿时无力，突感头上有两道火辣辣的目光注视，抬头，容九州正怒视自己。

上天一旦眷顾某个人，就会让他一直幸运下去。

苏轻狂不得不承认，容九州真的得天独厚。在他雷厉风行的作战下，昭云大军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逼出境外，这时朝廷中枢发来圣旨，要他全面撤军，撤出风雷。其实赵景凰已经尽量避免伤亡，就算输损失也不是特重，何况他另有计划，哪会顾眼下这点名声。而赵影的旨意打乱他的计划，可他不得抗旨。眨眼间，昭云大军在风雷境内退了个干净，看得苏轻狂胆战心惊。

然后才得知与昭云接壤的北商国趁机向它进军。赵影要赵景凰回来是要他保留元气，稳住局面。苏轻狂当晚将赵影骂得狗血淋头，唾弃赵景凰愚忠又愚孝。更让他心肝颤抖的是，后方战局还在僵持。原来月和军一直占尽上风，凤十一只命令死守，不必反击。风雷军一直处在被打的状态，月和军士气大胜，可也未占得便宜去。城池是攻陷了一半，却是凤十一故意放他们进来的，为的是不想黎明百姓受战争所害，颠沛流离。他说得悲天悯人，实际只是不想风州这风雷骨干般的藩地受伤害，风雷经不起这个折腾。

因此，眼看月和军逼到都城，接下就是僵持了近一个月的守卫战。都城防卫固若金汤，白非情一人是闯得进去，但他一人杀不了一个军队。他不急，都城座山吃空，等到了弹尽绝粮那一日还怕对方不降？

而容九州的雷霆战争则让他皱眉——太快了……如果容九州杀回来，他就危险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容九州停了下来，他没有追击昭云大军，而是指挥军队重新守好岗，保家卫国。一口气松了下来，大军没来得及为胜利欢呼，就开始扎营驻守。这里之前被他人侵略过，可敌国首领是心慈手软之人，他们一路杀过来，见到的是安分守己的百姓。这些百姓很多年前是月和的百姓，所以面对昭云的侵略无动于衷。而风雷血统的百姓会憎恨会惧怕，但他们的力量太渺小。

苏轻狂这才明白风雷最大的弊端，人口太少，即使八年过去，诞生无数的新生生命，但人口比例还是太少。所以白非情挑起的反动并没有迎来太大的反浪声，当然，也没有太多的支持。这么多年下来，百姓只求安生，那还在意上位者是谁。他们该庆幸，这回的领导者都不是当年的容九州那样丧心病狂的人。当年容九州将所有的反抗者一个不留地杀净，百姓忍气吞声就可活命。这么多年下来，他的政绩还算不错，江山稳定，百姓又是健忘的，过去的仇恨随着安稳的生活也随风而去。

风雷原先就是小国，在昭云的帮助下才得以打下月和。月和国软弱，月和人民不敢反抗，只是因为他们缺少英明的领导者，倘若当年白非情真的登高一呼，以他的名声和能力，当年月和未必会输得那么惨。可惜那时白非情正不知在哪修炼他的神功，时过境迁，他已经没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唯有曾经忠心耿耿的臣子才会甘愿为他卖命，而他们的影响力也能招来一批有志之士。

若要对付昭云国，就是以卵击石了。容九州没傻到这个境界，他能对付赵景凰乃至所有的皇子，但对上赵影，他只有弃械投诚的份。那才是昭云国的主人，赵景凰能调动的二十万军队哪比得上赵影所执掌的百万大军。也唯有那座上的男人才能冷眼看其余八国沉浮，而不用担忧引火上身。

所以，赵影强逼赵景凰打道回府，北商国的侵略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容九州为他准备的借口。他要赌，他和赵景凰谁在赵影的心中份量更高些。然后他赢了。

不用多时，北商就会投降求和，派一位公主和亲来表示诚意，并献上无数嫁妆。那又是后话了。

苏轻狂只顾眼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他急容九州不急，不急着回府收拾后方余孽，而是每日在军中与将士培养君臣之间的阶级感情。脸上挂着的永远是神秘莫测的神情，你们谁也不想猜得圣上的心思。

容九州不忘这位苏美人，闲暇时就会叫上他陪自己喝上一杯，见苏轻狂面色阴晴不定就很愉悦。

“你二哥还不撤兵？”

“陛下不回去一展雄风么？”

“何必，只要将朱雀宫连根拔起，区区白非情算得了什么。”

“可惜，天下四宫岂是说除就除的，且不说他们远在海外的总部四圣宫，就算在中原的四宫，打不过总逃得过。而他们武功高强，就算与军队无法抗衡，杀一个人还是能办到的。”苏轻狂笑言，也是在告诉他，就算月和军队惨败，白非情也不会输。这世上，没有人能逼得他低头。

然而，变化总是出乎意料。所以才说容九州得上天眷顾。不用他出手，就有异军突起，将月和军杀个措手不及。却是西瀚国相助风雷，将月和军杀得人仰马翻。

苏轻狂叹息，他早知道北商会捣乱，万万没想到隔着一江的西瀚也来凑热闹。这次，风雷又是付出什么代价才请动西瀚军的？

容九州浅笑着低头：“轻狂，逍遥王妃是西瀚皇帝青涩纯洁的初恋。情敌有难他虽然幸灾乐祸，但昔日心中的仙女妹妹也被困围城，他怎么坐的住？”

苏轻狂嘴角抽了一下，逍遥王妃，他一直忽视了这个美丽但出身平凡的女孩，没想到她有段这么浪漫的过去。

容九州道：“十一是我最放心的人，有他在没有搞不定的事。”

“你跟他，到底谁才是皇帝？”没错，他在挑拨离间！

“我是挂名而握有实权的，他呢，是任劳任怨而手无实权的。”容九州笑，想要挑拨他和凤十一？苏轻狂显然找错对象了。

见容九州春风得意，苏轻狂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潇洒风度都没了，只气得一圈挥过去，自然被容九州轻松地拦下。他又一巴掌煽过去，容九州这回没躲，脸上留下个巴掌印，他还乐不可支地道：“老婆才打老公。”害得苏轻狂胃酸翻滚不止，只想作呕。

五十五

苏轻狂的心情降到有史以来的最低点，容九州的命愈来愈难取，这可怎么办是好。

一人忧郁地跑到山巅吹冷风，居高临下地望着远处的军营，人如蝼蚁般渺小。山风鼓起他的衣袍，刮乱他的长发，他也懒得整理。身后有人走近，听他淡淡的声音道：“轻狂。”

“五皇子，你输了。”

赵景凰不以为然地笑：“未必。”

“哦？”

“轻狂，明晚我就行动，到时你可不能退缩。”

“行动？”他转身，不解地望着赵景凰。

“是啊，本打算在战场上要他的命，在众目睽睽之下……”赵景凰遗憾地垂眸，“可是父皇从中作梗，我也无可奈何。”

苏轻狂抿着唇，似笑非笑看他：“你说他是金刚不坏之身，可有办法杀他？”

赵景凰道：“我箭术不赖。”

“箭术？”

“是，只要我能射中他。”

他的箭快，容九州的身形更快，想要容九州乖乖给你当靶子，他也没傻到这地步。苏轻狂会意，怕玄机就在那箭里，于是不假思索道：“我帮你。”

赵景凰看着他，眼中沉如死水，不知什么时候起，苏轻狂再未见到他目中出现一丝哪怕一毫的波澜。明明谈论的是他们共同的敌人，那个据说武功很强，有着金刚不坏之身的男子，两人却如闲话家常，聊了太阳快下山，才意犹未尽地道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