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 第一部——nuonuo
nuonuo  发于:2010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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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了桌上的炖品,那丫环嗟叹着,缓缓退出了厢房,合上门,一转身,便被眼前那抹耀眼的明黄惊得一跳,识得此人的丫环,急急地跪了下来:“陛下……”
那人摆了摆手,一旁便有人上得前来,狠狠地给了那丫环一击,那丫环连叫也叫不得一声,便倒了下去,手上的托盘,在落地前,便被人稳稳地接了住。那人冷冷地笑了笑,缓步上前,轻轻地推开了厢房的门,却见得那瘦消的丽人儿兀自坐着,嘴角的笑便缓缓地敛去了。
阿暖听得动静,缓缓地抬了眼,泪眼之间,却只见一抹耀眼的明黄……
第六章
青烟袅袅,郦影重重。阿暖于半梦半醒之间,听得一声冰冷语音,带着阴寒直往他逼来:“你给朕醒来,你若是不醒来,朕要你不得好死!”
朕……
自称了朕的人,只有那个记忆中的少年君王罢,迷迷糊糊间,阿暖又见得了那张透着贵气的俊美面容,因着那身贵气,那脸就更加的明艳逼人了……
不解,自家打小便是安安生生地,与人无甚纠缠,却为何总是见得那双艳丽凤眸中一闪而过的诸般痛恨呢?心下犹自迷糊,更是坠入了云雾里,醒不得。
却听得一阵阵冷厉的声音,在耳边,催着他醒来,不想醒来,怕见得那双眸子间的冷厉,怕见得那一身威严,他本是一介平凡百姓,却因了一身的天姿丽颜,误入了贵胄一族,不应,不应呵,他原应是在楚哥哥与姐姐成了亲后,渐因心碎而离开这令他无奈之尘世,今生不得与那冤家白首,但求得在阴司里,托了那十方阎王,与那来生,分他一个女儿身,不得今生,只求来世。却为何,却为何会落入了这世间最为权贵之人的手中?
想不明,便不想明,不想明,便不想醒。
却被那人,生生地,逼着醒……
“来人,给朕灌药!”耳边,迷糊得听得,那冷厉的语音,迫着他那迷糊的魂魄。
思量音,下颔处被一阵强力捏得剧痛,一股冰凉和着一丝些微的苦涩,自那喉头滑落了腹间,原是冰凉的,却在入了腹后化作阵阵热烫,烧得他魂魄俱散。苦呵,一心求死,却为何不得死?
含着泪,颤颤得睁了眼,眼前,只见得一双冷艳的眸,生生地,带着冰,将他刺了个体无完肤。
烈皇见了那一直紧闭着的眸子颤颤地开了,方缓了心。落了坐,却惊觉背上已是一阵寒意,忙碌间不觉得,却原来,已是在那惊急之间出了一身冷汗。
将那靖阳支开了京都,趁这空隙,便使了禁宫侍卫,悄无声息地入了靖阳王府,把那个犹如利刺般地压在心间的丽人儿掳进了宫。却怎料得,那丽人儿离得那王府之时尚是好好的,一入了宫便昏昏沉沉,那容颜,只见得消瘦,竟渐不成人形。
原本掳这人儿进宫,虽是想要折磨,这一病,却病得他一身冷汗。本就是趁着靖阳离府的当儿掳了人,倘是这人就这般病得没了魂,若是靖阳回府,怕不恨死了他?打小宠着靖阳,虽是因了靖阳是他同母而生,而另一层,却是万般也说不出的理由。
支着颔,想起了少年时候,那一夜,父皇急病归天,没留了遗言。后宫中,为了帝王之位,争个你死我活,本是同根而长的兄弟,本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却在一场帝位之争中,化作了灰尽。前一夜,还是疼你惜你的母妃,虽非亲母,也是万般怜宠于他,那一夜,却将慈爱面容生生地化作了夜叉夺魂。一碗毒茶,竟欲置他于死地。
若不是靖阳误打翻了那慈爱笑颜间端过的一碗茶,他如今早已是又在阳间投了一次胎了。
更有那本是一同习文练武的兄长们,合着谋,要将他这个皇后嫡子生生谋害,一支利箭,呼啸而至,却是靖阳推开了他,替他生受了那一劫。那一刹,只看得他胆欲裂,魂欲飞,甚么皇位,甚么权势,不要也罢,只求得靖阳莫要离了他。
那甚么一怒为红颜,他却是一怒为了靖阳,那一刻,杀红了眼,血染了禁宫,将那父皇的十几位皇子生生只杀得剩了他与靖阳。在一片红海中登了基,成了皇。
靖阳活了,心便也活了。那时方是年少,还不得知为何靖阳在他心中是那般的重要。初时,与那靖阳耳鬓厮磨,亲密无间只是因了靖阳救他一命,年岁渐长,靖阳渐渐显得挺拨,英气勃发,不知何时,竟眼中只有了靖阳,后宫三千佳丽,夜夜欢愉间,魂牵梦萦的,却是那阳刚面容。
那时方知,心不知何时,已是给了那原本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小人儿,靖阳。
此后,便是一味宠着靖阳,只因,那份心,是怎地也说不出口,见了那张阳刚面容,只是羞腩,更是忧心那靖阳若是知了这份心,便因此疏了他,鄙夷了他。只得,将心藏了,心下小小地盼望着,靖阳能终有一日察觉了他的心思,偌是到了那时,便是要了他抛却帝王身份,也是甘之若饴,却怎料,平地里忽得一声惊雷,竟有了那一个小小的丽人儿,一张绝世丽颜,夺了靖阳的心。
满满地不甘,恨上了这人儿。一心地想要得了这人儿,巴不得这人儿归了魂,死了靖阳之心。真病了,却见得那容颜消瘦,真有那欲离世而去之貌,心下却是有些害怕起来。
那丽人儿若真是在他手上离了世,这靖阳怕是要恨上他一世了吧,此念一起,便急使了御医,救得了那气若游丝之人。
心方才落下。
怔仲坐着,一双凤眸与那双如水美目对个正着。
为何救阿暖?
那一双盈盈水眸间,万般悲苦,千般求死,似在责备于他。
心头苦恼,说不得因你是靖阳之心上人。万般烦闷,便化了森森恨意。
又见那浓烈恨火,阿暖便觉得浑身布了寒意,如入了冰窟。为何恨他,这高高在上的权贵之人,为何恨他?他这一世,至今只有短短十四载,自幼失了父母,童年失了唯一亲人,而今更是失却了心头之唯一牵挂,生也无趣,便只想着求死,却耐何,一个强权的靖阳王爷,发了狠便他活着。说是救命之恩,却原本也是一个贪了他美色的好色之徒。
该是个薄命人,男生女相,原本便是不祥。更不该,得了一颗女心,恋了不该恋之人……
一腔悲苦,便幽幽地化了一声叹息。
“你为何叹息。”那一声幽叹之中,无限悲凉,引得烈皇不由地出声询问。
乏力地坐起了身,神思却是四方无绪,启了唇,却不知该开口说些甚么,幽幽地便低声道:“小民不知道何处令皇上恼恨,心下忧心罢了。”
低了头,离了那双美目,烈皇的心思也有些苦,不知为何,却是冲口说了那不该言的情思:“只因是靖阳喜了你……”
猛地一个激凌,阿暖抬了眼,望了那张明丽动人的脸,只道是高高在上,不该有这般情思,却难料,情之一物本是世间难料之事。泪,盈了眼眶,不为己悲,为得是那权贵之人而落泪。原来,那人也为了情字苦恼,只可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是同他一般,是个单思。
“皇上,你大可不必恼,阿暖心中,早已有了心上人儿。那人许是不比王爷权贵,有些儿呆,却是温柔之人,阿暖这一世,只容得了这一人,王爷,阿暖高攀不起……”低低柔柔的,言语之间,泪眼朦胧,这泪,却是为了自个而流,那俊雅儒生,而今何在?
心下大大一跳,烈皇却是不悦,这丽人儿竟然说是不喜靖阳。合该是好事,却为何恁般不甘,靖阳恁般好,这人应是喜靖阳才是!
阿暖怔怔地望着那艳丽的明黄带着重重怒意拂袖而去,不解,为何在道出了自家心意之际,那人的万丈怒意缘何而来……
如玉的指,轻轻地扣着那上好檀木雕成的书案,烈皇不解心头那阵烦闷。为何不乐,为何不乐,缘该是喜不自禁才是,却为何在听得那人说起不喜靖阳之际,一心的不悦?
不懂,不懂。真是不懂么,应是懂得罢。自个千求万求,都求不得的一份心,那人轻易得却,却不怜惜,艳艳檀口道出的却是一个不喜,这叫他情何以堪。
正自郁闷,却听得书房外一阵喧哗。
“您不能进去,陛下正在休憩。”犹如稚儿般尖锐的嗓音,是他贴身的侍从,喜官。
“放肆!”低沉的喝音,恁般熟悉,听在烈皇耳中,却猛地一惊,靖阳回京了?算算时日,靖阳还应再过几日才得回京,怎地这般迅猛?秀眉,渐渐地蹙了起来,想来是那些陪同而去的官员已是江郎才尽,被靖阳识破了他的拖延之计。
罢了,虽未想出如何解决那个清丽的人儿,却也由那人儿的口中知晓了靖阳非那人所爱,只是心下却是酸楚的。靖阳啊靖阳,即便是那人心中无你,我也仍是执着那人么?你那份心,若是分了朕一丝一毫,也会让朕好受些罢!
正想着,门在一声闷响之间,被人踹了开来。烈皇冷冷地望着那满脸怒色的阳刚容颜,再望了望一脸惶恐神色挡在那伟岸身影前的侍从,艳丽的嘴角,轻轻地抽动着,似笑,也非笑,似恼,也非恼,只是让人难以捉摸。
“你下去吧。”摆了手,烈皇望着那奴才松了气,缓缓退却,“靖阳,朕要的东西何在?”
靖阳王,怒冲冲地自怀中取了一片玉璧狠狠地和着掌势,在那檀木上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嘴角的笑意,缓缓地敛去,烈皇的眸间,染起了一抹杀机:“靖阳,莫以为朕平日里宠着你,你便可以在朕面前为所欲为。”
纵是心头至爱,也不应逆了天威。更因是至爱,才见不得为了那人儿,对他怒吼。那一份心,苦若黄莲,却不得不暗自吞下。
靖阳的嘴角微微抽搐,他不敢忘,不敢忘这眼前人,是天下之主,只是,心头难泄恼恨,天下之主,便可使了坏,支了他离京,说甚么稀世难求之宝,却原来只是一块小小玉璧,宫庭之中,多的是比这玉璧好上千万倍的美玉。将那玉璧捏在手上,才叫了糟,他早应知晓,烈城府之深,却未曾料到烈竟用调虎离山之策,当下便策了千里良驹急着返京,只求那娇弱的丽人儿,未遭了烈的毒害。
急冲冲地回了府,果不出他所料,那厢房里,已是人去楼空,窗前,那绣架上,只余了一幅尚未绣好的素帕儿,帕上,点点红梅,恰似点点猩红,血般颜色瞧得他胆战心惊……
歇也未曾歇,便转了马头,冲入了禁宫。那禁宫里鬼影重重,总觉似那丽人儿一双幽幽美目,带着悲含着愁,望得他胆也寒了,心也碎了。
入了御书房,却见了那高高在上的人儿,气定神闲地独自坐着,一双玉般的手,向他讨着那甚么稀世珍宝,只不过是一块普通玉璧,本便是支了他离京的厌物,宫中,要多少便有多少,又何必如此珍视?
暗自里叹了气,烈皇玉般的指,轻轻地捻起了那片玉璧,上好的檀木收案上,已被靖阳的猛力击出了一道裂印,那玉璧自也难逃靖阳那冲天的怒焰,低低地道:“你怎地这般可恶,朕难得有个心爱之物,也被你弄得不成了样。”
鄙夷地抽了抽嘴角:“宫中这等厌物,堆积成山,又怎会是你心爱之物?”
一双凤眸,含了怨,望着那怒中的靖阳,他又怎知,这玉璧虽是平常,却是他千里迢迢自远处带来的,那璧上,尚有着他身上的温势,虽非甘愿,是他送的,便是他心头之肉,只是,靖阳怎会明了呢?
不明也罢。烈皇珍爱地将那碎成两半的玉璧,小心地在书案上摆好,方抬起头,冷言对着靖阳:“你今儿个冲进宫来,所为何事?你应知晓,朕平日里虽宠爱于你,你也不能失了礼数,说罢,闯进宫为了何事?”
靖阳这一刻,真是怒火攻心了呢!烈竟然装作甚么事也不知道的模样,他怒道:“你把阿暖怎么样了?”
阿暖……名若暖阳,人似清月,皎皎洁白,惹人怜爱。连名儿,也是那般地惹人怜爱。好一个得了天地灵气的人儿。
原也合该是让人怜的,却不该在他的面前,得了靖阳那份心,又不珍爱,心下也恨上了。更恨了这粗心眼的靖阳,竟在他的眼前,为了那人那般急怒:“他死了!”
“你杀了他!”急怒冲了心,猛地一把扯了那人的衣襟,顾不得甚么尊贵,顾不得甚么身份,生也罢,死也罢,那俏生生的阿暖,竟已是没了?
变了颜色,靖阳竟为了那个阿暖,如此喝他,烈的眸,呆了,心火涌上了:“你敢对朕呼喝,来人!将靖阳王拿下!”
御书房的门,被打开了,明晃晃的盔甲,和着刀枪,刺入了烈皇的心。生生地,落了血红。无声无息,却已是伤得烈苦不能言。
白玉般的手,紧紧地捏了那书案上的两片玉,冷冷地,烈出了声:“来人!”
“奴才在!”喜官是个好奴才。
“宣朕旨意,将朕昨日带来的美人,封为月妃。”名如暖阳,人如皎月,月妃,很适合那人!
阿暖,自这一刻,便真是死了。有的,只是那美丽的月妃!
阿暖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觉入了冰窟,为何,为何,竟封了他作妃!那人不是恨他么?却为何封人作了妃?
月妃……
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是怔了。
本便得了一幅女相,却如今,真的把他作了女儿。
可笑!
可笑!
那人不是恨他么?
却为何给了这般的尊贵?
“你就是月妃么?”清柔的语音,有着江南女儿的温暖。
阿暖轻轻地抬了眼,只见得一人修身玉立的俏女儿,站在了他的身前,一袭白衣,素净至极,看着,美丽的很的女子。
月妃……
“你就是皇上新封的妃子么?果真是如月般皎洁可爱!”柔润的嗓音,是那女子所发。
阿暖低低地垂了眼,月,何时,自个竟似了那月,月,是何等的洁白。他一个小小男儿,何时竟与月沾了边,他是何等污秽,那心里的情,是如何地不能出口……
迟迟不见阿暖回音,那美貌女子的清丽容颜带了些许的困惑,一低首,与那双低垂眼眸对个正着,却吃了一吓,那双低敛丽眸中,竟是涩涩的悲苦与绝决。心,不由地大大地一跳,那双眼,竟让她一瞬间,说不得话。
听闻,烈皇得了一个绝世的美人儿,还急急地封了一个妃。是何等的美人儿,竟使得向来不喜女色的烈,如此急切?她得了空,便入了这浮华宫,寻那新封的妃子,要仔细地看看这妃子究竟美在何处。
远远得见了,便是一个织弱的身子,僵僵地跪在了那中殿上,那身前,是一纸明黄。
那是内臣宣召的圣意,掐指算来,已是两个时辰前的事了,难不成,这织弱的人儿,竟一直跪了两个时辰?这是何故?是不愿入宫为妃么?
也难怪了这一个俏生生的人儿,这般貌美年华,便入了宫作了妃,正是青春年少时,得了宠也就罢了,若是红颜不再,那份凄楚便是生生世世也不愿受得罢?
哀哀地叹着,她已是看清了那跪着的人儿,所有的心思,便化作了一阵飞烟,黛眉,丽眸,瑶鼻,樱唇,配上了羊脂般的柔润,那般颜色,实不应是人间所有。
那丽眉秀目间的郁郁寡欢,莫不使得见者心头怜惜,看那模样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人儿,却为何眉目间,难掩沧桑苦涩?
所有的疑惑,出了唇,便作了一声:“月妃……”
那人儿,听了声音,僵僵地抬了头,一眼之间,魂儿也飞了天,何谓媚眼流波,她在这一瞬间便生生地明了,幽幽地叹了息,这般颜色,在这后宫中,不知是福是祸……
“你莫怕,我……我也是皇上的妃子,只是过来瞧瞧你的,你可以唤我作玲姐姐……”自打这一日,她与这眼前的绝色人儿便同是侍奉皇上的妃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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