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缘+番外——吉琉璃
吉琉璃  发于:2010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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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浈胆子大了起来,厚着脸皮又去吻阿曲。
这一次,并不像方才那般慌乱。浈珍惜着怀里的这个少年,虽然制止不了想要亲近他的欲望,却又害怕吓到他。
阿曲感觉细细绵绵的触感从唇上传来,那种似乎会跳跃的陌生的温度,让他起初的惊讶渐渐变成了游戏般的快乐。
孩子贪玩的本性让他模仿着浈,生涩地去回应着这个吻,这样的举动让浈倒吸了一口气,不敢再作缠绵。松开怀里的人,浈悄悄教他:阿曲,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不要对外人说。
阿曲看着他,竟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秋高气爽的日子并没有停留太久,这一年的冬季似乎来临得特别早。
那夜之后,为了能够继续见到阿曲,赵浈坚持没有辞去学馆里的差事,这让他的母亲生出了些不满。
沉浸于同阿曲关系的进展,赵浈已什么都顾不得了。
3、
这一日,赵氏忽然叫人唤浈回去。
赵府的正厅里,赵氏正在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说话,见浈回来,她一向严厉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给母亲请安,不知叫儿子回来有什么事情吩咐?浈站在一旁。
赵氏的视线缓缓抬起,仔细打量了儿子一番:怎么课这么多,这个时辰还在学馆里?
浈知道母亲平时不到晚膳是不会问起自己,所以每次放学之后都要跟阿曲多厮磨一阵子当然这话不能实说。
他低声回道:学生早就散了,儿子看书,一时忘了时间。
赵氏一贯不喜欢赵浈在学馆耽误时间,此时心中不悦,却又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发作,只说:你也不要站着,来坐吧。
旁边的老妇这才插上话来:都说赵府的少爷天资聪慧,又肯努力,我看夫人好福气,将来定是要做上诰命的。
您太过奖了。赵氏笑一笑,又对赵浈吩咐:你既回来了,就去房里换了衣服,一会出来陪我们用晚膳。
好不容易从厅上出来,浈唤了管家过来,一问之下才知道这老妇竟是郑府的奶娘,为的是怕小姐将来受委屈,今日特地为了相看未来姑爷而来。
赵浈又惊又急,谁知母亲对那郑缇还不死心,眼看老妇对他甚是满意,难道真要迎娶她家姑娘过门?
这担心过了数天,便验证了。
郑家很满意你。赵氏看着儿子,开门见山:再过七天就是文定的日子,你准备一下,明日就不要再去学馆了。
浈当场愣住,心中一片火烧火燎。
赵氏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不急不慢开口:你如今身体大好,可见我之前的担忧是多余的。我跟你祖父对阿缇都很满意,你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这,浈低下头,紧紧攒了攒手掌:我实在是,不想这么早成家啊
哐当──!他的话音未落,赵氏已经把茶盏重重往圆桌上一搁。
不想成婚?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早就纳了第三房妾侍,你却跟我说你不想?多年的积威之下,赵氏稍高的声音已经让浈的手微微发抖。
你是不是在外面认识了什么狐媚,连自己少爷的身份也不顾忌了?
赵浈脸色苍白,莫不是母亲发现了阿曲的事情?
好在赵氏没有追问,只是语重心长:我们赵家本来就血脉单薄,你父亲早亡,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不急着开枝散叶,难道要我们死不瞑目?
母亲的声音冰冷,一句一句在浈耳边响起,如同宣判,压死了他的反抗。
拖着脚步走回房间,一路上浈走走停停,自己的房间却好像远得再也走不回去,他终于在自己院子的一角坐下,用手去扶额头,竟是一掌心的冷汗。
究竟要怎样,才能逃过这一劫?
时间过得飞快,七天转眼就要到了。
这一夜,阿曲伺候母亲喝完药歇息下,出来关门,却发现赵浈就站在门外:大冷天的,怎么来了也不进来?
浈抬头,看到廊下挑起门帘看着自己的阿曲。背着烛光,他看清少年脸上的关切,一双眼睛定定望着自己。
无星无月的暗夜里,他们这样静静站在长街上,这一刻仿佛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阿曲看他不动,索性自己跑了出来,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怎么冷成这样,你在这冻地做什么?一面张开嘴来帮他往手指上哈气。
淡淡的白雾包住浈的手,他只觉得心中一刺痛,险险红了眼眶。
半天,阿曲抬起头来:浈,你到底怎么了?
浈抽出手来,慢慢把阿曲搂进怀里:阿曲,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现在不就是。阿曲不明白状况,笑着推他:你大冷天跑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我娘又病了,你没正经事,我可走了。
不,谁叫你也不要走!好像真有什么人来抢他怀中的少年,浈手臂忽然用力,恨不得把他揉进怀里,成了一体。
阿曲被他弄得也慌乱起来,压低声音喊:浈,你要把我勒死了。
浈回过神来,连忙把他松开:对不起、对不起。
阿曲疑惑着看他:那我真的进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他说着转身,朝房里走去。
浈的嘴角动了几动,又喊住少年:阿曲,家里这两天有事,我明天就不到学馆去了你、你
阿曲皱皱眉:就为了这个跑一趟?你还想说什么,索性一气说了。
赵浈定定看着他,喉头滚了几滚,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阿曲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他的夫子马上就要去娶一个女子,那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而阿曲,甚至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的不可告人。
爱一个人有罪么?是不是自己太自私,才会想要一辈子留住这个少年在身边?
他只想可以一直这样看着阿曲,就在自己的怀里,伸手就可以触摸的距离。他爱这个孩子,已经不可自拔
爱一个人有罪么?赵家等他开枝,母亲盼他成家立业。可是跟自己不爱的人,怎么能够生活在一起?
他喜欢的人,明明就在身边,明明一样喜欢着自己啊。
赵浈用力压住涌到胸口的哽咽,朝着阿曲摆了摆手:你进去吧,我这就回去了。
少年笑笑转身离开,快要进门时,忽然转身跑了出来在赵浈脸颊上轻啄一下:浈,下次别这么晚来看我。又飞快跑进去把门关上了。
赵浈站在原地,那一刻泪眼模糊了纸窗上透过的影子。
◆◆◆ ◆◆◆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日阿曲上街买菜,听到两个妇人说起赵府的喜事,这才知道赵浈已经跟郑家的小姐定了亲。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一路下起了雪。
雪不大,却下得绵绵密密,白松叶一般从半空簌簌往下落,转眼就将屋舍、道路和一切都掩埋住。
赵浈接到门房递进来的信,赶到城外荒废的山神庙时,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
冬天的天黑得格外早,暗沉沉的夜色里,赵浈一眼看到站在庙门外的少年。白蒙蒙的天地里,一把黑油伞,伞下的那张小脸,让赵浈的心一阵刺痛。
你来得这样慢,我等了好半天了。少年迎了过来,用手里的油伞遮住他:怎么连把伞也不带,看这一头一脸的雪。
浈回过神来,自己拍拍沾雪:不打紧。
我们进庙去。话虽这么说着,少年却没有迈步。
赵浈扭过头来:怎么不走了,阿曲?
少年慢慢抬起头来,浈这才发现,他的眼里都是泪光。
浈人家都说你定亲了?
浈一怔,这事情果然是瞒不住的。
雪,似乎越来越大。
半尺之遥,浈恍惚间觉得,他俩的距离正在拉远少年站在那里,身影却渐渐模糊起来越来越远
赵浈忽然伸过手去,一把拽起阿曲就往山上跑。
那把被扔在雪地里的油伞,孤零零翻着圈。
山神庙里,篝火熊熊。火堆边,浈把阿曲压在草垫上,他的吻,发疯一般掠夺着身下之人的呼吸。
火光明亮中,四周的神像怒目圆睁,注视着下面颠倒阴阳的两个男人。
什么传宗接代、什么光耀门楣,统统都见鬼去吧!他赵浈这辈子只爱一个人,上天凭什么要分开他们?
看,我让你们看!你们不是神么,那就看看我有多爱这个少年,看看你们所谓的大好姻缘有多荒唐!
忽然,赵浈停了下来,身下的少年竟然在微微颤抖着。
阿曲,你为什么哭了?
半褪了衣裳的少年,将胳膊盖住脸,却盖不住声音中的呜咽: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赵浈垂下头,颓然坐在一旁:阿曲,我并没有要骗你。
少年下了狠心一般,闷闷答道:我会跟娘离开这里,你去娶你的大小姐好了!你以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就当一句也没有听到过。
浈的心中一痛,下意识拉住少年的衣袖:阿曲,我跟你们一起走,我会照顾你跟你娘,好不好?
少年抬起头,满脸的泪光:浈,你永远不会骗我,对不对?
赵浈帮他把解散的衣裳重又扣起,将他拉进怀里:阿曲,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人,不离不弃。
主动送上来的吻,少了先前绝望中的激烈,却多了一丝温情的缠绵。
浈,我会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如果你骗了我,我曲君宁发誓这辈子,一定会让你后悔遇到我!
山神庙外,雪无声无息,扑簌簌落满天地。
◆◆◆ ◆◆◆ ◆◆◆
如果你骗了我,我曲君宁发誓这辈子,一定会让你后悔遇到我!
少年的声音,这一刻,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赵浈用力闭了闭眼,睁开时,依然只看到身边挨着他昏昏睡去的阿缇。
又是错觉,自己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他在心中暗自嘲笑,明明知道不可能再见面,就算是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也不可能再走到一起。
发誓要让他后悔么?
阿曲,你已经做到了阿。现在的赵浈,你知道他有多么后悔当初的选择么?
如果没有在莲塘遇见你,如果那天没有追出去,如果没有跨过师生的那条界线,如果没有情不自禁爱上你
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呢?
赵浈安排了所有,却独独错料了他的母亲。
约好一起逃走的那晚,当他满心欢喜推开阿曲的家门,却发现端坐在里面满面怒容的赵氏,以及站了满地、手持绳索的家仆。
阿曲和玉娘早已不知所踪,赵氏的怒气几乎要将赵浈撕裂开来:逆子!我到底哪一点对不起你?十几年来守寡把你养大,你就是这样子报答我?
赵浈无言以对。
赵氏得知赵浈绝食数天,第一次踏进软禁他的房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那阿曲母子的性命都攒在你的手里呢!
浈一怔,奄奄一息地开口:你没有把他们?
毕竟是自己的亲身骨肉,赵氏泪流满面:孽障啊孽障,我原本怜悯那玉娘也是寡妇,让她在我家上工,没想到竟然引狼入室。
浈忽然从床上连爬带滚地下来,朝着房中央的赵氏爬过去。胡乱中,他将床头的杯盏打翻在地,碎片悄悄扎了他的手,却也不觉得痛。
他终于跪在了赵氏面前:母亲,儿子不孝儿子求您成全我们,我给您磕头了!
看着膝前连连磕头的浈,赵氏气得浑身发抖,一手指着他颤声骂道:死不悔改的东西,我原当你只是一时贪玩。知道你是这个想头,我早该将他们母子浸了猪笼!
赵氏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浈知道她说到做到,扑过去拖住她的裙角:母亲,您就不怕儿子一头撞死在这?
赵氏闻言回过头来,看着赵浈憔悴的面孔,狠一狠心说道:你要是执意如此,我只好一根绳子吊死在赵家祠堂,也算对得起你的父亲。
赵浈听她这么说,一时犹如五雷轰顶。
他静了片刻,忽然喉头一腥,噗地喷出一口血来,将赵氏雪白的裙幅染了半边。
那之后,他是如何娶了郑缇,又是如何浑浑噩噩地活到了今天,他竟然已经完全回忆不起来。
那之后,竟是五个春秋了
赵浈低头,看着掌心已经浅得看不太清楚的伤口当初鲜血淋漓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白色痕迹。
深埋在心底的那个人,少年的脸,竟也已经慢慢模糊。
唯剩那种失去时的痛楚,依旧刻骨铭心,已经分不清是爱意还是憾意。难道已经不再爱了么?
却仅仅是这么想着,赵浈的心已经开始紧紧抽痛起来,那掌心的伤口也仿佛重新被人撕裂开来,跟着阵阵钝痛起来。
赵浈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去多想。
车子稳稳行驶了几个时辰,忽然车外一声马嘶,车子猛地一颠停住了。
阿缇揉揉眼睛:夫君,怎么了?
赵浈来不及回答,车帘被胡乱掀开,一脸惊慌的车夫朝里面喊到:少爷,前面道上骑马过来一群人,他们好像是冲我们来的,会不会是劫道的土匪?
阿缇花容失色,赵浈连忙探身出来,果然看到前面的道上沙尘滚滚,转眼间带头的马匹已经出现在道路的那头。
赵浈还算镇定,吩咐车夫:把车停到一边,我们看看再说。如今世道安定,他们走的又是官道,青天白日若是打劫,就太招摇了一点。
他虽这么想,却没有料到那几匹马奔到近前,不偏不倚竟都停在车前。
看这几个人的打扮,不像是一般的路人:一色的青色长袍、黑纱遮面,却隐隐透着土匪绝对没有的气势。
赵浈心里吃惊,摸不清楚对方的来路,也不敢随便开口。
那几个人只是勒马静静站着,双方对峙了片刻,马匹忽然分开,从后面走出来一匹白色的骏马。
马上端坐的青年男子,并没有蒙面,显然便是头领。
来人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紧抿的嘴角令人生惧。赵浈乍看时,只觉得有几分眼熟。
赵浈施礼:几位过路的英雄,不知有什么指教?
对方居高临下,幽深的眼睛里浸满寒意:你还记得我么?
这声音似一把利剑直中赵浈的心脏,他浑身一颤。纵然时间改变了容貌和声音,却没有办法将所有的印记都从当初那个青涩少年的身上抹去。
多年前的那些记忆,霎那间如潮水一般,呼啸过他的身体。
赵浈猛地抬头,双手发抖:你是阿曲?
来人满意地点点头:我回来了。
赵浈用力揪住自己的声音,它在不停颤抖着:阿曲、阿曲
一瞬间,对方的眼底出现了一种不可捉摸的笑意。他优雅地从马上俯身下来,靠向赵浈的耳边:浈,你欠我的,我来讨回。
浈,原本以为没有人会再唤起的这个名字,在多年之后,从同一个人的嘴里念出,却已经是沧海桑田。
赵浈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一个人,就在这一刻,突然以一种近乎陌生的样貌,劈开记忆出现在他的面前。
来人,把他们给我请’回去,好好招待!
曲君宁说完这句,一挥鞭子绝尘而去,空留下错愕在地的浈。
4、
赵浈有些不知所措,三天前阿曲出现,他就觉得自己似乎陷进了一个长长的梦里。
那些人将他们带回了这座戒备森严的府邸,阿缇不知被带去了哪,他则一直被关在了这座水榭里。
外面很安静,窗外一片竹林景色。
浈试着移动了一下脚步,引来一阵细微的铁链撞击响声,让他无法再欺骗自己这是在梦中。
他起身离开守了许久的窗口,一步一步走到房间里的圆桌边。
上面摆着他的午膳,菜色丰富,他却没有任何胃口任何一个人在不清楚自己处境的情况下,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好食欲。
久别重逢,难道不是一件应该高兴的事情么?阿曲处心积虑在路上截下他,难道不就是为了再和自己在一起?
赵浈叹一口气。
又或者母亲当年没有告诉阿曲真相,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认为是自己背叛了他,所以特意抓了自己回来报复?
这么锁着自己,只是让他更清楚地明白阶下囚的身份么?
对了,他怎么差点忘记,阿曲的个性倔强,当年自己不明不白地离开他,他即便生气,也是应该的。
赵浈正这么想着,房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的脚步,有人推门进来了。
屋里的烛光虽然昏暗,但浈却一眼看清来人,不禁苦笑:没想到会在一天之内,我遇到两位故人。
别来无恙,赵大公子。来人也回以尴尬一笑:你受苦了。
赵浈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多年不见的宋景。当年他跟郑缇拜堂成亲,宋景在酒宴上喝得烂嘴,还将桌上的酒壶失手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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