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人英勇不凡，自是哪个姑娘都喜欢的……”

“……”

旁边唧唧喳，唧唧喳，秦楼大脑却一阵空白。

只因为，柳梦醉不是一个人站在那的。

他的右手，拉着一只左手。

那只手的主人，巧笑嫣然，贵气十足。

两人笑着应付许多人的祝贺，那抹笑，那抹秦楼一直很熟悉的笑，突然间，变得那么刺眼。

荣王轻叹一声，道：“秦楼，你别难过。”

难过么？

秦楼低笑一声，转了身。

两国和谈是很值得欢庆的事，所以秦楼慢慢走出皇宫时，很少看到有人。

心突然间空的发慌，然后他开始难受。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间堵塞，难受的似乎要爆炸。他蹲下身，开始干呕。

自然是什么也吐不出的，他却控制不住想吐的感觉。

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背，秦楼抬头，看到一脸担忧的荣王。

微微一笑，他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走。

前方的路似乎越来越模糊，什么东西顺颊流下。他脚步不稳，跌倒在地。

荣王赶前两步，扶住他。

“你没事么？”荣王微微皱起了眉。

“风怎么那么大？还刮起了风沙。”秦楼微笑着看着他，“有沙子进了眼睛，很疼。”

心突然间尖锐的痛了一下，荣王看着泪流满面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今天无风，亦无沙尘。

荣王想抱起他，秦楼却将他推开了，仍然独自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回了府，没在意丫鬟惊诧的目光，他躺在床上。

荣王站在一旁，轻声道：“我昨日便知道了，想跟你说，又怕你难受……”

秦楼眼神变得很空洞，再无眼泪流出。听到他的话，露出一个微笑，“我饿了，你请我吃饭吧。”

荣王微愣。

又去了“翠微楼”，以前这是荣王一个人痛苦的记忆，而这次却是两个人的。

秦楼叫了很多的菜，他吃的也很多。他几乎是用倒的速度，将满桌的菜吞下去，脸上的表情依然满足。

荣王心头泛起心疼，看到他还要夹菜，忍不住拉住他的手。

“别再吃了。”荣王语气温柔。

秦楼嬉笑起来，“我还饿怎么办？”

“我没钱了。”荣王盯着他的眼。

放下筷子，秦楼打了个饱嗝，刚站起来，却又狂吐起来。

荣王见他面色苍白的可怕，心一紧。

秦楼抬起头，擦去嘴角的秽物，喃喃道：“可惜了。”

最后终是荣王抱着他回了府，路上秦楼将头埋进他怀里，靠着他脸的那一块，突然有点凉。

他躺了两天，荣王没有回去，柳梦醉也没有回来。

生活似乎就是这样了，秦楼望着头顶的天空散漫的想，也刻意去忽略很多很多不想知道的事。拿出棋盘跟荣王慢慢的下着，秦楼偶尔抬起头看着他微垂的脸，满是善良。

妖媚的气质尽去，荣王看起来不失为一位有为青年。

“你以后经常来陪我下棋吧。”秦楼突然说道。

荣王微笑，“我们好像是互陪。”

秦楼也不禁笑出声，执棋子的手突然有些颤抖。然后他偏头，看到了柳梦醉。

温暖的阳光落满他的身，看起来是那么柔和。秦楼微眯了眼，偏头，继续将棋子放下，然后对着荣王得意的笑，“你输了。”

荣王确实输了，他有些感叹，“下了四个时辰，居然输了……”

秦楼眨眨眼，“要不继续下？”

“好。”

秦楼知道自己是刻意在忽略站在一旁的人。他的心开始颤抖，他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

曾经那么想念的容颜，现在他却多希望，一辈子不要再见到。

终是再偏了头，对着那个似乎被阳光包围的人露出淡淡一笑，道：“你还要站多久？”

7.情殇定终生

柳梦醉便走了过来，紧锁着他的身形。

荣王适时的退了出去。

秦楼突然很鄙视自己，因为他们之间隔那么远，他还是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柳梦醉在他面前坐下，眼神炙热的望着他。

秦楼笑眯眯的道：“什么时候走呢？”

“明天。”语气有些低沉，仍然悦耳。

“干爹干娘呢？”秦楼发现伪装的多了，那层笑意便再也撕不下来，反而笑的越来越畅快。

“已经安排好了。”柳梦醉眼神中有丝复杂。

“是来收拾东西的么？你的我没动过。”笑意突然凝结，“我都忘了房子是你的了，我马上就搬走。”他仓皇的站起来想要进屋，却被柳梦醉拉住，带进了他怀里。

还是熟悉舒适的味道，秦楼眼睛突然有些酸涩。

“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柳梦醉语气有些急切，他抱着他的手也用了很大的力气。“秦楼，我不爱她，我只爱你。”

秦楼以为自己会掉下眼泪，却发现一滴泪也落不下来。

“他们说，只要我去易国做驸马，便可和谈，两国边境可保百年平安。”他低低的诉说着，有着难忍的痛楚。

“你做的很好啊。”微微一笑，秦楼挣开他的怀抱，仰头看着他，“干爹干娘知道后肯定高兴坏了，他们本就希望你能平步青云。”

眼前的秦楼全然陌生，柳梦醉多希望，他哭闹大骂。

但是没有，他笑的跟以往一样灿烂。

秦楼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我一直犹豫怎么跟你说我还是接受不了男人跟男人呢，现在终于不用再说了。我们还是做兄弟比较好。”

柳梦醉皱了眉。

“别是伤到你的心了吧？”秦楼吐了吐舌。

“秦楼……”柳梦醉神色郑重，“是我违背了誓约。”

秦楼笑眯眯的微微偏头，脸上有几许不解，“我们之间，有誓约么？”

柳梦醉面色一窒。

“是不是有什么，你理解错了？”他背对着他，扬着头，盛满阳光的脸上全是笑意。

柳梦醉不说话，脸上逐渐泛起越来越浓的疼惜。

“房子你替我看管罢。”他的眼睑轻颤了颤，“或者，卖掉也行。”

“好。”没有犹豫的声音。

听到柳梦醉脚步移动的声音，他脸上兀自绽放着笑，心口的疼痛却快速的蔓延。

以后再见不到了罢？

即使见到，也不会如往昔了罢？

微微凉风吹来，吹起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院子中唯一的一棵树上最后一片叶子晃晃悠悠的落了下来，滑起终结的弧度。

“原来，快要入冬了呢。”他裹紧了衫，喃喃说道。

辞退了丫鬟，秦楼开始张罗卖宅子的事。他记得当初柳梦醉说是用七百两银子买的，他找到房契的时候愣了愣。

上面鲜红的大字写着两千两。

秦楼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骗自己，也无心再想知道。拿到房契却不知道该如何卖，卖给谁。想了想后他去了荣王府。

他进去时荣王正在处理公务，认真的样子有一股独特的魅力。看到秦楼时展颜一笑。

“你怎么来了？”

秦楼表情有些可怜，“你认识谁要买房子吗？”

荣王一愣，“你要卖房子？”

“嗯，就是梦醉那一间。”

“那你要住哪？”荣王心一紧。

带着淡淡的笑，秦楼道：“回老家。我爹也说，希望我能回家找一个教书先生的事做。”

荣王脸上有惊愕。

秦楼笑出声，“难不成你怕我误人子弟？”

“没有，我帮你找买主吧。”荣王接过他递来的房契，眉心微皱了一下，担忧的望着他，“你真要回去？”

“嗯。”他狡黠一笑，“莫非你舍不得我？”

荣王微笑，心内泛起一阵涟漪。

他还真舍不得他。

“我这几日，住你这可好？”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荣王点头，“自然很好。”

吃晚饭时荣王担忧的看着他，秦楼与平日并无不同，只是吃饭的动作缓了许多，他的唇总是勾起微笑的弧度，可荣王就是看着难受。

他是想哭吧？跟自己一般。

吃的不多，他放下碗筷。

晚间两人端了酒坐在月下，晚秋的月看起来显得很朦胧，秦楼撑着头看着荣王优雅的倒酒，眼中突然蒙上一层湿意。

“他走了吧？”秦楼语气很轻。

荣王点头，将酒杯放在他面前。

“我很难受呢，可是就是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来。”他眼睛注视着面前轻轻颤动的酒，“荣王，我很想哭，你呢？”

荣王一怔，唇边泛起一抹无奈的笑，“我哭过。”

“以前会觉得不可思议。你是王爷，怎么会哭？可是那天我看到你，真的很难受。现在我们两个的感觉是不是一样的？”自嘲的笑笑，秦楼望着他，“没人要我了，怎么办？”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热辣的液体充斥心田，让他的思绪有些抽离。

荣王无言，也端起面前的酒杯饮尽，再帮两人倒上。

“我是不是很自私？他想着天下，想着百姓，我却只想着自己。”秦楼笑起来，泪亦顺颊流下，“两国交战关我什么事？我便是这般想法，只要我在意的人平安无事在我身边就好……”他音调逐渐低下去，饮下酒，又灿烂的笑出来，“我原以为他能陪着我过一辈子的，一辈子他温柔的对我，包容我的不好，我做什么的时候有他陪在身边就好。”

荣王叹息一声，“我以为我跟清泉也会这样。”

两人饮下酒，再满上。

“唔，梦醉跟我从小就相识，他总是很疼我，我爹打我的时候总是护着我……”

“第一次见清泉他在弹琴，我看到不知为何就心动了……”

“……”

“……”

两人一直说，一直喝酒，直喝的大醉。

月亮已隐于枝头，酒杯骨碌的被秦楼的手碰着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抬了抬头，同样伏于桌面的人看起来就似柳梦醉。他心中一喜，饥渴的抚上他的颜，“梦醉……你回来了，你果然不会抛下我对么？”

荣王被他抚醒，甩了甩头，锒呛站起来，道：“秦楼，进房去睡吧。”

秦楼却仍然只是迷恋的看着他的眉眼，荣王索性半抱起他，向房间走去。

将他置于床上，荣王脚下一软，头有些发晕的跌落在他身上。

如小鹿般清澈的眸子正看着他，眼神流露出依恋。荣王一怔，酒气上涌，竟有了反应。

“梦醉……”秦楼无意识的低喃。

他的声音像呻吟，荣王的制止力竟如洪水般决堤。他望着他酡红的脸，有想亲吻的冲动。

秦楼拉扯着衣，低声道：“好热。”

白皙的锁骨显露，荣王看的有些移不开眼。

“唔……”秦楼不耐的继续拉扯着衣。荣王轻道：“要脱掉么？”他说的小心翼翼，屏息等着他的回答。

“嗯，快点。”本就热的他恨不得将衣服全脱掉。

荣王解开他的衣带，手指渐渐有些颤抖。

这样做不合理，太卑鄙。可是他，就是停不了手。

将他的衣物全部除去，秦楼舒服的发出呻吟，手环上他的腰，媚眼如丝。

他的唇，很诱惑人。

荣王再也忍不住将唇覆了上去。

双舌很快纠缠在一块，和着淡淡的酒香。秦楼体内的欲火一点一点被点燃，难受的扭动着身子。

荣王崩溃了。

除了衣，准备好了一切，荣王有一刹那的犹豫。

“秦楼……”他正想问他能不能，秦楼却已不耐的将他拉向自己。

“我想要。”他脸上有致命的诱惑。

荣王没有忍住。

暖暖的阳光照射着秦楼的脸，他眼睛动了动，然后睁开来。

第一眼看到的环境有点儿怪异，觉得陌生，又好像见过。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有人圈住自己。

慢慢偏头，他看到一张俊美的脸。

眼睛紧闭，唇色丰润。

是荣王。

脑子还不甚清楚，秦楼仔细的想了想，只想到昨天晚上在一起喝酒。

兴许只是喝醉了躺在一起吧。秦楼单纯的想。

手想动，却发现上面还紧握着另一只手。然后秦楼开始发现不妙。

两人都是赤裸的，他还能感受到他温热的肌肤，他圈着他腰身的手，还有交缠的双腿……

秦楼闭了闭眼，知道了两人做了什么。

这就叫，酒后乱性吧？

荣王很快也醒了，睁开眼看到他，也只有一瞬间的不适。

两个男人视线交缠，相拥的姿势没变一点，秦楼甚至感觉到了他下 体微微的变化。

秦楼舔了舔唇，终于开口，“我们……”说了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秦楼，”荣王清晨的嗓音有低低的沙哑，听的秦楼脸色有些发烫，“我们以后，在一起吧。”

秦楼发愣。

“我不爱女人，你也不爱，对么？”

秦楼轻“嗯”了一声。

“我被情所困，你也被情所伤，对么？”

秦楼又“嗯”了一声。

荣王望着他，嘴唇蠕动，“那我们在一起吧。”

8.雪落青丝尖

宣国虽不歧视同性相爱，但终究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特别是宣国第一王爷娶了个男妃的事。

但这次荣王特别坚持，甚至拿辞位相逼，皇上在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但有一个条件是不能大摆宴席。

荣王跟秦楼也没有要摆宴席的意思，两个人安静在一起吃饭。

荣王夹了块鱼，放进秦楼碗里。秦楼抬头，报以一笑。

一整天，秦楼都不太习惯跟他相处。好在上午他上朝去了，下午又有事要处理，傍晚才回来。

他告知他，他们以后就要生活在一起了。

秦楼淡淡的笑，这样也不错吧？总比以后找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孩强。

至少，他们心里都明白对方爱的不是自己。

“要把你爹娘接过来吗？”荣王突然问道。

秦楼歪头，然后摇头，“我怕他们把我灭了。”

“有我在，你别怕。”他温柔的安慰他，看着他放下碗筷，然后想到第一次看到他吃东西的时候。

很满足的表情，让他忍不住想，以后能看着他吃一辈子饭的人肯定很幸福。

却未想过，会是自己。

早上秦楼未怪罪于他，只是当两人都喝醉酒意乱情迷而已。

荣王却知道，他昨晚是很清醒的。

吃了晚饭，荣王温言道：“你先睡吧，我还要看些公文。”

秦楼点点头，转身正要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过头来。

荣王疑惑，“还有事么？”

秦楼摇摇头。

躺在床上，秦楼睡不着。他刚刚想问他今夜要睡哪里，却终是忍住没问。

以后要过一辈子的，睡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仍然回了荣王平日的房间。早上凌乱的床铺已经被整理好，但仍然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

不同于柳梦醉身上的清淡，是一种很舒服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