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林毅代替冯其让工作起来,沈浸在文章的世界里,他连天黑了也不晓得。
最后是开门声惊醒了他,看看计算机上的时间,他吓得不轻,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
「阿让,快来吃晚餐喔。」
听到熟悉的声音,加上肚子也饿了,林毅竟然有一丝感动。毕竟今天他都一个人在家,忍受着两通被骂的电话,收拾冯其让的工作。
他见到石祟信正脱下外套,像招小狗那样对他招手。
「快来,是你爱吃的那家排骨便当。」
那家?是哪家?他最讨原吃排当了!
不过吃了几口之后,林毅马上像饿鬼那样猛吞。果然好吃!冯其让虽然是个难搞的人,但品味还不错,他也很喜欢这样淡口味的食物。
嘴巴塞得满满连咀嚼都变得困难,他满足地抬起头,却发现石祟信并没有动筷,反而是撑着下巴看着他。
「吕干嘛不粗?」林毅辛苦地嘟起嘴,找出空隙发声。
王子真不愧是王子,微笑起来不知道能让多少少女掌声加尖叫。看得他都忘记续继咬食物,就停在嘴巴涨涨的阶段。
「看你吃,很有趣。」石祟信抬起手摸他脸颊,然后细细地摩擦着他的耳朵,他缩起肩膀想躲,但怎么躲也躲不了。
「吃完,一起洗澡吧?」
「噗──咳咳咳……」嘴里的饭菜全喷到饭桌上,林毅看到之后才惊觉自己的嘴里塞了这么多食物,他连忙拿起抹布擦,「我……我已经洗好了,你去洗吧。」
「这样喔……」石祟信露出可惜的表情,随即又说:「那就再洗一次。」
林毅迅速转头,看到石祟信脸上的笑容,是会被归类于顶级邪恶的那种。
这、这种帅到发出光芒的东西是?啊!抵挡不了……
那天晚上虽然痛却还是舒服的感觉渐渐浮出水面,林毅揪紧自己的衣衫,假装一脸严肃却差点咬到舌头地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石祟信两眼专注地盯着他,长长的眼睫毛扇了一下,问:「什么事?」
「就、就是……我想,我想我会去一趟法国。」
如果说,要去法国会有问题,那么这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石祟信了吧?
果不其然,王子的俊眉深深地皱起来。
(二十三)
林毅用不着痕迹的速度往后退了一点,就怕王子不同意而怒意发作。
即使,他到现在还没见对方生气过,只有疼他讨好他纵容他……
石祟信的眉头皱到最深的时候,忽然像橡皮筋拉到极致而弹性疲乏,他松开眉间的皱褶,说:「怎么不早说?我想……我的行程应该可以调才对,你等等。」
「啊?」林毅呆头呆脑地发出声音,然后脑子空白了一阵。
等、等等……石祟信是不是误会他什么了?
他说要去一趟法国,可没有要让对方跟呀!
「喂,祟信……」
林毅拍拍王子厚实的肩膀,后者却对他比出食指,意思要他再等等。
「对,江秘书,给我找三天……不,请替我腾出四天的空档,对……货到时候交给小陈盯,到海港的时候他自然会知道……呵呵,不会的……」石祟信公事化却又客气亲切地对电话交待完一切,收线之后,他才说:「待会儿就有消息了,那……我们先去洗澡吧?」
温热的大掌抚着林毅的背,下滑到臀部的时候他连忙喊卡。
「卡!卡卡卡!」林毅整张脸烫到不行,他也不想照镜子看自己现在脸多红,「刚刚是怎么回事?你干嘛打电话给你的秘书?」
石祟信的牙齿很健康白皙,他此刻笑起来竟是这般银光闪闪。
「阿让,我们就当这次是法国行的蜜月吧?」
──蜜、蜜月?你搞错了吧?结了婚的人才要蜜月!给我拿开你的脏手!
**
「怎么会这样……」林毅在心里独白,他的整张脸几乎贴着玻璃,脸部震惊地望着窗外的风景。但他看到的不是街道也不是一间间令人眼花撩乱的商店,而是像铺了一块白色棉花毛毯的云层。
没错,大家猜得一点也没错!他就是在前往法国巴黎的长荣航空商务舱内!
但,陪他来,坐在他左侧闭目休息的人,可不是彭顺新那家伙……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是说祟信要陪你去?」
先是对他道歉迟到了十分钟,然后坐在林毅的对面,向服务生点了一杯冰咖啡就开始讨论去法国的行程的彭顺新,看到老友脸上难看的程度比魔戒里的半兽人还可怕,所以他问:「你怎么了?」
就见老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说着:「祟信已经订好我跟他的机票了。」
这下,双眼空白的换成彭顺新,他听着林毅叽哩呱啦地解释了一堆。
大意就是石祟信先生在听到林毅要去法国,兴奋的不得了,叫秘书把排满的行程硬是空出四天的时间让他们逍遥游。
「所以,他完全误会我……我一点也没有要求他一起去的意思,他就这样自己决定了……啊,我的天啊!谁来救救我!」
手指插进头发里,林毅懊恼地仰天长叹,也想到那天祟信在提议洗澡后,硬是把他抓进澡间这里摸那里也摸。忽然,他脸上噗地一声,像颗红透的苹果。不过幸好没有做到最后,不然腰又要苦上一整天。
「啊!」彭顺新叫了一声,林毅被吓得抬起头,发已经被自己抓乱得像重度精神病院走出来的狂人。
「吓死人啦!」
「不是啦,祟信要跟你去法国,可是,冯其让不是个法文翻译吗?难道你真的会讲?到时候一定会穿帮的啦!」
所以现在,林毅在飞机上戴着一个口罩。他喉咙痛到发不出声音,而这也是彭顺新替他想的烂主意,如果感冒了,喉咙讲不出话,那就不用讲法文了啊!
他淋了冷水澡,又跑去吹冷气,这样还不够,在满是冰块的浴缸里泡澡,折腾了一个上下,下午果然发高烧。
虽然是个烂主意,但还挺管用的。
利用的是石祟信相当疼爱阿让这一点,本来法国行是要延期的,但林毅坚持好不容易排开了假期,那就去吧,反正感冒也没有很严重,但实际上已经没办法讲话。幸亏石祟信的国际语言颇厉害,订国外的司机饭店,没有透过旅行社,全由他一手包办,也舍不得让他开口说话。
不过,问题似乎不止这一个而已。
「喂,你要不要看这一本,不无聊吗?」
坐在石祟信旁边,跟林毅只差了一个机位。打扮正式且帅气的男人小声地对他说话,手里递了一本娱乐杂志给他。
他现在相信计画确实跟现实有一段距离,不只如此,正所谓人生处处充满着精采的意外。正好,倪子霖就是他的意外。
(二十四)
「阿让,你知道吗?子霖说他也要去法国耶!只是他没有要跟我们去旅游参观,只是刚好他要去那边开医务会议,子霖很厉害吧?我就知道他有一天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医生。他也拜托我帮他订机票,情人在身边,好朋友也在身边,这样真不错。」
林毅当时才不管倪子霖是不是要当一个伟大的医生,也不管石祟信在那边乐个半天是为什么,他只知道,他的麻烦大了……
「怎么?你不喜欢看这种杂志吗?」
林毅战战兢兢地接过倪子霖手中的杂志,心里想着:喜欢喜欢喜欢……你不要用这种好象我不接受你的好意你就会让我死的很惨的可怕眼神看着我……他叹了口气,然后一脸委屈地看着已经睡着的石祟信。
无聊地翻着手中杂志,林毅其实根本没把纸张上的文字吸收到脑海里,而是一直想着几百种他要如何应付倪子霖的状况。如果下飞机的时候,倪子霖故意伸出脚跘倒他故意笑他;如果他们一起在巴黎街道上逛街,然后倪子霖故意为难要他帮忙杀价他却说不出法语;如果……
最终,这一切只归于一个前题:如果倪子霖已经知道他是林毅而不是阿让。
不着痕迹假装镇定地往前倾身,林毅用杂志偷偷遮住自己的视线,然后悄悄地转头观察「敌情」。他看到倪子霖很规矩地坐在机位上,认真地看着手上的购物杂志。
就在这时,倪子霖抬起头。
林毅感觉耳边好象发出警告铃的声响,他赶紧在还没接触到对方的视线前先回到杂志上!他大力地喘两口气,喉咙干痛到一个极限,不过,应该……应该没有被发现才是。
突然,一阵着急的尿意在松一口气的时候爆发了。
想上厕所就得叫醒石祟信,然后再通过倪子霖……皱起五官,林毅忍了一会儿,不时看走道又看窗外想着什么时候会到法国上空,但这不是买一张火车票从台北到台中两小时就解决的距离。
林毅摇醒石祟信,后者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用嘴型说着「厕所」,石祟信点头表示了解,就让出个空间让他走过去,然后又硬着头皮对倪子霖拍拍自己的腹部。
「你要去厕所?」露出故意疑惑的表情,倪子霖明知故问。
林毅乖乖点头。
「我也想上,一起去。」
林毅两眼冒着空白状态=_=。
他正要开口拒绝,才发现自己现在是感冒到没办法说话的人,急欲发声却让喉咙有如刀割般难受。
「走吧。」倪子霖似乎很愉快一般推搡他。
林毅心想,又不是小学女生手拉着手去上厕所,那么高兴干嘛!
在飞机里的厕所解决完生理需求后,林毅洗着手,抬起眼,看到的是冯其让的脸孔。他伸出食指戳着镜面里的「阿让」,总觉得这副外表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还是,其实是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摇摇头,不再去想让自己沮丧的问题,他将门拉开,就见在外头等待的倪子霖像一面墙那样挡在那儿。虽然早就有防备了,但他还是吓了一大跳。
厕所的狭小空间,以及面前挡住他去路的男人似乎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牢宠。
林毅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心跳也剧烈加速。
这样极具压迫的惊慌感觉,似曾相识……不是在这个年代,而是记忆中新颖却黑白陈旧的画面,公园……荡秋千……雨天落在脸上的清爽……还有,一个穿著别着毕业生红花制服的男生撑着雨伞走到他身前……
「怎么了?你要让我憋死吗?」
倪子霖的笑声将他从飘渺的远方拉了回来,厕所是真的,飞行的感觉也是真的,连手掌贴着门把的冰凉触觉也再真实不过。那么,什么才是假的?
(二十五)
为了不被当成抢劫机场的人,林毅在下飞机后就将口罩拿掉。
现在,他安静地坐在出租车里,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张大嘴巴,但即使如此,还是被车窗外迷人的巴黎街道吸引得眼睛夸张地大睁。散落在街道边眼花了乱的商店街店面,充满着醉人的时尚及文艺气息的艺术商店,光光是看着这些橱窗摊铺,他就想冲下车子猛瞧一番。
但,身边有个人挨着他认真地看着手中的笔记型计算机,再过去,也有某个酷哥看起来心情很不美地撑着下巴看窗外。
所以,他只在小小的出租车内过干瘾,把眼睛当照相机般猛眨眼猛拍。
就在陶醉的时刻,旁边的人蹭了过来。
「阿让,我好了。」像只小猫咪一样往他肩膀靠过来,石祟信露出讨好的笑容。为了挤出四天的假期,高贵的王子在这几天是马不停蹄地把工作完成一个段落。
林毅点点头,露出赞许的微笑。
旅馆坐落在拥有最多观光景点的塞纳河附近,下车的时候,林毅还是忍不住震惊及兴奋的心情张大了嘴巴。毕竟,这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出国。
「喂,来帮忙拿行李呀,还愣在那儿?」
林毅转过头,收好杀人般的眼光,不然倪子霖老早死了一百五十遍。
他在那边远远地欣赏看起来小小的艾菲尔铁塔,在这么感人的时刻竟然传来煞风景的声音。还有,自从上次同学会过后,这个看起来阴险的美男子老是喂喂喂地叫他,阿让这个称呼倒是少叫了……
一想到这里,头皮就麻麻的,嗯,关于他的尴尬身分,只能不断提醒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何况倪子霖这几天都不会跟他们挂钩在一起玩,所以,嗯,绝对是没有被「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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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巴黎是花都、是历史之城、更是节庆之地。在华丽吃惊的参观旅游中,林毅不知不觉已经开心地玩掉两天,等到想起这趟巴黎之旅的「重要任务」时,已经是行程第三天的事了。也就是说,再过一天,他就要滚回台湾,跟十年后的林毅说拜拜。
意识到这里,一直保持着低烧的头痛了起来。为了不「开口说法文」,他一直将石祟信给他的感冒药丢掉,喉咙也一直维持着相当沙哑的状态,所以全部的沟通都交给了爱妻的王子。
虽然低烧地度过这两天,但该玩的东西还是有玩到……当然,其中也包括「那个」>///<。就像现在,林毅一副彷佛被人虐过的凄惨模样躺在床上,耳边传来澡间的水声。虽然一直在发烧,但这种事就算不做到最后也是有很多方法可以玩。
而王子,就在刚刚教授了那「许多方法」。
所以林毅一脸纵欲过慵懒地在床上发呆,也就是在这时,他随手拿起自己饱满的皮夹。这几天的花费都是石祟信出钱的,怎么也没给他机会秀「冯其让」的经济能力。在检查自己还有多少法郎时,他意外地找到某张小纸条。
林毅愣了一愣,看着上面的英文住址,周遭像是晴天霹雳地打着雷,而他脸上瞬间惨白。也在同时,了解到自己这一趟不光光是出来玩的!
他慌张匆忙地下了床,这之中还不小心跘到脚而跌了一次狗吃屎,随随便便在心底咒骂一声,又站起来哆哆嗦嗦穿上衣服。来到澡间门边,他敲了敲门,里面的水声嘎然而止。
「干嘛?」加进许多愉悦的声音显示出石祟信的好心情。
林毅扯着半痛半哑的嗓子,说:「我出去买个东西,你有要买什么吗?」相当吃力地说完,喉咙冒出一点灼热感。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林毅险些脱口说出:一起去?一起去就不用去了啦!
「不用啦……那我帮你买点饼干回来,不要再说了嘿,我喉咙好痛。」
「阿让!等──」
林毅将石祟信着急的喊声切断在门后。
(二十六)
「一思Q思密,梅矮A思可……喂儿……一思历思?」
林毅内心挣扎了好一番,他原本缩在角落观察大门落地窗外的人来人往,但碍于时间有限,最后壮起胆子拿出地址跟地图直接跟饭店的柜台小姐用别脚的英文问着,喉间的声音当然是破破的。
那鼻子高高长得相当漂亮的小姐看了一眼,便亲切地露出笑容,慢慢地一字字说着英语,她也拿出笔在空白便笺上画了个比较简单易懂的小地图。
林毅感动地向柜台小姐道谢,并认为这世界上处处充满好人。
踏出饭店门口,他看着人来人往的外国人,心底当然有些害怕的感觉。但直觉告诉他,如果他这次不去找到自己的话,以后再也没机会了……至于这种感觉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该死的不知道!
穿梭在人群之中,林毅故意不去看吸引人的店铺,天色其实已经暗黑了,夜晚的巴黎像个遮了层薄纱的妩媚女人,让人如此想探清她的真面目。虽然景色跟炫丽的灯光极具魅力,但他没有时间,仔细地看着地图及专心地走路。
原来「林毅」住的地方不远,甚至不用搭出租车,走了差不多十几二十分钟的路,他就来到跟刚刚比较起来算是不热闹的小巷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