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宇宁
宇宁  发于:2010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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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成还没走的那些天,肖娜有一天打电话来,让潘晓波明天到她家去,帮她搬家。潘晓波问她怎么了?肖娜说她换了工作,因为住的远,所以打算找一家离公司近点的地方租房子。肖娜让潘晓波也叫上韩成,潘晓波只嗯的答应了一声。之后又想到肖娜是怎么知道韩成回来的,肖娜笑着跟他说,那天他们俩逛街,她看到了。潘晓波想了想,那已经是几天以前韩成才回来的时候的事了。
中午吃饭时,潘晓波把肖娜的事跟韩成说了,韩成没说话。这些天他一直不是吃就是睡,基本上保持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连潘晓波的房都不进了,自己待在小房间里,或是早上睡懒觉,或是睡中觉,不然就是睡晚觉,总归是能不出来就不出来,能不看到潘晓波就不看见潘晓波。可潘晓波不明白,他这么躲着他,为什么不直接就回浙江去呢?他想,他毕竟还是有些不舍得吧,潘晓波有些酸酸的,想为那天的事道歉又说不出口,因此就一直强持着,潘晓波等韩成自我疗伤好的一天,韩成等自我欺骗好的一天。
第二天,潘晓波先出发了,没一会,韩成也跟着出了门。潘晓波叫出租车司机等一会,韩成就一步步慢慢下了楼,在门口站了一会,才打开潘晓波坐的那辆车的车门,爬了进去。潘晓波笑了笑,跟出租车司机说:开吧,***路***号。韩成扭过身子,靠在车门附近,眼睛始终望着窗外。
到了肖娜的家,开门时,韩成和潘晓波都吓了一跳。
肖娜,你这是怎么回事?
肖娜摸着自己有些鼓起来的肚皮,毫不在意地笑了:呵,你这都不是看见了吗,我怀孕了。
潘晓波不知为何有些恼怒,口气便不由变硬了许多:我不是问你这个,你这肚子……肚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孩子是谁的?
肖娜接着笑,一声不吭,之后又望望站在潘晓波身边的韩成,故意调侃地说:我如果说是他的,你相信吧?
潘晓波真有些相信地朝韩成望了望,韩成气的吹胡子瞪眼,没差直接登上三十层楼跳楼:你还真信她的。
潘晓波没发话,肖娜则先开口了:骗你的骗你的,怎么可能是韩成的,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他。
韩成先潘晓波一步进了房间,把潘晓波一个人留在门外。肖娜有些不明所以,也没多想,有些吃力地让潘晓波进了门,才慢慢关了房门,跟着也进去了。
你们帮忙收拾一下吧,什么旧的破的,看起来不起眼的都可以扔了,剩下重要的东西拿走就好了。
肖娜一边发号施令,一边替两人倒了水,分别递给韩成和潘晓波。潘晓波环顾了一下四周,其实本来屋子里就没有什么东西,除了家电和日常起居用品,还有一些女人喜欢的一些乱七八糟的饰品就没有什么另外的东西了。
三下两下,就把该打包的东西都打包好了,肖娜叫来的搬家公司的车也早到了,停在一楼的巷道口。韩成和潘晓波分别跟着搬运工人搬了些东西,当一些都收拾妥当时,房间里已空荡荡一片。
肖娜站在房间里还不肯走,刚还栩栩如生的一切现在却变得人去楼空,无由地便感到了一阵伤感,莫名其妙的。潘晓波拉了拉她:走吧,反正也要走了,再看也没什么用。肖娜扭转了头,以一种自以为无人察觉的姿势抹了下眼泪,复又转过来,脸上带着笑说:嗯,走吧,到那边还要忙呢。
潘晓波转身时,看到了身后的韩成。韩成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他,见他回头,又快速地调转了目光,转过了头,之后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肖娜和潘晓波都愣了一下,肖娜像有所察觉,问:你和韩成怎么了?他进来时就好像不对。
潘晓波摇了摇头,眉毛却始终皱着:没什么,过几天就没事的。
肖娜知道他们的事,她不方便插手,于是也没再问。
上车的时候,韩成主动要求跟搬家公司的卡车走,肖娜和潘晓波则打的过去。肖娜于是把新家的地址告诉了韩成,卡车丢在两人,便呼啦拉地一阵风走了。
在车上,潘晓波一直心事重重,肖娜则坐在后座,时不时摸一下肚子,脸上满足的样子。潘晓波突然想到什么,问她:肖娜,你老实说,这孩子是不是上次打你的那个男人的?
肖娜没有摇头,只淡淡笑了笑:都这样了,还说什么呢,这孩子的爸爸是谁,也不再重要。
潘晓波有些为肖娜惋惜,甚者还有些愤怒,凭什么让肖娜一个人承受这些,那孩子的爸爸呢,就可以整天逍遥如日,不必负任何责任。
潘晓波横了横眼:你真打算生下这孩子?
肖娜有些无奈地笑:你说呢,肚子已经这么大了,你还让我去医院把它打掉?
你这又是为什么,一开始你就应该把它打掉的。
肖娜摸摸肚皮,摇了摇头,异常坚定地说:不,我不会打掉这孩子的,虽然孩子的爸爸我对他已经没任何指望了,但孩子是无辜的,我也必须要为我所做的事负责,我会把他养大,然后教育他。
潘晓波本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只叹了口气,什么也不再说。
晓波,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过了好久,肖娜突然说。
潘晓波转过头,看见肖娜的眼中分明有眼泪,却强忍着,始终没让它流出来:没有,我觉得……你很坚强。
肖娜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没人关心她的时候,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反而能只依靠自己,独立坚强地活下来,现在有一个肩膀,朝她靠了过来,她却变得软弱,抱着那个臂膀无声地哭泣。
到了新家,肖娜早已经把泪擦干了,连些微有些红肿的眼睛也被向潘晓波要过来的手绢,在路上用矿泉水沾湿了,左敷右敷了几遍。

全部都收拾停当后,肖娜无论如何要让韩成和潘晓波吃完饭才走。韩成和潘晓波都共同拉扯了阵,说等以后新家弄好了,他们在上门闹个鸡犬不宁也不迟,还要让肖娜答应,等孩子生出来,要认韩成和潘晓波为干爹,他们绝对把它当亲儿子对待,买最好的给他。肖娜激动地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含着泪,笑了笑:好,一言为定,谁以后不遵守诺言,谁龟孙子。
这是肖娜今天第二次哭。

晚上,夜风凉凉的。两人都没有叫车,韩成走在前面,潘晓波在后面不远处,静静跟着。霓虹灯一闪一闪,在他们两人之间的空隙里,间或穿过。潘晓波有好多次都想上前去跟韩成说几句话,最后都还是放弃了,一直到快走到家门口。
潘晓波决定等一进门,就找韩成谈一次。韩成在他之前开了门,潘晓波正想抬脚一步跨进去,房门就在一瞬间啪的一声关上了,沉重冰凉的铁门贴着潘晓波的鼻尖,他完全没想到会这样,那感觉仿佛一个空间在刹那完全对他封闭了,他被隔绝在外。
潘晓波愤愤地开了房门进去,正想开口,看见韩成正站在沙发旁边拣东西。他连头都没抬一下,冷冷说了一句:我明天就走,飞机票已经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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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成走后,阿彻有一天在下班后找到他,说要找他谈谈。潘晓波什么也没说就答应了,他知道阿彻总有一天会来,他是韩成的表弟,他不会对韩成的事袖手旁观。
地点约在一家茶餐厅,这家店他和韩成以前经常来的,周末的时候两人有时会出来吃一顿,这环境好,菜色味道也不错。潘晓波挑了一个往常经常坐的位子,因为来的早,先点了饮料,静静等着来人。
潘晓波没想到今次来的不仅有阿彻,还有另外一个人。潘晓波没有太吃惊,他认识她,她是跟他有过两面之缘的韩成的妈妈。
和大部分的妇女一样,在人群中她并不显眼,穿着暗红色调子的上衣,黑色的丝质裤子,手上挎一个好像自制的手织包,眼神却异常的凌厉。她跟在阿彻后面走进餐厅,之后望定一个目标后,就直直地朝潘晓波走来,并先于阿彻坐到了潘晓波对面。
她那样的精明,精明的仿佛一眼就认出了潘晓波。她看了看潘晓波手中的捧着的饮料,又扫一眼潘晓波所有露在桌面以上的部分,包括他的脸,好像要把她所能看见的都刻在眼里,潘晓波本来完全放松的心情不由登时变得紧张。他惊慌地避过了韩成妈妈的眼。
阿彻还站在一边,并未坐下,看着眼前的情景,仿佛想缓解一下尴尬地气氛,开口说:潘大哥,这是我舅妈,也就是……
阿彻的话还没说完,韩成的妈妈就先开口了:你就是潘晓波。本该疑问的句式在她口中说来却没有怀疑。
潘晓波想韩成的妈妈其实应该是见过他的,可能在她日常纷杂的琐碎事务中,他给她的印象不比一个在菜市场与她斗过嘴的卖菜婆婆印象深。潘晓波想笑,却怎么也没笑出来。
潘晓波点了点头,并莫名地把头抬了起来:是,我就是潘晓波。
韩成的妈妈笑了,她笑地那样的老道世故,狡黠异常,仿佛看透了世间的道人,她说:你还真有点勇气,我还一直猜我儿子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双方都静了阵,她又接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依然那样一副什么都看透的样子。
潘晓波点了点头。
如果我要你离开我儿子,你做不做的到?
潘晓波想了会,才说:那得问你儿子,他怎么说。
她还是那样的一脸镇定:我问过了。
潘晓波不敢相信,他不知道她是在试探她,还是其他些什么,心里不信,嘴上还是问了句:那他怎么说?
他也说问你。
潘晓波无声地笑了笑,像是明白了。
我想我得告诉你,我不会同意你和我儿子在一起的。
但如果我和韩成不分开你也没办法。潘晓波的口气变坚定了。
瞬间,她像是被激怒到,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她深吸了口气,看的出来她在努力压抑自己,一个毛头小子她又怎可能输给他,她说:你如果真为他好,就应该离开他,你们这样,只会害了你们自己。
这是我们的事,我们自己清楚。

韩成的妈妈走了,潘晓波一个人渡过了最难熬的一夜,本想打电话给韩成,电话拿到手边,最后还是放了回去。
之后就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却又在意料之中的。孙晓晔寄来了喜贴,说请潘晓波出席她在**街上**酒楼举办的婚礼。这**酒楼在上海也算赫赫有名的,置办一次并非一两万就能了的事,潘晓波不知道孙晓晔这样倾家荡产的做,真是为了女人一生中一次的婚姻,还是为了做给他看看。
潘晓波当然没有去,但包了个红包,寄给了孙晓晔,并在红包的后面写了一句祝福的话:好好生活,祝你幸福——潘晓波。不知道孙晓晔收到什么反应,希望她真的能够从此释怀,潘晓波也没再想多少,便把这事放下了。
之后又几天,发生了件更大的事,并与他休戚相关的。办公室里已流传一些他是同性恋的话,他不知道这消息到底是谁传开的,本来认为是阿彻,但又觉得不像,阿彻上个星期就出差了,他不可能远隔千里在公司散布这个“谣言”。怀疑对象便转到韩成妈妈身上,潘晓波不得不这样想,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没有什么事做不出的。潘晓波想恨她,又恨不到骨头里去。
私底下已有人问潘晓波这谣言是不是真的了,潘晓波每次都只是默默笑着摇着头,也不做解释。他想若是真要他亲口否认他没有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他做不到,但他又不可能承认自己就是同性恋。
一天下午,潘晓波记得那天的天气特别的好,秋高气爽,空气清新怡人,老板找他来办公室,往桌上丢了一封信,让潘晓波他自己看看。
潘晓波异常平静地拿起来,打开看了,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感人至深的一番话不是她写的,还又会是谁?
晓波,公司其实并不过问员工的私事,不过,你这样的事,会因此给公司带来不好的影响,你明白吗?

潘晓波当天就带了东西离开了公司,晚上,他为自己做了他一个人住以来最为丰盛的一顿晚餐,吃完后,还拿出以前买的却一直不曾看的一些影碟,放在DVD机里,拼命的没时没点的看,在凌晨时,终于心满意足地爬上床,自以为会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却在天刚蒙蒙亮时,倏地转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潘晓波没想到韩成会回来。他提着一大包行李站在门口,看了眼开门的潘晓波,然后就把东西直接往屋子里拖。潘晓波过去帮他,韩成把他的手打掉了。潘晓波立在门口,过了会,问:你怎么回来了?
韩成没有说话,依然自顾自收拾着东西。把箱子全搬进来后,又自个去厨房倒了杯白开水。
潘晓波又一次开口问他:你不回公司了吗?带这么多东西回来?
韩成喝完水,突然望着他,潘晓波被他看得胆战心惊: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干吗?
韩成目不转睛,眼都不眨一下:我妈来找过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潘晓波讷讷地始终没说出半句话来。韩成也没再等他解释,拎着行李又去他自己房间了。

韩成这一住,就真的住下了,潘晓波也没再敢问,韩成这是因为公司派他出任务到上海来,还是辞职没干了。然而韩成每天白日里还是依旧出门去,到了晚上,又按时回来,潘晓波猜想韩成是不是在这边找到了新的工作。

一晃便又是四个月,肖娜已经快生了。肖娜自搬家后,闲事在家的潘晓波去看过她几次,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走的频率也愈来愈频繁。每次的检查,肖娜都找潘晓波陪她去,外人问这是孩子的爸爸啊,肖娜也不否定,反而一脸的笑容。潘晓波明白,这灿烂的笑容背后必定是苦涩的眼泪吧。
生的那天,潘晓波刚好炖了汤去送给肖娜。前一秒,肖娜还哇哇叫着嫌味道太淡,后一秒,就开始捧着肚子说,不行了不行了,我要生了。
潘晓波风风火火扶着肖娜,在路边以极其惊人的姿态拦截了以80码开行的一辆出租车,把肖娜就塞了进去,自己急着进去时,还碰到了头。
快快快,***医院,越快越好,不然,一尸两命啊!
肖娜在旁骂了句:放屁!

肖娜顺产生了个可爱的小男孩,潘晓波一时高兴,忘了韩成平时不怎么理他,拨了电话就告诉他:生了生了,肖娜生了!
韩成显然也被这初生的生命感染到,抑止不住兴奋地说道:生什么了?男孩女孩?
男孩儿,男孩子呢!
男孩子好啊,男孩子好啊!
两人一时就肖娜的生产说完了,也找不出其他话题,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尴尬面对彼此,潘晓波挖空了心思在找话题,韩成先开了口:等会我过去看看吧,马上就到。
潘晓波挂了电话,转过头去的时候,肖娜正抱着那白瓷般的娃娃,展颜微笑。潘晓波注视着,嘴角也不由微微上扬,会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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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成在逗孩子玩,小东西本来还挺安静,没一会哭闹起来,肖娜把孩子从他手中要了回去。潘晓波站在一边,看着由一个小精灵联系起来的两个人,突然间想到家庭的定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他们的孩子,而他和韩成,则什么都没有。
那两人当然什么都没有觉察到,肖娜自孩子身上收回目光,看着韩成和潘晓波,突然说:你们俩合好了吧?
韩成和潘晓波两人都一怔,确实有什么事瞒的过肖娜呢。当潘晓波有些窘迫不知怎样回答,韩成过去搂住了潘晓波的肩膀,笑着说:你说呢。
肖娜也笑了,却笑着有那么点苦涩:我就知道,你们怎么样……也比我幸福。
韩成又悄然无声地把手自潘晓波的肩上撤了下去,走到肖娜床边:瞎说,你还有你儿子,不是吗。
肖娜笑了笑。

两人晚上坐出租车回去。潘晓波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韩成,他那一个亲密的动作到底代表什么,一个已不计前嫌的表示还是在肖娜面前做的一场戏。他面对着窗户外的灯红酒绿,脑中则是混乱不堪。
韩成也是在另一端无声地坐着,心情同样烦躁不安,发生在那夜的争吵仿佛还在昨天,他还清楚地记得他对他说一开始并未喜欢上男人这话时眼中的茫然和冷漠。叫他怎么不感觉受伤,他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他对他的感觉就仅止于这一句吗,他就不能就算自欺欺人也骗他说一句我也喜欢你?他无法原谅,更无法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和他嘻嘻哈哈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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