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他从未想过这一生
还能够再遇到那个孩子
如果可以
这一次他不愿再错过
内容标签:阴差阳错 破镜重圆 江湖恩怨 虐恋情深
主角:曲君宁,赵浈
楔子
似乎就是后来一切的开始,这夜在浈的记忆里出奇的长,也出奇深刻。
可天还是亮了,身边温度骤然失去的那一瞬,浈睁开了眼睛,床的另一边,半撑着身体的曲君宁正在看他。
不再有昨夜的迷乱和□,他的脸在清晨的薄光中显出了原本的冰冷,他的声音也恢复了真实:赵浈,你不会以为,我们就这样破镜重圆了吧?
浈一愣,他用被子遮住遍是红痕的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曲君宁。曲君宁伸手过去,帮浈把落在额前的发丝拨到耳后,动作温柔且流畅。
浈,如果要昨夜那种事情补偿,你就得拼命求我上你,否则有生之年,你恐怕是见不到你的娘子了。
一字一字,从那薄唇中吐出,配着悦耳的低沈嗓音,却比刀子还更锋利。
静静听着这些话的赵浈眼睛一眨不眨。
怎么?曲君宁大笑起来:赵浈,你真的以为,我重新爱上了你?
赵浈的眼睛动了一动,慢慢拉过一旁的衣衫披在身上,曲君宁看他一言不发地穿戴整齐,走下床去。
即便你什么都不说,我也不会以为天亮以后,梦还能继续。赵浈背对着他,青色的发丝垂在他的肩上,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曲君宁看着他模糊在发丝里的脸,竟然有种他不会是在哭的错觉吧?’的错觉。但是赵浈却在这时转过身来,证实他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坚强。
赵浈微笑着,甚至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侧卧的曲君宁:我们的情份,就算在昨夜了结。从今以后,我会做你要求的每一件事。
他没有犹豫,直直跪了下去,明明应该是哀求的表情,却让人看了只觉得哀伤到了骨子里。
他说:曲堂主,不管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放过我的娘子,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一辈子赎罪。
曲君宁看着一动不动跪在自己面前的赵浈,他竟然会为了那个女人跪下来求自己!原来在他的心里,那个女人是如此的重要!
你就这么在乎她?曲君宁的声音里没有温度。
赵浈不去看他的脸:是。
那一瞬间,曲君宁的心底涌出一股暴怒的情绪,他甚至没有办法去控制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看到这个样子的赵浈。
他有哪里做错了,赵浈是伤害母亲和他的元凶,难道他不该报复?
想要扒下赵浈脸上那副伪君子的面具,想要踩他在脚下泥泞中不得翻身,想要让他生不如、噬脐莫及
可是为什么,明明那么恨他,却总是被他一个哀求眼神打动?
为什么最后好像做错事的不是赵浈而是他?为什么他折磨来折磨去的好像不是赵浈,而是他自己?
好,很好。曲君宁怒极反笑,他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来,一指大门:那么现在,你就给我滚出去,否则我就立刻杀了你的女人!
看着赵浈连滚带爬地朝着门外逃去,曲君宁再也按捺不住心里腾腾升起的怒火,抬手将床柱击得粉碎。
1、
赵府大宅的东院,早起就在书楼上作画大少爷浈慢慢搁下了手中笔,盯住画案上那张墨痕未干的白纸。
纸是上等的竹纹素宣,墨也是上品的徽墨。
更好的,是画中的人:一池粉莲之间,分叶而来的菱船上采莲少年眉目清秀,纤巧身影如梦如幻。
浈忍不出伸手去触,笔墨在他指尖晕开,糊了线条:五年了,他本以为自己早就忘却,怎知今日提笔,笔下之人却是面容如新。
阿曲、阿曲他紧紧闭目,低低唤、声声痛。
夫君。
浈惊醒,娘子阿缇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外。
看着满面心事的丈夫,秀婉的女子并没有多嘴,只是轻声说道:婆婆在大厅里等你过去。
大厅的廊下,赵府的下人站了满满一地,却没有半个人吭声。厅里的主位上,稳稳坐着赵家的当家赵浈的母亲赵氏。
看到儿子进来,赵氏放下手里的帐册,示意他在一旁坐下:明日你和儿媳早些出发,礼单我叫管家准备下了,你一会看看,需不需要改动。
浈这才想起:三月初十是岳父的生日,他的确应该带着娘子去给岳父祝寿。他连忙接过母亲随手递过来的洒金红笺:您的安排自然是好的,我看也不需要再
赵氏挥手,止住浈未出口的话,面色有些薄愠:你年纪也不小了,凡事都该自己有些主见,不必事事都依附我。
浈抬起头来:我我何时不想自己作主,可是在这家中,有我自己作主的机会么?他动了动嘴唇,终于没有吭声。
天色微明,四辆马车就从赵府出发了。
车轮碾在经年累月的青石路面上,发出札札铿铿的声音,听在浈耳中格外清冷。贺寿本是喜事,他却半点也都高兴不起来。
身旁的人微微移动了一下,浈侧头,是靠着自己昏昏欲睡的娘子。他叹一口气,拉过一旁的毛毯为她裹上。
车子走了一段距离,渐行渐稳。
车厢里静静的,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昨日所作的那张画上。不知道为什么,近来总是想起当初那个孩子。
明明知道这辈子大概已没有在相见的机会,却总是在心底放不下他
五年前
德兆九年,修远帝以仁政施天下,梵氏王朝气运鼎盛、举国升平。
十八岁的赵浈,便是在这一年的州试中,脱颖而出。
赵府乃是城中的朱门大户,祖上数代经商,到了赵浈的祖父已是富甲一方,却极是羡慕那些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赵浈的母亲,孀居多年,自幼就教导独子以学业为重。
虽然不是头名入榜,却也是大大的喜事。消息传到家中,赵老太爷立刻命人在府内连摆五天流水宴席,乡邻好友都来祝贺,一时间客似云来,热闹非凡。
赵浈,若你明年春闱考了状元,令祖是定要把酒席一路摆到皇城里去的。赵府的东院书楼上,袖手站在窗前看热闹的布衣男子,回头打趣道。
赵浈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书桌边,自顾着下棋,头也不抬地驳道:宋家本是世代的书香门第,你又何苦来挖苦我?
男子讨了没趣,摸摸鼻子笑道:我说赵浈啊,满院子人都在忙活,你却躲在这里偷闲,就不怕令堂生气?
赵浈这才放了棋子,微有动容:她要的不过是光耀门楣的体面,我不惯这种场面,自然能躲则躲。
哟哟,赵大少爷怨气好重啊。宋景原本不过是想开个玩笑,却没有想到勾起了同窗好友的不满。他是赵浈在官学里最好的朋友,为人爽快,就是爱耍几句贫嘴。
门外来了丫鬟传话:老太爷请少爷和宋少爷下去看戏,姑奶奶和表小姐们都来了,夫人叫少爷务必过去。
赵浈本就心烦,他的性格却不愿意为难下人,只好忍耐着吩咐:你去回太爷,我和宋公子还有文章要切磋,今日就不下去陪他看戏了。
丫鬟脚步下楼,赵浈苦笑:祖父就是爱个热闹,叫宋兄看了笑话。
宋景微微一笑,却不接口。
外院远远传来了锣鼓点子的开场,赵浈听着不由皱了皱眉:在家也是吵得厉害,现在盛夏天气,不如出去后山赏赏莲花?
宋景却摇头道:我不过来贺一贺你,马上就要赶回家去。大中午的暑气逼人,你要赏花,不如改日清晨去得好。
赵浈知道这位同窗心气一向极高,偏偏家道中落,是极不习惯自己家中这般铺张的,也不便强留。
两人说了两句话,赵氏又派丫鬟来催。赵浈无奈,送了宋景,转身往前面去。
进得前院来,两旁的看楼上一片金环翠簪,赵浈只管低着头,上前给祖父问了安,退在母亲的身侧站下。
赵氏摇着象牙骨的宫绫团扇,声音不大,却是咄咄逼人:你如今的架子也大了,三催四请,把长辈们都不放在眼里么?
赵浈不敢顶嘴,手心渗出热汗,一旁的姑母笑着将他拉了过去:半年不见,浈儿越发是一表人才了。如今又中了州试,都是你母亲教导有方啊。
赵氏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四姐你别夸他,半点都不懂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我这个做娘的省心呢。
姑母拉着赵浈在椅子上坐下,将桌上的各色干果蜜饯往他手里塞,一面笑:照我说,弟妹也该给浈儿说门亲事了,有了媳妇,你还怕他不懂事?
赵浈心底一惊,手里的桂圆撒了一衣摆只怕姑母是有备而来。
果然不等赵浈说话,姑母悄悄拉了他的手,指着一处给他瞧:浈儿,你看看坐在那里的姑娘,你可中意?
赵浈被长辈们盯得头皮发紧,只好顺着姑母的手指看去:戏楼的另一侧,丫鬟簇拥下端坐着一位杏裳女子。檐下微风吹过,隔着轻纱薄帘,窥见一点樱唇雪肤。
赵浈低了头,美则美矣,却不是他喜欢的。
姑母又笑:她是我夫家的侄女儿,闺名唤作阿缇’,你该叫她一声妹妹的。
浈实在绕不清楚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只好含糊应着。
姑母拉拉赵他的衣袖,悄悄笑道:我今日明是带她来看戏,暗是让你过目,若是你喜欢她,我便保下这桩大媒如何?
赵浈不答,姑母只当他害羞,便丢下他,径自跟赵氏商量去了。
晚上戏散了,浈被叫到母亲房里。
男子当立业再成家,我虽不赞成你这么早娶亲,不过你也算小有功名,阿缇又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孩,配你也不算委屈你了。
赵浈想了一下午的托辞,也不过挤出一句:我看她不过十三、四岁,这么早就出嫁么?
赵氏难得笑一笑:真是读书读傻了,阿缇的父亲做了内阁学士,把个女儿教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以为这城里还找得出第二个?女子这年纪最是娇俏可爱,若不是你这次中了州试,你以为轮得到你选?
浈自然知道母亲巴不得要做这门亲事,自己喜欢不喜欢,她是不会在意的。
赵氏见他不说话,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婚姻大事,本来就是听从父母之命。这桩婚事我看你也没有什么意见,我就替你定了。她的语气随意,似乎不过是购买一处田产般随意。
母亲,我赵浈便是料到结果,也还是吃了一惊。
赵浈的父亲去世得早,寡母多严,他的一言一行,从小就受母亲约束。
便是如今成人,也不敢对母亲的意思有丝毫违背。何况婚姻大事,便是夫子也教导他们,百行孝为先。
可惜从小到大,却没有谁问过他一声:喜不喜欢?
想到此处,赵浈不禁心头发苦。
为娘的主意定了,你多说无益。今日听了一天的戏,我也乏了,你下去吧。
赵浈还要争时,赵氏却懒得再多看儿子一眼,挥了挥手道:你嫌她太小,我选个吉日先叫管家去下定礼,过个一年半载再过门就是了。
赵浈一腔的委屈,无处发作,颓然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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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面的窗户微微发白,一夜没合眼的赵浈无奈起身。
清晨时分,赵浈穿戴整齐来到后院,第一缕霞光才刚照到房顶的青砖瓦楞上。他满心的琐绪,想要借那后山的莲花散一散心。
后院门外,几大排青郁的栀子花树整齐排列,俨然又是一道院墙。白石板铺成的道路向远处延伸分作两条,其中一条便是通到山上的。
踩着苔痕累累的石阶慢慢登上山去,浈翻过山顶,一大片林木的后面豁然开朗便是莲花满塘。
那一片连绵的莲海彻底让浈沈醉其间,他深深吸气,恨不得自己跳入塘中,也化作那成千上百中的一茎,幽远静植、再无烦恼
扑棱棱──!
忽然,一阵响动将他的思绪打断。
浈远远望去,但见莲塘一角飞起了几只水鸭,翠绿莲叶层层分开,驶出一条乌油油的采莲船。
江南可采莲,莲叶莲田田,鱼戏莲叶间哎哎船头的少年,隔得远了看不清眉目,却有一副清亮悦耳的好嗓子,渐行渐近。
赵浈听着那湖面上飘过来的歌声,竟然不由自主地也被感染,满心愉悦起来。
一阵轻风拂过,满池的莲香扑鼻而来,就在那一瞬间,赵浈看清船头少年的眉目,竟是出奇的清秀。
那少年一面唱,一面随手折了莲蓬丢在船中。
赵浈回过神来,将手圈在嘴边,隔着湖面大喊:喂你是谁家的孩子?
那少年远远睨他一眼,也不回答,径自将船换了个方向撑开了。
对方的背影消失在绿海红波之间,浈还愣愣站在池塘边,好半天才明白人家根本不想搭理自己,却又想不通哪里得罪了那少年。
如此的惊鸿一瞥,再好的莲塘美景也没有办法定下心来欣赏了。
浈叹了一口气,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也只好不了了之。他拿着采来的几朵莲花,原路翻过山来,还从小门回了自己的屋子。
找出花瓶,把花用清水供在书架上,浈坐在书桌前看着那枝红莲,心中却总想着方才的少年。
便是昨日的阿缇,也不及他一分。
赵浈的心突突直跳,说不上来这少年到底哪里好,十八年来,却是第一次想着一个人便坐立不安。
用过午膳,赵浈被唤去母亲房里。
刚一进门,便闻得一股沁人的香气,他一眼看到当中的圆桌上放着一大篮翠绿可爱的莲蓬,还有架上供着的莲花。
姑母也在母亲房里,坐在桌边招呼他过去:浈儿,这是今早送过来的,新鲜水嫩得很。姑母知道你最爱吃这个,快些过来剥。
一只只饱满的小伞竖在金黄色的竹篮里,莲柄的断处微微渗出些晶亮汁液,立刻就可以断定是早上刚采下的莲蓬。
浈看着另一边端坐的母亲,又想起昨夜的事来,吃着姑母递来的粉嫩莲子,却也如同嚼蜡。
姑母又笑:还是弟妹这里的下人会孝顺,我平时在家也常吃,却从来没有这么新鲜,剥开真真像珍珠一般。
赵氏被奉承得高兴,也伸手拿过一枝赏玩:哪里是什么好东西?四姐喜欢,叫下人准备一筐带回去给姑老爷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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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第二日,就又送了一大篮来。
赵浈在书楼上,正温习完一大本经书,打开窗户透口气,就一眼扫到了后院里一个模糊的身影,拎着一篮翠绿的莲蓬站在那里。
等他从楼上追了下来,哪里还有什么人。
赵浈抓着一个路过的老仆急问:刚才送莲蓬来的少年呢?
那老仆便是在赵府待了多年,也从未见过少爷如此慌张的模样,惊了半晌才答:那孩子是长街上玉娘家的,已经把东西放下回去了。
不等他的话音落下,赵浈已经转身跑了出去。
少爷,要下雨了,您拿把伞再老仆的声音远远在后面追着,赵浈却已在意不得那么多了。
夏天里的雨,说来就来。
赵浈站在路旁的屋檐下,看着半空中哗啦’落下的雨水,再看看自己一身的水湿,不免有些懊恼。
赵浈追着那少年出来,到了路口才想起,并不知道他走了哪条路。索性一路追到长街来,打听了几户人家,竟然都不知道玉娘是谁。
偏偏又下起大雨来,倒把他困在了这里。
就在进退不得间,街口乱跑的人群里出现了一把茶色纸伞,朝着赵浈这面走来。伞下的少年,正是他要找的人。
想不到那少年竟然径直走了过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赵浈又惊又喜:你是来找我的?
少年低着头,将怀里抱着的另一把油伞递了过来:少爷,管家叫我给您送伞来了。原来少年折回去拿竹篮,却被告知少爷追着他出去了,被找的反而成了找人的。
你叫什么名字?赵浈也不接那伞,只定定看着这少年,满心的欢喜溢于言表。
少年不答,只皱一皱眉,小小的动作却没有逃过赵浈的眼睛。
两句话的功夫,雨势却又加大了,少年抬头看看天,示意赵浈跟他走。两人挨着街边走了一段路,少年推门进了街角的一所阴暗屋子。
赵浈跟着进去,屋子里又湿又潮,好在并不漏雨。里屋里闻声出来一位妇人,是赵浈在家打过照面的一位新厨娘,想来就是玉娘。
玉娘看赵浈,吃了一惊:少爷怎么来了,还淋得浑身透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