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迷情 第二部——璇儿
璇儿  发于:2010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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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谁都不在我面前提我母亲的事。她究竟是怎麽死的?我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她的坟墓。宫里的人悄悄地传说,她不是病死的,是被毒死的!"

瓦伦斯迟疑了一下。对凯莱尔的怨恨让他一时间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毒死的?是啊,你知道的并没错。为什麽?这还用问,当然是为了你,凯莱尔!你在安纳托利亚势力越来越稳固,朱利安害怕,非常害怕。他想杀死你!卡珊德拉喝下了那杯本来是要送给你的毒酒。她逼著朱利安在她死前发誓,永远不能伤害你。向被对朱利安害死的君士坦提乌斯发誓!她是自杀的,为了你,为了让你活下去!你现在满意了吧,凯莱尔?你以为,你现在的一切荣耀,是怎麽得来的?你知道那是有多少牺牲才换来的?"

瓦伦斯把那个宝石胸像朝凯莱尔掷了过去。"是卡珊德拉的命,换了你的命。你满意了吧?"

他拉转马头,向来路奔去。大队的人马也跟在他身後,马蹄和战甲的响声,听在他耳中,单调而沈闷。灰白色的晨曦,看在他眼中一片茫茫。

卡珊德拉,我确实对你起了誓。我也一直遵守著这个誓言。我沈默地看著凯莱尔长大成人,任凭从前的记忆逐渐沈没。可是......如果,你的儿子正准备夺去我的一切,我应该怎麽做?告诉我,卡珊德拉,我应该怎麽做?!

"凯莱尔。"克雷达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凯莱尔突然把那个宝石胸像扔在地上,摔碎了。克雷达吃了一惊。

"那是你母亲的......"

凯莱尔抬起眼睛。"我不需要任何人用这种方式来保护我,哪怕是我母亲。"他沈默了一会,说,"克雷达,再给我一批希腊火的原料。"

"......你想要干什麽?难道你真的想帮他打这一仗?凯莱尔,别犯傻了,现在东罗马的一切你已经可以不再在意。这难道不是你本来想做的事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不能回头了。你跟瓦伦斯,只能活一个。你们无法共存。"

是的,你都说得对。这本来便是我想做的事,所以我不听任何从东罗马来的战报,我装作不知道。可是,瓦伦斯瞅准了我的弱点,也许那是我唯一的弱点。

我不能不去。

凯莱尔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阴郁的火焰。"克雷达,你给不给?"

"......凯莱尔,你想清楚。就算你帮了他,瓦伦斯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很可能会回不了罗马,你就会落在他手心里。那时候,我们谁都帮不了你......"

凯莱尔的眼睛里有火燃烧。"我只问你一句,你给还是不给?"

克雷达望著他。"......凯莱尔,你知道,任何事我都是不会拒绝你的。哪怕你要我去死。"

"你是谁?"塔希尔退了一步,面前站著的那个满脸血污的人让他一时间认不出他的脸。当他看清楚对方是谁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那是凯莱尔的贴身侍卫长卡利塔。

"是总督......不,是陛下让我来的。他转告你,让你尽快离开,瓦伦斯已经发现了是你做的。"

塔希尔脸色顿时发白。"凯莱尔在哪里?他难道去了?他疯了吗?这会断送他自己!凯莱尔不该犯这种错误!"

卡利塔喘著气。他胸口和腰上的几处伤口流出来的血已经把地毯都浸湿了。"我们都劝过他,但他固执地不听。陛下......他流著这个家族的血。"

塔希尔沈默了。没错,我从一开始就在想,凯莱尔难道真的会对自己的帝国不利?事实证明,他身上确实流著他们家族的血,至死也要维护家族的声誉。宁可牺牲到手的权力。

我是该敬佩他吗?

塔希尔走到窗前,见瓦伦斯带著卫队已经赶了过来。"他为什麽还会想著我?我对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卡利塔已经滑倒在了地上。他的伤太重了。"他说,他上次来皇宫见你的时候,你没有出卖他还帮助了他。这是对你的回报。"

塔希尔看著他在自己脚下停止了呼吸。他退了两步,却发现身後已经是墙壁,退无可退。这时候,瓦伦斯已经进来了。背著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抓起来。"

冰冷的铁铐戴上手腕的时候,塔希尔打了个寒噤。瓦伦斯的声音,平静地响了起来:"因为你,我最优秀的将军和最好的朋友死了。"

塔希尔笑了。他被人带了出去。在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来,阳光在他眼睛里闪烁成了琥珀色的光点。"不。贝利撒留是因为你的猜忌和多疑而死的。还有......他对你愚蠢和毫无保留的忠诚。"

瓦伦斯挥挥手,卫兵们停下了。塔希尔站在那里,阳光直直地射在他的脸上,他却仰著头,如同一尊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烁的雕像。"把戒指交出来。我知道它在你那里。现在,我非常需要它,非常非常需要。没有它,我会失去一切。现在我已经没有更多的赌本,塔希尔,你已经两次出卖了我,我再也不会对你手软。"

帝国迷情52

塔希尔再次笑了。他的笑容竟然充满了欢愉,仿佛看到了春天。"这正是我想要的。我迫切地想看到你失去一切的那一天。"

"特里波利尼。"瓦伦斯叫著一旁的棕发男人。那个男人有一张棱角十分突出的脸,几乎像青铜的雕像。他鞠躬,"陛下?"

"我亲爱的大法官,请你让他开口。你知道这枚戒指对我的重要性。"

特里波利尼勒了一躬。"陛下,请放心。庄严的教堂下面也有阴森的刑室,里面有各种各样能让最勇敢的人心惊肉跳的刑具。我想,我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陛下的任务。"

看著卫兵把塔希尔押了下去,瓦伦斯说:"不,特里波利尼,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别真正地伤害他。"

特里波利尼震惊地盯著瓦伦斯看。"陛下,没有人能够在酷刑之後还能完整地走出来。您难道希望他在这次事件之後还能侍候你?那是不可能的,陛下,那时候你将不会再有兴致看他一眼,他会不成人形,没有人可以例外。"

"我要他例外。"瓦伦斯的声音低沈而压抑,"不要真正地伤害他。别在他身上留下不能愈合的伤,更不要给他留下残疾。"

特里波利尼绝望地说:"陛下,这不可能!你看他的眼睛,我常常在死刑犯人的眼里看到那种眼神,那是豁出去了的表情。如果不用酷刑,他是决不可能说的!"

对上瓦伦斯的眼神的时候,特里波利尼不再作无望的争辨。他退下之前,问了一句:"凯莱尔真的去了,陛下?"

"是的。"瓦伦斯轻轻地说:"他自己闯下的祸,就得他自己来收拾。他已经不再是孩子,也不会再有乔维安来帮助他,替他善後。他必须自己来承担一切。"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再回到西罗马的。你跟塔希尔一样,都背叛我。

我不会放过你们。

"这就是元老院给我的最後期限,三天。还有那笔巨额的赔款,不能动用国库来赔偿。战争对於金钱的消耗大到可怕,我在这麽短的时间里是筹不出来的。"瓦伦斯坐在一旁,缓缓地说。监牢有一股潮湿,腐烂和霉臭的味道,虽然因为他的到来而特意清理过并喷洒了香料,但是却让这股恶臭变得更加难闻。

塔希尔被绑一张特制的铁椅上,从扶手到座位到靠背都是密密的钢针。特里波利尼挖空心思地想有什麽能够不留下明显的伤痕的刑具,这种非常细的钢针刺入皮肤就能达到这个效果。

但眼前这个看来柔弱苍白的人比他想的要能忍。两天过去了,他没有开口说过话。这时候,他看著瓦伦斯,虽然因为虚弱而像个死人,但眼睛里却依然在笑。

我会等著你失去一切。这句话就写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里。

"他这两天都没吃过东西?"瓦伦斯问。

特里波利尼回答:"放心,陛下,人的忍耐力是会比想象的强的。"

"我知道,当年朱利安......不,应该是我的父亲,他大肆抢掠基督教的教堂,积下了一笔非常惊人的财宝,作为他的私人所有物而没有给国库。这点,当时作为的执政官的我是非常清楚的,财政方面也是我在管辖。後来,听到一些隐隐约约的传闻,说朱利安把这笔财宝藏在了某个地方,然後把运送的人全部灭口了。现在,我需要这一笔财富。塔希尔,告诉我,在哪里?"

塔希尔低低地说:"你难道......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特里波利尼一直心焦得像在油锅上炸,这时候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你以为你真的能忍受吗?如果不是陛下对你的仁慈,你现在早已经面目全非。"

"你以为......我现在还会在乎这张脸?......"

瓦伦斯把面前的烛台移了一下,他的脸更深地藏在了阴影里。"如果你自己也不在乎,那我就不必替你在乎了。特里波利尼,开始吧。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已经是最後的限期。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也要他开口。"

那是一块锈迹斑斑的沈重的直立的铁板,高度和长度几乎等於一张床。几个守卫把塔希尔拉到上面,把双手锁在顶端,但却又不让他的双手伸直。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扯掉了,双腿被拉开成一字。

"你想清楚了。"瓦伦斯的声音在幽暗里传过来,"这是没办法挽回的,塔希尔。我不会弄伤你的脸,但你以後,恐怕既不能动也不能走。你会像活死人一样在我身边。"

看到塔希尔把脸扭到一边,瓦伦斯不再说话。有人把一个铁面罩罩在塔希尔的脸上,那个面罩上有一个铁舌,塞到他口中,让他根本没办法说话。

"我想你对钉十字架的人不会陌生吧?"

这就是跟一般的刑具不同。双脚不是被锁在上面,而是用特制的铁钉死死在镶在铁板上的。鲜血涌出来,在铁板上增加了更多的锈迹。

"想说了,就点一下头。"

手腕,手肘,肩膀,膝盖,脚踝,都被细长的铁钉贯穿。虽然因为瓦伦斯事先的命令,都是拣著肌肉的部位而不是筋骨,但这也是熬忍不了的酷刑。

"还不肯说?"特里波利尼说,"陛下,你这个美人实在是比我想的要能忍一百倍。一般的犯人,早已经招了。"

这个刑罚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是不会死的。塔希尔被吊了起来,然後被灌了些水和食物。又用一根圆头的木桩从他下身捅了进去,撑在地上。

半夜过去了。塔希尔开始微弱地动弹,在铁面具里扭著头。瓦伦斯抬了抬手,特里波利尼亲自上前把那个铁面具取了下来。把铁舌从他嘴里拔出来的时候,带出了一滩血迹。

"愿意说了?"

塔希尔的眼睛像两颗黑色的琉璃珠,美丽却毫无光彩。瓦伦斯走到他面前。"告诉我,在哪里?"

塔希尔笑了。他的嘴里还在不断流血,铁舌应该是刮破了他的舌头。"就在你的眼前。"

瓦伦斯完全怔住,塔希尔的笑容凄如同流血的金穗花。"一直都在......你的面前......只是......你永远找不到......"

他喘著气,声音已经非常低弱。"还不......明白?就在......我身上......"

瓦伦斯慢慢把视线自他脸上移了下来。塔希尔早已是一丝不挂,除了那些贯穿他身体的钢针,他的身上只有那个无法取下的坠子,在随著他的颤抖轻微地摇晃。瓦伦斯突然伸出手,抓住那两条交尾的蛇用力一扯,塔希尔发出一声嘶叫,那个坠子已经落在了瓦伦斯的手里。

他的锁骨一定已经撕裂了。瓦伦斯模糊地想著,看著手里那两条逼真得惊人的黄金的蛇。烛火下像在流血的蛇的眼睛,诡异地瞪视著他。

这麽细巧的蛇,不可能藏得下一枚戒指。

他抬起头,目光落到了塔希尔嵌在锁骨上的那两枚金环上。他终於明白了。

这两枚金环是在朱利安受伤回宫之後才嵌上的。以前,瓦伦斯见过塔希尔的次数并不少,但从来没有看到这东西。那蛇形的金饰只是一个掩饰,多疑的朱利安把象征权力的戒指藏在了他最宠爱的人的身体里。

这大概也是塔希尔毒死他的原因之一。他不想再忍受一次同样的痛苦,所以他毒杀了已经没有起色的朱利安。他受了这麽严酷的刑罚也是因为他很清楚,不说是折磨,说了也同样是折磨。

帝国迷情53

是的,眉毛就在眼睛上面,你却永远看不见。费尽心机寻找的东西,一直都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一直没有发现。

真是绝妙的隐藏的方法,但却残酷到没有人性。

我不也是同样没有人性地要把这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取出来吗?

瓦伦斯听到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却已经听不出来是自己的声音。"在哪一边?"

塔希尔的声音,已经细得几乎听不清楚。"两边都是。"

瓦伦斯在一瞬间的怔忡之后明白了。一边是指环,一边是藏着财宝的地图。

"对不起,塔希尔。这是你种的因,所以,我必须找你要这个结果。"

瓦伦斯背转身去。这次,他把整个人都隐藏在了黑暗里。

他没有听到塔希尔的叫声。他想一定是把铁舌塞在了他嘴里让他叫不出来。

"陛下?"

瓦伦斯回过头,塔希尔嘴边的血还在流,比刚才更多。他的胸前一片血肉模糊,裂开的皮肤和血肉让他觉得眩晕。那个金环,还在闪光。浸泡在鲜血里,竟然似乎更明亮了。

瓦伦斯伸指扣在那个金环里,稍稍用力一拉,一枚图章戒指就落在了他手里。带着血肉的象征最高权力的戒指,指环是纯金的。戒面是在锁骨上敲出了一道裂缝而嵌进去的,而现在,是把锁骨敲断了而扯出来的。

另一个金环里镶着一颗小小的珠子,里面是中空的。

塔希尔竟然还没有昏回去。他清晰地说:"我会要你失去一切。"

瓦伦斯把那枚戒指握在掌心里。

"给他好好医治,别让他身上留下伤。"

特里波利尼迟疑地说:"让他留在这里?"

"对,关好他,不要让人跟他有接触。"瓦伦斯吁了一口气,他的脸色已经好多了,眼神没有了刚才那种焦灼阴郁到快要疯狂的神气了。

瓦伦斯再次来到这座监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塔希尔被关在一间牢房里,那里面布置得相当舒适甚至精致,除了铁制的栅栏之外,完全不像是监牢。瓦伦斯示意打开了牢门,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塔希尔?"

塔希尔半躺在床上,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已经不是那种死人一样的颜色。他仰着头,透过那一小扇铁栅的窗户注视着天空,而他的眼睛也像天一样空。

"我想你会有兴趣知道现在的情况。"瓦伦斯不理会他的冷漠,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朱利安那笔财宝果然是真的。四千磅黄金不是个小数目,我在派人送到波斯的时候,暗暗咬牙发誓一定要加倍弄回来。元老院在证实了那枚戒指的真实之后,加上查丁尼的努力,这场风波总算压了下来。"

他注意到塔希尔侧耳在听,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睛里微微地有了表情。"凯莱尔......他现在在巴尔干。巴尔干半岛的山区里要找一支军队并不容易。凯莱尔在那里十五年,对那里的地形了如指掌。我虽然把他截在了那里,却还没能把他逼出来。"

塔希尔依然沉默。瓦伦斯的声音也提高了。"塔希尔,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助凯莱尔来对付我。我说过,那个人不是我的父亲,我从来跟他没有过感情。我身上根本没有他的血!"

塔希尔突然转过了头。他的右脸上被烙上了一个血红的烙印,破坏了一无瑕疵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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