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夜縂会——三瞳
三瞳  发于:2010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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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根本没有分别, 不过是时间, 时点, 场所的不同. 我仍旧是个娼妓, 他还是个嫖客, 我来来往往的绕了一圈,
不过是一时间被愚蠢所支配的天真作怪弄出来的闹剧.

当一个人永远没法跳出他应有的角色的时候, 他应该放弃.

大约念了一年多, 我再也无法在一群天真单纯又可笑的人中间再待下去, 我交上了退学的申请表, 离开所有一般人生的光明面, 走入我喜欢的黑暗中, 完全被遮蔽着,
非常的安心写意.

痛, 一系列麻痹的痛从下身传来. 血液沾满了躯体, 照射下来的光线令我陷入恐慌之中, 在纠缠的躯体间我使劲的跑向阴暗的地方, 这明显引来广大的不满,
肢体间的冲激越发粗暴, 我的腿被拉得更开, 超过一个的冲击冲着我而来. 可我还是依旧的爬着, 肢体的感觉不再, 我甚至无法肯定我是否真确的在活动着. 尽管如此,
我还是在努力爬向黑暗.

那暗中的一抺光吸引着我的目光, 血滴得如雨下一般使我无法完全睁开双眼, 只是看见了那闪闪亮亮的光, 我终于爬了过去, 把那光盖在手掌之下,
直到完全看不见为止. 本来我想紧握着它, 可指头再也无法服从指令, 只能软软的摊放在其上.

但光还是成功地被隔开了.

我精神也为之一松.

我知道, 那是我的戒指.

 

19:痛楚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待到他厌恶为止, 没想到在那以前, 我却率先坏掉了, 而且破烂得粉碎.

第一次醒来我躺在急症室的床上, 身边只有医生, 护士, 和一堆等待录取口供的警察. 我迷糊地挥挥手不想再理他们, 却被自身的体重所制, 动弹不得.
有许多的人翻过我的身体, 纱布和浓厚的药味层层的向我盖过来, 血液流开去, 结成啡啡紫紫的结成一团.

我的眼皮被人强翻开来, 一点白光照向瞳仁, 刺眼得教人讨厌. 蓝衣的人问我觉得感觉如何, 我干裂的嘴却像黏起了的一样,
只能在未稳固的裂缝中吐出一个字:「痛.」

这时我隔壁好像也躺了个重症病人, 他在那边猛呼着痛. 我听着他的话, 似乎就可教心思远离自身一点, 于是我听着. 他说:
我的腿好像有几千条虫从里面嚼食开来, 一只只爬到身上咬啊咬啊咬啊...

敬佩于他惊人的想象力, 却不知痛极之时, 根本不会有这种闲心去想, 就一味只会感到痛, 痛, 痛. 那个人听了我的话, 马上又替我扎了一针,
这时我的手脚却痉挛起来, 使得又有十多只手抓着我按下. 不料我的反抗却越发激烈, 一把就将附近的东西纷纷扫落, 甚至把遮隔用布幕也扯了下来.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 却越想就越没法控制身体的动作, 像一只灯蛾在火中挣扎着. 这时身边站着的几个孔武有力的警察也前来帮忙,
几乎要每二个人按着一只手才能把我制着. 啡啡黄黄的液体溅出针筒, 我又昏睡过去了.

然后我在一间独立的病房中醒了过来, 身旁没有任何一个人. 我无意识地按了电铃, 来的人一脸坦然的看我, 问问我有没有那里不舒服的就走掉了.
我知道自己和刚才待的地方全然不同, 有人帮我转院了吧? 可脑子糊成了一片, 也说不出个所以来. 然后我醒着又昏过去, 昏过去又醒着, 花香满了一室,
我知道有人来过, 可也没有气力去管. 印象中有警察来过, 问我要不要提出起诉, 我摇摇头, 他们却马上说不用这么快回答, 想清楚一些也不迟. 我再摇着头,
摇得自己都觉得脑瓜要掉下来了. 我哪有那个资格? 再者把事情公开了, 对他也没有好处.

然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们都走了, 我舒了一口气, 受不了他们可怜着我的眼神压迫, 走了也是好的. 但我还是用呆滞的眼神看着那扇门,
彷佛下一瞬间就有什么玄幻神奇的东西从中飞跃出来. 我看着门, 有如一生就为它打开的片刻存在般看着.

门的确是打开了, 出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我轻轻的唤着:「妮妮?」

那当然不会是他, 他最少要在日本待上一个多月. 我和他非亲非故, 又怎会有人去告知他我的事呢? 哈, 我又暗地里嘲笑了自己一下. 就算知道了又怎样?
想也未必会来.

「是我.」她柔声的道. 一进来又把手上抱满的无忘我和满天星随意阁在小几上, 那白啊紫啊牢牢的吸着我的视线, 以致我没有看清妮妮进来时的表情.

「你有什么需要的, 秋?」妮妮坐到一角的椅子上, 样子不甚分明.

「太亮了.」我无力的示意着. 妮妮一听就急急的立了起来, 连忙的把窗帘拉上.F7847AA078谁责沉:)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她背着我一边忙着一边道: 「现在这样可好? 感觉好了一些了吗?」

我看着好笑, 又缓缓的伸出手招了招, 可是因为那夹板太重, 手只能离开了身体一寸左右, 而且很快被迫垂下来了. 我说:「成了, 妮妮, 你离我近一点.」

柔软又饱含暖香的身子凑了过来, 我定睛一看, 只觉妮妮果然完全不同了. 那种气质恰似清莲半开, 夜露照人, 那里还是那个于欢场招摇的妮妮? 她默默的看我,
忍不着用手轻轻抚上我脸上的纱布.

傻瓜妮妮, 你又何必来看我呢? 你应该明白你现在的身份根本不适合来看我的.

「秋, 你觉得这里怎样?」她问.

「还能怎样, 不就是一间医院而已?」我答.

「这里不同, 这儿是林家开的, 秋, 你不用担心, 放心住着养好伤才走.」说到那个伤字她的眼神变得有点黯然, 为了不让我察觉她又转身抓了个苹果,
坐在一旁慢慢削着.

削到一半, 那苹果皮断开了. 她俯身去拾, 在床下传来她不经意的声音:「秋, 你可要见他吗?」

「哦? 他要来吗?」 我在床上平淡的问着, 只是身子陷得更深.

「他都不知道你出事了, 秋.」她的手按在我床沿, 好看的指甲.「你想要见他我就叫他来, 马上叫他来.」

「那就不用了, 反正来了也不能做什么.」我笑着看妮妮, 她却眼睛红红的看我.

我看看自己, 也不是那么惨嘛. 不过断了两节指骨, 脸上受了点伤, 腹腔发炎, 和断了几根骨头而已. 还好吧, 还好吧? 妮妮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我又不是要死了.

头在疼着, 我不舒服地皱起眉. 妮妮上前来抚我, 感觉上竟好了大半. 她说:「你真的不要见他?」

「不用了.」我说.

接着她又坐下来削那个苹果, 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碟子上. 她喂着我吃, 我们间良久没说话, 只是专心致志的吃那个苹果.

在暗暗的房间中我嚼着苹果, 吃好了又有一块送上来.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 我问妮妮:「为什么像我们这种人, 好像都非要遇到这种事不可呢?」

妮妮呆了呆, 然后她放下手上的刀, 平静的靠在椅背上答我:「你有没有听过公共厕所?」

我说:「有.」

「那你觉得那里怎样?」她说.

「又脏又臭.」我笑着.

她的睫毛抬起, 好看的上扬着.「公共厕所会变成这样, 并不是因为它是一个厕所, 而是人们先入为主不去爱惜用它才会这样. 秋...」

她呼唤着我, 我的脸迎了上去被她的手包着.「你变成这样不是你不好, 是他们以为自己有权令你变成这样. 不是你的错, 秋, 不是你的错.」

那一天她一再的向我重新, 好像哄小孩子的话. 我疲惫的躺着看她, 精神竟游走了大半. 她想要握着我的手, 但又怕我疼, 放是只是轻轻盖在上面暖我.

最后她说:「秋, 你真的不要见他?」

「不要.」

她看答得颇决絶的, 就没有再问. 只是靠在门上看看我, 才又转身离去.

妮妮一走了我又再睡着, 而且睡得颇沉的. 半夜里我因着疼痛转醒过来, 汗湿了一衣. 可我在意的并不再这, 我把手缓慢的拖到唇上, 轻按着要溢出的话语.

可终归我无法再制住自己的行动.

无人的房间内一个声音在回蘯着.

「Miles...」

在那一刻我竟喊了他的名字.

 

20:漂亮

四周的空气传来一阵腥臭, 我猛然醒了过来, 只觉全身骨折掉一般的痛. 我大口大口喘息着, 手心湿开了一遍. 这时我漠然地看着地上的闪烁,
原来刚才猛烈的动作扯得盐水瓶都摔了下来跌个粉碎. 我掩着脸坐着,大汗淋漓, 直到探视情况的人来了才止住了抖震.

我睡的不好, 经常莫名的惊醒. 可连梦中遇见了什么, 甚至到底有没有作梦, 我也全然想不起来.

咪咪来过看我, 妮妮的花还是会送来, 我每天都醒着, 可人人都以为我已经死掉.

其实我没有, 只是坐着就使不起劲动而已.

伤好的很慢, 往往没有结成疤, 就化成一堆堆黄水溢出, 抺掉过后又是血, 看着就觉得我这个人单单是用血就可造成的. 医生来了都皱着眉,
然后又塞了一堆针药给我.

只是我的身体还是没有如愿的好过来.

但是这件事其实也不太值得我们在意.

白天我待在房间里, 看着对面的墙壁发呆. 有些时候照顾我的护士会把电视打开过来给我看, 但我从来不会要求. 只要能静静的待在这里我就会感到很满足,
也没有什么可感到无聊的.

我有一个粉红色的小球, 是隔壁的妹妹看到木乃伊怪人后吓得忘了拿走的. 我常常把它握在手里又滚出去, 那球滚动着, 走得远远的, 踫到壁后又滚回来我手上.
我把球握在手里, 感到一种至上的满足.

大约把球滚动过二千三百多次过后, 我出院了.

身子才刚能以自己的力量下床, 我就决定走了. 顾不得医生阻挠的目光, 一把跳上早就召来的的士上直奔回家. 本来妮妮想驾车送我的, 可在我的坚持之下,
也只好此是作罢.

也许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没有全好, 风刮过来引起呼呼的痛. 我吃力的保持着坐姿, 半靠在车窗上喘着.可我只想马上的回去, 马上.

车停在家门前, 我用了半饷才勉强动了半边身子. 好不容易才站在地上, 早已又汗湿了一衣. 还好现在还是盛暑的天气, 这样子走在街才也不会过于显眼.

我顺着坡道走着, 嗅着海洋的咸味目送过身旁留人的风. 突然我转过身去, 看着身后的柏油路发呆, 车飉飉的掠过, 树叶掉在地上一团团的滚动, 我这样的看着,
一会儿又继续走我的路.

整整一个多月没有回来, 我吸了一口气, 才能半推半靠的把门开了. 几乎是同时我的身子掉入屋内, 澎一声就被身后的门禁锢在其中. 我松了口气,
放下手杖就在玄关坐了下来脱鞋.

鞋绳缠着我的手指甩不开来, 奋力的一踤, 只是把手指甩得发疼. 我的脚好痛, 手好痛, 头好痛. 烦恼地看着不中用的手手脚脚,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不穿没鞋带的鞋子回来.

又弄了好久, 我的手才按上墙上的灯制, 闪烁着的明亮传来, 我却更快的走入漆黑之中. 手指还没踫上客厅的壁, 一个声音却先于光传了过来:「霜秋,
你到了哪里去?」

我浑身一震, 手脚有点无力的支撑着身体的重. 他回来了, 坐在那个黑暗的客厅中, 修长的手脚交迭着, 他坐在那儿, 他回来了.

我瞪大眼看他, 彷佛有什么新奇的事物由他身上散发开来.

突然我发现他在等我.

他在等我.

战栗的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只懂得睁着眼睛看他, 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的仔细看他.

他也在看我, 在无光的室内他的脸容不太分明, 只是偶然闪烁着黑亮的光提示着他的存在. 他在看我, 我是知道的, 那种充满抑压的沉痛目光.

然后他又开口了:「霜秋, 你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空气中掠过灼热的因子, 愤怒的声音低沉得不像是他. 我把身体的重量都支在手杖上, 两只手抓着杖泛起失血的白. 我呆着没说话, 只是用眼睛细细看他.

你要我怎么说? 嚎啕大哭奔向你大叫着我被人强暴了? 还是伏在你怀内啜泣得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对不起我都没有那个资格, 我心知肚明, 你也是知道的不是吗?
怎么还要回来? 你不是该待在东京谈生意的吗, 干吗回来?

你不应该回来.

我把脸别过去, 感受着他看我的目光. 单是这样我已足已粉碎, 然而我还是笑着说:「我没事.」

空气僵硬成块状, 我被凝结在其中. 他的吐息渐近, 我把脸转过来, 就看到眼前的他幽幽的道:「你在说谎.」

我才想反驳, 又被他接连的吼叫打断了:「你在说谎!! 说谎!! 说谎!..说...呜...」

那叫声到了后面却变成哭腔, 他突然轻轻的抱着我哭, 就像抱着珍贵的东西一样. 他伏在我怀里哭着, 使得我的衣襟湿成一片. 他哭着, 我用手指去沾那些泪水,
颗颗如漂亮的水晶. 这时手杖沧然脱手, 我无力的倒在他身上, 两个傻瓜跪坐在地上, 有如一团扭着的棉被.

他哭着, 我轻拍着他的背, 慢慢的抚着他说:「我没有事...我很好...没事...」

他湿着眼睛细细的看我, 甚至把手放在盖住一只眼睛的纱布上. 他不断的诉说着:「对不起,
霜秋...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你这样的...对不起...对不起...」

他就像个孩子一样一再的重申着, 我看着他笑, 大约是再也忍受不了, 他伸手抺去我的笑容吻上我的嘴唇. 淡淡的温柔的吻.

他吻着我, 泪水还是不住的溢了出来, 咸咸的味道滑过我俩唇舌之间. 我的手轻轻抚着他, 急剧的起伏诉说着他的激动.

你又何必这样?

然后在手脚终于松开的一刻我说:「我很好, 我已经没事儿了.」

他呆呆的看我, 一边看一边用手抚着:「对, 你很好, 你还是一样的美, 你还是一样, 你还是以往的霜秋.」

才说着他又拥着我, 细细的嗅着我身上的味道. 我们两个人平和的坐在木地板上相拥着, 腻在一片温暖之中.

我知道我一点也不美, 甚至丑陋. 半张脸层层迭迭的包在连绵的纱布之中, 淡淡的血印轻轻的从中渗出. 另一边脸也因着暴打而肿得变形, 红红紫紫的肿起包子来.
我被打掉了三只牙齿, 嘴角也有点撕烈开来. 青紫红黄啡各种颜色从脸上化开, 半结半凝的伤口恐怖的浮在其上. 活像只从地狱爬上来的鬼.

但他竟然说: 你还是很美.

那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你还是很美.

 

21:若即

在这世上哭泣的方式单调无味, 然而笑却可以有万千姿态── 微笑, 苦笑, 奸笑, 傻笑, 调笑, 媚笑,嘲笑, 闷笑, 嬉笑, 大笑...
千百的花样任君挑选, 所以我选择笑着, 而遗忘哭泣.

我笑着, 一个过客停留在身旁陪我笑. 他温柔的看我笑着, 一如春天的花儿般温婉可人, 然而已经是入秋了.

他总不会长久的停留在这里.

你到底在苦恼什么? 皱起的眉头有着太分明的裂缝, 皱巴巴的非常痛苦. 那日渐憔悴的脸容在我面前晃着, 苍白的脸色不比我好看多少. 你到底有烦恼些什么?
温柔的你会对着电话的那一头怒吼, 虽然是压得低低的但总逃不过被我捕捉的命运. 你说, 你到底在烦些什么?

我问你, 你笑着说, 没有问题, 没事儿.

我抚上你的笑容, 我并不喜欢你像我的一样笑着,我情愿看到你哭.

风掠过我俩的身体, 他按下我的手亲吻着, 笑着告诉我世上所有安慰的话语.

我不喜欢他这样笑着.

他会走的, 我心里明白. 又不是连体婴, 又有谁和谁真的可永远腻在一起?

更何况即使是连体婴也会有想分开的时候?

可早上醒来时他总在我的身边, 甜甜的呼吸传来平静的起伏.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 美丽得吓人, 就像殿堂上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祗一般展示着美丽. 他会离我而去,
而不由得我选择.

心知肚明的事.

我的伤有点缓过来了, 也可以让他抱着我睡而不会在半夜因着疼痛转醒, 但我还是睡的不好. 每夜每夜, 我闭着眼睛醒着, 感觉着呼吸的起伏, 身体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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