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约楚云留 上——等闲
等闲  发于:2010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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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没说,心中却早已盘算好:他扮成掌门的模样,用唐门的毒,应该是要趁着雨夜,到青城派放毒,嫁祸给唐礼和掌门,没想到在山道上遇到我们。不知他给郑师弟的唐门毒药是从何而来的?

 


此番正是大好机会,郑师弟得手,青城派定然元气大伤,就算不得手,松风也必会将俗家弟子悉数除掉,然后全力追杀纪韬光。无论如何,这里已无我容身之所,若能得此人,从此离开青城,离开武林也是好的,他的武功虽然不高,也势必要废去的。

 


细雨不急,却绵绵不绝,来人没有穿蓑衣,此时衣衫尽透,纤瘦的身影独立在茫茫夜色之中、风雨山路之上,如植根于岩石之间的苍松孤柏,挺拔而坚韧。孤傲清冽的眸光冷冷投注在对面的人身上,杀气泛起,随风弥漫开来。

 


唯一能照明的灯笼掉在地上,瞬间燃烧又很快被雨浇灭,不知是谁先动的手,顷刻之间,龙吟之声如霹雳惊雷,伴着四溅的火花,在黑暗中回荡闪耀。
路长野在青城派武功仅次于纪韬光,就是现任掌门松风道长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加上临敌经验丰富,很快便占了上风。见对方气喘吁吁,招式渐渐无力,心中一喜,出招更见凌厉,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眼看他背靠石壁,退无可退,路长野运足十成功力,灌于剑上,长剑连抖,一连挽出五个剑花,罩住他全身,道:“撤剑。”
双剑相交,“当”的一声脆响,来人长剑脱手,直飞上天。
路长野就势摆剑欲架在他颈侧,突然手腕一麻,长剑撒手,还未及回神,电光火石之间,对面的人贴着山壁直直跃起,身形飘忽如袅袅升起的轻烟,行至半空,身体一顿,突然急速旋转,卷起砂石落叶,如一阵凭空而至的猛烈旋风,将两人圈在当中。

 


身体被砂石打得生疼,双目无法睁开,耳中只闻呼啸的风声,辨不清哪是风影哪是人影,路长野大惊,运功护住要害,向外跃去。来人冷笑一声,探手抓住方才脱手而今正在落在身前的长剑,作为暗器,激射而出。

 


路长野刚刚跃出圈外,突然胸前一凉,一柄长剑透胸而过,身体摇晃了两下,轰然摔倒,口中鲜血喷涌。
来人飘飘然落地,微微喘息着笑道:“你说我不是你的对手,我承认。不过,你也不必觉得冤枉,我杀的每一个人武功都比我高。”
陆长野艰难道:“那个人唤你楚——云,你叫楚——云是不是?你果然是魔——”
荆楚云揭下面具,露出俊美绝伦的面容,微微一笑:“不错,我见识过你们青城派的手段,礼尚往来,现在是不是也该让你见识一下魔教的手段?”
魔教的手段,陆长野面无人色:“我——对你——不起,死有——余辜,我情愿——死在——你的——手中,只请你——给我个——痛快。”
魔教十五年前覆灭,那时荆楚云只有一岁,又在那之前就随母亲离开,哪里知道魔教的手段有什么,没想到一句话竟然吓住他了。
“给你个痛快?”荆楚云笑容不变,眸光却更加冷冽:“两个多月前,我也说过同样的话,当时你是怎么回答的?”
陆长野哑口无言,别说魔教的手段,就是自己曾加诸在他身上的行为,也足以令人生不如死。
正自彷徨,却听那人道:“不过,你若告诉我纪韬光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我倒可以考虑答应你的要求。”
他那一剑故意射偏了些,不让我死,原来是想知道这个。陆长野惊讶万分,他竟然不知道,怪不得掌门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
难道他不是魔教余孽?不可能,他最后一招分明就是当年魔教教主云栈天的成名绝技“云卷云舒”,听说云栈天只有一个儿子,那个孩子若活到现在也过弱冠之年了,不会是他,不知他和云栈天是什么关系?

 


“你若——绕我一命,我就——告诉你。”
荆楚云道:“杀了你,还嫌脏我的手,快说。”
陆长野喘了口气,缓缓道:“是——魔教遗留下来的——宝藏,据说,据说……”
声音越来越小,连眼睛也闭上了,荆楚云皱眉,凑近了些,陆长野突然跃起,出掌拍向他胸前,这一掌快如闪电,措不及防,眼见荆楚云无法躲闪,却听“嗖”的一声,陆长野身体在半空一顿,惨叫一声向后飞去,跌出数尺,摔落在地,再也不动。

 


一个人影飞掠到荆楚云面前,拉起他的手急道:“楚云,你没事吧?”
荆楚云甩开他的手,走上前检查,见那人胸前破开一个大洞,似被石子之类的东西击穿,汩汩流血,已然气绝身亡,抬脚将尸身踢落一旁的山涧,瞪了风唯卿一眼,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的剑上有毒,他那一掌根本伤不了我。”

 

 

青城山距锦城不过一百多里地,上次两人没有马骑,又担心楚云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走得很慢,溜溜达达,磨磨蹭蹭走了三天才到,其实快马用不了两个时辰。
此次可是快马加鞭,只因为楚云下山的时候突然吐了一大口血,让风唯卿心急如焚。
回到明月馆,天已大亮,风唯卿哪管别人的目光,让莫掌柜准备热水,抱起楚云进入梅轩。楚云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也就随他了。
在梅轩门口遇到面色不佳的唐霄,荆楚云道:“你的。”从怀里掏出一些瓶瓶罐罐扔给他。
唐霄接过来,埋怨道:“大哥去找荆兄弟,小弟也可帮忙,就算大哥用不着我,也不必点了小弟的穴道吧?这两日没有大哥的消息,可把小弟急坏了。”
若是让你跟着,他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到我,这个笨蛋有的时候倒也不笨。荆楚云抬眼看了看唐霄,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讥诮,突然身子一颤。
风唯卿忙揽紧他,道:“霄弟莫怪,我日后再向你赔礼。”
抱着楚云径自进屋,留下唐霄面色发青,手中精钢所制的折扇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很快热水送来,风唯卿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
“楚云,你受了内伤,又着了凉,寒气已侵入五脏六腑,必须逼出来才行。”
荆楚云点头,褪去衣衫,进入浴桶,神态之间没有丝毫扭捏。莹白的皮肤泛出诱人的粉红,消弭了平时的冷色,显得娇媚动人,被雨淋湿的黑发披散在肩背上,被热气一蒸,更加柔滑亮泽,漂亮的锁骨随着水面荡漾,时隐时现。

 


风唯卿心中一荡,忙将视线从他身上转开,低头道:“我当日说要为你荡平青城派,却没有做到,你怪我吗?”
“……”
“我当时被找到你的喜悦冲昏了头,根本不了解你受的苦,也没有用心体会你的心情,那句话,那句话只是说说而已,你若怪我也是应该的。”
“那你现在了解我受的苦,也体会我的心情了吗?”
风唯卿点头。
荆楚云道:“如果我现在要你去杀了青城派所有的人,你能做到吗?”
风唯卿犹豫了片刻,道:“不能。”
“哦?”荆楚云笑道:“原来你是这样喜欢我的。”
风唯卿抬头看着他,急切道:“楚云,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是我不能去杀无辜的人,青城派也不是人人都有错。我可以把欺负你的人抓来让你随意处置,也可以保证今后再不让你受苦……”

 


无辜的人,我又有什么过错?难道是生来就要被人欺侮的吗?
这人的心真如白纸一样干净,他有本领,也够聪明,却不会仗势欺人,也不会任人摆布。
若天下人都象他这样——
荆楚云抽回手,淡淡道:“我知道了,你说要为我逼出寒气,这句话也是说说而已吗?”
见他涨红脸,慌乱的脱衣,心中暗笑:唐霄想让这样的人做武林霸主,眼光真是独到得出奇啊。或者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只是习惯冰冷黑暗的人,忍不住为自己找一个接近温暖和光亮的理由。

 

 

未到中午,雨就停了,带着潮湿泥土气息的空气清新无比,灿烂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暖暖的。
不知道有没有彩虹,荆楚云起身,想到窗口看一看,一双手臂却揽住他的腰将他拉回锦被之中。
温热的身体贴过来,紧紧抱住:“醒了,你的汗没出透,还不能出去。”
出汗,可是我天生不爱出汗,荆楚云翻了身,背对他。
风唯卿把他的手臂也放进被中,掩好被角,柔声道:“楚云,那一招虽然厉害,可是你的内力不足,勉强使用会伤了自己,以后不要用了。”
那一招应该就是魔教的武功,果然精妙绝伦,当时我即便不出手打落那人的长剑,他也不会有事。只是以他的功力也就只能用一招,第二招再用必然经脉受损,可就不是这区区内伤了,恐怕武功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荆楚云暗道:废话,若能不用,我自然不用,当时若知道你在附近,我何必冒此大险?
“你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城门口。”
“那酒——”
“我知道那酒不单纯,自然一下肚就用内力逼了出去。不过还是头晕一会儿,那是什么药,如此厉害?”
荆楚云笑了笑:“去问你的霄弟不就知道了?”
听出他声音里的笑意,风唯卿一把将他的身体扳过来,见他眼波流转,唇角微弯,竟是从未有过的平和温柔,不由呆了呆,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这样,激狂的喜悦却按耐不住地涌上心头,似要涨满溢出。

 


翻身压住他,一面在他脸上狂吻,一面笑道:“我就问你,就要问你,告诉我,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又来这一手,无赖,楚云恼不得怒不得,躲闪不开,只得抱紧他,把脸埋在他颈侧:“好,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原来那不是毒,而是一种能将酒力加强的药物,若喝了酒,那药一下肚,就将体内的酒力激发出来,更加强数倍,瞬间就能让人醉倒。纵然百毒不侵,遇上这样的药物,怕也无计可施。

 


“你怎么知道唐霄有这种药物?”
荆楚云却不回答,反问:“你为什么点了他的穴道?”
风唯卿叹道:“你们的心思都比别人多了几个弯,我是不得不防啊。”
听他把唐霄和自己相提并论,荆楚云心中不快,哼了一声:“你倒是防的好啊,我出的谜语你为什么不猜?偏要让那人猜中,白白被他知道那些事。”
风唯卿笑道:“不是我不猜,是不能猜啊。”
“为什么?”
风唯卿轻咳一声,侃侃而谈。他本就好说,原来楚云不理他时也能说个半天,更别说这时了。
“当然是因为你用谜语骂我,我难过还来不及,哪里还能猜?”
谁骂你了,荆楚云瞪他一眼。
风唯卿在他微微翘起的嘴上一啄,笑道:“你看,第一句如影随形,分明是讽刺我时刻跟着你,我当然不能说了。第二句缘木求鱼,是说我木头脑袋,痴心妄想,就更加不能说了,第三句有口难开,是骂我不可理喻,让你看见我就不想说话……”

 


这人还真能联想,荆楚云哭笑不得:“最后一句呢?”
“最后一句是真的没猜到,那我现在猜好了,半推半就,半推半就是什么意思呢……”
半推半就,想起那天的情形,自己的行为可不就应了这句话吗?难道我真的不知不觉在谜语中将自己的心情表达出来?
荆楚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听他还在念叨,脸却也红了,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显然也想到相同的事,不禁又羞又愤。
风唯卿突然收紧双臂,道:“怪不得你说我笨蛋,我真的好笨啊。”
要说了吗?笨蛋,你要是敢说出来,让我难堪,我,我——
“我不想问的,可是实在忍不住。”
荆楚云揪紧了心,却听他懊恼道:“楚云,你不生气我破坏你的计划吗?你好容易才离开,这么快又被我缠上,不恨我吗?”
荆楚云松了口气,推了推他:“你要勒死我了。”
风唯卿忙松开双臂,荆楚云翻了个身,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很缠人,我困了,别理我。”
风唯卿起身:“你睡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却俯身在他脸上重重一亲,才离开。
荆楚云擦了擦脸,暗道:这人是不能对他好的,态度刚刚软化一点,他就得寸进尺。
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又突然僵住。
软化?什么时候开始软化的呢?
从他不去探问魔教的武功,只是告诉我不要用?
从他说即使喜欢我也不会因我而伤害无辜?
从他为了我给唐霄难堪?
从他明知那人身受重伤,就算没有中毒,那一掌也没多大威力,还是怕我受伤而下了杀手,对那宝藏也毫不关心?
从他这么快就找到我?
从他知道我过去的事却仍然尊重爱护,没有丝毫轻视鄙夷?
或者更早……

 

几天之内,青城派的消息就传遍江湖。据闻青城派一夜之间悉数中毒,中的却是唐门奇毒“蚀心散”,幸好剂量用得不够,又恰逢外地的弟子赶回来拜见新掌门,才侥幸活命,武功却都大受损伤,几年之内怕也无法恢复。听说下毒的是一个二代弟子,那人被擒后指认毒药是纪韬光所给,还大骂纪韬光卑鄙无耻,说是随后便来接应,却始终没来,以至他在那儿傻等才失手被擒。

 


青城掌门松风道人一怒之下,将所有俗家弟子废去武功,逐出青城,又以清理门户为名,将纪韬光的亲信全部剿杀。并派人追杀纪韬光和唐礼。
但是也有人说那件事是松风道人故意设的圈套,意在排除异己。试问唐门毒药何等厉害,纪韬光又是何等人物,若有心杀人怎会出此纰漏?何况那个二代弟子说的话漏洞百出,他说当时同一位师兄在一起,那位师兄却突然失踪,一直未曾出现。

 


不久有人作证,当时纪韬光和唐礼远在几百里之外,此事遂成悬案,在江湖中沸沸扬扬了一段时间后,慢慢没人再提。
知道内情的就只剩下荆楚云、风唯卿和——唐霄。

 

因为楚云的内伤,他们不得不在锦城多住了几日。
也终于能真正到君子楼好好的吃一顿饭。
那日中午,风唯卿拉着楚云的手走进君子楼,想到好几次想到这里吃饭,却发生这样那样的事,都未能如愿,今日终于站在这里,不禁大笑起来。
荆楚云看到伙计们都好奇的看向他们,不禁气恼,狠狠掐了他一下:“笑什么?”
风唯卿目光烁烁,看着楚云笑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进入闻名遐迩的君子楼,又见到心中的君子,哪能不高兴呢?”
什么心中的君子,而且那句话应该是女人说的,这人一兴奋起来,说话就没个边际,荆楚云还未开口,就听有人道:“大哥是说我吗?我见到大哥也很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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