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潇闻言皱眉，疑道：“那你不觉得风筠庭喜欢你的可能性很低吗？他是个怪物，脑子里除了他旁边的那个小鬼，没人能记得住。”

灵均气道：“红潇，你不要说了。”风少卿盯了红潇一眼，道：“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把你忘记落下过。”红潇看着他怪异的眼神，傻笑一声，埋头吃饭。

赵燕客故作沉思般地说道：“红潇小鬼的话倒不假呢，萧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呢？”萧嫦稍加思索，忽然直盯着风少卿，问道：“少卿，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风少卿愣了一下，道：“还没想过，不过萧姑娘很不错呢。”

萧嫦闻言站起，走到灵均身边，俯下身问道：“舒小公子介意吗？”灵均闻言反问道：“介意什么？”

“当然是以后我跟着你们了，我一定会让少卿喜欢上我，你说好不好？”萧嫦的话让她的同伴都是大惊，张大了嘴看着她，不知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灵均有些为难，问道：“你为什么问我？”萧嫦笑道：“因为现在在少卿心中你最重要啊，我看得出来，况且他们也这样说啊。”灵均为难地看着风少卿，但风少卿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那行吧。”灵均嘴上虽这样说，但心里却有些怪怪的。按她的话说，要是有一天风少卿真喜欢上她的话，就会和她在一起，那时候自己又将在风少卿心中处于何种位置呢？灵均想到这些，不由得低下了头，闷闷地吃着饭。

风少卿心中暗笑，忽然抓住灵均的手。灵均诧异地看着他，风少卿却只是笑了一下，却对萧嫦说道：“萧姑娘抱歉呢，恐怕我不是你要等的人。”

众人没料到他会这般直截了当的拒绝，都怕萧嫦一时接受不了。哪知萧嫦却只是哈哈一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敢肯定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风少卿听了笑了一下，也不多言。

红潇很是无奈，道：“姐姐何必呢？”萧嫦坐回她的位置，依旧看着风少卿，赞叹道：“不仅风华绝世，还是一个真性情的人，这样的男人百年难遇一个啊。”红潇干笑两声，嘴里碎碎念着“真性情”三字，不说话了。就风少卿这么腹黑的人也真性情？真怀疑你的眼睛。红潇并没有说出这句话，只在心中偷笑。

众人都知道他的意思，都不禁暗笑，赵燕客更是忍不住大笑出声，道：“风筠庭再过一百年也当不起这三个字。”连灵均都不辩驳这个说法，风少卿对自己温柔体贴，无微不至，但却从不讲他自己的事，三年来对于他的印象总停留在表面。他真正是怎样的一个人，恐怕世界上没人知道。

风少卿对于红潇和赵燕客的取笑已经习以为常，都不理论，任由他们乱说。这一顿饭吃得很是欢畅，萧嫦走南闯北，见识非凡，每每说到曾经历过的事，便眉飞色舞，讲得十分动听，让红潇他们觉得自己的事情顿时失了光彩，都入了迷，忘记了吃饭，光顾着听她讲自己的故事了。

吃罢饭，走出饭店，与萧嫦告别后，灵均便问道：“卿少，我们在开封住哪里，又是客栈吗？”风少卿看着赵燕客，这是他该操心的问题。赵燕客两眼一番，道：“我去看看我以前的房子还能不能住人。”

红潇惊讶道：“你在这里还有家啊？”赵燕客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天生的，怎么会没有家？”红潇左右看看，笑道：“我们都不是天生的，可我和玄英，或者舒暮和风筠庭，不是都没家吗？”

灵均猛地想起离开封不远的洛阳，那里坐落着天下霸主碧家的宅邸，里面极尽天华，奢华无比。三年来和众人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豪宅，却没一座能与碧家媲美。那个地方，既是他曾经的家，也是他绝望的起点。人生就在十二岁生日之夜被改变，那个月色下站在高高墙头上的男子，即使梦中出现多次，也看不清他的容颜。

风少卿看着一时低落的他，知他想到了往事。若是以前，必将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只是现今灵均已然长大，不是曾经的孩子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便不再抱他，风少卿想到此，眉宇间便一时没了笑意，只是伸出手去，紧紧握着灵均的手。

灵均知道又让风少卿担忧了，便收住了回忆，笑着听赵燕客与红潇在那里拌嘴。

“喂，你以前在开封是干什么的？”红潇一面跟着赵燕客前进，一面忍不住又发问。

赵燕客的眉头瞬间皱了下去，神色有些古怪，与往昔豪爽的样子相去甚远。红潇知道自己可能不小心碰到了他心中的“禁忌”，便不敢再问，规规矩矩地走在玄英身旁，低声问道：“玄英，你知道他怎么了吗？”

“不知道，想到过去了吧？你不要去问他过去的事，每个人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往事，他一直没说他在开封的事，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

红潇闻言，低下了头，却又突然问道：“玄英的过去是不是也不想让我知道呢？”玄英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到此事，一直以为他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所以很多时候都忽略了他真正的感受。

原来他心中竟然那么在意自己没有说起过的往事！

“红潇，有一日我会告诉你的，其实与你的经历差不了多少。”玄英的语气有些伤感，让红潇一时有些责怪自己，便不再追问。

玄英想到三年来同处的几个人，彼此之间都是真心相待，但每个人却都疑雾重重，身上似乎都藏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除了红潇，连一向爽朗豪气的赵燕客，身上到底背负着怎样的往事，都只有自己知道。

灵均在他们身后，听到玄英的话，也不禁沉思。自己的秘密除了风少卿没人知道，而他的往事，不管自己有多么在意，他也从来不透露半点。但是对于他来说，只要风少卿不离开自己，所有的一切不知道也没关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穿过了多少街道，一行人终于来到位于城西胡同的一座陈旧的土屋前。门已经破碎，可以清晰地看见院子，里面荒草丛生，期间甚至有野兔出没。

赵燕客见状道：“果然还是住客栈好点，这里实在不能住人了，反正风少卿有的是钱。”风少卿闻言却道：“我忽然想省钱了，今晚就住这里吧。”

赵燕客闻言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叫嚣道：“风筠庭，你故意是吧？”风少卿却只是看着灵均，笑道：“我只是忽然想住住这样的地方而已，是吧？”灵均忍不住笑道：“赵大哥，我们就住这里好了。”

红潇也叫道：“我们今天就住这里了，玄英，你说好吗？”玄英也笑道：“可以。”赵燕客赞叹两声，道：“好啊，既然你们想住这里，那么，每个人都给我去打扫，一个也别想逃！”

“我还有事，先走了。”风少卿说罢，拉着灵均，瞬间消失了身影。红潇还想学他，赵燕客却抢先一步攥住了他，笑道：“红潇，你想干嘛？”红潇哀叹一声，垂下脑袋，叫苦道：“风筠庭太狡猾了。”

像是怕玄英也走了一样，红潇赶紧叫道：“玄英，你不要走！”眼中尽是哀求的意味，玄英低叹一声，道：“我不走！”看着红潇这样的眼神，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况且自己也没打算走过。

灵均被风少卿突然拉走，一时便远离了赵燕客的家。等到风少卿停下脚步，灵均便道：“卿少，我们这样不好吧，留下他们在那里整理，我们什么也不做。”

“怎么会？再说我也不会做，你会做吗？”风少卿问道。

灵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不会。”在碧家，他是少爷，什么都不用做，离开碧家，有风少卿在身边，同样被保护着，什么事都有赵燕客，他真的什么都不会做。

两人在城中四处闲逛，直到黄昏时刻才回到赵燕客的家。一走近，就发现与离开时判若两处，虽同样陈旧，但一切都很整齐干净，看来赵燕客他们收拾的很卖力。

灵均一见到劳累的三人，便低头道：“赵大哥，红潇，玄英，对不起！”玄英倒没什么，只是笑了笑。红潇和赵燕客却是气得直接上来给了他几拳，叫道：“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灵均闻言，便一直不停地低头道歉，直到赵燕客和红潇气消了才止住。

吃过晚饭，太阳早已落山，只是夏天的天空依旧没有全暗下来。赵燕客吃过饭，连碗筷都没收拾，就一个人消失了踪影，众人居然都没发现。

等到察觉时，已是一炷香的世间后。红潇左右叫他都不应，不由得奇怪，询问道：“你们看到赵燕客了吗？”灵均奇道：“真的不见了，怎么会，赵大哥应该不会不说一声就离开的。难道还在生我的气吗？”

红潇使劲一拍他的脑袋，叫道：“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吗？”灵均不由点点头，赵燕客确实不是这样的人。

玄英望着东边渐起的月亮，幽幽道：“他刚才一个人出去了，好似心情有些低落。”红潇“诶”了一声，道：“原来玄英知道他出去了啊，怎么不问他去哪里了呢？”

“我见他情绪不好，估计是想到以前的事了，所以就随他去了。他三年来从未回过开封，这次突然回来，应该有什么事吧。”

灵均忽然想起三年前初识赵燕客的那个早晨，突然出现的络腮大汉，让他吓得一个劲地跑。以后每天都在一起，只看到他不停地逗他们笑，不停地为他们做事，有他在，让人很安心。

这样一个豪迈汉子，到底心中隐藏着怎样的过去？

晨曦中的少女②

草草吃完晚饭，我就与同伴们说了，我要去见少卿。今天第一次来到开封，忙了整整一天，到现在才稍微有点闲暇时间。中午饭后，我就想跟着少卿他们到处去看看。但是我却不能擅自离开，七八个人还等着我，他们是我一路来的同伴，没有他们，我也不能到现在。

四处不停的表演，只是为了在这个世道活下去。虽然不知道爹娘生下我们却又不知何故丢下我们，但总不能任由自己死去。所以再苦再累，即使有生命危险，也得努力地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可能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们走南闯北，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危险，大家都一起度过了。我虽是说要跟在少卿身边，其实也只是说着玩玩罢了。我怎么能丢下那些一路走来的伙伴了，以及我们心中隐藏的伤痛与希望。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少卿。今天站在高高的竹竿上，看到他走进人群，只是一眼，便被他通身气质所吸引。那个男人，全身都充满着一种禁忌的秘密，让人很想去了解。他对舒暮的关怀，真有点让人嫉妒，但正因为此，我更加喜欢他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有想要得到的欲望，人都是这个样子。

开封的晚上街道依旧繁忙，但与白日不同。最大的不同，便是赌坊青楼前显得比别处更热闹，而流连徘徊在这里的可以说都是男人。他们真有够闲的，有些时候看着他们，会有一股杀人的冲动。

我记得赵燕客曾经说过的地方，于是也没在其他地方停留，径直朝赵家走去。虽然不是很熟悉这里，但问一下，也能问出来。有几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趁机想要搭讪，我很不客气就回敬了他们，没要他们的命，但总能让他们在床上躺几天吧。

赵燕客的家还真是偏僻，人烟极少，黑漆漆的，即使有明月，也有些看不清路。这里算是开封的一个贫民区，房屋低矮破残，与城中最繁华的地方真是天地之差。我以为少卿这样的人应该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即使是为了舒暮，也会找个最豪华的客栈。但他总能让人惊讶呢。

身子忽然冷得打了个颤，我吓了一跳。这么热的夏季，怎么会突然有种寒气过体的感觉？总觉得有一把快刀在我身上猛地划了几下，让人不禁缩紧了脖子。

黑夜中忽然觉得有什么忽然滴到了自己的脸上，湿湿的。我以为突然下雨了，但是，不是雨点。我意识到了这是鲜血，因为有些腥气，还黏黏的，顺着脸庞缓缓地滑落。

忽然，一道仿如流星的光芒划破黑夜，美丽得让人窒息，让人瞬间感到死亡的气息。我吓呆了，转身就要沿着原路跑回，我不敢再往前走，即使前方不远处就可以看到少卿。

我在此刻，宁愿不见他，也想着要回去。我只能闻到死亡的味道，但是我还不想死。我辛辛苦苦地在这个世道艰难地活着，只是因为我心中还有期盼，盼望着哪天我能过上好的日子，盼望着有一天终能见到双亲。

支持人活下去的，不就是心中那无尽的希望吗？

“对不起，你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事！”有人忽然飘落在我的面前，黑夜中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人，仿佛和他是一体的。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传出的浓浓的死亡的腐烂味道，让人想要作呕。

我看到了什么？只是不小心撞破你正在杀人而已。但是我只是感觉到了鲜血飚在我脸上，其实什么也没看到，你们杀的是谁，我也不知道。

我很想跟他们这样解释，但我知道他既然有杀我之心，是不会听我解释的。可是我真不想死，我死了他们怎么办？想到一路走来的伙伴，我想要活下去。我现在心中没有想到太多以前的种种期盼，只想着如果我死了，他们该怎么办。因为我们早已许下承诺，要一直在一起，一起找到属于我们真正的未来。

我不是一个轻易违背承诺的女人，这个世间或许会有许多人将自己许下的诺言忘却，可是我，即使是一个小小的诺言，我也会遵守，即使在别人眼里，这样像个傻子。

人，如果连自己许下的诺言都要违背，他还是人吗？

可是我来不及思考太多，我就感觉到了痛楚。那个人，下手真没有丝毫犹豫，他，似乎就是为了血腥杀戮而生。站在他身后的那人，我猜他只是静静地欣赏着挥刀的那人杀戮而已，似乎发现很有乐趣。

“你真连她也杀啊？”

“怎么，你不忍心？”

“我还有心吗？”

“哼，对了，你没心，我一时忘了。”

“真是的，你现在的手法越来越快了，我刚才一时还有些陶醉在你那快如流星的光芒里呢。”

“以后杀你的时候，会比刚才更快。”

“可是我一直看着你成长呢，你的速度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但是，你从来没看见我动手过，你猜不到我的速度到底可以快到何种程度，不是吗？”

“能快到哪里呢？”

“以后我会让你看到的，比风还快的速度。那时，你未必能活下来呢。”

“哼，无所谓。”

“真无所谓？”

“嗯。走吧，该回去了。”

“这个女人，死的不甘心呢。”

“你还在在意她啊？”

“没有，只是她死了，别人肯定又要误会了，明明是你杀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

“你从来也只管杀人而已，什么时候想过其他事？”

“哼！”

他们的声音慢慢消失在黑夜中，我的意识也完全模糊了。胸口剧烈的疼痛，以及从那里冲出来的血，慢慢将我带到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世界。是碧落？是黄泉？我也辨别不清楚了。灵魂只在黑暗中飘荡，找不到一个适合我的着落点。

晨曦中的少女③

“碰“地一声响，红潇推开了灵均和风少卿的门，却见他们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