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醒了……”卡里布蓝叹口气,镇定的微笑。
虚弱的桓栾昕张开嘴,才想说话,一条小小黑影蹦了过来,正巧落在桓栾昕的嘴沿上……
桓栾昕还不知是啥玩意,卡里布蓝的脸色顿时青了,啪的一下过去,狠狠扇在桓栾昕脸上,虫子成功被抛飞,桓栾昕的脸却红了……眼神也傻了……
卡里布蓝举着的手愣住,皱着眉头小声解释:“我不是打你,是想打开虫子……”
桓栾昕见他的模样,松口气。
卡里布蓝将桓栾昕放下,起身狠狠道:“你等我一下。”
说罢径直朝草丛而去,二话不说将之拔开,眼都不眨一下砍去旁边碍眼的从木,将那尸骨完全暴露出来,咬着牙用戒指里所有储存的水泼上去,不断的冲洗冲洗,不多时,丑陋的虫子全数飘了出来,顺着水流向低处。
最后光秃秃的草丛里就剩下那具尸体,卡里布蓝压根不打算用手去碰。乘上许久未用的光甲,指挥高达五米的光甲轻而易举将尸体整个端起,挪到一处干净的青石平地。末了想了想,拿出一件没穿过的新衣服将尸体头部以下盖住,从旁边摘来两朵野花丢上去。
“你安息吧。”身边什么都没有,看你以后拿什么丢人!卡里布蓝恶劣的笑。
不过这四周都是虫子,还有怪味,卡里布蓝可不想继续待了。
立时走到桓栾昕身边,道:“我们另外找个地方疗伤。”
桓栾昕怔怔望着那尸体,惊奇道:“那人还活着。”
“我想也是,他有意识。一直给我捣乱!”卡里布蓝哼哼道。
桓栾昕静默了一会,轻声叹息:“我们在这种地方遇到他,也是缘分。”
“你想救他?我没意见,可是要怎么救?”如果可以救活这人,卡里布蓝还是比较高兴的。
桓栾昕想了会,从戒指里拿出一些东西,有仙石,有鲜果,有药草。
“将这些放在他体内,靠近元婴的地方。”
卡里布蓝立刻照做,硬着头皮将东西放进白骨内部,再将衣服盖上。
“我们过段时间再看他的情况。”
“好,那我们走吗?还是在这儿等他?”
“就在附近等,我先静修一下。”桓栾昕疲惫的说。
“恩。”卡里布蓝应声,静静在旁边坐下。
桓栾昕入定前忍不住莞尔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你救了我,我救你是应该的。”卡里布蓝淡淡说。
桓栾昕一笑,叹气道:“其实我当时犹豫了……要不要追进来……时间一定来不及……可是那门眼看就要关了,我想等他关上,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说道这儿,桓栾昕笑得很轻松,仿佛完全释然。
“心里想再多都没有,两腿不受控制在关门前冲了进去……看到无道子要杀你,也是一样。人心难猜,然而最正确的答案,心是不会说谎的。”
“你别以为说这些我就……你……”卡里布蓝未说完,转而惊异的望着桓栾昕瞪大眼睛。
桓栾昕疑惑道:“怎么?”说罢还摸摸自己的脑袋,什么也没有啊。卡里布蓝盯着他的脑袋做什么?
卡里布蓝晃晃头,模糊不定道:“没事,眼花……刚才好像看你脑袋冒烟了……”
桓栾昕闻言呵呵笑起来,抓住卡里布蓝的手乐道:“大概是太久没这么开心,一时激动就烧灼冒烟了。”
望着径直开怀而笑的桓栾昕,卡里布蓝感觉非常奇怪。桓栾昕几时这样毫无顾虑的笑过?乐观灿烂的模样实在和那个淡漠矛盾的桓栾昕……有很大差别……
大概是捡回一条命,所以很高兴……
活了几千年没想过死,这次却离死亡如此接近,漫长岁月,那一瞬间恐怕浓缩,感叹人生何其短暂,一生一世,抑或永生永世,是否有所追求,是否心中无物。
佛家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饥来吃饭,困来即眠,多么简单的事情啊。
打从桓栾昕伤势逐渐转好,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增多。
经常性望着花花草草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呵呵笑颜。以往是多数面无表情,或者一脸淡然,当然用苦大仇深去形容也颇恰当,如今,没事也带着微笑,一副什么事都无需烦恼的开放模样,每每见他打从心底展开温和笑意,不由得真觉得这人温润儒雅,逍遥自在,不似以往那般让人矛盾烦躁,相反,他似乎多了某种无法言语的感染力,每次卡里布蓝想着以后出不去想着见不到儿子于是烦躁忧虑时,只要看一眼桓栾昕的脸,听他简单一句安慰,那颗焦躁的心,便莫名地平静下来,忍不住跟他一样泛起微笑,心想,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好烦恼……
事实,从卡里布蓝的眼睛只看到桓栾昕的笑容多了,人变得潇洒温和。如果卡里布蓝去照照镜子,会发现自己和桓栾昕差不多,笑颜温暖,万事不愁……
可是偶尔会冷不丁恍然,犹如突然从梦中醒来,于是再次陷入庸人的烦恼,未来该何去何从,儿子什么的还好吗?诸如此类……
卡里布蓝靠在大树上,翡翠色双眸悠然望着前边小湖畔挥笔作画的桓栾昕。近来,这似乎成了桓栾昕的爱好。闲着无事,好画周围的一草一木。
卡里布蓝从不知道他会画画,如今看他所画出的一草一木,他只能看出一个感觉,潇洒如风。
“你给我画一张怎样?”卡里布蓝忍不住说。
桓栾昕应他的要求画了,大笔一挥,顷刻便成。
然而看到画中人,卡里布蓝呆了。
那是他吗?长着他的样子,却如花草一般悠哉,如出家人一般圣贤,如桓栾昕自己一样潇洒看透……
猛然,心中一跳。
卡里布蓝拿着画的手不禁收紧。
什么时候开始,桓栾昕已经给他这种感觉了?
他心里想的那个人,还是那个让他烦躁多年的男人吗?
那个男人,尽管修为高,境界却不高。那个男人,是个仙人,亦是个俗人。那个男人,有一个妻,却缺少爱。那个男人冷淡,亦尚存几分热情。那个男人外表是强大的,内心是脆弱的,那个男人,偶尔甚至像个幼稚的男孩……
桓栾昕啊桓栾昕,改变他一生,不,甚至永生的男人。不过是个男人……而已……正常的,庸俗的,会怒会笑,会喜会悲,和很多个男人一样的男人……
那,眼前这个人,是谁?
卡里布蓝怔然,默默无语卷起画,垂着脑袋望地面发呆。
“桓栾昕……”卡里布蓝轻唤。
“恩?”桓栾昕扭过头,面带微笑等他下文。
卡里布蓝看着他的脸,喃喃道:“桓栾昕就是你……”
桓栾昕闻言哈哈大笑,乐道:“我当然是我。你糊涂了?”
“……老妖怪!”卡里布蓝忽然大叫。
桓栾昕一震,捂着耳朵开怀点头:“比起你,我的确是老妖怪,哈哈哈。”
“……以前我叫你老妖怪,你都会皱着眉头闷声不响瞪着我……”卡里布蓝轻笑道,他忽然发现自己忒怀念过去,那些个一半强迫一半自愿的沾腻日子,如今回想起来竟然格外幸福……
桓栾昕微讶,道:“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我为何要闷头生气?以前是我小气,看不开罢了。卡里布蓝喜欢如何称呼我?叫我老妖怪也无妨,挺有趣的,也很贴切,哈哈哈。”
卡里布蓝沉默不言,冷风轻轻吹着,脑袋倍分清明。
桓栾昕继续在湖边作画,卡里布蓝静静看了会便回去了。
这里除了桓栾昕以外,卡里布蓝唯一可以说话的对象是曾经那具尸体。如今那已经不是尸体,尸体化为肥料渗入青石,光溜溜的青石上发了芽,慢慢成长了一颗二十来厘米的小植物。每隔一段时间卡里布蓝抑或桓栾昕都会在那放几颗仙石以供小树苗吸收成长。
一屁股坐在小树旁边,卡里布蓝开口便到:“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我看就像疯了,完全不像他了。还是我疯了?出现了幻觉?莫非是那次受伤打击太大,伤了脑袋?”
话一说完,小树苗向左倾斜了一下‘妖娆’的身姿。
“我说的不对?”卡里布蓝见它否定自己,不禁皱眉追问。
小树苗向前低下,表示点头。
“可能我多心了,算了,没疯就成。小树苗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化人?这佛指山只有我们三,真寂寞……”卡里布蓝释然一笑,撑着地面仰头看天。人们说佛指山千年一次落在仙界,关门后会回到神界。他们现在是在哪儿?神界?不大可能。
卡里布蓝猜想佛指山就是一个牢笼,既然它是牢笼,那么他,想做一只飞出笼子的鸟儿。
“桓栾昕,我们要在这儿一直这样下去吗?如果我们等一千年佛指山再次在仙界落下开启,我们可不可以出去?”如果只是一千年,他愿意等。
“我也无法肯定。如果不能,那也是我们的造化。”
“我一定要出去。”
“别急,你想的话一定可以。”
“桓栾昕,从神界可以去仙界吗?”
“神人当然可以去仙界,那对他们来说不难。只是我没见过在仙界的神人。”
“他们都不肯下来?”
“这个我可不知道。”
“你的父母他们现在都在神界?”
“是啊,我有幸亲眼见到父亲飞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好像还没成亲。”
卡里布蓝一听来了兴致,追问道:“那神仙飞升是怎么回事?”
“境界突破,引来天兆,渡过天劫,脱离这一世,前往更高的境地。那里是什么样子,只有去过才知道。”桓栾昕优哉游哉的说。
卡里布蓝听完琢磨小会,小声道:“说的跟死了一样……”
小时候卡里布蓝的爷爷去世,不懂事的他跟着父王父后在爷爷的陵墓跪拜,他懵懂的问父王:为什么把爷爷埋在土里?
因为爷爷死了。
死了又是什么?
死了就是……去另一个世界……一个叫天堂的地方。
天堂什么样子?
只有去过才知道。
34.
佛指山的天黑了。
进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天黑。
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
天黑意味着危险,忌讳四处乱窜。
卡里布蓝每时每刻和桓栾昕呆在一起,守在那颗小树苗不远处。
“小树苗你可要长快一点,不然等以后我们出去你就完了”
“你说我们出不去?凭什么这么说?恩?我出不去?这是什么话,老妖怪能出去我就能出去!他要是敢丢下我一个人出去,当初就不会跟进来。”
“只要我能出去一定会带卡里布蓝出去,卡里布蓝要是愿意,不如出去以后成亲如何?如果等不急可以现在就办,哈哈哈,以小树苗为证。”
小树苗闻言激动的扭扭身姿,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卡里布蓝完全被桓栾昕的说辞给惊道,微微脸红,轻咳几声道:“我还没那个打算。”
“为什么?莫非你还不相信我?”
“……也不是。反正我们成不成亲都一样过……对吧?”刻意去办婚礼,卡里布蓝觉得别扭,孩子都到结婚的年龄了,他还凑什么热闹……
桓栾昕轻轻低笑,揽着卡里布蓝的肩膀,柔声应道:“如果出去了,我带你回家吧,卡里布蓝。”
卡里布蓝抬目,惊疑道:“你指哪里?”
“你的家乡。”桓栾昕笑。
“……”
“为何不说话?由我带你去,然后我们可以在那里成亲,由你家人证婚……”
“他们早死了。”卡里布蓝出声打断。
桓栾昕一楞,了然道:“也对……”
卡里布蓝拍拍桓栾昕的脸,哼哼笑道:“以后若有人问我你是谁,我会说你是我爱人,这样,你满意吗?”
黑夜里卡里布蓝的双眸晶晶闪亮,灼灼生辉,桓栾昕心中温暖软软化开,像春天里流淌的小溪。
“那如果别人向我问起你,我该如何回答?”桓栾昕笑着故意反问。
卡里布蓝撇撇嘴,道:“那是你的事。”
“我能说,是我妻子吗?”
“不行——”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害羞。”桓栾昕张狂大笑,笑得卡里布蓝满面通红。
卡里布蓝恼怒,伸出五指不动声色摸向桓栾昕的某处,狠狠一用力。
这会,换作桓栾昕满面通红了。
“卡里布蓝……这还有小树苗在……”桓栾昕放低声音叹气说。
“无视他,不过一颗小树而已。”卡里布蓝说罢扬手一抛,干净利落的将外袍丢在小树苗的身姿上,准确将之完全盖住。
桓栾昕笑了,笑得宠溺温柔。
卡里布蓝呼吸都觉得困难,总感觉这黑夜里桓栾昕怎么看怎么好看,没有月亮,他就像月亮,温柔的将情意散开,轻轻暖暖,一丝丝让人浑身战栗。
不会再有顾忌,不会再有晴天霹雳,不会再有犹豫矛盾,不会再有猜疑不安。
既然打开心结,既然心意已决,既然彼此伸出手。
那么这一次,一定要牢牢握住。
宇宙船上的初识,就像遥远的梦,那个十几岁的王子已然遗忘在记忆里,惟独那相逢的画面,此刻却在脑海里不断重复。
卡里布蓝如着魔了,全身好似要燃烧自焚,这样的缠绵拥抱犹如久违的甘露,滋润畅快。他们还是他们,不同的是心中的彼此,更加深刻几分。抱着那个人,就像刻在心坎。这黑夜里唯一的明亮是对方柔情而癫狂的双眼。
谁也没有闭上眼睛,只为印下此时此刻,彼此眼中的自己。
“桓栾昕……以后……我就不跟你分开了……”望着匐在自己身体上温柔而有力动作的男人,卡里布蓝断断续续吐露真言,纵然意乱情迷,藏着想说的话,一定要说,说出口,让他听见。
桓栾昕粗喘着气,抱着卡里布蓝柔韧的腰身倾身在他耳畔呼吸,潮湿的热气扑在耳边,卡里布蓝心跳如鼓。
“听你这么说……比抱着你还高兴……”
话一出口,卡里布蓝迫不及待吻上桓栾昕带着笑意的嘴唇,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脖子,腰身配合的贴近晃动。
脸红心跳的柔情密语,尽数落进静静仁立的小树苗耳里。
它,一动不动。
旖旎的夜晚缠绵悱恻,长夜漫漫,低语绵绵。
春宵过后,二人形影不离。
一颦一笑都似带着温柔,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心思。
犹如新婚夫妇,甜腻非常。
“桓栾昕,为什么我按照你做出的东西效果不一样?”卡里布蓝举着手中巴掌大的蓝色原型不明物体,很不满地质问桓栾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