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略有惊色，化屏障闭住陆痕的攻势。同时发出一道剑气直攻陆痕的破绽。

邪刀落地，陆痕再次染血。

见他竟然使用自己的招式，神魔哈哈大笑。

“娃娃，你愚蠢得可以，不过悟性不差。杀了你实在可惜。”

“哈哈……咳咳……”

陆痕也学着他的样子大笑，只是气力已经不足。

“看……看你这么……咳……能吹牛……杀了你还真是可惜。”

“愚人一只。”

神魔再施一招，要取陆痕性命。

陆痕心知已无胜算，干脆以刀拄地，站在那儿等死。

暗自说道：寒苍啊寒苍，这一招下来恐怕连骨骸也剩不下了。看来咱俩连合葬的机会也无。

眼看万千剑气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围攻而来，千钧一发之际，陆痕竟被一团红色物体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这是？被红色物体包裹起来的陆痕虽然看不见眼前的事物，但是这感觉、这气息他却认得。

“寒苍！？”

一瞬间悲喜交加，搅得陆痕如同在生死间度了数回。

苍魔听见对方唤自己的名字，就将臂怀收得更紧了。

原来死在两军阵前的只是寒苍的肉身，而【元神】还在陆痕体内。眼下见陆痕遇险，苍魔的【元神】才显出本体护住了他。

耳听刀剑穿肉破骨的声音不断，每一下都割在陆痕的心上。

“痕……”

意识模糊的苍魔凭借最后的直觉呼唤着心爱人的名字。

此时的陆痕早已悲愤欲绝。为何天地间容不下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为何要让他心痛至此？为什么？！

“寒……苍……！！！！！！！！！”

陆痕一声悲鸣，整个魔都竟然都为之颤动起来。就连神魔的招式也被挡了回去。

陆痕怀抱着苍魔的身躯，静静地坐在那里。过去的种种误会早已不必多言，此时此刻唯有悲痛占满了心魂。

凄风起，阵阵如歌似泣。所过之处，邪灵怨魂皆被吹散。就连魔都也开始被风化。神魔大为震惊，使出【决神式】再次攻向陆痕。然而剑气一旦进入悲风中便化为乌有。

陆痕只是搂着苍魔，不言不语。现在的他不再爱也不存恨，无己也无人。这反而达到了道家至空的境界。绝望越深，悲伤越深，这空境也就越大。渐渐地竟然将整个魔都和神魔都纳入其中。

“苍……”

陆痕有些木然地呼唤着。最终倒进寒苍的怀里。

魔都在一片凄鸣声中崩塌了。神魔的身躯也在空中纠结成了一团，最终只有【元神】仓惶逃出。原本阴森恐怖的魔都转眼间被夷为平地。

…………

“陆公子，陆公子！”

陆痕被修心摇醒，见怀里的寒苍不知去想，急忙问道。

“寒苍呢？刚刚还在。”

“主人在这儿。”

修心一伸手。就见他掌心上浮着一个红色光球。

“属下本以为主人的【元神】一旦离体，便没得救了。没想到主人的【元神】还能残存意识。”

说道这儿，修心别有用意地看了陆痕一眼。

陆痕老脸一红，又问道。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修心毕恭毕敬地说道。

“陆公子，属下赶来的时候，正巧看到神魔的【元神】向东南方逃去。是否要先……”

“救人要紧！”

陆痕打断了修心的话，亟亟追问。

“快说。接下来怎么办？”

修心哦了一声，才说道。

“只要将主人的【元神】放回肉体里，应该就能起死回生了。”

“那还磨蹭什么？”

陆痕踉跄着爬起身来，往日的潇洒淡定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修心化出空间隧道，带着陆痕前往安葬寒苍的山洞。

当两人欢天喜地地赶回来时，却发现山洞傍边站着不少凤都的军兵。陆痕心底顿时一空。忙上前问道。

“你们来此地做什么？”

一个军头认出了陆痕，上前答道。

“我们是来取寒苍尸骨的啊。”

“尸骨？！”陆痕大惊，追问道。

“你们怎么知道寒苍尸骨在此？”

那军头一脸疑惑地答道。

“不……不是您派我们来的吗？”

“什么？！”

陆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十六章 渡口

什么？是我派的人来取寒苍的尸骨？这怎么可能！陆痕当场愣住。这时，修心在陆痕的耳边低声说道。

“公子，我临走前布下的结界已经被人破了。”

陆痕思索片刻，又问那军头。

“可知是谁代我传的军令？”

军头答道。

“是捍国将军带着您的令牌来传的令。”

“度秋雨，自己的令牌。”

陆痕恍然大悟。他这才想起来。那天自己在两军阵前救下殇儿，为了让他能平安地离开凤都的管辖范围所以将自己的令牌也送给了他。却没想到……

“公子……”

修心欲言又止。多多少少还是在担心陆痕会就此罢手。

陆痕拉着修心来到一边儿，低声说道。

“你去接雪儿跟如意。我来救人。咱们随后在南江口岸汇合。”

“你的伤……”

“无事。你去吧。”

陆痕打发走了修心。转而又招呼那军头到近前。问道。

“可知尸身运往何处了？”

那军官被弄得一头雾水。心说：明明是你自己下的命令，现在怎么问起我来了。他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回大人，尸身已运往天都城了。”

陆痕又追问。

“走了多久？”

“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

陆痕心头一凉。这里离天都其实并不太远。如果急行一个时辰，这会儿想必已到了天都城。他若再耽搁下去，恐怕寒苍尸身不保。想到这儿，陆痕拔腿就走。

那军头不明究竟，追上前来问道。

“可用属下随行？”

“不必。你等继续留守吧。”

陆痕抛下这句话后，就施展开轻功疾奔而去。

这一路上，陆痕是心乱如麻。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里，他想过无数种事态发展的可能。最糟糕的就是在他赶到之前寒苍就被分尸了。

“老天啊，您可千万别跟陆痕开这种玩笑！”

陆痕一边亟亟赶路一边祈祷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

……

等他赶到天都城外时，就见城门大开，热闹非常。也不知从哪来这么多人都欢天喜地地往城里面挤。

就在陆痕犯疑的时候，几个庄稼汉挑着扁担推着独轮车有说有笑地从陆痕身边经过。

其中一个兴致勃勃地说道。

“你说寒苍是真的死了吗？”

另一个说。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我是听说今天起要鞭尸七日已是庆贺的。”

“鞭尸？！！”

陆痕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心说道：子焰啊子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想当初凤都有难，若不是寒苍肯出头，你早就过奈何桥了。如今人都死了，你还不肯罢手？

想到这儿，他也顾不上乔装改扮了。干脆把袖子撕下一节儿来，往脸上一蒙。直接冲进城里救人。他速度极快，城门的军兵根本就没注意到有人闯入。

陆痕亟亟赶奔大广场。离老远儿就看见刑台高搭，上面吊挂一人，衣袍都被撕扯烂了。

“寒苍！”

陆痕哽咽出声，泪水不自觉地就涌了出来。

但见刑台上站了五个刽子手，每人都拎了条鞭子，正在卖力地抽着。台下聚集了成千上万的军民。欢呼声此起彼伏。

陆痕脚一点地，腾到空中，从人们头顶上就飞了过去。人还没到刑台，剑气先至。就听一阵哎呦声，那五个刽子手纷纷跌落高台。陆痕飘身形来到寒苍身旁，先把【元神】塞入他口中，然后输送内力助他还生。说来也是寒苍命硬，不到一会儿就有了微弱的呼吸。陆痕长出了口气。这才想起来人还吊着呢。

他这一闹刑场。在场众人先是惊愕万分，而后群起而攻之。喊骂声惊天动地。扔什么的都有。陆痕解开寒苍的绑绳，将人护在怀里。这会儿他刚刚还生，还经不起折腾。要走也只能先等他状况稳定了再说。

这时，刑台突然倾斜起来。原来是民众将刑台下的一条支柱打断了。陆痕暗叫不好，忙施力压住翘起的一边儿，保持刑台的平衡。底下又是一阵飞鞋烂柿子的攻击。陆痕也腾不出手来抵挡，不多时就被染得五颜六色的。

“这下好了，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来。”

陆痕自嘲地一笑，此时此刻反倒轻松了许多。

又隔了一会儿，就觉得怀里的人好像挪动了一下。道者低眼一瞧，就见寒苍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呢。

“你醒了怎么不说话。”

陆痕气得头顶冒烟。

“我……我怕是梦……”

寒苍痴痴地望着陆痕，那副傻相就跟做美梦的孩子一样。

“难为你还能认得出我。”

陆痕心说，我都快变开染坊的了。

“那当然。”

寒苍这才露出个洋洋得意的笑容。

突然咔嚓一声巨响，刑台坍塌。陆痕抱着寒苍飞身而起。在众人愤怒、惊讶外加不甘的目光中飘然而去。

躺在陆痕怀里的人露出一脸美滋滋的表情。薄唇也不自觉地勾出了弧度。不多时竟然还哼起小曲儿来。这反倒让虚惊一场的陆痕觉得心里不平衡。

“喂，拜托你也稍微收敛一些。别让人发现我劫的是个大活人。”

寒苍乖乖地闭了嘴，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陆痕真有种怀抱满天星斗的错觉，直被闪得头晕眼花。不过幸好脸上还蒙着布，就算一脸尴尬也不会被人看出来。

神魔一战，陆痕伤得可不轻。这会儿只跑了一阵，就有些体力不支地放慢了速度。

“痕……”

寒苍担心地看着陆痕。说道。

“我无事了，放我下来吧。”

“你现在可不能诈尸啊。”

陆痕气喘吁吁地说着。

知道他是怕自己复活的消息会引起天都动乱。寒苍气不过地横了他一眼。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处处替那个子焰着想？”

“有话等过了这关再说吧。”

陆痕猛地一个回身，立住了身形。就见后面追来一群武林人。想必是来抢【元神】的。

“你伤得不轻。”寒苍作势要起身。

陆痕一紧手臂又将人勒入怀中。低声吼道。

“你给我躺好！”

寒苍现在还没恢复功体，整个人都虚脱无力。就算勉强能应敌也只会拖后腿而已。

眼见那群人已经来到近前，为首的果然是度秋雨。

“这位大侠，能否将尸体交还凤都？”

度秋雨冷笑着问道。其实他早就认出陆痕了，只是碍于局势所迫不能直说。

“……”

陆痕没说话，出手就打。

这些所谓的武林豪杰也不讲究什么江湖道义了，一拥而上将陆痕团团围住。寒苍虽然闭着眼，可耳朵却没闲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陆痕抱着寒苍腾不出手来对敌，又不愿伤了好人，一来一往之下竟也陷入了困境。这些武林人眼见于此更是全力以对。

其中一个善使暗器的人看准了机会甩出三只毒镖。陆痕离得太近，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寒苍耳听疾风迫近，竟一个挺身用自己后背做肉盾挡下那三只毒镖。

“寒苍！”

陆痕怒急，再出手时已不留情。虽然他现在身受重伤，但也不是这些泛泛之辈能敌的。

不多时，这些武林人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倒了一地。就剩下个度秋雨还在跟他周旋。一想到他竟然鞭打寒苍的尸身，陆痕就气不打一处来。借着这股怒火，一脚踢上度秋雨的胸口。度秋雨受重创跌倒在地，呕出一地蓝液。

“师弟……”

度秋雨痴痴地看着陆痕。后者顿了一下，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寒苍！”

陆痕边跑边呼唤寒苍。

男人咧出个笑容，真比哭还难看。

“诶！~呀~~竟然为了个魔物伤害天下苍生，你这道修的。我都替你犯愁。嘿嘿”

见他嘴唇都发黑了，竟然还有心说笑。陆痕一时哽咽难言只好别开了目光。

…………

俩人来到江岸才停下。这时已近黄昏了。陆痕将寒苍轻轻放在了下来，本想给他运功逼毒，却他拦住了。

“这点儿伤算不了什么。”

寒苍傻傻一笑，又直直地盯上陆痕的脸。

“你的眼睛……怎么水汪汪的啊？”

陆痕故作潇洒地顺了顺凌乱的头发。

“刚才跑太快。迎风落泪的毛病就犯了。”

“哦……”

寒苍也不敢笑，只是往陆痕身边儿凑了凑，然后可怜楚楚地看着对方说。

“痕……我有点儿冷。”

“难得你也会冷。”陆痕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胳膊，示意他躺在自己腿上。后者很自觉地往人儿怀里一窝，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

“你的毒……”陆痕还是放心不下。

“睡一觉就好。”寒苍答得惬意。

陆痕紧紧了搂在寒苍身上的手臂。他也不知是为什么，总觉得复活后的寒苍有些不对劲儿。

第二十七章

见寒苍已经睡熟了，陆痕自言自语道。

“你要是肯乖乖呆在赦生道该有多好。至少现在就不用……”

哎……是以至此，说什么都晚了。这次魔都乱世，寒苍再造杀孽。师父师叔们是说什么也不会再放过寒苍了。

眼望江面余晖荡漾，陆痕心思也如残阳。当年以一天命换来寒苍一条性命。他总认为助凤都灭幽王是件漫长无边的事，所以不敢去承诺自己的感情，更不敢奢望相守终生。他知道，师父不会准许自己与魔物为伍，就更别说是儿女之情了。

历经十余年，而今真得熬到了天命完结的这一天，却发现仍旧改变不了冥冥中的天意。这许多年来的坚持究竟换来了什么？到头来竟然是奢梦一场。寒苍仍旧要死，而自己终究保不住这最后的一丝尘缘。

低头看看熟睡的脸，陆痕皱起眉头。轻柔地话语不像是在追问。

“你啊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彼此。就算不能相见，但至少咱们还都能活在这个世间，还能记得对方。”

熟睡的人好像并不赞同他的想法，固执地将自己狠狠地塞进他的怀底。哈……陆痕苦笑不已。寒苍虽然比他大了好几岁，但是在处理感情问题时却幼稚到了顽固不化的地步。

“喂……一般人都会像我这样想吧。”

陆痕固执地跟一个睡着的人讲起道理来。后者却像只安睡在母亲怀里的小兽，没半点自觉地揪着陆痕的衣襟。

看着一脸幸福的寒苍，陆痕真得不忍心告诉他自己还要走。伤了他一次又一次。这份情也早被砍得面目全非。然而寒苍就是有股韧劲儿。无论被你斩断多少次，他都能千方百计地再续起这份缘。为此，竟然耗尽自身也在所不惜。而今，寒苍本身就是情，你要他如何再狠心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