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流 下——玉树后庭花
玉树后庭花  发于:2010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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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赵吟是不是在安慰他,萧泽恹恹无神的点了点头,心中在想回去怎么哄那两小鬼吃饭。

赵吟见萧泽神思有点游散,也不去打搅他,偏转了目光望向楼外浩然长空,白云无痕,天际蔚蓝,他的小颜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37.一瞬缱绻

时值四月春末,已有花儿绽放枝头,幽幽的飘着香。

一辆马车缓驰在官道上,前后各有十骑相护,马车是很普通的那种,也不见有什么装饰,可牵车的马却是良驹,日行千里而不倦。

马车从外看是朴素,可车厢里却布置的十分舒适,不但铺有厚厚裘毯搁有软枕,一旁精铁所铸的几案上还放着熏有安神香的博安炉。

“现在到哪里了?”软绵无力的声音从被衾中传出。

侯坐在车门口的元宝小声回道:“快到吉安了。”

原来离开邯兆那么远了,也不知道在路上走了多少天,五天?十天?他脑袋浑浑噩噩的,根本分不清日子,索性闭上眼也不去想,就这么睡下去吧。

“少爷,您要不要吃点什么?”既然已经离开王城,金枬颜的身份也不再是王子,适时的改去称谓应该是最恰当的。

金枬颜闷不吭声,良久后才懒懒吐出两个字,“不吃。”整日里昏沉嗜睡,若非赵吟在他用食里下过药,他还真想不出其他来。既然赵吟要他安安静静睡到郴都,那么他就睡吧。

日暮时分,车驾赶到吉安,这处小城远离邯兆,不曾受过战火洗礼的都市安宁而祥和,静静伫立在夕阳下。

车驾一路入城原本还十分顺利,却突然停了下来。

金枬颜倚着软靠漫不经心的翻看书册,对于从外面传入并逐渐高亮的争执声仿若未觉,元宝将搏安炉里的熏香掐灭,转了个身走出车外。

原来城中道路狭窄,恰巧行进途中碰到对面也有马车驾来,对面对的谁也过不去。本来尉迟是想先让的,没想到还未来得及下令往后退,对面车上已经跳下来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对着他们一通叫嚣,颐指气使的样子简直就把他们当自家下人一样了。

作为武将,他们何时受过这等闲气,而且这些人都是赵吟军中的菁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指着鼻子骂,谁能受得了这股鸟气?!这下子想让也不能让了。

而那个敢在大庭广众下当街摆威风的公子哥儿也确实有点家底,其父是豫州刺史,外公官拜三品吏部侍郎,这次由于朝局动荡不稳,被家人送到安吉老家避祸来的,只是公子哥儿的脾气一时半会改不了,到了哪里都是一副惟我独尊别人都要替我让道的横样。

可惜这次踢到了铁板,两方人马争执不下,说起来此公子哥儿身旁家丁不少,可压根入不了尉迟的眼,要不是赵吟再三叮嘱一路要低调,他早拔刀将这帮龟儿子教训一顿了,哪需要跟他们口舌相争。

而那个公子哥显然骂的很过瘾,还从车上跳了下来,讲得口沫横飞,尉迟等人拙于口舌,被他骂的差点头顶冒烟,元宝捱不住了,跳下车就与那个公子哥对骂,元宝人激灵,三两句下来就把那公子哥的气势打回去了一半。

眼看争执快要升级,金枬颜突然一手打帘,探出半个身子,淡淡说了声:“让他们先过。”目光略微一扫就又坐回了车里。

元宝啐了那公子哥一口,不甘不愿的跳上车,尉迟命车驾往后退靠在一旁让出了路。

那公子哥儿傻愣愣的站在路口,吞了口干沫,直到家丁连唤了他几声这才回过神,跳上车,车驾互相交错而过的时候,那公子哥儿还盯着尉迟身后护卫的车辕不放。

方才惊鸿的一眼,却是满目的艳色,他频频回头,几乎留恋不去,这样美的一张脸似乎连梦里都不曾作到过。

日头落山前,尉迟找了间客栈落脚,赵吟事前叮咛万不能委屈了金枬颜,所以尉迟大手一挥包下了整层楼面,这也就不用担心有人会扰了金枬颜休息,更重要的是方便他们布置保护,反正用的是赵吟的钱,也无须节省客气。

元宝扶了金枬颜回房,铺好床后,金枬颜也只是略微梳洗一番便窝到了床上,似乎又犯了困。

“公子,晚饭要用吗?”元宝侯在床旁小声问,这一路上金枬颜睡了醒醒了睡,除了喝点水外基本不吃什么东西。

他侧身躺着,摇了摇头,只说:“不用,我困了。”

元宝替他掖好被角,见他呼吸逐渐沉绵,像是真的睡着了便就不敢打搅他,小心翼翼退出了房间。

门口有护卫轮流交替守候,元宝乘隙下楼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后再回来守着金枬颜。

本来以为又是太平的一天,没想到入夜后麻烦才刚来。

“公子爷,这三楼可都被人包了,您可不能去呀。”老板拦着那个横冲直撞的年轻人,可惜拦也拦不住,反倒是自己急出了一额头的汗。

年轻人身后的家丁将老板拎到一旁,尉迟守在楼梯口,冷眼看着这个男子走到面前,他双手环胸就是挡了他的去路。

“这位兄台。”年轻人拱手,笑道。

尉迟眉峰一拧,这傍晚时分还对着他们大呼小叫的男子转个身居然跟人攀起兄弟来了?这是中了什么邪。

“这层楼被我们包了,请离开。”尉迟冷着脸,抬手作势,客气的请他走路。

男子笑笑反而又往前跨了一步,腆着脸道:“在下想见见车上那位公子,可否?”

“不行。”利落干脆回答的人不是尉迟,而是抱着一大袋包子正上楼来的元宝,他白了那年轻人一眼,不客气的斥道:“没事别来讨人嫌,我家公子不会见你的,快走吧。”

男子却是打定了主意,不依不饶,“今儿个我一定要见到那位公子,否则我就不走了。”

见过牛皮糖的没见过那么粘的。

元宝脾气上来了,指着那人鼻子就骂:“你这人是不是欠打,要是扰了我家公子休息,我们对你可不客气!”

屋里的金枬颜听到外面的吵嚷声,只是动了动眉,翻了个身将被子往上一拉,又睡了。

“打吧,能把你家公子吵出来最好。”男子双手一摊,一副赖定的样子。

元宝气得脸孔变色,可又不能真让尉迟动手打人,要真惹出事来可不好对赵吟交待。

情势一下子僵持起来,一个不愿打,一个不愿退,大家又都寸步不让。躲在一角的老板欲哭无泪,觉得今天自己惹了煞星。

“半夜三更的,瞎吵吵什么。”熟悉的男声悠悠传来,带着一股子的慵懒和闲散。

元宝眼睛一亮,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这……这不是他家元帅么!

“元……公子。”元宝眼眶一热,激动的无以复加。

尉迟等人忙抱拳行礼,恭敬的唤了声‘公子’。

赵吟慢吞吞的从楼梯口晃上来,目光一斜那个冥顽不灵的年轻人,瞬时递过去一个冷飕飕的眼风,寒得那男子不由自主缩了下脖子。

赵吟心中暗笑,这人还真禁不起吓。

“怎么回事?”赵吟看向元宝,元宝忙附耳将事情择要述来,赵吟顿时恍然,又是个贪图小颜美色的饿狼。

“我表弟没空见你,你有多远给我走多远。”赵吟很不留情面的赶人,他的气势自然同元宝不一样,往那一杵不怒而威的样子已经震慑了几个家丁。

男子依旧死撑不服软,“我只是要同那公子说几句话而已……”

他话语未落,只见眼前银光飞闪,他都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就觉得头皮突然有点发凉,跟着自己的家丁一片惊呼,他不明所以的回头,家丁们惊恐万分的指着他的脑袋,嘴唇发颤说不出话来。他不解的摸了摸脑袋,顿时愕住。

他惊惶的再看赵吟,惧的说不出话来。

赵吟温雅谦谦的问:“还要见我表弟么?”

男子脚下虚软,在家丁的搀扶下狼狈败退。

元宝看到那男子的鬓发被赵吟干净利落的剃光,硬是忍着没笑出声来,差点憋出内伤。

“笑笑笑,很好笑吗?”赵吟白他一眼,元宝缩了缩脖子,低头敛容。

“今晚不用你侍候,在门外守着吧。”赵吟吩咐,转身往内屋走去。

尉迟还想跟过去守住门口,却被元宝拉住。

屋内点着一盏小小的烛火,光线朦胧晦暗,金枬颜裹着被子背向外而睡,赵吟脱了外裳,小心翼翼的蹭到床边,刚掀开被角的一条缝,金枬颜似被惊醒倏地转过身来,一双晶璨熠亮的瞳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赵吟。

既然他已经醒了也就不怕惊扰了他,赵吟大咧咧的掀开被子捂了进去,直呼道:“可冷死我了。”

金枬颜往里挪了挪身子,也没阻止他,只是问:“你怎么来了,邯兆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干巴巴的语气,听着很不是个味儿。

赵吟侧过身子,一手支颐,笑吟吟的看着他,却不说话。

他的身形高大,蓦地就挡掉了大半烛光,金枬颜心头一跳,只见他含笑晏晏的样子又不见说话,便别看了眼,转身背对了赵吟,也不对他多话,爱说就说,不说拉倒。

腰身上猛地一紧,赵吟竟然自己贴了上来。

“这不是太想你,就追上来了,你怎的一点不感动呢。”藏在被子里的手不规矩的轻揉他纤瘦的腰身,暧昧的吐息呵在他的耳畔,“瘦了些。”

金枬颜只是动了下眉,依旧无动于衷的冷清语气,“真是让人感激涕零呢。”十二分的假意。

“你都没问过我将太后藏到哪里去了。”赵吟吻上他的脖颈,细细舔舐,“你都不好奇么?”

金枬颜浑身僵住,心脏漏跳一拍,赵吟抬起头,而他亦转过头,黑暗中高低相望。

“你……”他艰难启齿,感觉喉咙干涩的要命,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了解赵吟的为人,他不想说问了也白问,他若是想说……如同现在,他自己会先开口。

赵吟一手支身,一手从他衣襟内探入,五指留恋在他胸前,继而向腹间辗转而去。

“让我吻一下,我就告诉你。”他吐气呢喃,眸光如水,漾着柔情。

金枬颜浑身还是僵硬,听他如此无忌的言语,顿时愕然,红唇半启,似是被赵吟的话给惊了。

美色当前,能坐怀不乱的那是柳下惠,不是他赵吟,乘着他怔愣的半刻,赵吟俯身朝他双唇欺去。

许久的思念,温柔的缠绵,尽赴这一吻缱绻。

他仰躺在床上,呼吸急促,赵吟搂着他睡在一旁,轻声道:“我将太后送去安洵,那里有我的人能妥善将太后安置,况且你的一些余部我也悉数送去了那里,由他们在你也该能安心的。”

听他细细说着,金枬颜心中有一瞬间的动容,“我本该谢谢你,可是你 我的身份恐怕我无法说出这个字。”

害他国破家亡的人是他,救他母亲部下的人也是他,似乎对于他,爱与恨都很难。

“我要你谢我干什么,那两个字又不值钱。”赵吟一个翻身压在他身上,浅笑,“我只要……”

金枬颜突然伸手捧住赵吟的脸,笑容绽现,一瞬间的绝丽艳色迫得赵吟差点晃花了眼。

从屋中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守在门外的尉迟大惊,忙想往里冲却被元宝给死死拽住了。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尉迟惊戒道。

元宝不以为意的耸肩,“才没什么事呢。”

尉迟疑道:“那刚才什么声音。”

元宝捂嘴窃笑,“元帅被殿下踹下床了呗。”

38.家有阿宝(上)

金国降书已收,王族已经被收拾的七零八落,还留剩的一些都不足为惧,只是楚朝歌八百里快骑传回来的消息中却说没找到金国的密玺,虽然说这枚小小印鉴伤不了赵国筋骨,但毕竟留着也是个麻烦。

“皇上,该您下了。”静妃软软的倚在赵祈脚边,葱白的玉指上夹着一粒墨晶棋子,面目含娇的轻扯了赵祈的袖子。

赵祈蓦地回过神来,将手中闲闲把玩的白子并指落下,“你刚才说什么?”

“臣妾今日去了宁安宫见了慈安太后,宸瑞殿下和宸敏殿下可是愈发可爱了呢。”静妃见赵祈有些意兴阑珊,忙端了杯香茶在旁边侍候着。

赵祈靠着软榻,信手接过茶杯拿在手中捂着,浅笑道:“宸瑞这孩子长得还是有几分像先皇的,玲珑剔透的一个可人儿,让人瞧着欢喜。”

静妃宽了宫装,只以麟纱轻罗蔽体,她伸手扶了扶鬓角珠花,语气却突然一转:“皇上若得麟儿必然也是乖巧可爱的。”她伏在赵祈膝盖上,媚眼如丝,唇上含笑。

赵祈低头喝茶,闲闲吐出两个字:“未必。”当头浇了静妃一头冷水。

赵祈后宫佳丽不少,他倒是从不偏倚,更不见哪个妃嫔受他青睐过,而那个人人垂涎的后位亦是悬空多年,众妃都巴望着能一朝得子,飞上那株最高的枝头,可是这些年下来居然无一人能怀上龙种。后宫中女人多,闲话也多,且历来不乏畸闻艳轶,更不缺风闻相传。私下里静妃也听人说谈过,数年前那场腥风血雨的宫变其罪魁祸首就是慈安太后。

若说慈安太后长得也不算顶美,至多是个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而已,娴淑贞雅,先帝在世时,帝后相敬如宾,要说今上会看上慈安太后她是不信的,但每每想到皇上去瞧慈安太后的次数明显比任何一位宫妃都多,她心中不免一颤一颤的。

悄然抬目望去,正见皇上慢慢啜茶,那眉目容颜竟有说不出的妍态,美的灼人。

“瞧什么呢。”皇上将茶杯一合,眼风冷冷扫来。

静妃恍然回过神,忙用袖子掩唇轻笑,遮去脸上尴尬神色,心中闪动该如何回皇上的话,总不能说皇上长太好了……那可真就要触了皇上的逆鳞了,找死。

“臣妾在想先帝遗子,常留宫中是否不太妥当。”她婉转含笑,试探开口。

赵祈从靠榻上坐起,趋身朝静妃迫近,一手轻拂上她的脸颊,自额角到唇瓣,一丝一缕的摩挲,像是极尽爱抚,“不知爱妃此话何意?”

分明很温柔的话,静妃却突然惊恐阖唇,惊颤的再难说出一个字。

那双凤眸中寒意瘆人,幽幽的目光似能洞穿人心。

“皇上,臣妾……臣妾……”静妃花容扭曲,几乎口不能言。

赵祈拂在她脸上的手突然狠狠扣住她精巧的下颚,眼中戾光大盛,“是不是担心朕死后,皇位让别人坐了去,恩?”

静妃早被吓得呆住,哪还能回他的话,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柳条。她本来也只是好意,提点赵祈该早些诞下子嗣,免得日后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龙座依旧还回他人手上,只是没想到这番刺探竟然戳到了赵祈的痛处。

“爱妃还是早些休息吧,莫要想些有的没的,无事时也不要再去宁安宫了。”赵祈从榻上起身,信手搁了茶杯,衣袂扬展施施然的踱步而去。

静妃依旧半趴在地上,心口惴惴跳动。

晚上开始飘雨,细雨绵绵缓而急。内侍本想唤人抬来肩舆,赵祈却已经大步跨入雨中,内侍忙打伞跟上。

煦德殿里,依旧安静无声,只有几盏琉璃宫灯幽幽闪着光芒。

雨水顺着龙袍上的绣绘滴到地上,沿着他的脚步连接成一条扭曲的长线。他站在御榻前静静看着床上阖目沉沉而睡的男子,眼中深浅交错的不知是爱还是恨。

额头上突然贴上一抹冰凉,男子浓密纤长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

“把你吵醒了?”赵祈的手沿着他的脸庞轮廓,抚至脖颈锁骨,继而到肩膀,五指紧紧的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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