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甲毒
甲毒  发于:2010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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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等等!」彭顺新瘦归瘦,但还挺有力气的,才拉一下就将林毅给扯了回来,「你就这样出去?在昏倒醒来后,跟一个才见面第二次的人出去?」

果然十年过去,彭顺新的脑袋没有白长,比他还要冷静许多。

「既然你都想到这里了,那么你一定有办法解决外面那两个人,走!」

**

结果,彭顺新实际上并没有解决「门外的那两个人」。他跟林毅走到客厅,对着正在泡茶聊事情的人笑说:「既然林毅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然后,他就这样一个人跑了,将林毅留在客厅!

原本林毅也慢慢踱步到门口,身后立刻有人开口询问:「阿让,你要去哪里?」

面如死灰般停下脚步,林毅转过头,勉强道:「我在来回走动,看。」他果然来回走了两遍给石祟信看,后者看得愣了一愣。

「来,过来这边。」石祟信拍拍身旁的座位,这让他联想到自己可不是一只小狗狗。就算是用动物来形容,林毅比较喜欢称自己为虎呀豹的佼佼者。

坐到柔软的沙发上,石祟信的手臂立刻搭上来。

这些,倪子霖全看在眼底。他不发一言轻松从容地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好茶,金黄色的液体冒出热烟,他看着烟的走向,说:「阿让,你知道我们在讨论什么吗?」


「什么?」林毅顺口问。

「我们在讨论高中同学,林毅的事。」紧跟着下一秒,倪子霖也顺口回答。

脑子里的某条线瞬间绷紧,林毅拳头明显地握住,狠狠地瞪向倪子霖。

一定……

一定是发现什么了吧?

──你怎么会用,那么不可一世又骄傲的眼睛看着我?你不知道我现在是冯其让吗?你一定知道什么……昨天……你一定从哪里发现了什么。

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倪子霖,后者却依旧轻松地品茗,喝了一口茶,说:「林毅这个人啊,他曾经跟祟信告白过呢,对不对,祟信?」

「呃……这个……」石祟信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像是顾忌着他。

他平静地说:「我不介意这个话题。」

其实他想对石祟信说的是:请停止这个话题,快点带我回房间!

王子英俊的脸出现笑容,毫不在意地回答好友:「没错,林毅跟我告白的时候,我吓了好大一跳。但是,阿让,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毅的脑袋想要空白,但却有很多东西硬塞进去,头很疼!

「在班上,林毅给我的感觉像个怪人,常常有事没事就做出一些让人想象不到的事,非常令人意外。不过,个性我不怎么喜欢就是了。」

个性……不怎么喜欢?

──现在的我,就是我呀,你不是对着我说爱我吗?

「但是子霖说林毅欠他一样东西,阿让,他有跟你说过这件事吗?」石祟信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讲这些话的时候或许是没有恶意的,但在林毅的心里,又一次成功地用言语伤害他。


「有……但他死也不肯说是欠什么。」林毅用死鱼般的眼睛看着倪子霖,对方只是笑但没有笑出声,但他好象能清楚听到他在笑,而且笑的很大声。

(十九)

「嗯,果然很公平,他对我也是这么说的。」石祟信笑了一声,伸长手拍拍倪子霖的肩膀,「好朋友也暪得这么严!」

「呵呵,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嘁,每次都这样说。」

「嗯……」突然,林毅捂着肚子,苍白的脸上相当难看。

「阿让,你怎么了?」

林毅抬起头,看见的是石祟信慌张失措的模样。但,他不会再做白日梦,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的身体……全都是王子所爱的冯其让,但有一样不是。

他的心……是林毅。

怎么样,都不可能变成冯其让。

越过石祟信,他看到那个自称为王子朋友的人,叫他滚远一点的人脸上眉头皱得死紧,一副想起来却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又坐了回去。

然后,有些自我虐待地,林毅伸起手贴住石祟信的脸颊,轻轻地笑了一下。

「祟信,你爱我吗?」

石祟信一脸的着迷,他点点头,有些害羞地小声说:「子霖在这里呢。」

「没关系……」半眯着眼睛,他扶着王子的头,深深地吻上去。

接着,他张开眼睛,亲吻着王子的嘴唇,却在空中跟倪子霖四目相交。

──怎么样都没关系,就算石祟信不喜欢林毅也无所谓,因为,我现在是冯其让……哼,倪子霖,你管不到我的。

**

到了晚上,林毅用要跟方妞出去讨论一些翻译细节的理由跑了出来。在巷口转角处的便利商店前,他看到彭顺新的人影就立刻奔过去。

「你这个……」林毅举高食指,都还没开骂,彭顺新立刻抓住耳朵装可怜,身体缩得小小的,连忙道:「啊啊啊!不要骂我,你仔细想想看就知道今天早上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一起出门的!」


也对,今天早上那个情况,不论什么理由都会觉得奇怪。用一起去买东西的借口?才第二次见面的人,会一起出去买东西买几个小时吗?何况男朋友就坐在沙发上,一定会跟着一起去的。


收回指责意味的食指,林毅哼了一声。而后两人坐上彭顺新的车子,一路开往纸条上的住址。

路上,两人的对话皆是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最后,彭顺新看到林毅的表情相当僵硬,大概也猜到他现在的心情是如何。

毕竟,在同一个时间里有两个自己的感觉,心里一定有相当程度的害怕。

但,彭顺新猜错了,林毅虽然紧张,但还不到害怕的程度。

他内心,全是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如果,灵魂交换是成立的,那么……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冯其让是不是跟他调换了?他看到的,或许不是十年后的自己,而是穿著林毅外表空壳的冯其让。就像他现在一样。


但,怎么样的想法都不成立,既然他从十年前跑到现在,冯其让被他挤到不知道「飘」去哪里,那二十八岁的林毅呢?

越想,事情越复杂。

叽地煞车声让他回过神来,林毅抬头看向窗外,大楼里的某一层公寓,就是他家人现在住的地方。

「你会紧张吗?」不是当事人,永远也不明白这是一股什么样的滋味。

转过头,他对彭顺新露出苦笑。

「老实说,紧张是一定会的。但那种感觉,像是站在大镜子面前,却对镜子里的自己感到困惑。要看透外表后头的真相实在太难了,全世界的每一个人最相信的就是表像,眼见为凭?有时候你亲眼看到的东西真的是事实吗?最近我照镜子看到的不是我十八年来所看的样子,一度以为我真的是冯其让这个人了。」


彭顺新看着老友,想帮些什么,但也知道什么都帮不了。

「我想,这大概是为什么我急于想找到我自己吧。」他停顿了几秒,然后以无比认真的表情看着彭顺新,问:「喂,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其实我就是冯其让?」

(二十)

车内寂静了一阵,彭顺新才爆笑出声。

「哈哈哈……少来了!你觉得你像冯其让吗?你不是说他是个法文翻译家?你看得懂法文字吗?如果你真的是冯其让,那现在跟我讲话的是谁?某喜呐?(台语,「鬼」的一种说法)」


「嗯……有道理。」林毅拍拍双颊,算是打起精神了,「走,上楼。」

按下门铃,来应门的是一位绑着马尾,穿著鹅黄色的图样T恤及深色牛仔裤,看起来令人相当有好感的一位小姐。她脸上的五官像一朵突然从花苞长成花朵的小雏菊,变漂亮了,也不再是十三岁的小女孩模样。


林毅看见小姐以陌生的眼光打量他,这……这不就是他的妹妹吗?

「嗨,林甄。」

小姐看到彭顺新,脸上才有笑容。

「阿彭哥!」声音是那种很久没看到朋友那般的兴奋,她的眼球在他与彭顺新之间来回,「这位是……」

「喔,他叫冯其让,也是你哥以前的同学。」彭顺新说起谎的时候,声音一点颤抖也没有,脸上的笑纹似乎能够夹死一只蚊子。

来到客厅,林甄为他们倒了果汁。

「阿彭哥,你很久没来了呢,我哥都不知道跑去哪个城市了。」

「哎呀,反正跑来跑去还是跑不出台湾的呀。咦,你爸妈不在家吗?」

「他们大概快回来了吧?」她翻了翻沙发角桌上的邮件,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对了,我哥已经不在台湾乱跑,他三年前就飞去国外,很久没回来了。」

「什么!」啪地一声,林毅将茶几上的果汁给震翻,他用很命令的语气对着林甄说:「小甄,快拿抹布来!」

「……」客厅安静了一阵。好吧,或许没那么安静,或许还有一些果汁滴到地上的声音。

「你说什么?」她将眉毛挑得高高的,活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变妖怪。

「我、我是说……请你拿抹布来。」

林甄莫名奇妙地看了林毅颇久,最后才撑着很大的眼睛到厨房去。

林毅立刻抓过彭顺新的领子,逼问:「你没告诉我,我出国了?!」

「等……等等……」非常狼狈地被抓住领子,是任谁也开心不起来,「我那时遇到你是在机场,所以很有这个可能。而且,你是个外拍摄影师,所以很正常啊。」

「摄影师?!」那他的梦想呢?财务管理师呢?他的money美梦呢?

他遇到自己,肯定会好好地骂他一顿!

「所以啊……」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林毅急急忙忙松手,彭顺新整个人以大字型跌回沙发。

「你们现在要找我哥,可能要飞去国外才找得到他。」林甄用抹布擦起果汁,看到哥哥的帅同学抱歉地对她一笑。谁知道没来由地被电到,她连忙低下头继续擦桌子。「刚开始他到国外的时候,还能用电话联络到他。后来电话联络不到了,不过他都会寄信来,到最后,他只有定期汇钱给我妈。」


彭顺新一口就将果汁喝掉,喝完之后顺便问:「那你有他在国外的住址吗?」

「有喔。」走到电视旁的柜子,她从其中一个抽屉里拿出用细绳绑成一叠厚厚的信件,「喏,就是这个住址,一直没变过。我在想他应该还住在那边吧……」

林毅饥渴地看着信封上的地址,但很可惜的,他英文烂的很,一点也不懂。

「哦,你哥是去法国呀?」彭顺新随口问。

「对啊。」

林毅脑中叮地一声,迅速又仔细地死死看着信封……虽然他英文很烂,但他还分辨的出来这个住址写的是英文!

「邮戳啦,邮戳写着FRANCE。」彭顺新倒是很体贴地为他解说。

(二十一)

这个世界上,想必每天甚至每一秒都有很多人会体验到气恼的感觉。

比如,当我们骑着摩托车外出遇上坏天气,倾盆大雨又刮风闪电,就一定会气恼自己为什么没去学开车。

比如,当我们逛街逛到一个地方,看到一双鞋子卖三百九,觉得便宜立刻买下来,却在走了几步后的下一家店发现有双跟你买的一模一样的鞋子,标价上却只写了两百九,就一定会气恼自己为什么不货比三家。


林毅现在很想写一封信抗议,为什么穿越时空灵魂交换,却没办法拥有这个人原本的知识能力。但就算写了,也不知道把信寄去哪里,总不可能有个灵魂转换协会来捍卫他的福利。


不然,他现在就会马上冲去法国,因为冯其让这么巧的就是个法文翻译家呀!明明有这样的身份跟资源,他却一点也没办法使用。

所以,他也很气恼,气恼自己怎么没有料到有一天,会用到法文这么重要的东西,而没有去学呢?

「都怪我哥他太厉害啦,他那时候参加法国的一个国际性的摄影比赛,我是不怎么懂啦,不过他拍的照片……有时候会让人笑有时候也会让人哭,很震憾,但同时也会觉得他是个怪人。」林甄看着桌角,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嘴边带着彷佛让人回到过去的怀旧微笑。


林毅看着他的小妹妹,或许,在他的记忆来说他不过才离开家里几天,但对她来说,没有见到哥哥已经是三年的事了。他对家人的怀念没有深到这种地步,却能在林甄的脸上瞧见那种落寞的遥想。


「总之,他在那场比赛里得到第一名,在台湾我不觉得他怎么有名,但在国外却很有名气吧?他飞去法国领奖,却没料到他就这样不回来,哼,真是气死人了。」

林甄将信封上的英文地址誊写到一张便条纸上,交给彭顺新,用耳提面命的语气说着:「如果你们找得到他的话,顺便跟他说,与其一直汇钱回来,我爸我妈还比较希望见到他本人呢。」


从林甄那里借来两本摄影集,林毅跟彭顺新回到车里,起初,还没有人说什么。后来彭顺新受不了了,才打破这样难受的平静。

「原来我也很久没来你家了嘛,关于你的新信息我都不是很了解。」他发动车子,才说:「你妹很爱你呢。」

林毅细细摸着躺在腿上的摄影集,再次抬头看向第五层楼的公寓,他抿紧嘴唇,用着颤抖无比的声音说:「你不要逼我哭喔。」

抓着方向盘的手抖了好大一下,彭顺新手足无措地抽出放在打挡捍后的面纸。

「喂喂喂,我没有这个意思啦,你不要哭啦。女人哭我还知道怎么安慰,男人哭的话我就没辄了,拿去拿去,这里有面纸。」

林毅咻地一声转过头,脸上干得比缺水两年的土地还干。

「既然这样,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哭。」

背脊忽然几阵着凉,冷风过境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冷。

何况,现在还是夏天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彭顺新渐渐拉远与林毅之间的距离,但这里是车内,是密闭空间,是杀人最方便的十大景点之一,他怎么逃得掉呢?

林毅用力地点点头,像少女漫画里的姊妹互相鼓励那样抓起彭顺新的手,并且用很恶心的娃音腔调说:「你陪我去法国!走!」

即使已经预料到有这样的结果,彭顺新亲耳听到这番话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哀嚎了一声。

(二十二)

不过,计画归计画,现实跟计画之间总是有一段相当微妙的距离。

首当其冲的,就是「冯其让」这个人的事业危机。

「冯其,你怎么回事?昨天要你交的稿量呢?查遍我的信箱也没看到你寄一封屁过来,稿子呢?」

林毅痛苦地握着电话筒,就算将它拉得再远也能听见方妞的咆哮声。

被人骂一定会不爽,但换个角度想想,方妞一定也受上级的压力压出怒气来。总不能跟方妞说:对不起我是灵魂交换的路人甲,冯其让现在不在家请你晚点再播。

所以他道完歉,再三保证稿子一定会在这一个星期内交,就灰心地挂上电话。受完这种鸟气后,他第一个找的就是彭顺新。

谁叫他现在这个鬼样子的情况只有他一个人明白呢?

「林毅,不是我爱说笑,我有爸妈有女朋友要养,you know?所以上班时间不要打给我,我很忙!下班后我自然会跟你联络!byebye!」

受完第二通很鸟气的电话后,林毅呆呆地站在原地拿着话筒听盲音,这才知道自己被断线了!

「啊──」在空旷的屋子里大吼一声,反正房屋的主人现在不在家,他喊再大声也没有人会来关心地问他「怎么啦?又闹脾气?」

最后,没事也得找事做,林毅打开计算机(他在1997年有学过),看着很薄很薄的屏幕。起先他相当惊奇怎么屏幕可以缩到剩下五公分都不到的薄度,但一旦看久了,新鲜感也就消退。


他点进冯其让的文件匣,总算找到方妞所要的稿子,一打开。想不到阿让这个人相当勤劳,全文几乎都翻的差不多了,只差章节的连接。哈,这还不简单,只要是中文,没什么难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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