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雪——earthbound该隐
earthbound该隐  发于:2010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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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在隆冬之际,我总会想起你。

那个,像雪一样虚无缥缈的你。

「别老待在窗前,天冷,可不要受寒了。」

你总是喜欢在情事结束之後,坐在窗前看雪。

风越大就越起劲。

对你屡劝不听的我也懒了,索性就陪著你一块儿看雪。

顺便将你修长精壮的身子搂入怀中恣意轻薄,倒有几分暧昧情浓的氛围。

那麽孤高的、绝傲的灵魂,真的完全属於我了吗?

凝望著你完美无瑕的侧脸,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心荡神驰,却又难掩不安地胡思乱想著。

很难想像总是面无表情的你,会是王朝无人能撄其锋的战神。

披在肩背的墨亮长发,清楚刀凿的五官,那利刃般的眼、坚硬刻画的唇,在在显示了你强悍的意志,以及无人能及的坚毅。

我从背後抱著你,吻著你的发鬓。

那是你即将出征的前夕。

王朝中豺狼环伺,战场上更是弱肉强食,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或是统领数万甲兵的你所能决定的。

「你知道『白』这个字是怎麽造出来的吗?」

沈默了良久,你突如其来地发出了声音。

有如水滴落入池中的低回清澈,悠扬地直击我的腰骨以下。

你好白,这是众人皆知的,即使在污浊战场上也始终屹立不摇的那一抹灿亮的银白,也难怪你的英姿会被誉为战神下凡。

「知道啊!前人以骨为白,这是说文解字里说的。」

心中漾起了不安的涟漪,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却开始让我无法自拔地惊慌失措。

「古人在造『白』这个字的时候,智思虑竭也想不出究竟有什麽东西才是真正的白。」

「雪太虚无,而天地之间纯白的东西实在太少………」

「最後,古人就选择了人头盖骨顶端的颜色,称之为『白』。」

你缓缓地笑了。

「你看过真正的『白』吗?」

没等我回话,你静静地说著:

「我曾在战场上看过………」

「原来,那就是真正的白啊!」

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惧蓦地袭上我的心头,我用力地抱住了他。

「你明天还是别去了吧!东夷什麽时候剿灭都没关系,我现在立刻就进宫去求皇上!」

你露出了温柔至极的笑容,那是让人绝对无法想像,如此冷漠的你竟会拥有的美丽笑容。

「身为战神,是绝不能有不打的仗。」

因为家贫,所以十岁时就把你卖到军中当小兵,虽说是小兵,容貌清俊的你几乎是一进去,就成为军中一些男人的泄欲工具,若非是你不要命地不断杀人立下无数战功,得以迅速在军中窜升,恐怕这无尽的折磨还是会继续下去。

为了生存而杀人,这种感觉大概是自小就一帆风顺的我,所无法体会的吧!

「我会保护你的,绝不让你再受到一点点伤害。」我认真地许下誓言,你也无言地握紧了我抱著你的手。

「对不起……如果我能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你闭上了眼睛,无声无息地落下了泪。

「为什麽你不是我第一个男人呢………」

「或许,总是穿著白衣的我,就能不那麽污秽了吧!」

我爱怜地眯起眼睛笑了。

「傻瓜,你从一出生起就是我的,一直到死都是我的。」

「不准说我的东西脏!」

你忍不住噗哧一笑。

「你才是傻瓜呢!」

我们一直抵死缠绵到天明,我亲手为他戴上古银所雕制的面具,仔仔细细地为他穿上每一件衣物,绑上层层盔甲。

然後,道别。

我站在高耸的城门上,目送著我心中唯一的白离去。

东夷距离京城遥远,隆冬时分出发时,到达战场则已经是初春时分。

刚开始连战皆捷,势如破竹。

我不止一次向皇上请求能够随军出征,就算当个粮秣官也好。

我想见他啊!

但是与我从年轻时就一直同甘共苦至今的君王,却始终态度强硬地拒绝了我的请求。

我太害怕了。

那种在我心中无声绞紧的恐慌,几乎快要让我疯狂。

事实上,我也的确疯狂了。

所以,忍了三个月之後,我在午夜时分冲进了皇上的寝宫,放弃所有的尊严乞求皇上让我离开京城。

然而,那个始终高踞於龙座上的男人,却勃然大怒。

他命令内侍关上宫门,让两名侍卫剥去我的衣物、制住我的双手。

然後,皇上、那个男人,侵犯了我。

那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屈辱,我咬出了一牙子的血,内脏像是被翻出来一样,血淋淋地剧痛。

你也是这样吗?

你所承受的也是这种屈辱、这种疼痛吗?

我的嘴、我的身上、我的腹中、我的体内,都是那个男人的白浊。

是龙种啊!

我冷笑著。

男人以哭泣似地表情蹂躏著我,他不断低喊著。

「我爱你啊!为什麽你要跟那个肮脏的贱人相好!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那麽爱你,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我被撕碎了。

在那一瞬间,我终於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圈套。

为什麽要弭平一向顺服於王朝的东夷?

是圈套,这一切都是圈套!

我乾呕著,吐出了男人硬要我吞下的黏腥。

我哭不出来。

因为我已经被撕碎了。

他直到要上早朝之时才放开了我,任由我像块破布似地摊在地上。

在男人离去之後,我脑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要见你。

我一定要见你!!!

我披上了蜀锦的赤色外衣,抢了宫中马厩里脚程最快的一匹马。

我马不停蹄地硬闯出宫。

一路上有许多手忙脚乱的宫人想阻止我,直到那个最最冰冷的声音,丢下了一句诅咒。

「让他去吧!就让他去看那人最後的下场也好!」

我离开了。

春天已经渐渐远去,我们已经有多久没见了呢?

沿途我不眠不休地在驿站更换马匹前进,战火肆虐之後的景象,又岂是民不聊生所能形容?

我勉强问出了战场的所在,因为天气炎热,尸体腐烂发出阵阵恶臭,所以没有人敢接近那里。

几个大胆的男丁,说要趁著夏天瘟疫容易蔓延之前,把战场成堆的尸体全部烧掉。

我听不见。

我什麽都听不见。

我跌跌撞撞地踩入尸体堆之中,蛆虫爬了我满脚,扑鼻的恶臭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但我还是执意地往那位於正中间的朽白走去。

是你,我知道是你。

你很寂寞吧?

你很害怕吧?

我来了。

我来找你了。

远方拿著火把的男人不知道对著我喊了些什麽。

我听不见。

我什麽都听不见。

他们说我疯了。

说我被战场的冤魂附身了。

其实,我只是想见你而已。

你说…人头盖骨顶端就是白。

没错,真的很白啊!

满地的白,是不是就像夏天的雪呢?

你不是最喜欢雪的吗?

白色是雪。

赤色是大地。

赤色是太阳。

赤色是……大火。

燃烧一切的红莲之火。

我拾起掉落的面具,紧紧地抱著你,红色的血,红色的泪争先恐後地从我体内奔流而出。

「不活了,我再也不活了………」

「下辈子,我们不当人……就当土石、当草木,就是不当人,好不好?」

苍蓝的天,渐渐被血般的火焰所缠绕。

我闭上了眼睛,将你随身的匕首缓缓插入心窝。

不活了,我再也不活了。

苍龙王朝太宗永祺三年。

东夷灭,丞相赤云、将军白翼双双战死,遗体均不可获。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四十多年後,龙煌出生,许多的事情都还尚未开始。

冬之旅

在那个静的只听见下雪声音的破晓,在晨曦照在积雪上的那一瞬间。

我开始了我的旅行。

『我眼中的泪水,

滴在雪地上,

冰冷的雪花,

渴饮尽这炽热的痛苦。』

低声哼唱著舒伯特所谱写的Müller诗篇”冬之旅”。

我想在雪中,静静地在海里……沈没。

风像剃刀似地刮著我的脸,我却忍不住落下喜悦的眼泪。

因为,那让我想起……

你的吻。

你在哪里?

听著廉价音响中女人轻悠地唱著德国艺术歌曲。

每到高音时就会发出微微的沙沙声。

像是垂老的歌者。

哀悼。

你在哪里?

我将身体埋入雪中,想找寻你。

可是你不在。

明明……

与你的怀抱那麽相似啊!

我松开了越留越长的头发,编成了辫子。

故事中的王子,不就是沿著公主的头发爬上来的吗?

虽然我不是公主。

但,你会来吗?

你在哪里?

在这个冬天里。

只有痛苦是热的。

只有思念是炽热的。

或许…

还有你贯穿我身体的阳具。

你在哪里?

我曾说过我只等你一个冬天。

让思念有如长发纠缠住我的手指我的颈子。

但是,当春天到来,积雪消失时。

我就会融化对你的情思。

结束我们在你怀中的……

短暂旅行。

若是我们的爱情就只能存在於冰点之下,

那麽,我希望春天永远不要来。

你在哪里?

我高举著烛台,在黑暗的尖塔中游荡。

歌德式建筑的锐利屋顶,彷佛像要刺穿天空一般。

虽然外表华丽,但是内部却极为狭隘。

窄小而陡峭的阶梯,只能容我侧身而过。

我要爬到最高的塔顶。

要不然……

我看不见你。

宛如窗外的暴风,你在我体内肆虐著。

双手被束缚在雕饰繁复的床架之上。

那是象徵丰收的葡萄藤。

敞开的腿欲走还留地勾住你的腰,秘穴中翻出的鲜红内壁,淫荡地吞吐著你罪恶的分身。

侵犯我吧!

把你最肮脏、最丑恶的欲望都交给我吧!

你可以揪住我的头发,扇我好几个耳光,直到我嘴唇溢血。

我允许你。

侵犯我吧!

Ich liebe dich.

是禁句。

这是比伊甸之蛇还要恶毒的禁忌。

Küssen.

是面具。

这是比做爱还要虚假的面具。

那一天,疯狂的火焰燃烧著雪。

映著天际一片殷红。

融化的雪就只剩下一场污秽泥泞。

连一丝丝的白都不复存在。

魁武的男人们攻破了城堡坚固的大门。

我听不见男人的哀嚎与女人的哭叫。

我只是一个为了等待而生存的容器。

我被剥光衣服吊在城墙上。

城内的火尚未熄灭,光秃秃的墙上仍留有馀温。

粗糙的石面刮伤了我的背,我依然面无表情。

「他就是公爵所豢养的那个没有表情的脔童啊!」

耻笑著我身上的瘀伤鞭痕,我也不过是个任人泄欲的玩具而已。

支撑著全身体重的手腕,疼得像要断掉。

或许,它也真的断了。

男人用匕首在我身上描绘出血红色的弧线,最後,深深地终结在我的腹部。

「不知道当你的肠子被人挑出来的时候,你会不会哭叫著求饶呢?」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肠子。

血淋淋的,跟猪肠没什麽两样。

男人把匕首留在我的身体里,就像是插著他自己的阳具一般兴奋。

他快意地赏玩著我痛苦扭曲的表情,没有人告诉他,其实我是哑的,就算他把我全身的肉都剜下来,我也哼出不一点声音。

直到,我头顶上方的绳索被人射下。

你回来了。

你在哪里?

你策马奔到我的身边,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举起手,你就毫不犹豫地扯住我的长发,将我拎上马背。

那有如雪般冰冷的怀抱,你坚硬的盔甲彷佛从未褪下。

走投无路地被追兵赶到悬崖边,你搂著我低声说著:

「我的军队就快到了,你再撑一下子!」

你灵活地操控著马不断变换方向,在远方隐隐传来马蹄声时,你也不得不勒紧马缰,急急停住。

一只劲弩袭来,你为了躲避而闪过了身子。

你的重心刹时倾斜,而我就这麽拖著你往崖边落下。

我只觉手腕一痛,便狠狠地正面撞上了峭壁。

你一手扣住了崖边,一手抓住了我。

崖上的兵马传来厮杀声,激烈的缠斗却无法影响你我。

那是一种诡异至极的平静。

你中了箭,撑不久的。

血,沿著你的肩膀滴到我的脸上。

我缓缓地拔出了匕首。

抬头对著你。

笑了。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我笑著斩断了我的手腕,坠入了我旅行的终点。

雪,已经融化了。

旅行,也该结束了。

十九世纪中,德国巴伐利亚公爵在自己的领地里因病过世,他终身未娶也无子嗣,享年56岁。

当仆人在为他殡殓时,赫然发现他生前从不离身的锦囊中,竟装著一只完整的人类手骨,这个消息传开之後,顿时引起欧洲皇室的震惊,却不曾有人知道公爵为何会随身携带如此诡异东西的原因,也没有人知道那只手究竟是谁的。

历史,依然沈默且无情地转动著。

无论有何人生,有何人死。

都是如此。

双面

当我清醒的时候,触目所及就只有无边无际的腥红。

那是,血的颜色。

苍白,是尸体的颜色。

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

平凡到不会引起注意的人。

即使,我胸口的栅栏里封印著一头嗜血的野兽。

我还是微笑地沈默著。

走在早晨独有的清新空气中,间或传来几声麻雀的争吵。

在7-11买了一个鲔鱼饭团跟牛奶,我就拎著袋子慢慢地往学校走去。

没有提早,也没有迟到,我在七点零八分到达学校。

「嘿!子扬!早啊!」

笑容灿烂的纠察高兴地跟我打著招呼。

那是跟我从国小同班到高中的死党,殷慕阳。

我也露出微笑,「早啊!」

殷慕阳合上手中登记违规的文件夹,温柔地将我的领带调正。

「待会见。」

「呦呦!一大早就这麽亲热啊!」一只活碰乱跳的小兔子,就这麽迅速地卡在我们两人之间。

这就是我的另一个青梅竹马,贺青。

剪成齐肩的标准学生头,也丝毫无法掩盖她青春活泼的美丽。

她身後跟著大我们两岁的哥哥,贺玄。

我们四个一直都是一起长大、一起上学的好友,也多亏了他们,我才能一直压抑著我胸口那只不断躁动的野兽。

我不喜欢贺玄。

我从来都无法理解他那莫测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麽,他那双太过於深沈的眸子,总是让我不由自主地想逃。

我喜欢的是殷慕阳,他那有如春水的温柔,始终都能让我胸中的野兽乖乖地安静下来。

不过他跟贺青早已经是公认的一对。

这痛苦的初恋,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有结果。

可是我还是单恋著他。

痛苦又……害怕地单恋著他。

因为他不属於我而痛苦。

因为胸中野兽的渴望而害怕。

我是那麽地渴望占有他,想撕裂所有跟在他身边的人。

贺青,那个女人!

可是……我却也是真心喜欢著那个可爱的朋友。

安睡吧!我胸中的野兽。

求求你睡吧!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漫长的五年。

贺玄成为了一个出色的室内设计师,甚至还领有建筑师的执照。

殷慕阳跟我分别进了同一家贸易公司的不同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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