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因为碧灵均赞成，赵燕客的提议得以通过。下午，赵燕客就和红潇两人出去买要准备的东西，灵均和风少卿就在家里等着，一面看荷花，一面闲谈。

第二章 舒暮出世①

月亮很早就升起来了，七月十七的月亮还是很圆很亮，照得大地一片银色。夏夜的郊外让人觉得十分宁静，草虫很有规律地叫着，听着十分舒心。

我与四个好友喝醉了，东倒西歪，在这洛阳的郊外，尽情地高歌着。其实也不知道在唱些什么，反正大家很高兴，这就行了。

远处的一个小小土丘上，站着两个人，静静地看着我们肆无忌惮的玩闹着。月亮在他们的身后，为黑夜照出了柔和的光芒。

即使日落后的世界被黑夜笼罩，也有月色照亮天地！

是啊，就是因为这个，我们五个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想方设法的解决。这个世间没有给任何人绝望，这个世间从不存在真正的黑暗。

忽然间，有什么光芒将月色完全挡住，那是刀光。在月色下那么刺眼的刀光，惊起了树上酣眠的小鸟，扑扑几声，向着那异样的光芒扑去。

月光下看不出血的颜色，但我们能清晰地看到小鸟坠落的身影，在银色的世界里划出一条美丽而哀伤的弧线。它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沉睡在了朦胧的月色中，像梦境般不可预测的美丽。

我们都没了醉意，全部醒了过来；我们也不在大吼大叫，沉默起来。看着那土丘上模糊的身影，忽然嗅到死亡的气息。夏夜的晚风十分凉爽，吹得他们的身影在夜色下更加朦胧。

来不及呼喊，就在那鬼魅的身影中，我身边的四个人全部倒下。那样凌厉的刀影，闪得让人眼花。

温热的血飙在了我的脸上，一路顺着流进了我的嘴里。刚喝完酒的嘴唇还残留着一点醉意，黏黏的热血正好将嘴中的酒气消去，吞下肚的时候，可以感到有一点腥气，原来人的血，味道并不好。

脸上忽然感觉到了痛，那是同伴分离的四肢打在我的脸上，我看不清，但能分辨出哪只手是哪个人的，因为这些，我平时已经十分熟悉。

我来不及跑，全身的穴道就在那飞影中被封住，缓缓地倒在了地上，仰望着天空。我手腕上被割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我感觉得到。体内的血顺着那道口，缓缓地流在了青青的草地上。我感觉自己越来越轻，似乎飘到了空中，俯瞰着这夏夜的城郊。

那个挥刀的人做事一点也不干脆，他将四颗我熟悉的头颅放在了我的脑袋边，他让我死的时候也有朋友陪着。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有些邪恶，却很飘渺，似乎有些倦意：“你，就慢慢死吧！”这是他对我说的话。

一直在旁边看着他挥刀的人也说话了，他说：“你的趣味还真与众不同呢！”那声音中的笑意有些冷，因为我感觉到了一丝冷气。

“我做事的时候，你为什么就非要跟着？”

“我想看你挥刀的速度到底能有多快，能不能快到一刀就将我劈断？”

“你看了，觉得怎么样呢？”

“还差得远呢，继续努力吧，不然以后我们打起来就不好玩了。”

“我记住了，会很努力的，努力让你死得不那么无聊。”

“好，我等着。这可是我们的约定，你不要忘了。”

“这话该我说。”

……

他们自顾自地说话，将我一个人抛在这里，边说着话边走远了。我看不到他们离去的背影，想动也动不了，要不然，我真想看看他们的长相呢。

今天晚上不仅月亮很亮，星星也很多。看着密密麻麻的星空，我不禁想道：“明天，肯定也是个晴天！”

舒暮出世②

当灵均睁开眼睛，一眼看到的不是风少卿，而是红潇。红潇盯着他，道：“你还真是会睡懒觉呢，你再不起来，早饭可就凉了。”

灵均脸红道：“那你会什么不叫醒我？”红潇笑道：“我看你睡得很香，不忍心叫你起来。况且，要是我不小心叫醒你让你不高兴了，那么最终惨的人肯定是我，因为风筠庭那个怪物肯定会直接把我吞下肚，嚼都不嚼一口。”

“我对吃人不感兴趣！”风少卿有些慵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听得红潇吓出了一身冷汗，自语道：“我的娘亲呀，突然感觉到了冬天的来临。”

灵均叫了一声“卿少”，就跳下了床，朝风少卿跑去。风少卿一把抱起灵均，一面说道：“红潇，你不是一直在叫饿吗，干什么还坐在床边，不想吃了？”

红潇使劲地摇摇头，双手紧抱，道：“还……想吃，等……一下再吃。”终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方才站了起来，咋舌道：“我终于明白，千万不能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肯定会遭报应的。”

吃完饭，四人将门一关，坐上马车，开始了他们的旅程。

马车刚到城门，便被拦了下来，今天出城进城的检查都严格了许多，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燕客在车前随便拉住一个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那人答道：“你还不知道吗？昨天晚上逃出碧家的碧灵均开始杀人了，在城外的草地上，五个人被残忍的杀害，有四个被肢解，四肢头颅都散乱在地。碧家认为碧灵均有可能还在洛阳，所以才会命令守备今天严格检查出城进城的人员。”

赵燕客也听说过碧灵均的事，却有些疑问，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是碧灵均杀的，而不是被其他人杀了的呢？碧灵均现在出了名，难道就要把所有的凶案都推到他头上，说不定被冤枉了呢？”

那人道：“我们自然也这么想，但是碧家在看过死者的情况后，确定就是碧灵均下的手，因为和当日在碧家行凶的手法差不多。这个碧灵均，小小年纪，造孽不少啊。”

赵燕客不再问了，反正这事和他们扯不上关系，只是要在这里等着前面出城的人通过了，不知还要等多久。

灵均在车内听着赵燕客和那人的对话，以及街上人的议论，握紧了拳头，身子不断颤抖。红潇看着他奇怪的反应，问道：“舒暮小鬼，你怎么呢？”

风少卿知道他心中此刻一定不好受，遂将他搂入怀中，以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些人凭空乱说的。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真正的凶手。”灵均在他怀中流着泪，却没哭出来，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失控。

到底，是谁，要假扮我去杀人？

红潇奇怪地看着他们，自语道：“真是奇怪的两个人，什么时候都要腻在一起。”

等了好久，前面的人才出了城，轮到他们的马车通过了。负责检查的人在马车周围转了好几圈，又将他们全问了个遍，确定没有凶手后才放行。盘查到灵均时，因为害怕被认出来，他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好在那些人在风少卿寒得能冻死人的眼神下，不敢多问他，才让他没出什么差错。

一出了城，红潇便责道：“舒暮，你胆子也太小了吧，见到那些人何必怕成那个样子。那帮人，是看你越害怕越查你，你要是大着胆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两眼，他们自己就规矩了。”

灵均不言，只是靠在风少卿怀里。风少卿左手环抱着他，说道：“红潇说的对，以后看见这些人，不要害怕，我在你身边呢，他们不敢把你怎样。”

红潇第一次听到风少卿认可自己的话，丝毫感觉不到高兴，反而觉得一阵寒意袭来。果然还是要被这个人冷眼相看，恶语相加，自己才觉得舒坦啊。

赵燕客驾着马车，飞速前进。灵均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郊外美景，丝毫没有赏景的心情。在呼啸而过的风中，似乎闻到了一丝血的味道。但是远处只有成片的荷园，开着娇艳的荷花，送来阵阵清香。

红潇第一次坐在马车上看窗外的美景，十分兴奋，在车子里跳来跳去，不亦乐乎。看着那样高兴的红潇，灵均遂也暂时忘记不快，陪着他一起笑了起来。风少卿到现在才看到灵均的笑容，心下终于松了口气。他才不管这世上会死多少人呢，只是因此让灵均不高兴，他可不乐意。其实要是灵均喜欢，他可以去封住所有人的嘴，哪怕得罪天下也无所谓。

赵燕客真的没有按照常规驾车，哪里看到舒服，他就将马往哪里赶。灵均和红潇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看着一路上陌生的景致，心情都十分兴奋。风少卿自己经常这样肆无忌惮地乱走，倒觉得没怎么样，但是看到灵均渐渐忘记了早上的事情，变得这样高兴，他的心情自然也好了很多。

到了傍晚时分，赵燕客才觉得有些累，但放眼四周，没看到什么可以住宿的地方。遂说道：“今天晚上看来只有睡在车上了，两个小鬼没问题吧？”

灵均倒觉得没什么，现在他身边有红潇，有赵燕客，这些都是他真正的朋友，所以很放心。最重要的是有风少卿在身边，让他觉得，不管在哪里都是安全温暖的。

哪知风少卿却道：“你再沿着路跑一程，前方有个刘家山庄，今天晚上我们可以住那里。”赵燕客问道：“你怎么知道？”风少卿淡淡道：“我以前也走过这里，在刘家山庄住过几天。”

红潇羡慕地道：“风筠庭，你去过的地方很多嘛！”风少卿看着西边的太阳，笑道：“我只是无事，所以到处去看了看。不过说实在的，风筠庭的名字在中原挺响亮的，奇怪你们都不知道？”

红潇嘿嘿笑道：“我成天担心的可是最基本的吃喝拉撒睡，哪有闲功夫去关心像你们这样的人，估计前面的老兄跟我差不多。”

灵均听着他们的对话，问道：“卿少真的很有名吗？”风少卿笑道：“是有点，不过你不知道也正常，我又不是江湖中人。”灵均有些不懂，红潇却笑问道：“你不会是在风月场上很出名吧？”

风少卿不置可否地一笑，道：“差不多吧。”红潇道：“那我不知道就很正常了，我可没闲钱去那种地方。”

灵均想着，风少卿对于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呢？他的一切自己都不清楚，他的过去自己无法介入，他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个谜。想到这些，灵均不由得沉默了。

风少卿察觉到了他微弱的情绪变动，便问道：“怎么了，突然不高兴？”灵均低着头，眼中泪水转来转去，道：“我怕。”风少卿抬起他的头，柔声问道：“怕什么？”

灵均眼睛一闭，泪水便流了下来，忽然投进他的怀抱，哭道：“我怕卿少终有一天会离开我。”风少卿笑了一声，道：“真是个傻瓜，我答应过你，永远都不会舍你而去。我怎么会食言呢，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的约定呢。”

红潇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亲密对话，有些受不住，道：“舒暮，你都多大了，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你不嫌丢脸啊？”灵均闻言，立即止住了哭声，道：“我想哭就哭，怎么了？”

红潇摇摇头，道：“哎，风少卿，你也太宠他了吧？”风少卿微笑道：“当然。”红潇凑近了点，看着他们两个，笑道：“你们这样子，很像一对哦？”灵均红了脸，气道：“你胡说什么呢？”

风少卿闻言却一笑，反将灵均拥入怀中，道：“我真的很喜欢灵均呢。”灵均一下子连耳根都红透了，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红潇正要打趣他，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赵燕客探头进来道：“刘家山庄到了，下车。”红潇眨眨眼，只得先下车。风少卿抱着灵均，也跳下了车。

刘家山庄处在半山腰，看上去十分气派。门口坐着四个人，一看到风少卿，都惊讶地跑了过来，喜道：“风少怎么有空来？”风少卿笑问：“怎么，不欢迎我？”那四个人连忙摆手，道：“怎么会，我们家老爷天天念叨了，总想再见风少一面。”说着，便将他迎进山庄，早着人去报了。

然而红潇却突然止步。灵均见状，不由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他。红潇一跳下马车，神情就有些奇怪，人也异常安静，换做往常，他早已经跑到前面去了。

灵均问道：“红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然而红潇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根本听不进去灵均的话。赵燕客也觉得十分奇怪，轻轻推了他一下，叫道：“小鬼，你怎么了？”

红潇被他推得退后一步，然而思维还是没注意到其他人。这一来，连风少卿都不禁皱了皱眉，不知道平时活蹦乱跳的的他到底怎么了。

红潇喃喃低语：“我会遇到谁呢？”灵均听了，使劲推了他把，道：“你在说什么呢？”他这一推，不想却将红潇推醒了，看着他们奇怪的眼神，道：“你们干什么这样盯着我？”

赵燕客狠狠地在他脑袋上一拍，道：“小鬼，走了。”红潇摸着脑袋，怪道：“你下手不会轻点啊？”

灵均还在想他刚才的话，见他竟是忘了的样子，也不好再问。风少卿也不言语，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

今夜，将有什么不一样的相会吗？

舒暮出世③

庄主刘天乘早早就迎了出来，看见风少卿，就跑了上来，显得很是亲热。灵均在一旁看着，很是羡慕。能有这样的朋友，一直都是自己的心愿。

晚饭时，刘天乘才将出了他和风少卿的往事。原来半年前，风少卿路过此地，偶遇刘天乘，两人相谈之下，十分投缘。风少卿有感于此，就在刘家山庄住了十多天。期间，与刘天乘大谈世间万象，成了莫逆之交。

刘天乘的夫人和儿子刘华文都和风少卿交好，甚至刘家的周管家与风少卿关系都很好。一家人都盼着风少卿再来，他却半年没见踪影。所以今日见了，都是十分高兴。

赵燕客听刘天乘说话中，可以看出这个人豪爽好客，但其他也别无出彩之处，可能因为这样，在江湖中人缘一直很好。他们吃饭期间，又有几个路过此地的人进来，都是刘天乘的朋友。但是刘家上下显然对风少卿更加重视一点。赵燕客不得不佩服风少卿，以他的魅力，真可以将世间所有人都变成自己的朋友。

红潇吃完饭，就一个人起身走了。灵均不喜欢听刘天乘他们说话，追上红潇，问道：“你去哪里？”红潇给了他一个白眼，道：“上茅厕，你要跟着吗？”灵均道：“我也正要去呢。”红潇遂不言，两人叫了一个下人陪着，离开了众人。

穿过一个花园，只闻得阵阵花香袭来。红潇却不由停下脚步，跟在后面的灵均停不住，正好撞在他背上。灵均见红潇奇怪的样子，问道：“红潇，你怎么下了车后，就一直这样魂不守舍啊？”

看他只望着花园中的凉亭出神，灵均也不由得望过去。

借着四面的灯光，可以清晰地看到凉亭上面斜坐着一个人，只是看不清长相。那人就那样坐着，抬头望着天空，若有所思的样子，却忽然让人有些感伤，为他满身的寂寞。

红潇忽然抱住了头，脑海中突然闪现的光影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一只像是凤凰的红色大鸟，身覆烈焰，展翅欲飞。在幻象中大鸟的对面，隐隐只能看到一川冰水，有物覆于其上。

红潇突然感觉道额头有灼热的感觉，右眼也隐隐发痛，过了一会儿，热感痛觉已消，只是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觉，牵引着他向着凉亭走去。灵均想要拉住他，但看着他迷惑的眼神，伸出的手就又放下了，只是问道：“那亭上之人是谁？”下人答道：“是少爷书童玄英，今年已十七了，性格很柔和，却也很孤僻，连老爷都要敬他三分，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