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栖(女变男)+番外——流年轻抛
流年轻抛  发于:2010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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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被点了哑穴。他不想让人知道碧回,应该是怕世人会不断侵扰蝶断谷的安宁。既然他阻止我说我就不说,肯定他已经编好说辞解释给泯愁碧回可以替代炽怜。这花拿回去是给书靖竹一人的。书靖竹身中寸断,让他日日剧痛缠身比让他死要残忍许多,若他想害书靖竹,只要不闻不问即可,不必这般大费周章。我并不怀疑他的用意。

泯愁愤怒的盯着他:“我要听尘晨他给我说。”

我朝那家伙点点头,他笑,我又看泯愁:“你别担心,真的是他救了我。我昏迷前托他联系你的。快把花拿回去,救书靖竹要紧。”

给泯愁一个安抚的笑容,可惜收效不高。

“你与我一同回去,你中了什么毒,我定将解药寻来。”泯愁走到我身边,伸手就要来抱我。

“不。”我摇头:“你带上我,一路太过不便,又容易引人注目。况且回到军营你携了我如何去见书靖竹?别忘了我为何离开。”

看他神色一僵,我轻笑道:“况且呀,我与他一见如故,他定能将我医好,届时,我与他相约同游山水。打听你们在哪里是多容易的事啊,到时,我与你把酒言欢,何等豪气!不要拘泥于一时小儿女态,快去吧。”

泯愁面色冰冷平静下来:“你就那么相信此人?”

“呵。你说他图我什么呢?我一介白丁,文武双缺,财势俱无,他救我已是恩同再造,平白质疑他人我还没那资本。你放宽心,别辜负我采药的心意,速回营中才是要紧。”

看泯愁妥协,我松了一口气:“要解清身上的毒,需费些时日。你到城内购置一间房子,将我的银两留给琦儿,让她好好带着弟弟习字,等我回去。”

泯愁沉默半晌,拧着眉看向我:“好,我把他们安置妥当。你一定要好生生地回来。”

“嗯。我一定会好好的。一定会回去。”我坚定地点头。

泯愁捧了装花的木盒子,向我一揖:“谢尊驾救尘晨一命,他日若有所命,在下定然全力相帮。”

原来不是揖我。泯愁拍拍我的肩,一转身,再不回头,奔驰而去。

耳边轻旋醇厚轻柔的笑,我一回神,与一双流转波光的眸再度相撞,他的鼻尖几乎贴着我的脸庞:“尘晨?很好听的名字,不知如何书写?”

“尘埃的尘,清晨的晨。”

“好名,好字。辞别于秋,沈秋辞。清晨之尘,尘晨。呵呵。”

“沈,秋,辞。”我含笑看着他,一字一字念着他的名字。

“尘,晨。”他学我一般,一字一顿念道。

两人相视,畅意大笑。我想,在这个世界里,我除了有书靖竹这样特别的存在,除了赵子衎和泯愁这样的朋友,还多了一个知己。就冲刚才他与我在泯愁面前的配合,我相信,如在这个世界必定有人与我相知,那么,一定会是他,沈秋辞。就如同在这个世界上,若必然有人被我恋上,那么一定会是,书靖竹。

“秋辞,我救了一个必然要救的人,却又拖连一个注定要亏欠的人,我心何忍?”相知的快意过后,现实的黯然让我的心有些疼。秋辞救我一命,不图报答,碧回乃不凡之品,他却没趁机私占。帮我一同瞒了泯愁,让他放心离去。可是秋辞呢?他费心费力,最后竟要面对我身死之后的一抷黄土吗?

“未成定局,什么都别说。”他将我搂得紧了紧,唇边绽开一抹笑。如月皎然,是分花抚水之后,纯然的一片馨宁。

忽然秋辞将我甩在背上,一条轻软白练将我与他绑在一起。他将我两条胳膊虚搭在他肩颈上,纵身奔腾起来。

我错愕不已:“秋辞,你做什么?”

“让你感受些你从未感受过的。”他的声音永远都不会像书靖竹一般清朗温润,却有着秋辞式独有的缠绵。

我安心地在他身上,感到风拂过脸颊,四野里景物迅速后移。这就是轻功吧,只是这样看着,就仿佛身子也轻盈起来。尽管我的身子实际上僵硬如木乃伊。

忽而想到那首信天游,“身长翅膀吧脚生云,再回延安看母亲”。可我纵使插上了翅膀,攀飞在云际,又有何处通往归途呢?眼角有些湿润,再看时,发现我被秋辞背着,正一路向陡峭山壁上攀升。他的淡蓝衣袍鼓胀着,像优美的翼。

风烈烈地吹,比先前多了分凌厉。我将脸埋进他的后颈,想:如果是书靖竹这样背着我,如果是书靖竹……光想着,嘴边就扯出神经兮兮的笑意。如果。如果。这毒气,这天意,只剩给了我这两个空洞洞的字:如,果。

快到山顶,秋辞纵声长吟,若蛟龙似流云,绝世身姿跃起,眼前便多了漫天席地层层长纱。秋辞如踏浪般,踩着长纱,在高处滑翔也似。我在他背上惊叹不已。

长纱走尽,又是繁花树海。秋辞在一棵树上停下,将我解下来抱在怀里,在这锦绣峥嵘中腾挪飞跃,穿花抚柳。一刹仿如仙境。任何赞叹在这种境况下都沾染了世俗的浊气,唯有不语,任心腔“嘭嘭”跳动。

“晨,如何?”秋辞眼角微挑,便为这仙境多勾染出三分颜色。

“秋辞,这便是出云宫所在之地吗?惟无声,当此时,更胜有声!”我唏嘘不已。

“是啊。晨,这美景清风你活着才能感受。我,一定会让你活着。你活着,才能想想怎么样让那个可怜的人不要注定被你亏欠。”

他的眼神在这一秒,释放逼人神采,睥睨傲视,风华天成。

我眼角再度温湿。原来,是为了那时我的黯然吗?是为了我毫无求生的意志吗?我很感动,可我终不愿做一世废人。辜负他一番盛意拳拳,我垂眸不语。

“放心,晨。我让你活着,必然是完完整整、恣意地活着。现在咱们该操心的是那什么琦儿不是吗?”

我抬头,讶然。看他自若神情,心中一暖。知己。世间得一知己,我之幸也!

第十二章

这几日间,我一直在想若毒气攻入心脉,我走之后,琦儿、麟儿该怎么办。秋辞会在处理公务的闲暇,听我讲和书靖竹的故事,听我和琦儿、麟儿的相遇。当然我没讲初见书靖竹时的惊鸿一顾,也没讲涉及我俩谈话的细节。倒是谈琦儿和麟儿会自然些,也讲得多些。

等我理清了思绪说辞,又和秋辞细细谈过,便出谷去找琦儿姐弟。

秋辞不喜外人,带了纱帽。打听的事自然落在我身上。虽然一个不欲见人,一个不能行走,街上行人看着我们的眼神颇多探视猜测,但我们终于是到了房屋前。

两间屋子带一个小厨房,稀疏篱笆围了一圈,烟囱冒着青烟,“家”的感觉袭上来,我心中不免伤怀。压下悲伤,喊道:“琦儿,你们在家吗?”

“咚咚”的脚步,小厨房里跑出个清秀小童,不是琦儿是谁?

我唤声“琦儿”,琦儿已跑过来拉扯着我的袖子,眼圈红了起来:“哥哥,你去了哪里?泯愁哥哥说你可能好久都不回来,给了琦儿好多钱,还给琦儿买了房子。哥哥,你不要我们了吗?琦儿不要钱,也不要屋子,琦儿要跟着哥哥。”

说着,眼泪便“啪嗒啪嗒”流下来,小手将我半边身子吃力往怀里搂着。

这是多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心下不忍,刚要出言安慰两句,左边屋子的门“吱呀”地开了,我抬头,一声“麟儿”卡在嘴边,再也说不出话来。

窄小的屋门拉开,一抹清癯白色倚门而立。唇色是偏乎于白的淡粉,脸颊被病痛消磨得清瘦。记忆里微弯的眉角,依然保持着温润的弧度,却沾染几分凄色。

“尘,晨。”他的唇一开一合,我的名字滴溜溜滚落,烫在心上,煎熬。为什么?为什么你竟来了?你来了,又能如何?君心非我意,我意君不知。怕是我坟头草起,也只余单相思零落。那又何必来惹我不多时日里不欲滴淌的泪?

麟儿拿了纱帽追出,脆生生说着:“这位哥哥,泯愁哥哥说你出来一定要戴好纱帽的。”

一语惊醒,我脑袋一歪,碰碰秋辞衣襟,他会意抱着我上前,正正站在书靖竹身前,挡住可能会有的路人的视线、我冲他低声斥道:“胡闹什么?有话进屋再说,怎的这样就跑到门外?”

他恍若未闻,手有些颤地抚上我的胳膊,微微冲我一笑,另一只手帮我整了整因被抱在怀中而有些皱的衣襟。慢慢地,笑容比哭还难看。他抬起我的胳膊,问道:“不是说能医治吗?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

我不解,看向手臂:他的手正紧紧扣着我的臂,然后,松开。另一只手掀起我的袖子,手臂上俨然一块儿青紫手印。

晕倒!居然学会转移视线。一边帮我整衣领,一边偷掐我看我反应。这么猝不及防,我连装都没时间,他就给我留记号了。那么恨劲儿干嘛?不就是没知觉了啊?

我忿忿,可看他的表情,心就狠狠一抽:“别,别这样。病来山倒病去抽丝,说过要费些时日的,咱进屋,再谈,好么?”

麟儿这才得了空,扯着我大声说:“哥哥,哥哥,我就说你一定会来,可姐姐不听。看,你来啦,你不会不要麟儿和姐姐的,不会,不会!”

明明是那么干脆的声音,手儿轻抖却泄露了心思。我多想抱抱可怜的孩子,可我无能为力。琦儿拽着我的衣角,一直都没松手,眼泪爬满小脸儿了,还在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看看眼前的大的,看看底下的小的,这个世界,我终是留下了痕迹,终是有了当初避之犹恐不及的牵绊。我不愿,让他们负疚或伤心。真的,不愿。

秋辞当先抱着我挤进门里,顺带一手扯过书靖竹。两个小的自然也跟着进来。

秋辞将书靖竹安在床上,把两个小家伙安在凳子上,再将我轻轻一提抱在腿上靠进他怀里,将他自己也安在凳子上。一手掀掉纱帽放在桌子上,邪邪地冲我挑一下眉梢,心中感伤便被他冲淡几分。这家伙向我炫耀他的利落呢。可惜一张脸整体冷漠,散发出拒绝外物的气息。

我冲他瞪瞪眼,他忙将我的脸转向书靖竹,将我的坐姿也调整了一下。

那边厢一双笼轻愁的眼,我这里一颗藏郁结的心,满脑子话千军万马地踢踏,溜出嘴沿儿只得一句:“怎么泯愁不在?”

方出口就想捂回去,可惜已是来不及。明明最担心不过是他的身体,最害怕不过是他擅离军营。身入蒙国内腹之地,何其危险,泯愁却将他这体力明显尚未恢复的人就这么丢给两个年幼的孩子!

百般忧心里出口那样轻飘飘一句,倒仿佛对他视而不见,只记挂着泯愁。慌乱地看着他,他却收了那几分愁云惨雾,神色又是一派温雅有度:“我们昨日就到啦,问说你还未找来这里,泯愁担心,便去谷里碰碰,看看能否找到你。”

随着他如常神色,我的心也忽悠悠稳好心率:“怎么这样冒险?毒是否解清啦?”

“解药你都已经送来,怎能不好?不过被折腾几日,身子乏了些,没什么大碍。”床头原就摆着两个枕头,他稍稍斜着身子倚靠在枕上,淡然道。

“既然还体乏,有什么要紧事需你奔波呢?就算毒清了,身子也要好好调养才是。”看他浑身都泛着虚软劲儿,我便觉不忍。

他不理会我的问话,冲琦儿招手道:“琦儿,将泯愁哥哥昨儿带来的鸽子全拿到院子里放掉。”

琦儿依言提了一个笼子出去,里面有三只鸽子,通身雪白,比寻常见惯的体形小些。

他解释道:“都事先绑好了条子,一旦你过来,我就通知泯愁,免他忧心。怕有被射杀的,一下备了三只。”

不等我开口,又将视线转向秋辞:“想必便是尊驾救了尘晨。若非尊驾,在下仍受寸断折磨,尘晨却已生死难料,在这里书靖竹谢尊驾大恩大德。”

说着,便起身,向秋辞拜身一礼。又从床边包裹里取出一个玉质扁盒,上前打开,道:“这血色玉芝是家父让在下带在身边危急时吊命用的,请尊驾笑纳,以表在下谢意。日后有用到书靖竹之处,力所能及,书靖竹必全力相赴。”

“不过一场机缘,不必介怀,谢礼便免啦。”秋辞动也未动,冷脸掀掀嘴皮子,自扮他的清高疏淡。他当初怎么就那么快接受我的?还有,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两个人说话会这么文绉绉的?

书靖竹当然不会被冰冻掉,他依然诚挚有礼:“言虽如此,请尊驾念在下一番赤诚,勉力收下这玉芝,在下心内方可稍安。”

“过则不及,请书将军不必一再相劝。与晨相交一场,已是最好的谢礼。”秋辞那天生的音色,即使说着拒人千里的话,也让人难生厌烦。

书靖竹亦非夹缠不清之辈,当下正色道:“尊驾高风亮节,在下自不能违逆,如此,书靖竹再拜相谢。”

语毕一揖,看看我,又道:“但不知这玉芝对尘晨之毒可有效用?”

“无。”秋辞干干脆脆,书靖竹终于变色。

第十三章

“呵,说什么危急吊命,却不治寸断之痛,不解尘晨之毒,灵药,再千金难寻,不及一个‘合适’。”他虽绽了一抹笑容,却浸透着黄连之苦。身子有些颓然地倚回床榻,再面向我时,温润中添淡淡的伤。

“这样的动也不能动,你如何过得这几日?跟我说实话,中的什么毒?究竟能不能治得?”他的声音像白羽抚过我的心尖,如软刷滤过我每一根神经。生死之别,比起之前与他相处的力持平淡,此番我格外珍惜他每一个音符,每一个动作。

“莫担心。我很好,都会好的。”静静凝视他如水双眸,我淡淡晕一抹笑:“你与我萍水相逢,却能以诚相待,更让泯愁与我相伴保我周全,一番相惜相护我都记在心间。为你寻解药是我心甘情愿,至于后面中毒被秋辞相救,是我欠下他,你别一古脑都往自己身上揽,好不?”

他摇头欲语,我自是不让他相辩:“别急着驳我。还有呢,别被秋辞吓到,他是很好的人。秋辞,你也别瞪我,这‘欠’字是之前所想,现下你我以知己相交,这字我是再也不提的。只盼日后你不嫌我太过不知什么叫‘客气’。”

秋辞在身后谑笑一声,修指轻叩我脑勺一记。

“看,多好。没什么相欠,没什么不安,秋辞总有一句话说得好,咱们彼此之间是一场机缘,无须再多言语。你那玉芝想必是极珍贵的,可别嫌它。留一件有用之物总胜过无物可用。秋辞会好好医我,你若只为看我安好,现下也已看到。擅离职守不是闹着玩的,一路小心些,早日归营。一定要保着自己平安。”

秋辞在身后扶我的手,环到我身前手臂缩了缩,让我更靠近他。书靖竹只是那样沉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就那样默默看我,看得我渐渐慌乱,不知所措。恰此时,屋门开合,泯愁进得屋来。看到我被秋辞抱着,面上一僵却什么都没说。

书靖竹终于放过我,他对秋辞温声道:“原来尊驾名讳秋辞,若不嫌冒昧,敢问尊驾贵姓?”

“沈。”秋辞惜言如金,仿佛那个言笑晏晏的他是我梦里一般。他竟是这样对其他人的么?呵,很好玩呢。

“沈兄,书某想与尘晨单独相谈,另备下茶点,还请沈兄移驾。”书靖竹清雅谦和中明显多出坚定的意味,我再歪脑袋,碰碰秋辞。秋辞将我与他正面相对,审视我神色,而后朝书靖竹点点头。

正要将我抱起放至床榻,书靖竹站起身走来,长臂将我揽过,笑道:“恕书某失礼,泯愁代我好好招待沈兄。琦儿、麟儿,你们也随泯愁哥哥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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