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番外————元苡成昔
元苡成昔  发于:2010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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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主任一面朝里走,一面笑呵呵问道:“傅明啊,工作怎么样啊?”

一边倒水的小师妹一听到这话,立刻醒悟过来,偷偷瞄了傅明两眼,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变态师兄啊。

“怎么样?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刘主任亲切地拍拍傅明的肩膀,一段时间不见,这孩子倒是沉稳了很多。

“这个……”傅明斜眼看了看小师妹,说道,“是有点事。”

刘主任意会,带傅明进了内室,关上门,说道:“什么事,说吧。”

傅明坐到刘主任对面,吞吞吐吐说道:“那个……老师,论文……我想换题目。”

刘主任“咦”了一声,奇道:“都快中期了,换什么题目?”

“那个……我想写关于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方面的内容。”

“怎么突然换成这个,催眠那个怎么不写了?”

“因为最近遇到一个这样的病人,我对这个也比较感兴趣。”傅明道。

刘主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这个学生,从来做事就没有定性,跳脱调皮,不过年轻人嘛,就是这样。他摆摆手劝道:“你这样不行啊,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你感兴趣的那么多,所谓博而不精,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做嘛。”

“但是这个我有病例,我想研究起来比较方便。”

“什么病例?”刘主任来了感兴趣。

傅明犹豫了片刻,他心知自己的水平有限,脑子里合计一番,当下全盘托出,“这个人他说他可以看到鬼魂。”

“多大年纪?”

“二十多岁。”

“男的女的?”

“男的。”

“哦?你同学?”

“不是,是我实习的时候遇到的一个病人。”

“哦。”刘主任摸摸下巴,思索着说道,“按理妄想症是晚发病,他什么时候能看到幻觉?”

“说是很小的时候就能看到了。”

“这倒是少见。”

“老师,你说,这算不算宗教妄想?”

刘主任想了想,道:“不好说,什么时候带他来见见我吧。”

傅明立刻否决:“这不行。”

“为什么不行?”

“那个……他不认为自己有病。”

刘主任觉得有些奇怪,如果病人不认为自己有病,怎么会去傅明那里咨询。他看了看傅明,傅明正打着呵欠。

“昨晚没睡好?”

傅明笑笑:“找了些资料。”

看来是已经打定主意,刘主任笑道:“行啊,你要换题目就换,赶快把提纲搞出来发给我,要抓紧,中期没几天了。”

“好的。”傅明连忙应道。

刘主任目送傅明离开,心中暗自感慨,不过工作小半年,他的学生就整个人不一样了。

27

吃过晚饭,叶修去家教,路上见前面走着个人,身形像是傅明,他心中奇怪,试探着唤道:“傅明。”

那人转过身来,果然是傅明,手里还抱着一叠书。

在学校里碰面,两个人都颇觉意外。

“你怎么在这里?”叶修走上前问道。

傅明下意识地抱紧了书,答道:“写论文,回来借点资料。”

“你要借什么,跟我说就好了。你是请假过来的?”

傅明笑道:“我想你带也挺麻烦,不舍得把你累着啊。”

“无聊。”叶修笑笑,随意瞥过去一眼,正好瞧见那封面,写着“精神分裂症”字样,问道:“怎么,这两天又对什么精神分裂的感兴趣了?”

“啊……是啊……那个,你周末过来吗?”傅明转移话题。

叶修疑惑地看着傅明:“怎么,你有事?”

“不是啊,我就是问问。”傅明笑得有些尴尬。

叶修看着傅明不太自然的表情,想到什么,心情忽然黯下来,强笑了笑:“傅明……你……”果然很介意。

“什么?”

“你先回去吧,我得去家教,改天再说。”叶修道。

叶修与傅明在学校门口坐上不同的公交车, 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分道扬镳。

晚上叶修回到宿舍时,二毛和三德子已经躺在床上,舍长同志正在厕所刷牙,见叶修开门进来,口齿不清地打了个招呼:“这么晚才回来。”

“恩。”叶修疲惫地应道。

舍长同志洗刷完毕走出来,见叶修还坐在凳子上发呆,问道:“咋了?”

“咋啦?”二毛和三德子睁开眼迷迷糊糊问道。

“没咋。”叶修道。

二毛和三德子又把脑袋缩回去继续睡。

“老大,打牌吧。”叶修对着舍长同志的背影说道。

舍长同志盯着叶修看了一会儿,回道:“好啊。打什么?”

“争上游。”

“好啊。”

两个人便把凳子搬到厕所旁边,借着厕所的灯光开始打牌。顾虑到二毛和三德子已经睡下,两人压低了声音说话,默默出牌,默默看牌,在这静默的夜里,打一场无言的扑克,直到很有节奏感的鼾声在宿舍里响起。

“睡觉吧。”叶修忽然说道,准备收牌。

“不打了?”

“不打了。”

舍长同志若有所思地看着叶修,叶修今晚看起来心事重重,张导说要他多关心关心叶修,他们也不是不关心他,只是叶修在宿舍很少说自己的事,他们也不知道叶修不在宿舍的时候去了哪里,他不愿意说,就算拿铲子也撬不开他的嘴。

舍长同志正想着怎么询问比较好,叶修却忽然道:“要不,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抽纸牌的游戏。”

“哦?怎么个玩法?”

“很简单的。”

叶修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示范了一番,舍长同志看傻了眼,叶修无所谓地耸耸肩,留下舍长同志一个人坐在厕所旁边慢慢演练,自己上床睡觉去。

第二天叶修被宿舍三人团团围住,向他讨教抽牌大法,叶修顿有些后悔昨晚的心血来潮,面无表情地说道:“要诚心,心诚则灵。”

“小四,做人要厚道。”二毛严肃道。

叶修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不信算了。”

于是二毛坐下继续抽牌,一边抽一边道:“我已经很诚心了,还是不行啊。”

叶修也坐下去,与二毛的视线齐平,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虽然表面上相信了,但是潜意识里还是不信。”

不信也没有关系,可不可以当作我不曾说过,或者当成一个玩笑,一笑了之?

叶修问傅明:“唉,我那天说的,你到底信不信?”

傅明正在痛苦地憋论文,这几天他下了班就往回赶,公司人还道他去约会,可怜他是跟论文约会,写论文就像便秘,明明你很用力,到最后只能憋出个屁。

傅明有点后悔,写论文的时候决不能让叶修待在旁边,就算他不说话干坐着,自己也心神不宁。

傅明转过身应道:“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叶修呵呵笑起来,挑了挑眉,得意地说道:“骗你的,还真信。”

傅明顿时愣住。

叶修夸张地叹了口气:“唉,可惜了,你这么聪明一个人,跟了我以后就变成这样。”

傅明看着叶修一脸无辜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叶修笑道,“这种事也就你才会当真。”

傅明心头无名火顿起,厉声道:“这种事你怎么能骗我!”

叶修第一次见傅明发这么大的火,声色俱厉,凶神恶煞,他愣在一旁,竟无法反应过来,半晌方才懦懦说道:“我以为你会不信嘛。”

傅明余怒未消,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小周的密码是怎么回事?”

“他密码本后面贴着密码,被我撕掉了。”

“那那个扑克牌又是怎么回事?”

“那牌我事先做了记号。”

“叶修!” 傅明气得浑身发颤。

“干嘛?”

“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傅明指着他说不出完整的话。

“差点什么?”叶修问。

“差点……”傅明忽然放下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没什么。”

对着电脑一个字也打不出来,傅明心中烦躁,想了想对叶修道:“最近我要写论文。”

“我知道啊。”

“你在的话……”傅明转过身来说道,“我会不专心。”

“哦。”叶修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那我明天就回学校,不打扰你。”

“叶修?”

“恩?”

“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傅明又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实在是你的存在感太大了。”

“我知道。”叶修强笑了笑,安抚性拍拍傅明,他忽然不习惯这样的傅明。

叶修晚上又做了个梦,梦里自己是一个没有身体的生灵,飘啊飘,飘啊飘,飘到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屋檐下站着傅明,傅明问他要不要进来避雨,他很吃惊地问傅明:“你能看到我?”傅明说:“你要不要进来?不进来我就关门了。”

叶修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傅明就关上了门。

瞬间傅明就消失了,房子也消失了,只有雨一直下。

28

傅明一夜没有睡好,脑子里想的全是叶修的事,一点一滴历历在目,明明人就躺在身边,却觉得无论如何也触不到他。睡意尚浓,朦胧间感到身边有轻微的动静,傅明强打起精神问道:“这么早。”

“恩。”叶修一边穿衣一边应道。

傅明听得那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远了,又沉沉睡去。

过了一阵,听到叶修在他耳边唤道:“傅明。”

“干嘛。”他眼也不睁地回道。

“起来吧,早餐我已经买回来了,快点起来吃,吃完抓紧把论文写了,我先走了。”

傅明只听得叶修在他耳边一阵唠叨,也没听进去他说了什么,含含糊糊“恩”了一声。叶修见他没什么反应,自己收拾了东西,出门时碰到季如川,季如川惊讶道:“这么早去哪里?”

“哦,学校还有点事,先回去。”叶修道,“早餐在桌上,你们自己吃吧,别让傅明睡太晚。”

季如川笑道:“怎么,突然这么贤妻良母?”

叶修平静地答道:“那我先走了。”

没有见到他意料中的跳脚反应,季如川原地打量着叶修,直到关门声传来,这才移动脚步。

傅明终于起床,走到客厅见季如川正在吃早饭,随口问道:“叶修呢?”

“走了。”

“走了?”傅明顿时清醒过来,“走去哪里?”

“回学校啊。”

“回学校?”傅明想起昨晚对叶修说的话,默默地坐下来,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内疚?酸楚?委屈?烦躁?沮丧?五味具全。

“我说,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吵架了?”季如川问。

“没有。”傅明食不知味地嚼着菜包子。

明明心事全写在脸上,还说什么没有。季如川看在眼里,却不戳破,若有所指地说道:“其实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大事呢?不就是吃吃喝喝玩玩这些事,没什么好吵的。”

傅明抬起头重复道:“没有吵架。”就是没有吵架才不知道症结出在哪里。

傅明回忆着以前他是怎么给人家当心理咨询师的,怎么轮到自己反而看不清出路。所谓医者不能自医,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他问季如川:“你说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以前以为,感情就那么回事,现在……他又敏感又多疑,我连话都不敢乱说,你说我谈个恋爱怎么这么累?”

季如川幸灾乐祸地笑道:“谁让你别人的不挑,偏挑上那个刺头。”

傅明苦笑:“我倒宁愿他所有的刺都扎在我身上,也好过他窝起来刺着自己。”

季如川摇摇头:“好歹你也是专业的,你就不能把他那一身刺给拔干净了?”

傅明问他:“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自认为没病的病人吃药?”

季如川托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道:“打昏他,然后注射。”

叶修习惯性地走到车站,习惯性地掏出公交卡,看着眼前驶过的车辆,不知道该坐上哪一辆。学校不想回,傅明那里也回不去,这座城市这么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车上下来一批人,空出几个座位,叶修看也不看车号就踩上车梯,刷卡就坐。身边的人上上下下逐渐稀少,周围的景物纷纷扰扰逐渐陌生,叶修安静地坐在车内,什么也不想,忽然听到司机喊道:“下车。终点站到了。”

连司机也赶他。

叶修顺从地下了车,在马路上随意游荡,以前他把游荡叫做随心所欲,现在他把游荡叫做无处可去。以前他把一个人游荡叫做自由,现在他把一个人游荡叫做寂寞。这种改变让他觉得害怕,唯恐将来有一天失掉原来的自己。

“要振作,叶修,要振作。”他对自己说。

他坐在路边的桌子上观察来往的行人,旁边走过来一个穿戴整齐的姑娘对他说:“先生,请问要点什么?”

他怔了怔,抬头发现自己的位置原来是别人的地盘。

他歉然起身,一路走到广场,那里是公共的地盘,他在草坪上躺下来,看鸽子在他头顶飞来飞去地觅食。

叶修问自己:我的地盘在哪里?

他茫茫然不知所措。

他以前想多念点书,赚点钱,买一套房子,他和傅明一起住,那么如果傅明不要他呢?他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考证赚钱?没有遇到傅明以前,他只想和阿杰一样,流浪,流浪。

然后突然死于某场意外的海啸。

很不孝?

是很不孝,他要是有个弟弟多好。

叶修不在,季如川懒得开伙,叫傅明一起到外面吃。推开门见傅明正趴在床上玩扑克,走到旁边看了会,不由笑道:“干啥?空档接龙?”

“恩,研究一下。”傅明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有什么好研究的。”季如川笑道,瞥到桌上一本新书,拿起来翻翻,问道:“怎么最近又开始研究精神分裂来了。”

“恩。”傅明一边说一边继续研究他的扑克牌。

“精神分裂是不是就是神经病啊?”季如川随口问道。

“别乱说。”傅明鲤鱼打挺站起来,拿过季如川手中的书。

季如川笑道:“干嘛这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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