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舞杨 第三、四卷(穿越)——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10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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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蔚一听,才意怔过来,可不是嘛,他在那荷池边时,就觉着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总想不起来,他这些日子心事重重,人也显得格外呆滞,常常想起什么,打一转儿,便忘得精光,荷儿出声提点后,他这才想起,刚刚在荷池边,他和荷儿就该先送了湘函回将军的小院,怎地自已竟失魂落魄,浑没往日半分机灵,揽着荷儿,自顾自就回来了呢?

湘函摇了摇头,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悄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虽说平日里,将军待我不薄,可这些日子朝务繁忙,他已经有好些时候,没正眼瞧过我了,今儿我若是受了寒,指不定还能勾起他的心思,重获荣宠呢!”

荷儿大张着嘴,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雨蔚去耳房取了些物什,撑着伞急急跳到廊下,一边收着伞,用力甩了甩伞沿的水珠,一边咧着嘴冲湘函笑道:“何公子,想不到你竟心思灵巧至此,你这等精乖,将军不宠爱你,还能宠爱哪个!”

湘函嘴角上扬,做出一副得意的神态,雨蔚摇头一笑,掀开檐下那泥炉上慢火煨炖着的瓦罐盖,一展手中的纸包,把那纸包里雪白的物什,都倒到瓦罐里,盖上盖子,盯着那明灭不定的火苗,半晌不发一言。

荷儿撅着嘴,等了半天,忍不住催问,“雨蔚哥,这甜品什么时候才能炖好啊?”

雨蔚闻言一怔,慢慢回过神,却见湘函也是满面笑容,眼馋的盯着那瓦罐,忍不住也催问起来,雨蔚被他二人缠的没办法,只能掀盖看了看汤头,白芒芒的雾气蒸腾上来,雨蔚眼前登时云蒸雾罩,他忙扭过头,轻咳道,“你二人再稍待片刻……”

“湘函——”院外有人扯着嗓子,打断了雨蔚,湘函急急自泥炉旁站起身,清甜脆爽的应了一声,“我在这儿,是……是将军吗?”

斑驳毕剥的木门猛的被人推开,那人挟着一股冷风扑到湘函面前,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面前,仔细审视,掩不住又急又怒,道:“你怎地淋成样?不知道外面雨大,要带伞么?”

湘函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笑问,“将军,这早晚了,你怎么还不歇着?”

秦昭然沉着脸,脱下外袍罩在他身上,拉着他就要回去,紧随秦昭然进院的武义,急急忙忙脱了自已袍子,撑着过来,要替秦昭然披上,秦昭然摆手止住他,回身拖着湘函,急匆匆出了这院,一路上面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待回了绿苑,武义紧着去吩咐热水,湘函垂着头,被秦昭然拉进正房,瞧上去一副受了气的模样,两人进了屋,秦昭然随手关了门,一把扯开湘函身上罩着的外袍,三两下功夫,便把他身上精湿的衣物,剥了个干净。

湘函穿着那湿衣时,就觉着有些寒意,这时脱光了衣物,连寒毛都乍了起来,瑟缩着环臂抱成一团,秦昭然瞧他冻的可怜,眼中怒意渐熄,湘函可怜巴巴的抬眼瞅着他,小嘴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秦昭然不由长叹一声,扯了他紧紧抱在怀里,面孔埋在他颈窝里,摩挲良久,轻道:“湘函,今儿是我的不是,竟忘了你在门外,让你受委屈了!”

湘函愕然以对,“什么,秦大哥,你说什么?”

秦昭然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伸指刮刮他的鼻子,语含宠溺,道:“好了,好了,别再遮掩了!我都知道,日后咱们三人在一处,我一定多留神,不让你们俩觉着委屈!”

这相处之道,倒是门学问,秦昭然今日稀里糊涂的,以为湘函负气出走,寻遍了荷池也没见着他的身影,想起以往为了替小笛出气,故意薄待他,令他出糗吃苦,登时心如刀绞,惟恐他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好容易在雨蔚那院里,寻着了他,这时倒像抱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再也舍不得丢手。

湘函那时在院里听壁角,虽说心里确实有些不痛快,可这半宿折腾下来,早把那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闻言不由轻拍着秦昭然的后背,含笑道:“秦大哥,你这是说哪儿话?湘函蒙你不弃,能一直跟着你,已经是满心欢喜了,平素你对我宠爱有加,我又怎会觉着委屈呢?”

武义备好热水,这两人搂抱着浸在浴桶里,说了许久体已,待水温凉下来,两人这才慢腾腾的起身,秦昭然取了干净棉布,替湘函擦净身子,搂着他放到床上,床里侧小笛睡得正香,枕着一条臂膀,微微嘟着小嘴,显得分外可爱,秦昭然躺在他二人中间,伸臂把他二人都揽到怀里,小笛不满的扭着身子,湘函悄声笑道:“秦大哥,瞧你把小笛折腾的,这孩子平素睡得浅,任谁轻轻一动,他都能立时醒来,今儿这么大动静,都吵不醒他,可见当真是累坏了!”

秦昭然嘻笑着俯身过去,亲吻着他的顶心,道:“你今儿也把我折腾的不轻,我在荷池边寻不着你,还道你负气回铭山了,只觉心惊肉跳,片刻也不得安宁,你说,我怎么罚你才好?”

小笛昏沉一觉,异常香甜,他本是疲累已极,再加上天气凉爽,正适合赖床,所以虽然一大清早,迷迷糊糊间听见湘函起身,伺候秦昭然穿好朝服,又送了他出府,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待到屋内一片静寂,秦昭然和湘函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微不可闻,他这才掩口打着呵欠,慢慢睁开眼睛。

正意怔着,还没缓过神,忽然听见院外隐隐传来厮打声,掺着个尖利的少年声气,似乎正哭叫着,“子诺,子诺,你且救我一救……”

子诺被启鸣歆朝救回来时,已浑没一丝人形,小笛听启鸣说起他刚救回来的那少年的惨状,不由心下恻然,物伤其类,对那少年便格外关切,这时听见有人呼唤子诺,不禁有些好奇,那刚被歆朝救回性命的子诺,又怎能救了别人的性命?

小笛坐起身,穿上秦昭然前些日子,吩咐武悌,替他和湘函订制的雪蚕丝袍,绕过床前圆桌,开了房门步入小院,院外有个低沉的男声,急促迅速的喝道:“快拖他出去!将军临行前,反复交待,笛公子身子不爽,正在绿苑休养,若是扰了笛公子的清静,只怕咱们都有干系!”

小笛越听越觉好奇,掩好衣襟出了小院,冲那喧闹处走去,转过几处木廊,却见子诺所宿的小院外,有个少年被几个侍卫按着,委顿在地,脸上身上都是泥水,滚得泥猴儿一般,武府管家武悌,皱紧眉头,正指着几个侍卫,拖了那少年出去,那少年双脚蹬地,和那些侍卫撕扯着,只不愿就此被拖走,小笛向前走了几步,武悌立时警觉,恶狠狠的扭过头,瞧清小笛,忙换了副笑色,紧着凑到小笛身前,陪笑道:“笛公子,将军吩咐给您备了温补的药膳,这会儿给您传膳,可好?”

上善若水(20)

小笛和湘函,在将军府身份特殊,武府里伺候将军久了的老人,早瞧出将军待他二人与众不同,私底下都是紧着巴结,来了不多久的新人,也是早早便得了各自管事的头目交待,绿苑里那两位,可不是一般的娈宠伶童,只看那被街头巷尾的百姓,传说得神乎其神,勇猛彪悍的武将军,一见他二人,便喜笑颜开,有时那二位闹闹小脾气,武将军竟陪着笑脸,软语哄慰,便足以令人确信,那二位在这将军府里,着实地位尊崇,若是犯了过失,寻机央他二位代为说项,定能化险为夷,逃脱责罚。

那小门房正被一群侍卫按在泥地里,蹂躏得泥人一般,冷不防听见管家武悌,对着什么人陪笑奉承,那小门房陡然放软身子,不再挣扎,竖起耳朵,把武悌的那一番话听了个明白,急急抬头,冲小笛尖叫着,“笛公子,您发发慈悲,饶了小的吧!”

小笛被他尖利的嗓音,刺得耳膜阵阵发痛,他今日惊醒时,还没缓过劲儿,这时忽地眼前一黑,险些跌倒,武悌早候在他身边,瞧着他脸色发白,急急伸手搀着他,冲那些伺立一侧的侍卫怒道:“都他妈瞎了眼?还不快把这小畜生拖出去,笛公子身子弱,可听不得他这狼哭鬼嚎!”

侍卫们得了令,拧起那小门房的胳膊,倒提起来,那小门房张大了嘴,还要再求,他身后一名黑脸侍卫,一脚踹翻了他,踩踏着他的背脊,那孩子一声闷哼,扑倒在地,当即起身不得,小笛瞧着不忍,问询武悌,“这孩子犯了什么事?怎会求我救他?”

武悌候在他身边,面上笑容不减,只语气沉稳了许多,“将军府的规矩,不取身外之财,今儿一早,将军刚在门外拒了旁人送的贿赂,这小畜生胆儿倒是肥,就在门外,捡了人家丢下的物什,他犯了规矩,将军府留他不得,只把他打出去就是了,谁知他魔怔了,觑着侍卫们瞧他年纪小,不忍拳脚想加,竟强自挣脱了,直奔申校尉这院跑来……”

小笛点了点头,既然那孩子犯了将军府的规矩,那他倒不便插手,武悌见他面色渐渐平复,忙笑道:“笛公子,您先回绿苑歇着吧,一会儿小人便吩咐下人,送了药膳过去!”

小笛转身举步欲行,却又顿住,猛地转过身,立在那孩子身前,轻道:“你……你和这院的子诺,有什么渊源?适才我怎会听你央他救你?”

那孩子被按在地上,面孔正埋在一处脏污的水洼,踏足在他背上的黑脸侍卫,急急提了他起来,就听他哇哇乱叫着,咳呛个没完,武悌见小笛微蹙眉头,急急向那黑脸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揪着小门房的脖颈,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喝道:“公子问你话呢,少他妈跟这儿装孙子,快说!”

那小门房面上泥水涔涔而下,他伸手抹了把脸,急速眨着眼睛,还没来得及答话,院内传来清亮的少年声音,小笛和门前一众侍卫急忙扭头去看,却是子诺面色煞白,扶着墙斜倚在院门上,虚弱的道:“笛公子,这人是我的……旧识,还望你行个方便,让他随我进来,我有话问他!”

小笛欣然应了,关切的道:“子诺,你快回去躺下,你那伤还没好,莫要扯裂了伤口!”

子诺似乎极是疲累,略一点头,那小门房自见了他,登时两眼放光,觑着身后那黑脸侍卫不备,缩身一转一滑,已脱出那人掌控,直奔子诺扑了过去,小笛瞧清那孩子的举动,险些惊出一身冷汗,刚“哎——”了一声,武悌已经飞身掠过,一把揪住那孩子的脖颈,惊怒道:“你这小畜生,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子诺摆了摆手,皱紧眉头,瞧着武悌,和那眼巴巴不住眼瞅着自已的少年,转过身直视小笛,道:“笛公子,你刚刚已经应了,让我带他回去叙旧,现下,还请贵府管家高抬贵手,放了这孩子,他只是瞧见我高兴,一时情急扑了过来,却不是要对我不利!”

武悌目视小笛,见他略一点头,当即把那小门房贯到地上,挥手驱散了侍卫,自已却紧着凑到小笛身边,便要送他回去,小笛微微侧目,眼角余见瞥见,子诺已带着人进了院,这才凑到武悌耳边,悄声吩咐,“武管家,烦您使人留意着申校尉这院的动静,眼下京里不太平,我瞧这孩子来的蹊跷……”

武悌被他惊出一身冷汗,紧着辩解,“笛公子,咱们府里规矩最多,这进人放人,都是忠哥一手操持,忠哥为人最是谨慎,做事又仔细,想来不会有什么纰漏!”

小笛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我没说忠哥做事有纰漏,我只是让你留意那孩子,”随即压低声音,武悌几乎需要把耳朵贴上去,才能听清,“启鸣哥救回子诺时,他比死人只多一口气,又是避过府中众人的眼线,悄悄回府,那个孩子,怎会知道子诺,犯了事又跑来寻子诺替他开解,这些,不能不启人疑窦啊!”

子诺的居所,原来是申启鸣的住所,自他救回子诺,子诺伤势过重,不便搬动,他便搬了出去,和展鸣同住,子诺拖着步子,极之缓慢的挪进院子,他身后那泥猴一般的少年,急忙上前搀着他,被人殴打后又浸在泥水中的小脸,青紫一片,却挤眉弄眼,做尽怪相,嘻笑道:“子诺,你运气倒是不错,到哪儿都有人愿意宠着你!”

子诺闻言猛地一顿,急急扭过头,喝道:“你说什么?”

那少年漫不在乎的撇撇嘴,四下里打量着申氏兄弟所居小院的布置,啧啧咂着嘴巴,道:“武江昂竟把你安置在这么破旧的小院?我原想着,以你的姿色,很可以住进绿苑,和那什么笛公子,何公子,一较高下的!”

子诺浑身乱颤,打摆子似的,那少年良久不见他说话,扭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气的面孔雪白,双目充血,直直瞪视过来,忙浮上笑脸,道:“怎么?说不得你么?”

子诺瞪视良久,眼中怒意大盛,那少年被他瞧得有些心慌,下意识的退后几步,却见子诺蓦然一声长叹,神色寂寥的转过身,语气淡漠,像是对着不认识的陌生人,“墨琴,你当这世上,人人都像哪明亨那般,见着少年男子,即便强取豪夺,也要掠回府里践踏么?”

那墨琴顿了一顿,冷哼一声,“也只有你这等美貌少年,哪大人才能起意掠夺,要搁旁人,哪大人眼角都不会瞬上一瞬,”言罢倪着子诺,一副不满神气,“若不是你去了,二老爷又怎会从此郁郁难安,脾气日渐暴燥,我又怎会……”

子诺慢慢侧过面孔,死死盯着墨琴,面色雪白,神情淡漠,声音却尖利刺耳,直贯入脑,“你,哈哈……”子诺仰天长笑,良久才消停下来,满面笑容看向墨琴,眼底却殊无笑意,“小舅舅看上你,那便是你的福气,我这一走,自是要劳你替我多照顾他,怎么?你怎会到武府做起下人来了?”

墨琴面上红白交替,看样子是被子诺踩到了痛处,子诺原本性子温吞,纯良和善,宁愿自已吃点亏,也不愿见着别人难堪,可这些日子噩梦不绝,早磨光了他那点纯良,脾气倒渐渐变的古怪起来,这时见墨琴尴尬,心里竟说不出的痛快,踏前一步,逼视着他,又再开口,“难道,小舅舅嫌你粗手笨脚,服侍不好,赶了你出府?”

墨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突地跳起身,乍着毛儿恶声恶气的叫嚷着,“二老爷怎会赶我出府,他疼爱我还来不及,你以为个个都像你那样,被二老爷玩腻了,就转手送了哪大人……”

话音未落,忽见子诺扑了上来,左右开弓,连打了他十几下,声音高亢,带着破音,怒道:“你再混说,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墨琴措不及防,被他打个正着,待回过神来,登时勃然大怒,跳起身揪着子诺的衣襟,破口大骂,“你这烂货,还敢打你爷爷,妈的,今儿我不打死你这破烂玩意儿,爷爷跟你姓!”

两人在院里推揉着,打成一团,子诺毕竟身上有伤,那墨琴虽说瘦弱,力气却大,一个孤拐戳在子诺腰眼上,子诺立时浑身抽搐着,立身不稳,那墨琴红了眼,叫骂不绝,扯着子诺的发髻,迎面便是狠狠一抓,把子诺左脸挖出五道血肉模糊的爪印,见子诺痛得五官扭曲,墨琴疯了似的狂笑道,“你这祸害,我抓烂你的脸,看你还怎么祸害别人!”

子诺眼前金芒四现,几欲昏晕过去,那墨琴不管不顾,又是一爪,向子诺右脸抓去,子诺微眯着双眼,虽瞧见这近在眉睫的危机,却无力抗拒,暗叹一声,不再挣扎,闭目待毙,却听“喀嚓”一声,墨琴尖叫着呼痛不止,子诺被他松了顶心发髻,登时身子一软,向一旁摔去,下一刻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看清他的惨状,连声惊呼着唤人去请大夫,子诺神智全失前,最后一眼瞧见的,正是惊恐万分,满脸痛惜的将军府主人,武江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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