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舞杨 第三、四卷(穿越)——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10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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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然只觉心中一股无名业火,直贯上脑,不待他说完,起身拂袖而去,子诺犹在身后苦苦奂求,“将军,将军……”

濯足濯缨(16)

谢怡泽被囚在武府花池下的水牢里,自打申启鸣活捉了勾结藩王作乱的哪明亨,又有人谣传皇上连着辍朝至今,武将军拥兵自重,恐已生废立之心,现如今都城里满大街小巷的百姓看见武府出去的人,都像隔着云雾看天人似的,武府安排了送牢饭的粗使仆役,这些日子心慌的像长了野草,总在生法儿想奂管事的武悌把他拉拔进内院,人都说将军绿苑里那位笛公子,虽说不管府里琐事,却是将军放在心尖上的第一人,将军以军法治府,待下最是严苛,可任你犯下天大的罪过,将军便是要打要杀,只消笛公子替你分说一句,求求情儿,天大的事儿将军也不放在心上。

这粗使仆役心猿意马,心没在自已个儿的差事上,给谢怡泽送饭不是早了就是晚了,又或者压根忘在脑后,谢怡泽这些日子饥一餐饱一餐,被折腾的面色腊黄,苦不堪言,依他的性子,如今皇上败局已定,他又跟错了主子,明知武江昂心狠手辣,自已决无幸理,不等武江昂改朝换代,诛杀他满门,恐怕早早就想法自已了断了,可偏偏武府湘函公子那一番话,又让他隐约生出希望,也许……也许真攀上子诺这将军新宠,能侥幸逃过一劫呢?

谢怡泽虚弱的扶着土墙,绕着窄小的囚室,不住转圈,脑子里一刻不停,回想的都是和子诺的旧事,从游湖泛舟,到借着酒醉吐露心事,到两人那段无拘无束的自在日子,再到把子诺献给哪明亨,谢怡泽长出一气——自已并没露出破绽,子诺那孩子虽生的好,却傻里傻气的,待他好点儿,他便掏心掏肝的回报,当初献了他,他只道是哪明亨逼迫,为了谢府上下人等的安危,谢怡泽不得已而为之,虽心里不情愿,仍是不吵不闹,乖乖照吩咐上了哪府接人的小轿,在哪府受尽折磨虐待,为了维护他那相亲相爱的小舅舅,硬是咬牙硬挺,谢怡泽前后思量许久,那湘函回去禀告武江昂,自已只待见到子诺,才会说出给他下了什么药,那时以武江昂的为人,定会让下人查明自已和子诺的渊源,那一段旧事便遮掩不住,子诺死心眼儿,放不下自已,武江昂卧榻之侧,岂容伺虎?谢怡泽愁眉紧锁,来回踱步,再三犹豫,觉得湘函那计行不通。

那位湘函公子审完他回去没几天,武江昂果然允了子诺来探望他,仆役叮叮咣咣开了锁,谢怡泽只眼角瞟见一袭月白衣衫,急忙勾头跪到地上,叩首不已,“彦公子,给彦公子见礼!”

子诺一怔,急急扑上前搀谢怡泽起来,谢怡泽忙向后闪躲,子诺一下红了眼睛,“小舅舅,小舅舅,你这是怎么了?”

谢怡泽跪在那儿,略抬起头,“彦公子,武将军现在何处?犯官谢某有事儿……向您二位分说!”

“恩?你要见将军?”子诺身后有位青衣小公子瞪着圆圆的眼睛,奇道:“你不是要见彦哥哥吗?”

谢怡泽重重点头,仍是没理会子诺伸过来搀扶的手臂,子诺急的直抹眼泪,“小舅舅,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小舅舅,小……怡泽……”

谢怡泽浑身一颤,连连摆手,“可不敢,可不敢,彦公子还是请了将军前来,犯官有些事……说清楚了,您……您若还愿叫我一声小舅舅,那时……”

小笛原是听子诺说起,他那小舅舅往日待他有多好多好,便奂子诺带他一道儿来,探望他那小舅舅,子诺心知武江昂宠爱小笛,想着带上小笛,必要时还能奂小笛代为求情,便应了,谁知到了囚人的牢房,谢怡泽瞧见子诺,竟是这副形容儿,小笛眼瞅着这两人一个满腔欣喜,一个如避蛇蝎,心知有异,急忙出了这牢房,问明秦昭然在哪儿,火急火燎奔去议事厅,隔门看见里面坐满武将打扮的人,踌躇着怕妨碍秦昭然办事,武忠眼尖,自他进院便瞧出是他,见他在门口徘徊,只不敢进门,忙凑到秦昭然身边,轻声禀报:“主子,笛公子在门外,不知有什么要紧事情,不敢扰您,您看……是请他先回去,还是……”

秦昭然站起身,告了声罪,绕过后面花厅,来到议事厅前,小笛没留神他去哪儿了,冲厅里伸头伸脑的找他,秦昭然玩心大起,悄悄掩着他的小嘴,一把把他提起来,抱着绕到花厅,放在窗边条案上,笑道:“怎么了?在绿苑待的气闷,来找我玩躲猫猫?”

小笛被他吓了一跳,一声尖叫憋在嗓子眼,差点噎着,秦昭然见他小脸通红,直揉着胸口,忙就手替他拍抚,“哎呀,都是我不好,可吓着你了!小笛,宝贝,没事儿吧?”

花厅里还有侍卫,小笛拍开他手,翻了他一眼,“你怎么走路没声儿啊?看把我吓的……”说着想起正事,拖起秦昭然的手,“秦大哥,彦哥哥的小舅舅说要见你,还说有什么事要跟你说,彦哥哥跟他说话,他都不理,一直跪着,把彦哥哥急坏了……”

秦昭然眼皮一跳,却呵呵一笑,“咦?这可就怪了,谢怡泽哭着喊着要见子诺,怎地见着他还不算,还得捎带上我?哼,我可不是他那呆头呆脑的外甥,他想见就能见着……”

小笛盯着他左看右看,忽然捂着小嘴,轻笑道:“秦大哥,你……彦哥哥说要看他舅舅,你……你是不是心里不痛快?”

秦昭然连连摇头,一拍他的小屁 股,“快别胡说,你彦哥哥和他舅舅情深意长,听了你这话,该恼了你了!”

小笛摇头晃脑,“哦?我怎地没看出,他二人情深意长?彦哥哥的小舅舅,见着彦哥哥像见着……见着长辈似的,又是下跪又是磕头……”

“他对不起子诺的事做多了,见到子诺,当然心虚害怕!”秦昭然嗤道:“可惜你彦哥哥是个傻子,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一门心事替他着想……”

小笛“啊——”了一声,扯起秦昭然便向厅外跑,边跑边叫,“那,我把他和他小舅舅留在牢里,岂不是糟糕?秦大哥你跑快些,万一彦哥哥的小舅舅又做了什么恶事,你可……你可又该心疼了!”

秦昭然面皮一热,嘴里还在硬撑着,“谁心疼他?我就心疼你!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让他们爱干嘛干嘛去!”

武忠眼睁睁看着秦昭然被小笛拉起就走,面上表情虽瞧不清,可看那样子,倒是心甘情愿,厅里众人久候武江昂不至,坐在一角磕瓜子的田羽信放下手中吃食,出来花厅问武忠,“江昂呢?怎地方便这许久?便是女人生个娃娃,也该生出来了……”

武忠嘿嘿一笑,比比绿苑方向,“笛公子像是有什么要紧事,拉起将军就走,将军……将军挣脱不过,只好跟他走了!”

“哎哟嗬,新鲜啊!这世间还有武江昂挣不脱的人?”田羽信一脸兴味,“哎瞧不出,武忠你还是个大雅之人,能说出这番话,肚里想必有点草料,难怪你主子疼你!”

小笛拉着秦昭然进了水牢,隐约听见砰砰的叩头声,和子诺小声抽泣,秦昭然不由皱眉,快步上前,隔着栅栏,斜视地上跪着那人,“谢怡泽,怎么……听说你想见我?”

谢怡泽听到他的声音,如释重负,冲他不住叩头,“回武将军,犯官确有事奏报!”

“那就说吧!”秦昭然懒洋洋的拖着长腔,使人打开牢门,早有仆役从外间搬了铺有软垫的圈椅过来,秦昭然落了座,示意小笛坐他腿上,小笛却扒着栅栏直摇头,催促谢怡泽,“好了好了,谢大人,将军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前头将军还在宴客,不好离席太久!”

谢怡泽应是,起身拍抚衣衫,再捋着衣角缓缓冲子诺跪下,“将军明鉴!当日哪明亨讨要子诺,犯官……犯官并未给子诺下药!”他伏在地上,声音甚是平静,“子诺这孩子瞧着柔顺,实则倔强,当初犯官筹谋把他送给哪大人时,惟恐他不情愿,去哪府惹出什么事端,便……便先和他有了私情,待他好,也全是作戏,只为哄得他……老老实实应了去服侍哪明亨!”

小笛只听的目瞪口呆,扭头去看子诺,见他张着嘴一脸惊疑,忙转过去扶他,秦昭然没想到谢怡泽这么干脆,不由也是一愣,他原道谢怡泽对子诺始乱终弃,现在看来竟只是拿子诺做棋子,为了这棋子乖乖听话,任他摆布,连感情投资的戏码都使出来了,秦昭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见子诺伤心欲绝,偎在小笛怀里不敢抬头看他那小舅舅,心里一软,“你请我来,便是要说这些?”

“还有,”谢怡泽缓缓抬起头,神色更见平静,“哪明亨讨要子诺,依着计划,犯官该给子诺下了药,由他去毒害哪明亨,可犯官实在瞧着,皇上胜算不大,便斗胆……留了招后手……”

秦昭然颌首,谢怡泽惟恐小皇帝计划落败,若是这场争斗,自已得胜,与他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闲人,要维系朝局,还得笼络前朝大臣,更不会把他怎么样,若是哪明亨胜了,子诺比他用药早,过不多久万一毒发,他必会心生疑窦,到时候和这事有关的,一个也跑不了,金严取胜的机会太小,所以谢怡泽最不看好的,就是他。

“你的意思是,子诺并没有中毒?只是严儿以为子诺中了毒……”秦昭然轻轻沉吟,垂下眼睑,“你还有什么要说?”

“犯官自知做了许多错事,不敢奢求将军饶命,更……不敢欺瞒将军,虽然湘函公子给指了条明路,让犯官只管求恳子诺帮衬着求情,可……犯官对这外甥一直于心有愧……今日,犯官终能把自已做过的恶事,当着子诺的面说个明白,也算了了心愿,恳请将军赐犯官一死,”他重重叩首,额上很快乌青一片,“犯官罪孽深重,理当伏诛!”

小笛再也听不下去,以他那么好的脾性,居然当头啐了谢怡泽一口,搀起子诺便向外走,秦昭然却定定凝视着谢怡泽,仰天打了个哈哈,“谢大人果然好心机,好谋略,你若不说这一番话,管你有没有给子诺下药,我都立意要杀你,现如今嘛……还是留你一条命吧,子诺那儿……我还得多谢大人你帮我绝了他的念头呢!”

濯足濯缨(17)

小笛搀子诺回绿苑时,程征和魏季宇正坐在院里花廊下边晒太阳,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湘函站在屋檐下逗鸟,见子诺形容惨淡,便似三魂走了两魂,嘴角一抽,移开视线,故作没见着他二人进院,继续逗弄那只饶舌鹦鹉,教它学说“皇上万安!”,程征每听他说这皇上万安,眼皮便随着一跳,魏季宇人微言轻,兄长虽贵为水师提督,无奈眼下这时节,朝纲不稳,乾坤易主那是迟早的事,他心知武江昂只手遮天,魏府一家老小都在都城,小命全捏在武江昂手里,便心中不愿,又能如何?只得耐着性子,宽慰自已且在武府住下,走一步算一步吧!

没过多久,秦昭然跟着追来,见魏季宇和程征坐在花廊下,忙笑道:“嗬,都在呢?恩……见没见小笛和子诺回来?”

魏季宇点了点头,顺手一指,“笛公子和彦公子一齐进了厢房,彦公子瞧着像生病了,将军,您……快去瞧瞧吧!”

秦昭然微笑颌首,紧走几步,复又回头,“湘函,你让武忠安排几个侍卫陪季宇回家看看吧,来了这许多日子,家里人该惦记了……恩,”看着魏季宇,“若是想家,便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到时使人捎信回来,我再派人去接你!”

魏季宇噌的一下站起身,急切的盯着秦昭然,“将军,您是说……我这便可以回去了?”

“恩,回去吧!”程征那视线左闪右躲,只是不看秦昭然,秦昭然抚着下巴,“程丞相,您府上没什么人惦记,还是安心在我府里住下,”程征一动不动坐在那儿,目光不再游移,只专注的盯着面前的石桌,仿佛要把那石桌盯出一朵花来似的,秦昭然忍着笑,又道:“你若不愿住在绿苑,便让湘函带你去和严儿住在一起,你想清楚,住在绿苑,将军府上下人等,那是把你当主子,好吃好喝陪笑脸伺候着,严儿那儿……听说他嫌恭桶粗陋,硬忍着一天没出恭,且有人看守,外间的消息传不进去,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你……愿住在哪儿,自已拿定主意,告诉湘函就是了!”

湘函喜动颜色,和程征同时问了一句,“什么?”

秦昭然却不言声,扭头挑帘进了子诺住的厢房,那孩子小脸惨白的微微泛出绿色,坐在床边竟像死人一般,了无生气,小笛站在他身旁,揽着他的肩头,让他偎靠在自已怀里,不住叹气,秦昭然心中黯然,却笑着调侃小笛,“咦?小笛这是怎地了?唉声叹气,像个小老头……”

“秦大哥,”小笛这时顾不上湘函不能在人前这般称呼的交待,张口就是这句,“秦大哥你来的正好!你……不是说往后只要我高兴,想怎样就怎样,想杀谁就杀谁吗?你……你便杀了那姓谢的吧!他这人太可恶,心肠又歹毒,我瞧见他就生气!”

“好!”秦昭然回答的异常干脆,“你想让他怎么死?剥皮、凌迟、剜心、剔骨,还是油炸、火烧、水淹、土埋?”

小笛眨巴着眼睛,吭吭哧哧半天,也没替那姓谢的选出一种死法,半晌,见子诺形容呆滞,面如枯槁,又有些犹豫,“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那毕竟是彦哥哥的小舅舅……”

秦昭然却一口咬定,“不行,这人该杀!慢说你瞧他不顺,便是我,瞧见他也是深仇大恨,不共戴天,这等奸滑的小人,不杀他难道还留他为祸人世?你若想不出让他怎么死,我便把他交给歆朝晗茗,那两个小鬼喜欢死人多过喜欢活人,手里花样百出,保证让姓谢的一时间死也死不痛快,活也活不舒坦,让他活活受罪,就这么干熬着……”

小笛吓了一跳,歆朝晗茗对付敌人的手段,他早有耳闻,想起那情况之惨烈,不由心悸,急忙奂求,“秦大哥,我……我刚刚只是一时口快,我并不是真心想杀那人,你……”

说着忙推了推子诺,“彦哥哥,你快求求秦大哥,秦大哥要杀你小舅舅替你出气呢!”

子诺呆滞的眼珠缓缓转了一圈,脖颈僵直,茫然问道:“什么?”

“你小舅舅,那个谢怡泽!”小笛急的连连跺脚,“秦大哥说要把他交给晗茗歆朝,那两个孩子可是混世魔王,你一个活生生的小舅舅到了他们手里,还回来时,恐怕就是零零碎碎的了!”

子诺像是没意怔过来,又问,“秦大哥是谁?”

小笛一呆,秦昭然缓步上前,冲小笛摇了摇手,小笛会意,旋即释然,冲秦昭然微微一笑,捏捏他手,轻手轻脚走出厢房,替他们带上门,秦昭然被他那一笑一捏,登时勾起满腔柔情,立时便想追了他出去,无奈面前还有一个失魂落魄的子诺,只得收回心思,在子诺面前蹲下,单膝撑地,轻道:“我就是秦大哥,子诺,你可还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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