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合之是不是只要有爱——八月和其他
八月和其他  发于:2010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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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
灿烂的午后。才下过雷雨的天空分外湛蓝,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泥土芳香。青碧的草地上,两个5岁大的孩子正在忘我地追逐嬉戏,好不快活。
突然,跑在前面的小女孩摔倒了,后面的小男孩赶忙上前搀扶,"妹妹,妹妹,疼不疼?"
小女孩一副要哭的样子,"都赖你,谁让你追我?再也不跟你玩儿了!"
小男孩慌了,笨拙地解释着,"本来就是警察抓贼嘛,谁让你石头剪子布一直输只能当贼,那要不我当贼,你追我行了吧?"
"我才不要追你!我要告妈妈你欺负我!"
"好妹妹,不告诉妈妈,哥哥就把糖让给你吃!"说着从裤兜里掏出红红绿绿的糖往小女孩手里塞。
"那好吧,我先吃糖。"小手一刻不停地把糖送进嘴。
"妹妹,你长大了就跟我结婚好不?"小男孩看着吃个不停的小女孩,表情坚定得像个小大人。
"跟你结婚?"嘴里含着糖兀自吃个不停的小女孩显然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对,嫁给我。"小男孩再次强调,"不答应就不给你吃糖。"再适时补上一句威胁。
"哦,好呀。"标准年幼无知式的回答。只要别把糖抢回去就行,小女孩显然对这个更关心。
"那就说好啦。"小男孩在小女孩的脸上亲了亲。"噢。"
5年后
市重点小学门口。周末下午放学时间。无数的家长和孩子们把狭长的学校门口挤了个水泄不通。自行车铃声、家长的叫骂声、小孩子的呼喊声、小摊贩的吆喝声等等一时间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两个小男孩一前一后地从人堆中钻出,手牵手跑向停在离学校门口约30米处的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车窗缓缓摇下,一张年轻秀丽的脸殷勤地微笑着,"阿佐阿佑,程先生今天特别忙,所以让我来接你们放学,快上车吧!"
两个孩子对望一眼,满脸的疑惑与不赞同。大眼睛的男孩还是伸手打开了车门,扭头对长头发的男孩说,"佑,先上车再说吧。"长发男孩面无表情,一点不像一个10岁孩子应有的纯真,眼神饱含挑衅的看着前座的年轻女子,"我妈只是出国学习,还没死呢。"说完便钻进车内,一屁股坐在靠里的位子上。大眼睛男孩撇撇嘴,随之上车,关门。
前座的年轻女子一边开车一边从前视镜上看着两个男孩,嘴角的弧度不易察觉地向下弯了弯,仍然挤出优雅的微笑,"那我们就出发了,两个小王子,想去哪儿吃饭?"
"去我妈以前常带我们去的,人民北路的景扬楼。"大眼睛男孩边说边看看长发男孩,"佑,你说呢?"长发男孩笑了,远比女孩还秀气的脸蛋顿时生动了许多,"不,还是去奶奶家吧,我想吃奶奶做的汤圆了,"说着,特意看向前视镜中的年轻女子,"要不就直接回家,小吴姐姐做的炸酱面我也喜欢。"
年轻女子脸色微有些变了,"阿佑,你爸爸的意思是带你们俩去饭店吃点好的......"
"是我爸带我们去,不是你。再说了,拿着我爸的钱来做人情,你想得还真美。"长发男孩抢下话,毫不留情。"你......你这小孩怎么这么说话......"年轻女子气得嘴唇发白,说话磕磕绊绊。
"今天是我跟弟弟生日,爸爸都不来,太不应该了。真的忙得连儿子都不要了?"大眼睛男孩出声缓和气氛。"哥,爸爸生意忙嘛,他要是不忙,我们怎么能上重点学校请私人保姆呢?某些人怎么能公车私用呢?"

大眼睛男孩忍俊不禁,虎虎生威的小脸上那大而明亮的眸子一闪一闪,他捏捏长发男孩的脸,"你真是越来越能说了!""这叫虎父无犬子。"顿了顿,看着年轻女子那挫败的表情,愉快地说,"就去景阳楼吧,哥你是不是想吃他家的烧麦了?"大眼睛的哥哥笑着说,"还行吧。"
"林秘书,请你把我们送到景阳楼,还有,把我爸叫过来。"长发的弟弟收起笑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们俩,加我爸,够了。"
左右,逢源
(一)
该好好的做个自我介绍了。
我的名字叫程振佑。我和哥哥是双胞胎,他叫程振佐,比我早出生1小时。大家叫我们阿佐,阿佑。
别人能分清你们俩吗?啊,当然分得清,而且很容易。真的,因为我们长得没有半点儿像双胞胎的样子。
阿佐遗传到了父母所有的优点,浓眉大眼像母亲,刀削般的脸型像父亲,一副标准的小帅哥样。所有人都说,小帅哥长大就是大帅哥啦,阿佐以后不知道要让多少女孩子抢破头啊。阿佐这个时候就会腼腆地嘿嘿傻笑,特逗。我呢,有张圆润的瓜子脸,眉眼细长,鼻梁高挺,跟父母都不太像。但是因为这张洛阳纸贵的俊俏脸蛋和自小多病的体格让我得到了所有家长更多的怜爱。"阿佑这孩子太漂亮了,要是个女孩儿那该多好啊!身体又这么差,要多遭多少罪啊!"奶奶悲悯的声调煽情成功,大人们都认为我太不幸了,故而加倍的宠着我。
一般而言,年纪相仿的孩子间总会由于争夺家长的疼爱而大打出手,但阿佐却从没有因为嫉妒我而对我不好过,在他眼中,保护我就是他的天职。无论什么时候,阿佐都像个真正的哥哥那样处处让着我,尽管他只比我大1小时而已。我很依赖阿佐,也许因为童年太孤单,他是我唯一的伙伴,我们总是形影不离。
我6岁时,身为脑外科医生的妈妈由市中心医院指派去瑞士学习工作,这是全省乃至全国医学界的最高奖励,足以说明老妈有多优秀。但当时的我不懂这些,只是单纯地认为妈妈要离开我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死地拉着妈妈的衣角怎么样都不肯放手。妈妈抱着我,温暖的双唇亲吻着我红肿的眼睛,"阿佑乖,妈妈出去工作,很快就回来了,挣钱给我的阿佑买最好玩的玩具,最好吃的蛋糕,最漂亮的衣服,好不好啊?""不要......不要玩具也不要蛋糕衣服,我要妈妈......呜呜......"我的眼泪像开了闸的自来水般一发不可收拾。妈妈没辙了,"阿佐,来哄哄你弟弟吧,他不是最听你的了?"双眼也通红的阿佐擦掉眼泪点点头,拉开我抓住妈妈的手,"佑,妈妈要上飞机了,咱们回家吧,妈妈不在还有爸爸和哥哥对你好呢!"妈妈摸摸阿佐的头,"好儿子真懂事,妈妈就放心了,要好好照顾弟弟,等妈妈回来啊!"说完再一次把我抱在怀里,"阿佑,你记住,你是个男孩,长大了就是男人,像爸爸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要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知道吗?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子,不能跟小丫头似的娇气,妈妈也不会喜欢那样的儿子。"妈妈轻拍着我的背,"好了,妈妈要走了,在家听爸爸话,别跟哥哥打架,妈妈会一直想你们的!"
妈妈转身再次投入爸爸怀里,爸爸眼中也含着泪,"心瑶,多回来看看我们,记住无论何时,我跟孩子都在家里等你!"妈妈哽咽着,"我最久一年一定回来一次,国栋,辛苦你了,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终于,妈妈登上了去北京的飞机,从北京再飞去日内瓦。
这是我人生中面对的第一次别离。
(二)
妈妈去瑞士已经2年了。临走时她曾说,一年会回来看我们一次。可是没有。2年了,一次都没回来过。
阿佐有时候会很蠢地问爸爸,妈妈不要我们了吗?爸爸的脸拉得很长,满脸的阴霾,你胡说什么呢,做功课去。看到阿佐碰了一鼻子灰,我心有不忍,悄悄地跟他说,哥,你别再问爸爸这种问题了,他会难受的。是吗,那我以后再不问了。阿佐摸摸鼻子,我很想妈妈。佑,你想吗?想。爸爸也想。可是我们不能让爸爸看出来,这样他就更难受了。嗯,我们要安慰爸爸!阿佐握握拳,他一直都是个开朗又热情的男孩,不像我,总是郁郁寡欢,用爸爸的秘书林玉琴的话来形容,性格阴沉。当然这是我无意间偷听到的。
我8岁了,懂得了更多事。我知道我有个炙手可热的父亲,不仅事业有成,而且气度不凡。老爸是市里首屈一指的建筑开发商,懂得向市而动把握先机的他当之无愧的成了先富起来的那批人之一。在80年代末,爸爸已经拥有了两部私家车,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是跟我们兄弟俩在一起玩以及接客户时专用的,另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则用于巡视工地,办公需要。那时,万元户这个词刚开始流行。而我的老爸已经远远的超越了这个级别,成为可以跟政府官员直接对话的优秀青年企业家。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应酬越来越多,有时候能从全省新闻上看到他的身影。也正是因为如此,爸爸能陪伴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
我知道爸爸对我们兄弟俩是心存愧疚的。7岁开始,家里就有了专职保姆。本来也可以让奶奶照顾我们,但毕竟是两个正处在"猪嫌狗不爱"的调皮捣蛋期的男孩子,爷爷去世的早,姑姑家又在外地,奶奶一个人确实没有精力同时看顾我们两个。爸爸精心物色着让我们全家人都满意的保姆,1年左右,人选换了又换,终于,一个16岁的农村女孩小吴通过了我和阿佐的考验,也赢得了奶奶的好评,正式进驻我们家。
"我说儿子们,为什么选她呀?"爸爸难得早回家,漫不经心地问我们。"爸,你该尝尝小吴姐姐做的臊子面,跟我妈做的一个味儿。"阿佐摸着浑圆的肚皮边打嗝边说。爸爸拿报纸的手轻轻抖了一下,被我看到了。"是吗,那太好了,我儿子说好,那一定好。"爸爸有些慌乱的走向自己的卧室,"阿佐,阿佑,爸爸今天喝多了,要先睡了,你们俩看电视别太晚,早点睡。"
"佑,爸今天好怪呀,说喝多了,可我根本没闻见酒味儿啊?""他是醉了,巴不得自己醉呢。"说完我悄悄走向爸爸的卧室,门虚掩着,我推开一点,看到爸爸坐在书桌前拿着我们的全家福照片,肩膀微微抖动,他一定哭了。唉。我轻轻的关上门,"可怜人。"阿佐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轻声问我,"谁可怜呀?""没。"我拍拍阿佐的肩,"走,对战魂斗罗吧。""好啊,杀你个片甲不留!"阿佐新学了成语马上现卖,边说边挤眉弄眼的。真羡慕他总能有好心情,像转换开关似的,按一下就雨过天晴。"话挺大的,放马过来吧。"
8岁那年,我们家多了两个女性。一个是能做一手好饭菜的小吴姐姐,另一个是爸爸的秘书林玉琴。我喜欢前者,大概是她抓住了我的胃,让我不必再忍受老爸和前任以及前前任保姆们的糟糕手艺,因为如此,我也愿意听她的话,她笑的样子很可爱,很温暖,像我的妈妈。我讨厌后者,这个经常霸占我们黑色桑塔纳的家伙,时不时就来我们家凑热闹,美其名曰看望我们,却处处讨好爸爸。真差劲的演技,谁看不出她觊觎的是我爸爸?吃饭时候的表情活像是她最想吃的菜就叫"红烧程国栋"似的。
贱人。我用口型对阿佐说。没错。阿佐同样回以口型。我们俩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说:"爸,我饱了。"说完我们俩就大笑着离开餐桌开始追打起来,小吴姐姐吃惊的看着我们,"还没吃就饱了?"我走到她背后亲热地抱着她的脖子,"现在多一个人,我吃不下,"一手指向林玉琴,"等她走了,你再给我做。"小吴姐姐的脸红了,不知所措地看着爸爸。爸爸狠狠瞪了我一眼,"阿佑,你胡闹什么!给我老实坐下!还有你阿佐!不像话,我看是太惯你们了!"
我呆住了。第一次,爸爸用这种口气跟我们说话。我和阿佐都很乖,自从上学以来无论是功课还是兴趣爱好,优异的成绩从没让父亲操过心,也从没挨过训。这一次,为了一个我们俩都讨厌的女人,爸爸竟然......阿佐也是一副很受伤的表情,他走过来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回座位,"佑,先吃完饭再说吧。"我点点头,从此一言不发,我家上演了一道有史以来最沉闷压抑的晚餐。
(三)
"要是妈妈在就好了......"我吸吸鼻子,强行让布满水雾的双眼恢复正常。
这一年中,我跟林玉琴不断地发生恶战,爸爸从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视而不见。他很了解他的儿子跟他一样顽固,于是不再采取措施,而是放任自流。妈妈依然没有回来。那时候电话还不普及,小小的我常跑到邮局给妈妈拍电报,"妈妈回家吧,我们想你。"没有署名是因为我不再确定爸爸是否也这么想。最近那女人没有再来我们家,听爸爸公司的人说,爸爸在外面弄了房子金屋藏娇。9岁的我虽然不理解什么是金屋藏娇,但意思我全明白。无法改变现状的我常会有种想哭的念头,但都强忍住了,因为妈妈不喜欢我哭。
从妈妈离开我们那时起,我就刻意地认为自己是个男生了。为什么说刻意?因为之前所有的家人都对我呵护备至,久而久之,我也觉得自己娇贵的不得了,一不随心就大发脾气哭闹撒泼。娇气蛮横任性的我完全没有阿佐的可爱宽容憨厚,完全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小破孩儿。可是妈妈说了,我是个男生,长大就是男人了,不能像女孩子一样娇气,妈妈不会喜欢。要是我能像妈妈说的那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妈妈就会回来了吧?我单纯的想着,问阿佐,"哥,你说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应该是什么样儿?""要能保护弱小,行侠仗义!"阿佐最近迷上了《少林寺》,整天"嘿、哈、呀"个没完,手脚并用地摆着各种造型。
"行侠仗义?"我的脑海中马上出现电影画面,只不过主角换成了自己。感觉还满威风的,大侠真是太帅啦!"可是行侠仗义不是要会武功才行吗?"我还是有点疑惑。"那你就跟爸说你要学功夫不就可以了?"阿佐还在卖力的"哈、呀、嘿"。"哎,我已经在学画画了,又要学功夫,爸一定不肯。"去年我生日的时候跟爸爸说我喜欢画画,他马上给我安排了美院的教授来教我,一星期3节课。爸爸对我们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为了补偿我们缺少的母爱,也为了林玉琴的事对我们有所亏欠,爸爸还为阿佐买了电脑,80年代末,那是天价的物件了。"我看爸会答应的,你就说,你身体太弱了,练武能强身健体,准行。"阿佐一点也不笨,"咱俩一起练。"
一个星期后,来自体工大队的专业拳击教练成了我和阿佐的老师。"怎么是拳击啊?"阿佐问我,"不是武术吗?""这在中国是新兴运动,我从奥运会上看见了,外国人玩儿的,特厉害。"阿佐不满地看着我,"你就崇洋媚外吧!"这小子最近的语文进步神速,作文能写500多字,一张口就能说出成语来。"你不学拉倒,我自己学。"我不再理他,开始了我的拳击之路。
生平第一次,我如此用心地学一样东西,为了妈妈,为了变成她希望的那种人。一天练习挥拳上千次,仿佛这样我就能迅速顶天立地了。看我这么专注,阿佐也认真起来,"佑,你太瘦了,就是再练习也成不了拳王阿里。""那我就先吃胖再锻炼。我就是要让你们这些认为我不是这块料的人看看,我想干什么都能干成。"我顽固的本性也许在童年就已经根深蒂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爸爸说,这样子像他,有出息。对于这话我有点不屑,因为林玉琴事件的刺激,我一直不能原谅爸爸。虽然爸爸很爱我,但这件事的伤害已经造成,我和阿佐都刻意不谈论那个女人,因为那样太对不起我的妈妈了。小孩子的心灵就是这样单纯,简单的喜欢,要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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