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迷情 第二部——璇儿
璇儿  发于:2010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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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干了那杯酒,示意音乐和歌舞继续。他站了起身,向殿门走去,克雷达跟了上去,看著他倒在走廊上的长椅里。

"你今天似乎很高兴,我的陛下。"

凯莱尔笑了,端起酒杯继续往口里倒。"克雷达......叫我的名字吧。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任何时候。"

"......别喝了,凯莱尔。你已经喝得太多了。"

"因为,我很高兴......我是很高兴......你知道为什麽吗?......哈哈,瓦伦斯这次非输不可。他一定会输......失去一切......"

凯莱尔躺在长椅上,手里举著金杯,头发散乱在脸上。他在笑,一直在笑,克雷达却总觉得他的笑容仿佛是在流泪。只是头发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看不清楚他真实的表情,和......他的心。

"我是前天来的,但是直到今天才见到你。你这段时间到哪里去了,凯莱尔?"

凯莱尔眨了眨眼睛。"你猜也猜得到,为什麽要问?"

"为什麽你这麽固执?现在这种情况很好,你还要这样去赌。如果你输了,你也会失去一切。"

凯莱尔在长椅上翻了个身,趴在椅背上,垂在肩背上的卷发分披在耳侧。醉眼迷蒙地望著他。"你真是没野心。我为什麽要把可以由自己一个人握在手里的权力拿给他人分享?给你一块无比珍贵的宝石,你愿意掰成两半把一半拱手让人?"

他直视著克雷达,一瞬不瞬。那双眼睛,那是双怎样的眼睛。凯莱尔两只眼睛的颜色有些许的不同,一只近於蓝色,一只则是绿色夹杂著浅褐的颜色。但是随著四周的景物和光线的变幻,会让人完全分辨不出他瞳仁的真实色泽。浓浓的酒意浸在他绯红的脸上,他的眼睛里。

不,他不像在笑,他像在流泪。如果野心和欲望也可以在一个人的眼睛里闪耀得如此美丽的话。

不,他的眼睛里,还有些别的什麽东西。

克雷达沈默著,继续喝著酒杯里的酒。忽然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声音,凯莱尔说:"是他们在种花,我下令种的。我想早一天看到这里都铺满这种花,所以我让他们日以继夜地赶工。所以......有些喧哗和吵闹。不过......反正在罗马,我们也是整夜整夜举行宴会的,所以......也实在吵不到什麽。"

  克雷达诧异地看了凯莱尔一眼。凯莱尔从来对花花草草什麽的没有兴趣。他走到窗前,倒吸了一口气。

"凯莱尔,你什麽花不能种,一定要种这种花?"

凯莱尔吃惊地说:"这花怎麽了?"

"那是冥河之旁的花,开在黄泉路上的花。"克雷达望著那一片淡淡的茫茫的灰,慢慢地说。"你怎麽会喜欢这种花?"

凯莱尔向窗外望了过去。"我完全不记得我小时候的事了。除了我母亲,我什麽都不记得。但我一直记得这种花,似乎在我小的时候,有人常常带我去那里玩。我一见到,就觉得很熟悉和亲切。"

"你说的是乔维安吧?"克雷达在一旁坐了下来,抬起头望著他。

"我没有问过他,我想应该是吧。十多年前,是他送我到安纳托利亚的。後来......也是他带我出去,教我怎麽做一个将军。他并没有对我有所戒心,连他的亚努斯宫殿也是对我毫无保留。然而......那都变成了我杀他的工具。他教我的,我都还给了他。"凯莱尔走到了花丛里,他赤著的脚轻柔地踩在上面,灰茫茫的花亲吻著他的脚面。"我......我只是想要权力而已。我们都想要,只要有实力角逐的人,任何一个都想要。於是,我们精心策划了一场很漂亮的胜仗,你也是亲身经历了的。但我不满足,我仍然不满足。西罗马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愿意走进拜占庭的皇宫,那里冰冷得让我窒息。可是,我还是不满足。两只鹰,我都想要。我都想要......"

"仅仅燃烧著野心和欲望的眼睛,不会像你现在的眼睛这麽美丽。"克雷达做梦一样地说,"你的眼睛里还有别的东西。"

凯莱尔的眼睛瞪大了。他的眼睛在完全睁开的时候,呈现出一种清澈得到底的冰蓝色。"别的东西?别的什麽?"

克雷达微笑著摇头。"凯莱尔,你变了。你自己也许还没有发现,但是,你确实变了。"他盯著凯莱尔,"凯莱尔,我问你,当时,你把瓦伦斯送你的花发疯一样地烧掉,这时候,你却开始栽种这种回忆的花,为什麽?因为乔维安已经死了?所以,你可以回忆,可以思念?"

看著凯莱尔使劲睁大著满是酒意的眼睛想听明白他的话,克雷达笑了,朝他举起了杯子,然後自己猛地一口喝干。

"我不再问这种不该问的问题了。来,喝酒。下一次,我们见面又不知道是什麽时候了。"

凯莱尔哈哈大笑,"你还不是一样地来了?我说过,你可以永远叫我的名字。我也永远会欢迎你。"他朝克雷达举起了金杯,"敬你。"

克雷达喝干了杯中的酒,他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凯莱尔。

你难道真不明白?从乔维安死的时候开始,你就变了。其实,也不止是你,我们每一个人都变了。野心,权力,欲望,被别的东西侵入了,然後让我们都陷进一团迷雾里,再也脱身不得。

帝国迷情50

罗马皇宫的宴会,总会持续一整夜。凯莱尔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忽然听到墙角的一个密橱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紧接著在花园里就响起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凯莱尔无声地笑了。

"陛下!你没事吧?"卡利塔冲了进来。

"没关系......不用紧张。"凯莱尔已经披上了外衣,手里端著一盏烛台。他的脸在烛光里柔和地浮现出来,脸色很苍白,眼睛晶莹得是一种淡绿的颜色,像破碎的冰块。

"陛下,怎麽能不紧张?这或者就是瓦伦斯派来的刺客!"卡利塔已经率著卫队在走廊四周搜索,顿时黯淡的宫殿里灯火通明。凯莱尔在桌旁坐了下来,把烛台放在一边。他打开密橱里的一个密格,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一个微笑渐渐地浮在他的脸上。他唇边的微笑就像是斯芬克斯的谜题,美丽,眩目,令人迷醉而──无法释读。

"不是刺客,只是一个盗贼而已。看在赫尔墨斯的份上,让他走吧。"凯莱尔把空了的密格关好,随手把橱门推了过去,站起身往床边走去。

"陛下!!"卡利塔发出了抗议的叫声,凯莱尔耸了耸肩。"已经是早晨了,让我睡觉吧,我已经等他等了好多天了,我也没有睡好。让我睡觉行不行?别搜了。"

卡利塔这才露出恍然的表情,会心地笑了一笑,行了一礼,掩上门退了下去。

那封被从凯莱尔那里盗走的信,在三天後回到了瓦伦斯的手上。

瓦伦斯从来没有觉得心里这麽冷过,拿著信的手几乎控制不住要发抖。塔希尔站在他的身旁,轻轻拭去他额头上的冷汗。

"怎麽了,瓦伦斯?什麽事能让你这麽紧张?"

瓦伦斯握住他的手。塔希尔的手柔软而温暖,让他舍不得放开。"你看吧。"

塔希尔瞟了一眼,上面盖著的那个纹章让他移开了眼睛。"这是贝利撒留的信吧?我想是非常重要的事,我不看。"

"如果要爱你,先要信任你。"

塔希尔全身震动了一下,慢慢地拿起了那封信。信是贝利撒留写给凯莱尔的,说因为瓦伦斯对他的怀疑,让他已经无法在瓦伦斯身边呆下去,只要凯莱尔能够让他保有他的军队,他就会为凯莱尔效忠。

"也许......这是伪造的?"塔希尔有些迟疑地说,拿著那封信不知道是不是放下的好。瓦伦斯接了过来,说,"我也希望是伪造的。可是,你知道,鲍德温──你知道,就是稽察总长......他安排了不少人在总督和将军们身边。我一直都收到消息说贝利撒留跟凯莱尔有联系,但我不愿意相信。"

"我见过贝利撒留,虽然我很不喜欢他,不过......我觉得他对你是忠诚的。"

瓦伦斯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忠诚?塔希尔,记得那句话吗?只需要喂饱你的军队,别的你就什麽都不用管了。我的御林军团一直掌握在他手里,直到最近才收回来,那本来是我的心腹大患。但是这次与波斯的战争我又不得不派他出征,又得拨给他大量的兵力。贝利撒量本来已对我解除他兵权和解散他私人卫队的作法有所不满......"

塔希尔打断了他的话,直视著他。"瓦伦斯,难道你什麽人都不相信?谁都不信?"

瓦伦斯楞了一下。"相信?对於我们来说,连自己都是不可以相信的。局势千变万化,人心动荡不安,我们能够去相信谁?"

塔希尔语塞。他停顿了很久,问:"你打算怎麽处理这件事?"

瓦伦斯摇了摇头。"进退两难。我会先召他回来。"

"可是,除了他没有人有把握赢这场战争。别的总督大都是凯莱尔的心腹,如果真是凯莱尔的意思,他们也会阳奉阴违的。如果输得很惨,你......你的皇位......"

瓦伦斯说:"是的,我或者会皇位不保。民众不会拥护一个连自己的国家都保护不了的皇帝。何况,我登上皇位也并不够名正言顺。"

你并没有再提到那枚戒指。但你迟早有一天会再提的。塔希尔想著。

瓦伦斯在匆匆写著什麽,写完了,他盖上了图章,封好交给塔希尔。"把这个给安德森,让他亲自送过去。"

塔希尔接了过来,随手拿了个银盒,把信放在里面。"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吧。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瓦伦斯点了点头。塔希尔服侍他躺了下去,然後走到门外,压低声音叫安德森。

安德森跟著他走了很远,塔希尔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没人,才把手里的东西给了他。安德森摇了一下封得严严实实的银盒。"似乎除了信之外还有别的东西??"

塔希尔微笑了一下。他的微笑在夜色下犹如黎明的光。"当然。我认为,以贝利撒留的性格,他一定会用这种战争的胜利来向瓦伦斯表明他的忠诚。那我们就什麽都得不到......所以,你必须把这样东西送到他面前。"

安德森看著手里的银盒。"毒药?"

塔希尔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轻点。别让任何人听到。我相信,贝利撒留会为此自杀的,因为,他那麽忠心。你只需要稍稍提醒他陛下的愤怒和痛心就够了......别的,你不用多说。你一定要尽快去。鲍德温得到的消息都是凯莱尔派人精心布置的假消息,总有一天会露馅。你一定要在那之前赶到并结束一切。"

"这麽简单而有效的方法,我却想不到。"安德森的眼睛里,有明显的赞许。

"瓦伦斯也想不到你会是安德罗尼的亲弟弟。处死安德罗尼的贝利撒留也不会知道。"

安德森的脸色变得阴沈。"因为我希望能够凭自己的努力而不是家族的势力来得到地位。我没想到陛下会这麽无情,而贝利撒留......我哥哥曾在他身边当过好几年的侍卫长,他居然连一句说情的话都没有。仅仅是为了一点小事......"

是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是为了什麽。仅仅是为了我的一个吻。塔希尔的微笑更妩媚。他把柔软而纤细的手放到了安德森的肩头上。

"所以,就让我们看著他们灭亡吧。记住,绝对不要跟贝利撒留多说话,说得越多,越会露出破绽。明白吗?"

"克雷达,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凯莱尔勒住了马。罗马城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後,回头望过去只是一片模糊的灰白的影子。

"我已经叫过你不要送我了。这已经不符合你的身份了,凯莱尔。"克雷达看著他,眼神是难得的柔和。"以後......也许我们很难再见面了。凯莱尔,保重自己。如果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我不管在哪里都会到你身边。"

如果是平时,凯莱尔听到他这番话一定会大笑,这时候却没有。他的脸色苍白而平淡。"我会的,克雷达。"

"......陛下,有马蹄声。好像还是大批人马移动的声音。"卡利塔上前一步,对凯莱尔说。凯莱尔吃了一惊,侧耳听了听,勉强地笑了一下。"在罗马呆久了,我的听觉都迟钝了。因为不分日夜的宿醉狂欢......还是什麽?克雷达,你难道也喝多了?"

克雷达没有说话。他并不想说是因为自己现在的情绪而完全注意不到四周的缘故。卡利塔说:"请陛下放心,他们的人多不过卫队和克里松总督的卫队的。"

帝国迷情51

克雷达看了一眼凯莱尔。凯莱尔的脸色特别苍白,比克雷达见过他的任何一次都要白。那是象牙或者珍珠的颜色,在一片纯黑的包裹下冰冷如同石像。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有一点......害怕?他会怕什麽?当为首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克雷达顿时恍然了。

瓦伦斯。瓦伦斯竟然不远千里地来到了这里。

"下马,凯莱尔。"瓦伦斯的声音非常低沈,"我有话跟你说。"

凯莱尔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下了马。瓦伦斯也跳下马,一直走到了他面前。

"啪",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在凯莱尔脸上。克雷达大吃了一惊,随即使了个眼神制止了想拔剑的卡利塔。

"你还有脸说你是君士坦丁家族的人?凯莱尔,你有什麽脸面在死後面对你的父辈,还有你的母亲?她也是姓康斯坦丁的公主!"

凯莱尔沈默了很久,然後抹去了嘴角的血。"这一耳光,我让你打。"扔下这句话,他就转身向他的马走去。瓦伦斯阴沈的声音在他身後响起:"你跟塔希尔设计让我落入你们的圈套里,现在我损失了贝利撒留,并造成了大批军队反噬。你们太了解我的猜疑和多忌,你们也利用了这一点......我才即位不久,根基不稳,能完全调动的军队相当有限,而波斯的军力有多强大你比我更清楚。凯莱尔,你自然可以在罗马隔岸观火,这一次,不论是赔款还是割地,你觉得,我们应该怎麽收场?"

凯莱尔站住了。他回过头,想说什麽却又被瓦伦斯打断了。"你出卖了你的国家,凯莱尔。因为你对权势的疯狂欲望。"

"我......当初害我不得不赶回安纳托利亚的人是你......"凯莱尔的声音也很干涩,"我想不出还能有什麽办法把你逼下皇位。"

"是的,用我们一部分的国土去换?用我们军队里的士兵的血去换?用我们的惨败和溃不成军去换?这就是你要的,凯莱尔?!"

凯莱尔扭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瓦伦斯冷笑。"你不知道?对於行军打仗,你比我知道得更多。对於这样的结果,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只不过,你不去想,不去管,你只是在去争!不是吗?我说过,杀乔维安的人不是我!你不就是为这个一定要逼死我的吗?凯莱尔!"

凯莱尔突然笑了。他的笑容浮在脸上的时候,映著苍白的晨光,美到让人无法呼吸。"不......我只是想要你那一半......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一定要到手。不管要付什麽代价,也不管神会找我收回什麽......我已经失去得太多,所以我现在要全部。所有的一切。也许到我死的时候我会忏悔,可是现在,我不会,绝不会......"

瓦伦斯看著他。"是的,你从小就是这样。小时候,只是一件玩具,我们都可以也心甘情愿让给你。长大了......就不是那麽简单的事了,一个国家的尊严是不容许随意亵渎的,就不是你或者我可以随心所欲的了。凯莱尔,你跟卡珊德拉一样,虽然足够的美,但是,再美的人一旦权力欲和野心太大,都会变得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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