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情异缘之清岩清羽————未夕
未夕  发于:2010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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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明虎觉得有东西在咬他的裤腿,低头一看,又是小狗狗球球。
球球殷切地看着他,小小的眼睛里好象藏了许多的话,就只是说不出来。
那样一种眼光,真让人心痛。
杨明虎把他抱起来:"你这个小疯狗啊,你怎么能这样看人呢?"
你这样看人,谁见了都想把你拐回家去的。
小老鼠也过来,说:"我也是常常觉得这小狗要是会说话就好了,它好象有话跟我说呢。"
球球想:不是有话跟你说,是有话跟你们俩说呀。
小老鼠又说:"等我找到我要找的人,我们俩个攒够了钱,我想去美国找那个杜立特医生,请他告诉我,球球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
杨明虎说:"这个姓杜的是什么人?"
小老鼠想起来,杨明虎是不会知道怪医杜立特的,那么多年,他在监狱里,但是这个世界在悄悄地前进,等到他出来时,面对面目全非的一切,就算他是大老虎,想必内心深处,也是怕的吧。
小老鼠柔声说:"他是一个懂得动物说话的人。大哥,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你是为了什么坐的牢?"
"因为......我杀了人。"
小老鼠瞪大了眼睛。
"怕了?"杨明虎说:"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象恶鬼?"
小老鼠说:"我不相信。你人......是很好的。怎么会,杀人呢?"
"我杀的,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人。因为他害了我最喜欢的人。我不是存心的......那一天,我气疯了,揣了一把刀在怀里就去找他了。那时候,真觉得,脑子里,有一把大火在烧,人是不作主的。一片混乱,我揍了别人,别人也揍了我,身上痛,脑子不清楚,但有一点是真的,手上的刀子,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每回举起来要挥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我们在一起玩儿,在一起淘气,闯祸。还是快活的。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刀子一下子,就捅进了他的身体。轻轻的扑'的一声,看不见血出来,他睁大眼睛看看刀,再看看我,好象也是怎么也不相信的样子。大家惊叫起来,他用手捂住肚子,再抬起来的时候,手掌全红了......"
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说出来还是觉得,那血真红,怎么会那么红呢?
杨明虎说:"小老鼠,你现在还觉得我是一个好人吗?"
小老鼠垂下眼睛想了一想,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杨明虎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他用力吸一吸,打了一个喷嚏。
小老鼠咧开嘴笑着说:"长命百岁!"
球球突然把脑袋扎进杨明虎的怀里,用力拱一拱。
杨明虎拍拍它,说:"做饭做饭!小老鼠,你今天想吃什么?"
小老鼠说:"海鲜炒饭,海鲜炒饭。"
杨明虎进了厨房,小老鼠习惯地趴在一旁看。
杨明虎忽然拿过一只灯笼椒:"放一点这个好不好?"
"好好好,也给球球一点,这种菜是甜的,一点不辣,球球最喜欢了。"
杨明虎问:"小老鼠,这一个灯笼椒是什么颜色的?"
"红的呀。"小老鼠有点奇怪。
"哦。红的。"杨明虎说,手下在忙着:"小老鼠,其实,从那天起,我就认不得红色了。看见的红色,都是灰的。"
小老鼠歇了一会儿说:"没有关系。以后,有红色的东西,我帮你看好了。"
小老鼠慢慢地走到阳台上,杨明虎叫他去揪一头蒜来,海鲜大凉,不放点蒜姜是不行的。
球球也慢慢地跟来了,小老鼠蹲下来,对球球说:"你说怪不怪,大老虎说的事,我一点都不意外,好象,以前听过似的。心里面,想都不想就原谅了他,怪吧?唉,你这个小狗啊,你什么也不知道。"
球球圆圆的小眼睛关切地看着他,他想说的是,我知道啊,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啦。只是,怎么才能对你说哟。
小老鼠剪了头发没几天,有一回杨明虎叫他上超市买点东西,他回家来时,跑得一头的热汗,气喘吁吁的,慌里慌张地说:"我看见他啦!他来啦!"
杨明虎问:"谁呀?"
小老鼠说:"是......是我哥。"
"你哥?你哥是要带你回去吗?"
"是。可是我不想回去。我要留在这里找人。"
"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他揍扁的。"
小老鼠更慌了:"你......你不要揍他,我哥是好人。他待我好。"
"那里为什么不肯跟他回去?"
"他要带我去看病。他们说,我的病叫自闭症。治了好多年了。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病,他们不相信。你......你可不可以帮帮我?把我藏起来?"
"那好吗?"
"求你!"小老鼠过来拉住杨明虎:"求你!等我找到要找的人,我就回去跟我哥哥说,跟他道歉。现在我不能回去,我觉得,我就快找到他了。哥哥看到我,是一定要带我回家的,我来的时候......他就说了,这一次,请了一个美国回来的专家替我治病。可是,我真的没有病,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只要一点时间。"
他仰起脸看着杨明虎,杨明虎叹一口气,那真是能叫人甘心情愿做傻事的眼神。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躲两天吧。"
杨明虎替小老鼠略收拾了一下,把他送到了坷垃的家,嘱咐坷垃替他好好地照顾小老鼠几天。
坷垃一看见小老鼠,又露出那种且惊且奇的样子。杨明虎临走的时候,他又私底下跟他说:"小舅舅,我真觉得这小孩儿不一般。真的真的,我能感到他身上的那股子气场。他不是一般的人。小舅舅,你信不信附体的说法?"
杨明虎打断他的话:"你只管替我照顾好他,过两天我就来接他回去,少了一根头发就揍得你屁股开花!"
坷垃喃喃地说:"怎么就不信我呢?我可是真有特异功能啊!"

14 一个男人
坷垃送走了杨明虎,看着留下的一人一狗。
坷垃家的房子相当小,就只一间卧室,乱得如同猪窝一般,别说再安置一个人,就是想插进脚却也是不容易的,他就在封闭的阳台里临时搭了一张床给小老鼠睡。
坷垃仔细地看了看小老鼠,又把手放在他头顶,好一会儿问:"你小的时候,受过伤?"
小老鼠抬头有点诧异地回答:"六岁的时候,住过很长时间的医院,是车祸。"
坷垃坐下来,把脸凑近他,神秘地问:"车子撞到你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身上是轻的,慢悠悠地飘出去,看见下面闹哄哄的人群,你说话,但是没有人听得见?"
这个奇怪的问题让小老鼠迷惑,这个人说的,好象是,又好象不是,那一段记忆,象是老旧的影片,纷繁杂乱,有许多跳跃的光斑,与亮白的划痕,怎么也看不清楚,他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到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
漫天漫地地开满了美丽的花,细长的蕊,微微卷曲的花瓣,花的香味,有点甜有点闷。
天空暗暗的,覆盖着阳光穿不透的云层,水气弥漫,高大的树木间露出的一角飞檐,青灰色的屋脊,深幽的殿堂。
身边好象是有人的,面目模糊,在说着什么,仿佛与自己是认识的,那是什么地方?那些人又是谁?
小老鼠再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其实我从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在他现在的记忆里,他一直住在一所很大的房子里,屋后还有大大的花园。那是他和哥哥的家。
他的房间很大,是一个套间,小时候那套间是一间游戏室,堆了无数的玩具,虽然他从不爱玩,但是哥哥还是源源不断地买了来,哥哥说:"玩具是儿童的天使。清岩你怎么不玩呢?这个多好玩。"
哥哥工作很忙,但是还是会抽时间坐在地板上,把那些玩具一件件地玩给他看。
小老鼠对那些精美的玩具都不在意,唯独有一把小小的锡制的手枪,旧的,他却瞧着特别顺眼似的,一直收在身上。许多年过去了,还带在身边,枪身上的镀锡已经剥落了,小老鼠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特别喜欢那把枪。
小老鼠记得那时的自己喜欢坐在窗下,把自己藏在厚重的窗帘里,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看着外面,落雨时灰蒙蒙的院子。
哥哥一有空就不停地跟他说话,一声声地叫他名字,希望他有一点回应,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不想说话,不想理人。
他觉得自己好象被蒙在一层厚厚的纱帐里,隐约可以看得见外面的情形,只是出不去。
别人也进不来。
于是哥哥就带他不断地跑医院,他发现,去的都是些精神方面的专科,以后,他就死活不肯出门。于是,家里多了些来来往往的人,他们不再穿着白大褂,但是他们还是有着医者严肃而审慎的眼光。
他们问他很多奇怪的问题,他不想回答,他只想他们放过他。
他离开过家几次,跑得很远,然后被哥哥一次次找回。
哥哥抱着他,问他:"清岩,告诉我,怎么样你才能正常地生活,怎么样你才能不封闭自己?"
他摸摸哥哥的头发,这个待他这么好的人,年纪青青,都快有白头发了,他说:"我不是自闭。我不是自闭。"
哥哥高兴起来,以为治疗终于有了效果。于是那些医生继续在家里出入。
后来哥哥结了婚,嫂子也是很和善的人,美丽丰满,卷发,耐心地给他读故事,教他外语。
等他稍稍长大以后,哥哥送他去上学。游戏室也改成了他的书房。
治疗还在继续,因为他虽然成绩优异,但是他还是不能与他的同学相处,他在他的纱帐里,周围的人,都是陌生的,他无法渗透进他们的生活,他们,也进入不了他的生命。
他还是每年消失几次,然后一次次再被哥哥找回。
一直到前一段,他来到大老虎的身边。
他发现自己突然地就能够象正常人那样说话了,快活了,象个被解了绑绳的小动物,开始活动四肢,一点一点地爬出一方小天地,爬到外头去,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周围的人群。
小老鼠想着自己这些年的日子,想着哥哥,他一直觉得愧对的哥哥,可是这一次,他真的不想再回去,他觉得只要再有一点时间,什么都会好了。那个时候,他再回去看哥哥。
小老鼠打电话给杨明虎:"我还是喜欢跟你住。"
杨明虎在另一头开玩笑:"那你就回来,干脆让你哥把你送我当弟弟,好不好?"
小老鼠心里一动,这个主意,果然是好的。只是,哥哥怕是不会肯的。
杨明虎下班以后常常要去看看小老鼠,带给他一些好吃的,他也留了神,并没有什么人跟着他。小老鼠的哥哥毕竟不是黑社会。
每一次从坷垃家里出来,小老鼠都恋恋地,球球会抱住他的腿,这一人一狗,叫杨明虎全无脾气,揽着一个抱着一个,他觉得自己简直象一个怪兽,身上寄生着两个小家伙,快乐的怪兽。
球球喜欢杨明虎,但是并不喜欢他的外甥坷垃。这两个,好象是天生的冤家,从第一天起就相互看不顺眼。
小鬼使者去尘觉得,这个叫坷垃的家伙又邋遢又怪异。
他的家里,堆满了瓶瓶罐罐,有一种奇怪的令人作呕的味。还有一些法器,木质的,铁制的,还有银制与锡制的。
那些法器的形状,去尘有些是认得的,在地府的时候,在一些壁画上曾经看过这样的器具。阎王与叛官大人曾告诉过他们,那些都是人间的一些人制作出来的恶器。这些人中许多是可以通灵的,但是他们往往不能好好地运用他们的能力,却常常设计一些离奇古怪的物件与仪式,混淆人类的视听,把地府形容成一个阴森可怖的所在。而他们,利用人们的恐惧畏死心理,自命穿行于为人间与地府的使者,招摇撞骗,谋取利益。去尘记得,有一回,练离大人就是被这样的神棍制作的煞器所伤,差一点丢了性命。
这个坷垃,可不就是这么个讨人嫌的神棍吗?
并且,这家伙,好象对清岩的身份颇有怀疑似的,总是不怀好意似地望着清岩。
球球无以表达他对此人的厌恶,常常在他的鞋子里撒尿来表示对他的不屑。
坷垃发现以后,开始了对球球的魔鬼训练。
他给球球另起了一个名字,叫做丑丑。
他设计了几招训狗法。
第一招,叫做臭脚法。他常常把自己臭臭的脚丫,塞进球球的嘴里,还喝令他不许咬,不然,就要把他吊起来打。
球球当然不怕他吊起来打的那一套,可是,身为一名鬼使者,虽不幸投胎为狗,也不能做咬人脚丫的龌戳勾档吧。
第二招,叫做胡乱揉捏法。坷垃常常抱球球抱在膝盖上,用力拉扯球球的脸皮,成各种奇怪的表情。球球觉得,脸皮都快要被扯下来了,在他的手上扑腾得狼狈不堪。坷垃这家伙,看起来又干又瘦,力气倒是大得很。
第三招,叫做人咬狗耳法。
坷垃有时还会拎了球球的耳朵送进牙齿里去咬一咬,咬得球球的鼻子与小眼睛都痛得挪位。
坷垃说这样可以训练球球的耐性。
小老鼠心痛他的球球,常常扑来扑去地从坷垃手里抢夺他的小朋友球球。两人一狗,都是灰头土脸,家里乱成一锅粥。
杨明虎每一次来,都看着这三只哭笑不得。
但是还是快乐的,连坷垃都觉得自己是快乐的,小老鼠带着他那只又丑又怪的吃素的小狗来了之后,坷垃渐渐没有功夫叫他的那些"徒子徒孙"们来混玩儿了。那个问题少年的小团伙也差不多要散了。
坷垃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就只是,小老鼠这个孩子,果然是还魂的无疑了。可是,到底是谁借这个躯体还魂的呢?坷垃十分好奇,但因为实在怕了小舅舅杨明虎,不肯轻易去探试。
其实他是有办法弄清楚的,坷垃想,什么时候,说动小舅舅来试一下子。
小老鼠和球球在坷垃家住了一个多星期,有一天晚上,杨明虎看完他们回到自己家,刚坐下没一会儿,听见有人敲门。
杨明虎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15 走了
杨明虎看着眼前的男人,瘦高,短发,利落精干的模样,与自己差不多的年纪。
男人跨进门来,自己在沙发上坐了,问道:"我弟弟呢,杨先生?"
杨明虎也坐下来:"你弟弟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那男人笑起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欧书岩,我的弟弟叫欧清岩。跟你住得颇有些日子了吧,杨先生怎么又不知道了呢?"
杨明虎说:"你是说小老鼠?他可跟我说他暂时不想回去呢。他也不是小小孩儿了,你就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兄弟再好,也不可能一辈子绑在一块儿,各人有各人想做的事。"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只是,清岩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况且,他跟你在一块儿,恐怕也是不大合适的。要是我没有说错,杨先生是刚刚刑满释放吧?"
"是。"
"那你知不知道一件事?"
"什么?"
"清岩,还有两个月才满十八。杨先生,诱拐未成年人,罪很重的。"
杨明虎愣住了。
"杨先生,我是清岩的哥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害他的。我只想带他回家,他是个特别的孩子,我实在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在外面。不瞒你说,他......有自闭症。从小到大,看了不知多少医生......他不能一个人在外面。"
"他是有一点点内向,但是,现在他挺好啊。每天都自个儿上菜市,嘴巴可甜了,不笑不说话,那些大妈大姐都喜欢他得不得了。"
"他......他一个人上菜市?"欧书岩惊讶得无以复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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