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夜縂会——三瞳
三瞳  发于:2010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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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柬的款式是统一印发的, 所以就连我这张上也有『携眷出席』几只大字. 我用手抚摸着那表面的浮凸, 有话咽在喉里无法作声, 我还能有些什么?
誓言以及承诺似乎都不适合我, 那自然无法使任何东西在我身旁停留. 即使有, 那又会是什么, 一个女人? 似乎并不合于我的需要. 和我相配的只有等待而已.

打开信封时刚好他的电话来了, 我一边看一边和他聊着, 突如其来的沉默使他很不安, 然后他就唤着我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的. 我在那头默默的听着,
直至声音能平复了才「嗯」了一声.

他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说妮妮结婚了, 新郎不是我. 他听了笑得发不出声来, 然后好不容易才传达了他的感想:「想不到你们有这种关系哦…」

我也笑了, 我喜欢听他酸溜溜的声音.

「然后呢, 在那天举行婚礼?」他问着.

我用手指沾起那卡纸来, 一板一眼的念到:「谨订于农历甲申年一月十四日(星期四)下午二时四十五分为长男立德,
长女容琪于香港西湾河圣十字偠攀旨芴镁傩薪峄榈淅袷峭砑佟?.」

「好, 成了.」受不住我喃喃的轰炸, 他马上弃械投降. 「农历一月十四日即是公历…?」

「二月二十五日.」我翻着日历看, 想着妮妮这丫头也真够呛, 竟然选了这么不吉利又不方便的一天, 虽然对出席的嘉宾都不需要迁就时间, 但是… 呀,
看来她的丈夫也颇惯她的.

「二月… 二十五日…」他在嘴边念念有词, 翻动纸片的声音异常的响亮. 「你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呀…」我在那头揉着微硬的卡纸, 那声「不用」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样了? 由我和你一起去吧, 毕竟我也不放心, 你和她这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万一你忍不着去抢婚那我要怎么办了? 」他挑皮的吱吱喳喳, 但我却无心倾听.
真的吗? 要和我一起出席那种场合?

希盼和期望都是最不必要的, 就连承诺和答允亦是奢靡. 那, 为什么你还要说: 「好啊, 我和你一起…」

明知道我们彼此其实都承受不起, 为什么你还要这样说.

卡纸上的天使飞翔, 高举的号角唱出无声的音符. 我静静的听着你说好, 任由言语化成绢带束起我的自由. 天使在飞翔着, 美妙的音色打在耳内, 然后我也说,
好啊.

其实一切都只是人造的幻象.

可怕的是, 我发现我开始喜欢听谎言.

对镜把领带结在洁白的衣领, 黑得发亮的西装整齐又贴服地穿在身上. 我低头看看手表, 发觉时间也不早了. 可我却悠闲的打着鞋带的结,
甚至为着袜子的颜色不合而脱了又换. 当一切都办好了我还是无所事事的坐在这里, 然后我发现, 我在等你.

电话恰好响起了, 又速又急的, 我飞快的把听筒凑在耳旁: 你说, 来不了, 对不起. 我说, 没关系, 就这样.

我喜欢听谎言, 即使感到失落, 我也喜欢听谎言.

然后我举起脚步, 一下一下的印着, 每一下的起伏重量传来, 我感到自己又己立在地上, 非常的安心. 我坐在预先准备好的车上, 空荡又摇晃,
我靠在车窗的一角, 微微的瞄着我的家.

真是像童话故事中建出来的屋子.

车开动了, 阿左和阿左在后头开一辆黑色的奔驰跟着. 我好笑地看着他们整齐但却有点翘起的头髪, 唉呀, 我冒失的保标们, 为什么你们的梳子都梳不到后头的呢?
但是我没有指责他们, 事实上我并不在乎.

很快我们就到了一幢白色的教堂, 婚礼已经开始了, 看来是我们迟了. 于是我跳下车快步的走着, 阿左和阿右跌跌撞撞的跟着我, 可事实上他们并不用着急,
我还没有靠近教堂的五十码范围就已经被人截停了.

「我是宾客.」正要把请柬掏出, 那个人却把我的手按住了.

「阁下就是萧霜秋先生吧?」那眼镜闪出光芒, 冰冷刺人.

这时我的保标也靠近了, 搞不懂状况他们只懂摆出一脸凶相. 旁人要是不知实情, 倒真会以为是谈不合拢的黑社会要开战了.

我示意他们冷静, 又缓缓的道:「我是.」

「请你回去吧, 婚礼已经开始了, 这也是林先生的意思.」冷冷的声音平板的说着. 也对, 我心里已经有个底了.

从彼此的生命中被抺杀掉, 这一早已是我俩的共识了吧? 还何必多言, 自讨苦吃?

「这也是为了洛小姐的幸褔着想.」那声音说着.

我惊讶的抬起头来, 对了, 我忘记了妮妮已经不跟我一样姓萧, 以往的那个妮妮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余下我一个独自留在教堂外面.

努力地保持着微笑, 我僵硬地背个身去:「这个我当然明白.」

然后我退了下去, 在象牙色的阶梯放下脚步, 阿左和阿右连忙上前扶我, 虽然我并不以为自己需要. 我退下去了, 从此撤出妳的人生. 以后, 都不复存在.

我坐在车厢内往外看, 茶色的玻璃掩盖了我的脸容, 暗暗淡淡的停泊在遥远的角落. 当当的钟声响起, 一对新人从正门的花丛和丝带中盈盈步出,
几个花仔花女走在跟前, 一脸祥和幸福的画面扩散开来, 甚至惹得过路的人微笑. 我静静的坐在这里, 双手放在膝盖上, 默然的凝视着窗外的画面,
彷佛窗外存在着悠久又遥远的过去.

碎米撤下, 花球扬起, 白色紫色的小花煞是好看, 中间间奏着乐队的和声, 神圣和幸福形象地降临到他们当中. 四周粉红粉緑的人纷纷向他们道贺,
祝福的吻如星尘繁多. 我仔细的看着妮妮的脸, 清淡的装容粉色的脸, 满溢的笑意开怀的心, 我祈求能从中找到一丝不快或可惜, 但是却没有,
一切都只是縁于我一个人的奢求和幻想.

我把手印在玻璃窗上, 挣扎着要看到最细微的一刻, 可是我的嘴上却命令到: 「回去吧.」

阿右坐在我的身旁为我倒了一杯水, 我拿了起来, 阁在膝盖间看着它晃来晃去, 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喝. 突然我回过头来, 车窗后却只有阿左的车子黑黑沉沉的跟着.

唇干舌燥, 有句话我一直没有说出口.

妮妮, 你幸福嘛?

 

27: 親密

回去以后我生小病了一场, 微微的发热, 点点的怠倦. 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用做, 感觉非常良好. 现在回想起来, 我这个人和床真的不是一般的合衬,
也许我这个人, 生来就适合做些躺着就好的工作.

沙沙的脚步声传来, 阿左和阿右又在屋外巡逻吧? 我卷起被子转身, 沉沉的陷入床中. 好柔软, 好舒服. 什么也不用想, 生病的感觉真的非常好,
我一点也不想下床.

床上散落的相片有点刮刮的, 但我却不想起来动身收拾. 一张又一张的, 3R, 4R, 5R大的相片占了床的一半空间. 我无力的阁在枕上, 斜着眼睛看它们.
照得真好, 红红绿绿的什么颜色也有, 尤其是白色拍得楚楚动人, 真美, 拍得很好.

头髪凌乱的挥到脸上, 压在枕上的湿热令人感到相当不适, 我把脸朝向天花板, 半张着嘴想要雨点降下. 汗冷冷的浮现在脸上, 但我却感到浑身勺热.
挣扎着想把被子踏开, 然而随即又如罗网般重重罩下, 黏得发烫. 我把手阁在双目上, 一下一下的重得无法喘息.

我想喝点水, 但却又懒得下床, 舌头把唾液黏到唇上, 当作是一点补偿. 头昏脑涨, 我又把身子翻了翻, 热得要命. 很热.

开始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只是容易觉得累和有一点的头痛, 只要躺着就会变好. 可后来身脚都变软了, 有如无骨的章鱼一样无法支撑身体. 电话响了几遍,
我也无心去接, 只觉得头痛得要命.

有人走进了房间, 吱吱的门声擦着地板, 我又转个身去, 那身影背着灯光化成暗暗的一片.

「谁?」我声嘶力竭的问到, 那身影没答, 只是暖暖的又有什么东西盖到我头上.

眼睛半湿的, 热力灼得我全身的水分都被蒸发了出来, 我含着干裂的嘴唇又喃喃的说着:「Miles?...」

那人还是没有响应, 只是手指轻柔地擦过我的嘴, 感觉着我突起的皮肤和干燥. 然后我听到了他收拾房间的声音. 一张又一张的捡起, 间中有多少的停顷.
他的手足磨擦过地毯, 细碎的声响传来, 感觉上他小心又留神的抑制着声音的大小. 我的嘴动了动:「Miles...」

停止了动作, 有人走到我的床边, 把我半抱起来, 点点的水花溅到唇上, 我瞇起的眼睛看得不甚分明. 那水沾到了口腔里, 点点的马上被蒸腾的热气散发.
可我却闭起嘴来不愿再喝, 手抚在肩上, 一个声音安慰我到:「再多喝一点点吧?」

我没有响应, 只是水点点的又溅在唇上, 恰似拍岸的浪花, 翻起的波涛席卷又溢出了透明的容器, 沙一声的落在我身. 感觉到那双手的忙乱,
我顺从地任由他脱掉我湿掉了的上衣, 盖上柔软的被子, 随着那双手的柔顺闭起眼睛.

不久以后一点的冰凉湿在我的额上, 很舒服又体贴的冷气卷走了全身的热量. 我放松身体躺在那里, 过了一会就真的睡着了.

「睡着了吗?」感觉到一声低呤传到耳中, 吻化开了落在脸上. 有人在小心地挽着我的头髪, 汗黏着髪丝痒痒的贴在额角. 那只手轻轻的拨过,
指甲的刮过刺激着皮肤, 然后又在眉头间停下, 微微的按着压着, 像是要抚平些什么的样子.

身子下空空荡荡的, 一点坚硬压在背上. 感觉到有人半抱起我, 阵阵的轻拍传来, 令人感到舒畅. 我嗅着那人的味道, 把眼睛闭得更紧不愿醒来,
那人也没有察觉, 持续地抱着我拍着我的背.

半分的迷离眬罩着, 被人爱护着的感觉.

后来我醒了, 隔着毛巾头上阁了一个冰袋. 我还是躺着, 伸手由袋中抽出了冰块放在嘴里吸着. 耳边传来迭东西的声音, 拉开椅子的动作轻柔而无声,
他把手指贴在我唇上, 幽幽的道出了一句:「渴了吗? 怎么不叫我?」

拿杯子的声音, 倒水的声音, 到我看见时一杯水已阁在眼前. 我把水拿在手上, 半坐起来湿着湿着唇. 他问我:「怎么了, 不想喝吗?」

抬起来只剩下关切的眼神在看我. 我笑了. 你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 寂寞就像一滴水, 喝下去虽能免于死亡, 然而却淡而无味.

所以我已经不想再喝水了.

我摇着头看他, 只感到一只大手贴在额上关切的问到:「那你为什么要吃冰啊?」

我被他摸着摸着, 突然感到一片迷糊.

「因为我肚子饿了, 但不想去做饭.」我老实的回答.

「哦, 你饿了...」他若有所思的说着.「等我一会.」

突然他走掉了, 我抓人的手落了空, 一片冰凉沁入手心, 我抖震着, 又把手重新收入怀里. 我整个人缩在被窝内, 任由丝绒卷着我半祼的身体.

楼下传来兵兵踫踫的声响, 碗筷落地, 焦味飘飘, 经过好一轮滕焎, 我终于看见焦头烂额的他捧着一碗东西走近, 不禁笑了起来.

明显地他对我的嘲笑感到相当不满. 「良心, 你的良心跑到那里去了? 枉费我一片心思...你竟然...」

劳着嘴的他也相当有趣, 我笑着把东西接在手里, 举起了汤匙却迟迟未能下箸. 他坐在一旁奇怪的看着我:「怎么了, 突然又没有胃口吗?」

「呀, 这是...饭团?...」眼前只有白色的一团东西, 是我的眼睛还没有回复过来的源故吗?

「怎么了, 那不就是粥吗?」他把脸凑了过来嗅着, 好像奇怪的人还是我才对.

可是, 长得这么大了, 我还没有看过固体的粥. 于是我又疑惑的道:「粥?」

「嗯, 粥.」他坚定的道.9A9581041B天:)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我举着汤匙不知如何是好, 吃下去对不起我的胃, 不吃好像又有负于他. 于是我手一抖震, 碗儿脱手而出, 乓一声, 皆大欢喜.

他有点失落的看我, 我满是歉意的看他, 然后他说:「 也罢, 反正锅子里还有...」

我吃吃笑着, 也没有表示自己急于要吃, 心底里不住的渴求事情就此过去. 他盯着我的脸看, 久久才吐出一句:「你今天有点不同.」

我停住了笑没有话. 不同? 有什么不同? 不还是个卖笑的霜秋?

看到了我的沉默他有点后悔了, 左盼右顾地寻着话题, 然后他说:「你那位朋友寄来的相片我整理过了. 你啊, 人这么大了,
也不要累了就随便倒头大睡嘛...压在相片上哪里舒服呢?」

他喃喃的说着, 我歪着头听, 最后他说了一句:「相片我都于在相簿里头了, 你要看吗?」

妮妮把结婚照寄给我了, 印象中非常的美. 于是我点点头.

看着他于在床上的力量轻了, 马上就要站起来离我而去. 突然我伸出手来拉着他的衣袖, 紧紧的甩也甩不掉.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你不是有工作要做的吗? 你来了, 就请不要走...

不要走.

我拉着他的手, 把他的脸拉近我. 自然地我亲着他, 他也回应着我.

「怎么了, 你生病了就想把病传给我吗?」他拥着我赤裸的肩膀低声的问.

「那你再传给我好了.」我垂下眼帘, 又把脸凑了上去.

亲吻令人感到非常的贴近.

你留在这里.

不要走.

 

28: 關睢

『死掉就成为尸体, 活着会成为什么?』 抬头看见这个可怕的标题, 真不知主办单位在想些什么. 我放下摄影老师给的资料, 把手放在口袋里就走进会场了.

萎缩的花瓣, 破旧的房屋, 无人开垦的农地, 没事做的牛只, 打着麻雀的老人, 一组照片感觉上只是无病呻吟. 我叹了一口气, 名过其实的确最为不幸.
这时我身旁的男人也似有同感, 痒着头站在照片前呆着, 一副失落的样子. 叹气的声音引来共鸣, 相视而笑, 就好像认识已久的朋友.

男人大概五十多岁, 一头华髪, 身子倒是颇结实的, 想来年轻时该不乏锻炼. 银白的眼镜, 友善的微笑, 看他的打扮应是个正经的管理阶层吧,
说不定还是一个生意人. 然系他开口了:「你也感到不满意?」

我点点头, 也不想多话, 可那男人却是个建谈的人.「照片倒没什么, 可是那个主题太做作了, 有点…无病呻呤?」

我抬看他, 他笑着回应.

「确实如此.」我点点头, 没想到有人敢在这位摄影大师的地盘上肆意批评.

「你平日也有拍拍照的吗?」他俏皮的用手做出照相机状, 也颇逗人的, 一点也不像那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我点头, 他一脸惊叹:「难怪你想的跟我一样. 如果是你,你会拍些什么来表逹呢?」

我笑得尴尬.「我是初学者而已, 也说不上什么想法啦.」

他豪气地拍拍我的背.「这是什么话, 不会做酒也会品酒的啦!」

会场内满是他爽朗的笑声, 我有点后悔地低着头. 那是我和霍先生, 也就是咪咪后来的追求者相识的经过了.

第二次见到他是在咖啡室内, 他必恭必敬地把手上包得精美, 长方形的盒子从桌子上推过来. 我正低头打量着那是个什么东西,
却只见到霍先生夸张地低头请求:「拜托你, 请你一定帮我去向咪咪说情啊.」

小时候看电视和电影时常想, 为什么那些男女主角就不愿不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说个清楚明白, 反而在家里胡思乱想自以为是, 最后做成不可挽救的误会和悲剧呢?
后来我知道那是不行的, 一来那会没戏唱, 二来在现实中我们根本没可能坦白. 你和我永远没有透视眼, 我们不再是电视机前的观众, 不复拥有全知全识的大能.
是误会, 是阴谋, 是陷阱, 又岂是你我能说得清?

我们都不曾看穿他人的心思.

所以呢, 我眼前的这位先生也正为此事苦恼.

「拜托你, 我是真的喜欢她的. 」他的眼神像只小狗般无助.「你一定要帮我的忙.」

我把咖啡倾斜, 半掩着脸喝着.「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就好呢?」

他半红起脸来, 把手上的咖啡都要搅起泡沫了. 「啊, 这种事情怎好意思当面说清楚呢…我年纪也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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