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和阿历克跟随着李林走进国会议事厅，周围投射过来很多不甚友好的眼光。当然这些都是针对李

林的。
前天，美国总统大选的初选结果出来了。民主党以较大劣势败北，虽然这只是个类似民意调查的摸

底活动，不会对最终胜负有决定作用，但李林还是成了众矢之的。
美国的两党都是代表相同的资本利益，但他们的倾向还是有细微的差别。一般来说，共和党主张小

政府、大社会；它反对扩大政府在经济和社会事物方面的预算开支，但却主张扩大国防预算开支；

民主党赞成政府采取更积极的行动来推动社会福利事业和控制企业活动。战争立场强硬的李林倾向

共和党理念的做法，一直以来饱受民主党右派的抨击。
这次初选失利，以罗因茨女士为代表的右派政客，趁机兴风作浪，要求追究责任，无非是想争夺党

内总统候选人资格。这个时候，李林来到国会发表演讲，并接受质询，身上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在担任太平洋舰队指挥官的5年里，我用我的眼睛看到了很多在美国本土看不到的事情......"站在

孤独的讲台后，李林用明亮清晰的语言开始了他的演说。
这是第一次，范现场聆听李林的演说。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李林的声音低沉而又

爽朗，和他安详自若的风度结合在一起，使他给人一个鲜明的父亲般的形象。他的英语，余音回荡

，口齿清晰。范甚至觉得：就算是没有学过这种语言的人也能从他的语气中理解它的意义。
李林身着将军服，这是在美国政坛少见的情况。如果是别人，如果是以前，如果不是范亲眼所见，

他几乎可以肯定：此举会招到无数评论家的嘲笑。但当今天的李林这么做时，范却改变了想法。
国会议事厅天花板上的无情灯光，给这位备受争议的军人总统打上孤独的阴影。他肩章上闪光的银

星，仿佛在提醒听众：他过去为他们所做的一切。而军服给人特殊的心理安全感，也在议事厅里无

声的蔓延开来。
李林轻描淡写一语带过自己家庭的不幸，其震撼力却是惊人的。每个人都做了如下的推想：他不是

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为了国家才做了所有的事。没有人可以怀疑他的忠诚。
最后，他真诚感谢所有议员和民众对他一直以来的支持。明明知道这是做秀的客套话，反对他的人

还是隐隐感到惭愧。
范是一个古典音乐的爱好者，他家里收藏了数以万计的珍贵CD，但他始终觉得音乐、尤其是交响乐

必须听现场演奏才行。耳朵与发声器官的交流外，眼睛发肤、每个毛孔的欲望也必须用演奏者的动

作、激情去满足。而今天，他在国会又见到了一位大师的倾情表演。
最后一个单词消失在空气中，整个国会就象暴雨袭击过的战场，陷入沉默，所有准备好的炮火都喑

哑，所有支持者都感动得热泪盈眶，所有反对派都为自己曾经苛待这位英雄而感到脸红。
李林没有按照大家预期的那样，宣布自己会参加下任总统选举，这个悬念折磨大家到最后。直到他

的演说完成，终于，一个颤抖的声音发问："总统阁下，您还打算参加下届选举吗？"
李林沉吟了一下："大家应该知道我的回答，只要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需要我，我会这么做。"
坐在回去的车里，范一言不发，眼前还是刚刚的国会。
演说结束后，深受感动的议员们聚在李林周围。而李林完全又是另一副样子。他和议员们尽情打趣

逗乐，他亲切的和他们聊天，来争取政敌。他向他们保证，他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着"使合众国更强

大、更健壮、更有效和坚不可摧。"他恭维他们说："我想要你们都知道，今天有机会和你们一起在

这里聚会，我是感到多么荣幸和高兴。"听了这位全美英雄如此说时，那些竭尽全力试图阻止他政策

的议员们都目瞪口呆。他们鼓掌喝彩，同意给他更多的支持。
虽然知道那些催人泪下、那些长袖善舞都是演戏，还是不由自主被他吸引，这就是所谓的领袖魅力

吧。如果没有他陷害自己的那件事情，也许范会成为他最忠实的追随者。即使知道那是必要的政治

手段，身为直接受害者的范无论如何也难以重新接受他。
看来今天的国会演讲效果不错，随着CNN的现场转播，李林的支持率应该会重新飙升吧。不过天下没

有白吃的午餐，他取得民主党的候选人资格的路上，还是会障碍重重。罗因茨女士早已暗中筹划了

很久，得到了不少支持。就目前的分析数据来看，把李林这次演讲的效果算进去，两人的党内支持

率差不多持平，都只有30％左右。去年的土耳其海军基地问题，让原来民主党左派领袖费拉一蹶不

振，已经处于下野状态，剩下大批的左派议员各自为政，他们手中的票数成了李林和罗因茨争取的

焦点。
这次确定总统候选人的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可真有看头呢！
范·史蒂文森微微一笑，拨通了往德州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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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宫休息室里，实习生和一些下级官员都聚在电视前，紧张的观看CNN特别插播新闻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全美的屏幕上。大家都知道，它的主人的手指差一点就触及了白宫椭圆形办

公室的门钥匙。曾经意气风发的前民主党左派领袖费拉，现在看上去苍老多了。带着败北的宿命感

，他诚恳的把他的继任者推到台前。白宫的人们不由发出低低的惊呼。屏幕上那个政治骄子，竟然

是德克萨斯州州长--菲力普·史蒂文森。菲力普在感谢费拉的业绩后，宣布："我将参加下一届总统

竞选"。
屏幕上的菲力普·史蒂文森，比他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得多，他风度翩翩，英俊的脸上有着熟悉的轮

廓。
总统办公室里，李林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向门口，看到同样微笑的范。他早就知道范这段时间反常的

活跃，但他没有想到：投身共和党的范，会为民主党的哥哥拉票助选。菲力普·史蒂文森后来者居

上，顺势接收了原民主党左派的大部分力量。现在，有了代表左派的菲力普、代表右派的罗因茨，

党内李林的势力倒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存在。虽然预感政见不合的范会在大选中倒向另一边，但不

知道他这么性急，打算在党内总统候选人选举时就搞掉他。
李林定定的看了范一会儿，没有任何表情。
即使他的演说再精彩、他的表演再感人，现在也回天乏术。
总统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关上，范朝李林露出挑战的笑容。
网罗挖出费拉的人脉，实在是个庞大的工程。不过看到今天，以前的辛苦也就值得了。
不用邀请，范在李林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两人的视线一直交汇着，没有须臾游离。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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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对沉默了很久，李林别过眼睛，开始继续批阅文件。这算是‘承认败北'吗？范却有一种被晾

在一边的感觉。
李林翻阅文件的手指稳定，笔下的字迹线条流畅，甚至就连他的呼吸好像都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往

往，当自己不动如山时，对手就会开始自乱阵脚。
"总统先生，您会参加下任总统竞选吗？"范的声音很平静。
李林抬起头，意外的是，他在范脸上找不到一点得意的表情。本以为范是示威来的，看来这次是自

己错了。他抿紧嘴唇，沉默了一下，说："是的，我打算参加。"
"为什么？"范的眼神平静得不容他做任何回避。
"因为，我作为总统要做的事情，在任期内还没有做完。"这个答案简单得好像敷衍，但范知道李林

是认真的。政策的成效不在于它是否能反映民意，而是它是否能稳定的执行下去。
"知道吗？您的很多做法，我不能接受。"范说出了一直以来最想说的那句话。
"我知道。但我们都没有错。"李林的蓝眼睛深邃得就象海里的漩涡，"有了你，或者有了我，我们才

给这个国家的未来提供多一种选择。"
"所以，即使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你也会坚持到底？"
李林点了点头："就象替杀人犯辩护成功，比把他绳之以法，对法律的意义更重大；也许我的失败，

反而会给合众国的未来更好的指引。"
范看了李林一会儿"要知道，很多政客都以国家的名义为自己谋取利益，你怎么证明你不是这种人？

"
"我可以担保：绝大多数情况下，私利都不可能支持一个人站在政坛顶端的暴风圈里，那样的理想给

不了他那么多勇气。象梅森、菲格拉幕、费拉、罗因茨等等，我相信他们都不是为了私利而从政。

而我自己本身是否是谋取私利的人，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李林语气舒缓中带着不可置疑的坚定。他

也许不总是对的，然而他总是确信不疑。
范沉默了，然后说："我很满意您的答复。谢谢您，总统阁下。"他站了起来，深深向他鞠了个躬，

转身向外走去。
"史蒂文森先生。"随着李林的呼唤，范转过头去，李林已经站在他身后。
在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阵晕眩的黑暗攫住了他，陌生的气息充满他的鼻腔。
当温暖逝去，嘴唇感到空气的凉意时，范才知道：刚刚是一个吻。
"你清楚了我的理念和坚持，那你的呢？你清楚并确信你要坚持的东西是什么吗？"李林的话从耳边

传来。
范抬起头，棕色的眼睛闪着玻璃般的光："我确信。"
李林看着他，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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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那个吻，仅仅是双唇相碰的吻
占满了范整个脑子
回避过去的痛苦记忆不说
每次看到网站上同性恋的色情图片，他都会在刺激之后感到恶心
每次有好男色的男人把自己当做对象，他都会愤怒无比
上一次新年，在阿历克·蒙田家里，被男人吻了
可能因为当时是在浅睡中，一点没有不好的感觉，反而觉得很性感
后来知道对方是海斯，心里倒是比较介意。
这次呢？自己清醒着，却没有任何想打人的感觉
却仔细回忆着刚刚双唇相碰的那一秒，而不是想忘记
他呢？为什么要吻自己？自己呢？为什么要接受他的吻？
难道因为权力是最好的春药，所以蛊惑两人互相吸引？
还是个对惺惺相惜的对手，最后的致敬？
同时也是个最后宣战的信号？
就象决斗前，共饮血酒的对手一干而尽后，把手中的玻璃杯在地板上砸成碎片的仪式？
无论如何，我们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范拿起电话，拨通哥哥竞选班子里数学分析家的电话："我是范·史蒂文森，潘先生，最新我们的支

持率是多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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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范敲敲阿历克·蒙田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自从菲力普·史蒂文森宣布参加总统竞选，阿历克就带着受伤的表情和范断交了。他是李林的忠诚

支持者，在他眼里看来，范无疑是个趁人之危挖墙脚的叛徒。阿历克是范从政后唯一一个朋友，范

真的不想因此失去他。这次他登门拜访，就是想解开误会。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吗？"阿历克的态度冷冷的，他刚刚出席完一个外交酒会，正坐在沙发上换衣服

。
"拜托，阿历克。"范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把私事和政治分开

。"
"我的确是个小孩子，和你比起来。"他的笑容充满不屑，"你一直都这么理智、冷酷，你从来不考虑

别人。"
范皱了皱眉，"你扯远了吧？！"范不认为这次大选和他与阿历克私人有什么关系。
"你尽可放心，蒙田家还没想跟有摩根家撑腰的史蒂文森斗法，不过，也请你手下留情。"
阿历克·蒙田的话激怒了范，"等你冷静下来，我再跟你谈，现在我不想揍你。"范把怒火压了又压

，准备离开。
"随便，你这个杀人犯！"阿历克的指控让范彻底变了脸色。
"原来你一直都认为：那起车祸是我做的！"
那次不幸的事故中，一个墨西哥裔妇女因此而丧命了。范没想到自己的好朋友原来一直不相信自己

，他怒极的拳头向阿历克的鼻子上挥过去，精于徒手格斗训练的阿历克只是一拨，范就摔回沙发上

。
"我说的不是这回事！"阿历克的语气变得分外怨毒，"被你踩在脚下的人，冷酷的你根本不会记得。

"
"你在说什么？"范完全觉得阿历克疯了。
阿历克·蒙田这个时候，却笑了笑，看起来诡异又危险："还记得盖文·格莱文特这个名字吗？"
"盖文·格莱文特......"范念着这个不可能忘记的名字，脸上逐渐失去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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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听见弟弟颤抖的声音，吓了罗伊一大跳。
"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在哪里？"电话里范的牙齿在微微打架，脆弱的感觉让罗伊有了

不祥的联想。
"我......没什么......还好......我在家......"
听到范这么说，罗伊稍微放心了一点，"范，没关系，我马上过来，ok？你先上床，盖得暖和一点。

我马上就到。"
挂上电话，罗伊立刻向外跑去，一边诅咒着西海岸和东海岸的距离。
‘发生什么事情了呢？'罗伊闭紧了嘴唇，他无可避免的想到了五年前发生的事情。还在军队服役的

范就是今天这个样子，缩在自己的怀中瑟瑟发抖，仿佛退化到了童年时代。而海军调查科的人还纠

缠不休，硬要他录口供。
"史蒂文森上尉被怀疑与盖文·格莱文特少尉的死有关。"他们这么说。
听说这些人说：范的房间里，他满身是血，盖文·格莱文特的头被放入口中的手枪打开了花，手枪

是范的，而格莱文特死时，一只手还紧紧的抓住范，直到他们被发现。
最后，父亲联络军队的朋友，施加压力才没有追究下去，当时精神崩溃状态的范则办理了退役手续

，在家休养了半年才康复。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范从来都没有详细说过。因为场景太过可怕，家人们也祈祷他能忘掉这件事

。
罗伊曾经私下做过调查：死者盖文·格莱文特少尉出身纽约市的平民家庭，和范同年。因为没有背

景，所以入伍后一直没有提升机会。而军营中也有他与人同性恋交往的传闻。
到底当时担任军营监察官的范，与格莱文特少尉之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件事是一件必须用权力去掩盖的丑闻。
‘难道现在又有谁把这件往事翻出来？以此要挟范，顺势打击菲力普的选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