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我死了，我想那是他想做的。”卡里布蓝呼气道，想起那个人，他并不觉得伤感。他更喜欢回忆他的美好，和阳光一样的笑。

小树苗探手揽住卡里布蓝的肩，轻声道：“为了你儿子，你也会那么做对不对？”

“不，我希望没有那种机会。”卡里布蓝推开小树苗的手，叹气道。双眸还是忍不住在美丽的独角兽身上流转。

“可是人生有太多意外，为了拥有从容应对的本领，我才带你来到这儿。卡里布蓝，我觉得它们适合你，它们的眼睛告诉我，愿意给你机会。佛指山最适合你的神器，就是它们。”小树苗拉着不明状况的卡里布蓝向前，一步步深入独角兽的圈内，所有独角兽都看到他们了，纷纷扬起慵懒的头颅，眯着眼打量他们。

“你要我做什么？”卡里布蓝懵懂的问。

小树苗放开卡里布蓝的手，扫视一圈神兽们，坚定道：“卡里布蓝，征服他们。你将拥有一切。”

卡里布蓝瞠目结舌，翡翠色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里面清清楚楚倒影着小树苗认真俊美的脸，还有他那可笑的小花朵。

小树苗没有开玩笑，他在表达自己的真心意愿。

他希望为卡里布蓝做些什么，比如为他找到更多的自信本钱，什么是让自己最安心的方式，他明白。而且，他希望卡里布蓝不要感觉孤单，哪怕重要的人一个也不在身边。他太孤单了，那双眼睛没有掩饰，什么都表达在外面，脆弱的不堪一击。而他，希望改变这个事实。

“不要害怕，他们是温顺的神兽，只要你拥有执着的心，永远不要迷失自己，他们将向你敞开怀抱。我就在不远处等你。”小树苗安抚，慢慢向后退去。

卡里布蓝傻兮兮站在中央，和一群神兽大眼对小眼。他完全不知道要如何下手让这些美丽的神兽臣服自己，或许，小树苗在开一个玩笑。

“卡里布蓝，如果你拥有一只蜜云兽，他会带你去想去的地方。”小树苗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卡里布蓝浑身一怔。

小树苗在努力为他争取想要的东西，卡里布蓝知道自己不能永远陪在小树苗身边，不可以认命的待在这儿不出去。小树苗可以不出去，他不行。

最起码他应该让两个孩子安心，而不是让他们担心。

小树苗静静站在远处看着橘色的云端，看着被包围起来的卡里布蓝，他想，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而卡里布蓝，终究会属于他。

一身醒目的金红色宽袍拖曳满地，如墨长发上插着两根嚣张的孔雀羽，冷峻的脸孔全然没有小树苗的影子，拖着长长的衣摆，男人大步流星从大殿走出门外，站在最高的佛指山顶俯瞰全景。

如果仙界有人看到他这身装束，一定会想起古书中记载的某位天神。

扑哧几声，一只同样金红色的大鸟无端端从天而降，落在男人身后恭敬的匍下身体，柔美的女声请示道：“主人，唤鸣凤来有何事吩咐？”

男人缓缓转身，面上挂起淡淡的笑，抬头望天道：“很久没有回去了，你代我回去看看，顺便帮我查一个新飞升的男人。”

“那个人叫桓栾昕。”

“是。”

“你只要注意他就可以，如果他乖乖留在那里就没事，如果他有别的动静要立刻告诉我。”

“是。”

“下去。”

身边没人后，男人又回到大殿，走进设立着各界各地的传送殿。

在密密麻麻的传送柱中巡视，男人的眼睛在一根绿色的柱子上停驻。

“沃尔星系吗？”男人自语着，嘴角忍不住上扬。伸出葱白修长的手指抚上去，如同抚摸情人的脸。

说出去的话从不失言，男人自认这是自己最好的优点了。

给他一切想要的，满足他需要的一切，遵守一切说出的诺言，十年，百年，千年，万年，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相处。

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有回报。

那时，他会让卡里布蓝明白，什么人值得他去爱，什么人只需遗忘在过去。

37.

佛指山静谧清幽，有巍峨山峦，有潺潺流水。

可爱的小‘猫咪’摇着蓬松的尾巴，欢快的在小溪边跳来跳去，一时跳上大石头上，一时跃进水里，叽叽喳喳好半天都不肯消停。

遥远的山头上，卡里布蓝望着这一切不觉莞尔，心情大好。扬手轻拍身旁洁白无瑕的美丽神兽，翻身跳上神兽的背脊，卡里布蓝命道：“布凯法拉斯，我们就去那里。”

尽情玩耍的小‘猫咪’顿住动作，远远看见洁白的神兽载着熟悉的身影朝自己靠近，圆溜溜的眼睛不禁闪烁隐晦深邃的笑意，脸上的小胡须悄悄上扬。欢呼一声跳上最高的石头，晃着尾巴朝卡里布蓝招手，脑袋上那朵小红花一晃一晃好不欢乐。

洁白的布凯法拉斯适时在岸边停下，垂下脑袋，让卡里布蓝安全落地。长长的白色鬃毛流泻而下，如山间美丽的瀑布。

小‘猫咪’雀跃欢叫一声，四肢一弹，准确跳进卡里布蓝的怀里。

“卡里布蓝，我就知道你可以驯服他们，呵呵。”贼亮的双眸一个劲在卡里布蓝身上打转，多日不见，卡里布蓝的金发已经长及腰间，浑身气息醇厚了不少。原本孤独迷茫的眼神，已然减去。小树苗看在眼里，笑在心底。

卡里布蓝摸摸小树苗的脑袋，将他微微举高，轻言笑道：“你呀，人小鬼大。不管如何，这次多谢你。”

小树苗屏息，双眸一眨不眨看着眼前人的笑容，如释重担一身轻松，一个笑，似乎飘飘然要飞去高空。该放下的东西，卡里布蓝已经学会慢慢放弃。

仗着自己小巧可爱讨人喜，小树苗大刺刺伸出舌头占卡里布蓝的便宜，津津有味舔舐卡里布蓝光洁的脸蛋，逗的卡里布蓝忍不住发笑。

美丽的神兽站在水中清洗自己的身体，灿烂耀眼的男子抱着可爱的小宠物慵懒的躺在水边大石上享受温暖的阳光。

风轻轻吹拂，蓝天洁净如镜，幽静的山涧只有小树苗唧唧喳喳的声音不断回荡。

卡里布蓝闭着眼睛看似睡着了，扬起的嘴角告示旁人他在假寐。

说了老半天不见卡里布蓝回一句话，小树苗深呼吸，不满的抓捞卡里布蓝的头发，嘟囔道：“怎么不说话？得到力量不高兴吗？”

卡里布蓝摇头，拨弄小树苗头上的花：“布凯法拉斯可以带我离开。”

小树苗眨眼，无辜的望着卡里布蓝：“你要走？”说罢紧张地拽住卡里布蓝宽大的衣袖。

卡里布蓝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没有小树苗的帮忙他不可能离开，可是他亦不能留下。然而千盼万盼，迈出的步伐却忍不住犹豫不前。

他走了，小树苗怎么办？

他若不走，洛萨他们怎么办？

孰轻孰重，不用去想。

“你要走就走，反正我不能离开这里……我还没谢谢你救活我，你现在走也不欠我什么。蜜云兽算是我给你的报答之恩。你走了，我可以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放心，没事。”小树苗仰着脑袋，亮晶晶的圆眼睛里尽是卡里布蓝纠结的神情。

他走了，偌大的佛指山只有小树苗一个人……外人来了去，去了来，只有小树苗孤单单在这里驻守。如若没有相处，他绝不会去在意一个小树苗。可是小树苗的存在，已经不知不觉里影响了他的步伐。

“没有办法弄你出来吗？布凯法拉斯也不行？”卡里布蓝追问。

小树苗可怜巴巴的摇头：“要是可以，我早离开了。”

“……也是。”小树苗比他可厉害多了，真是多此一问。

卡里布蓝叹口气，站起身走到水边顺理布凯法拉斯的鬃毛，一头金色长发垂落满地。

“对不起，我以后会在每千年佛指山石门大开时进来看你，陪你到关门为止，如何？我也会带儿子一起来，相信他们会很喜欢你。”卡里布蓝扬声说出自己的打算，隐隐开始期待那一天到来。

小树苗闷闷垂着头，头上的小花无精打采，半晌才听他回答道：“只能这样了……我会等你来看我。你可别骗我不来……”

“不会，绝对不骗你！”

小树苗闻言缓缓变身，顷刻恢复成大人模样，三两步走进卡里布蓝将他抱在怀里。

这个模样的小树苗让卡里布蓝有点抵触，比自己高大的男人用几乎将他折断的力量拥着他，彼此贴近的呼吸让人心乱，手足无措。

想推开他，可还是慢慢缩回手。

他不是别的男人，他是小树苗啊，活泼可爱的小树苗。只要这样想着，卡里布蓝便由着他此时此刻的撒娇。

小树苗纵然天真可爱，可他比谁都懂得孤独的味道。

一个没尝过孤独的人，不会如此贴心的为他安排这一切，不会看出他眼里的期翼。

当成孩子，当成朋友，抑或是当成别的什么，小树苗已经在卡里布蓝心里留下不可替代的位置。

期盼已久的离开，并没有想象中欣喜若狂。

无可奈何的注满了伤感。

小树苗眼里湿润的光泽，欲哭无泪嘟起的小嘴，摇晃晃的小花，孤单无助的小身体渐渐在视线里远去。

留在卡里布蓝心底的是愧疚和遵守诺言的决心。

“主人，就这样让他走？”

神情孤傲的男子轻轻一扬宽袖，懒洋洋撑起脑袋，慢吞吞道：“你算好日子迎接他回来即可。”从容不迫地笃定语气为男人凭添了几分魅力。

“是。”

布凯法拉斯，蜜云兽号称全界速度最快的神兽，生性温和，一旦认主，忠心不二。

布凯法拉斯载着卡里布蓝离开佛指山的第一站不是洛萨洛亚可能所在的地方，而是相距甚远的沃尔星系。

会迫切的来到这儿不知原因，鬼使神差地就是想回来看看。明明知道那些人已经不在了，爱自己的，恨自己的，统统都不在了。

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也许作为儿子，他应该去父后的墓地说说话。作为曾经的王子，应该向自己的国王行一个跪拜礼。

沃尔星系，作为四大帝国的海涅斯依然存在。

在港口看到熟悉的旗帜时，卡里布蓝的心头涌出深藏已久的思念。

骑着布凯法拉斯，轻易隐去身形避开扫描径直在熟悉的皇都广场前落地。

威武睿智的海涅斯神像如多年前一样沐浴在阳光下，漂亮的喷泉翻出华丽的水花，可爱的孩子们在周围嬉闹，长椅上栖息的老人，逗弄鸽子的情侣，巡逻的警卫，一切一切，恍如昨日。

隐身的卡里布蓝环顾周围的一切，布凯法拉斯静静待在身边，不时冲天真的孩子们露出善意的笑容，只可惜孩子们看不见他。

缓缓升到半空，卡里布蓝如鸟儿一般不疾不徐朝皇都最华丽庄严的宫殿飞去。

熟门熟路进入皇宫大殿，一列列尽职的士兵挺拔笔直的穿着丝毫不见改变的军服。

卡里布蓝开始恍惚，仿佛自己从未离开过。

“国王陛下，布兰德公爵十天后嫁女，国王陛下……”

紧闭的红色大门内传出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卡里布蓝在犹豫要不要穿门进去。

“理查德，准备一份礼物，那天我会带着王后一起前往祝贺。”

腾，卡里布蓝的心脏一抽。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迫不及待穿门而入，想寻求一个真实。

五十左右的年纪，身材魁梧，一头褐色卷发，严肃的面孔依稀可见俊朗的痕迹。两道浓厚的眉毛曾经只要深深皱起扭曲，卡里布蓝就吓得不敢调皮。浅蓝色双眸深沉锐利，很难想想他笑起的时候，会让人忘记他至高无上的身份。

卡里布蓝曾经又爱又敬的男人，原来还活着。

甚至没有变老多少，卡里布蓝怔怔望着他一丝不苟的处理文件，不时扬眉轻笑，不时蹙眉沉思。他的父亲还活着，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卡里布蓝扯开嘴角，笑了。

可是卡里布蓝不准备打扰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他回来。那样对谁都好，他这样认为。

卡里布蓝静静和男人共处一室，待到想离开时，眼角瞥道男人书桌上摆放的相框。

父亲，父后，一身军装的卡里布蓝，曾经和睦地一家三口。

卡里布蓝望着相片不禁再次陷入沉思。

久久，敲门声轻声响起，接着传进卡里布蓝呼吸为之停驻的声音。

“陛下，是我。”不温不火，却容易让人沉溺的嗓音好似冬天里温暖的茶水。喝一口，便能解除一切疲惫。

国王闻言大呼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用绝对温和的声音道：“进来。”说罢捏捏自己的鼻梁，轻抿一口茶水，全身放松了一半。

金色炫目的短发，修长的身形，纵然四十好几却依旧年轻很多的外貌让人赏心悦目。享誉帝国最优雅美男子称号的他，一直是国王心中最爱慕的伴侣，亦是帝国很多中年男子的梦中情人。

“肖，你来接我享用晚餐吗？今天真是荣幸。”国王笑容满面站起身，亲昵的拉住爱人的手。

美男子莞尔一笑，淡淡道：“陛下，你需要放松，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了。”

国王闻言叹气，疲惫道：“好像是，最近太忙了。今天刚好轻松点，稍等一下。”

“好，晚餐去外面吃，罗德堡的盛宴一直想邀陛下再去品尝一次。”

“是吗？呵呵，不错不错，今天听你安排。”

肖见状笑笑，安心在旁边沙发上坐下，随意抽出一本书静静翻阅。他知道，国王通常所说的稍等不会很快。

埋头书中的肖，哪里知道自己身边坐着许久未见的儿子。他静静的看书，卡里布蓝静静看着他。两人一模一样的金发，甚至头顶心的发旋都一样，眼睛，鼻子，嘴巴，近距离对比，如同孪生兄弟。

为什么他还活着？明明亲耳听到他去世的消息。

离家多年，回来后发现物是人非更凄凉，还是发现一切从未改变过更惊讶？

也许，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

那是不可能的笑话。

跟着双亲身后走出宫殿，看着他们一起相亲相爱的享受晚餐，陪着他们收看晚间新闻，目送他们上床安寝。

一切平静幸福的不像话。

这就如多年前很多个日日夜夜一样，他的双亲一直很恩爱很幸福。

宽敞的家中随处可见卡里布蓝自己的相片，还有那些大自己很多的哥哥们。

独自在沙发上静坐到天亮，肖穿着睡衣出来喝水，却不自觉望着墙壁上卡里布蓝可爱的相片发起呆。

那时五岁时的卡里布蓝，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仰着脸在草地上灿烂大笑的模样。

他在思念自己的儿子，亦如卡里布蓝在思念自己的双亲一样。

卡里布蓝伸出手，无声无息从背后拥抱住肖。他能清晰感觉道肖的心跳和温度，肖却只能看着相片发呆。

太阳很快出来了，卡里布蓝和国王一起出了门。

骑上最可靠的伙伴，卡里布蓝再没有遗憾地朝自己儿子们所在的方向而去。

在他的身后，那些温馨幸福的假象一点点消逝。

昔日的宫殿早已是废墟遗址，国王们的墓地，已是游人们参观的对象。

“布凯法拉斯，希望见到我的儿子们你会喜欢。”

浑然不知今昔是何年何月的卡里布蓝埋头赶路。

那厢，佛指山再一次即将在仙界降临。

如同以往一样无数仙人聚集一地，老面孔，生面孔，一代一代，前仆后继。

“不管是死是活，我得确认。”宛如又一个卡里布蓝的金发年轻人敲着桌面，懒洋洋地对自己同伴说道。

“太斻，待我们出来以后，就和你成亲。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和父亲越来越像的黑发青年望着等待自己多年的情人，愧疚的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