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的掰弯路 上——万径人踪
万径人踪  发于:2010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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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见天越听心里越打鼓,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什么,心底不断往上冒一些不好的念头,拼命压下去,告诉自己:那是小人之心。

井秋沉默了好一阵,大约是听陈毓汇报合同内容。

“哦,太好了!这么高度授权的委托合同是建筑师的福音,你看着签吧,反正锦思的法人是你。”井秋笑了,很开心的笑,“他们指定我设计也没问题,反正我是给女王你打工的,一切都听你的指挥!”

秦见天从来不知道井秋和陈毓之间有这样的高度信任,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防头防脚,从来没想过万一哪天井秋告诉自己,他要结婚,该怎么办?不是想不到,而是从来避讳去想。

陈毓的Simon能放陈毓跟随井秋回国创业,本身就该说明了一些问题。

“太好了!”井秋挂上电话还在兴奋,“我要请哥哥吃饭!”

秦见天赶紧拉回思绪:“哦?什么好事?”其实秦见天知道,应该是夜刀别墅的设计方案被人连地一起买了。

“是陈潮生那块地。”井秋的眼睛亮闪闪的,“被一个新西兰的财阀买下了,说好了连我的设计方案一起买,否则就不要那块地了。

那块地我知道,勘探资料出来很糟糕,除了发展旅游业,基本没任何开发价值,可要发展旅游,那块地又嫌太小了,投资成本高,回收周期慢,陈潮生本来就不大乐意持有那个包袱,这下干脆连方案带地一起转让了。

唉,才两万块钱的标底费,就这么把夜刀给转卖了……”

井秋的叹息带着浓重的愉悦,高度兴奋之中,剥去了所有的隔膜和防备,贴在秦见天身边,惋惜似的说:“哥哥,我要反悔了,你那块地不适合夜刀,我再给你另外设计一个吧,一定做好,还不收费,好不好?”

井秋这样带着点撒娇的口吻央求着,秦见天即使想说不好,也说不出来,何况秦见天根本不想说不好。

“小坏蛋,竟然抛弃你哥哥!”秦见天微笑着伸手,把井秋一张布满讨好的脸捏成了小丑,“反悔了要支付违约金的哦,一顿威斯汀的大餐你是跑不掉了,哥哥我要恶狠狠吃你一顿。”

井秋笑着逃开,还没跑到厨房门口,秦见天就恢复了正经脸色。

“好了,该你大显身手弄面片儿了,先说好,第一碗必须给我吃,以弥补哥哥我受伤的心灵。”一挤眼,竟然还是带着前所未有的搞怪。

井秋窝心极了,赶紧走回去接过面团。

怎么可能想不到,秦见天是用他的方式在减轻井秋的负疚感?怎么可能看不到,秦见天藏在笑脸背后的体贴温情?

井秋很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哥。”

秦见天脸上继续宠溺地笑着,在心底叹了口气,有些失落。

第十五章:浮出水面

面片儿做得很成功,秦关山哼哼唧唧地非要诈病,诈得没半点力气的样子,非让井秋端了半锅上二楼卧室,说是得躺着吃。

井秋刚准备停当,就被秦关山赶下楼,始终有些不放心,回头向楼上紧闭的卧室门望去,秦见天赶紧拉住,安慰道:“他胃口挺好的,比我们俩吃的还要多,你就别担心了。”

秦见天心里清楚,必定是那个情妇想吃面点,几十年了,什么时候听说过秦关山喜欢吃面点啊?那大半锅,至少是三个人的份量!装病的老家伙。

夜刀别墅的委托设计合同签得很顺利,井秋也理所当然地必须立刻回去,秦关山破天荒地不许秦见天送机,亲自吩咐司机老陈夫妇各开了一辆车,光东西就装了满满一车,让老陈开着跟在后面,秦关山自己牵着井秋的手,坐在后排,吩咐老陈老婆慢慢开,千不舍万不舍地送到机场。

下车的时候,秦关山非不让井秋动手,打发老陈老婆先回去,就拉着井秋站在候机厅门口,等着老陈一件一件地下行李,装了足足三辆手推车才结束这个引人注目的展览。

秦关山今天气色很好,精神抖擞的样子配上装模作样的红眼圈,倒也是个年迈父亲送别爱子的场景,可惜面嫩了点,倒更像是个老不修的壮年财阀追逐着青年才俊,金钱攻势外加眼泪攻势,出尽百宝依然被一脚蹬开,很是没有面子。

“小秋啊,我对不起你,这十年你受苦了……”秦关山虚伪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眼睛红,手哆嗦,语气诚恳,实在天衣无缝,修炼的表面功夫已臻化境。

井秋笑着:“父亲,我很好,哥哥一直很照顾我。”即使没有秦见天的照顾,井秋也不至于就悲惨,只不过,不可能那么快就走出丧父的阴影,不可能这样早拥有现在这样要强的性格。

“那把钥匙千万放好了,是汇丰银行的一只保险箱,里面有些你亲生父亲的东西,还有我后来放进去的一点体己,见天性情深沉,若是好,便是最好,若是不好,比我还狠,你多防着他点。”秦关山拍着井秋的手,嘱咐得十分奇怪,井秋只好有些尴尬地嗯嗯。

在头等舱候机厅很是依依不舍了一番,秦关山终于坐上车离去。

井秋直到上机还在感叹:明明都是很关心家人的人,怎么在秦见天含蓄的情感背后,秦关山就是那样不讨人喜欢的父亲?而在面狠心善的秦关山眼里,秦见天竟是如此地不值信任!

“等秦见天回去一定好好跟他谈谈。”井秋暗下决心。

陈毓接机的时候一看见井秋的随身行李就夸张地要晕倒。

“我的天哪,Jamie,你这是回去看父亲还是去转移财产?”陈铁人向来快人快语,手上还沾着一点白色水粉,显然是接到井秋上机前的电话还在赶图纸,穿得也很随便,一条破牛仔裤,一件大汗衫,只用了条皮带在下摆处扎了一下,带着几分田园气息。

“不要告诉我你没开车来。”井秋拿过陈毓手上一直抓着的笔,“连这个都带来了,看来是我太没人性了,竟然要Tina Chen接机。”

“幸亏Tina Chen未卜先知,带了个免费苦力来。”陈毓压低嗓子,略微前倾了身体靠近井秋,颇有些神秘地指着一辆开过来的车,说,“要不是他反复强调必须指定你来主持项目,我都要以为他对我不怀好意了。”

陈毓长得相当漂亮,身材高挑,就算只穿着T恤牛仔也照样不妨碍回头率高企。

井秋大笑,伸出手和陈毓拥抱了一下。

车上的男子一下来,井秋就感觉不大妙。

“嗨,果然是你!好久不见!”何洪刚打开车门,立刻被井秋面前的那堆夸张的行李给吸引住了,“啊,我们的井大建筑师要定居G城吗?真是个好消息哪。”

井秋瞬间皱了一下眉,拉过陈毓低声问:“他是怎么回事?”就算何洪刚的变化比梅侧峰还大,井秋也照样认得。

小时候,梅侧峰如果是那个霸王的话,何洪刚就是霸王手下的那个打手,凡是向井秋示好过的人,无论男女,鲜少有逃脱过何洪刚的拳头的。

陈毓还没来得及回答,何洪刚就走到了井秋身边,伸出手:“老同学,不会不认得我了吧?我还是替人打工的命,小时候被你和梅侧峰那个霸王役使,如今替老板办事。今天出来前老板指示了,务必要把井大建筑师伺候好,我就不请自来,跟着美人毓来了,想着和你也算故交,不至于直接被轰走。”

井秋看了一眼陈毓,接到一个“就是他”的眼神,只好伸出手握了一握:“好久不见,你来接我,我怎么好意思?”

“你消失十年,就不许我思念故友,来接个风啊?今天就先去威斯汀吧,我在那里定了位,专为你接风洗尘,接的可不是H城回来的风,你都去美国待了十年了,无论如何也得卖这个面子。”何洪刚倒也识相,轻轻握了一下井秋的手立刻就放开了,很主动地去搬了行李上车。

井秋也只得随他。

满满一车人,加上满满一车行李,载着奇异地气氛杀到威斯汀酒店。

井秋打了个电话才入座,还没坐稳,陈毓就用很古怪的表情盯着井秋看,活像看见了一只猩猩的样子。

正莫名其妙间,陈毓已经不顾形象地拍案大笑:“你说Jamie哪里像女的了?顶多就是俊美些,没有任何地方有女人的样貌嘛,怎么就得了这么一个绰号?哈哈,笑死我了……”

井秋瞬间明白何洪刚和陈毓说了什么,嘴上勾出一点笑,“Tina,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赞美,想当年,我可是力压班花校花们才得来这个绰号,可惜现在越长越残了,否则宾大建筑系花可轮不到你这个铁娘子。”

“哦,Jamie,我看看我看看,果然国色天香!”陈毓的表情更夸张了,张着双臂,像是要捧起井秋的脸一般,由衷到恨不得吟唱赞美诗。

“哦,谢谢!”井秋单手捂胸,一副陶醉样,笑得像在演戏。

何洪刚忍不住大笑,就差没捶胸顿足。

井秋和陈毓很有默契地配合完,立刻换了个很认真的表情:“阿刚,你这就不对了,当初可不仅仅只有大王娘娘,这些王宫恩怨,一向都需要点别的人物陪衬,当年我记得好像还有个人得了个很有篡权前途的绰号,你怎么不告诉Tina呢?”

“哦?是谁?文臣武将?”陈毓很有兴趣,M城的贵族学校竟然喜欢玩角色扮演,还一玩许多年,太有意思了,跟别的地方的学校专逮人的缺陷取绰号大不相同,友爱多了。

何洪刚脸色尴尬了一阵,陈毓看出了点门道:“难道是何先生?护国大将军?”陈毓猜测着。

井秋笑得快哆嗦了,端着咖啡喝了一口,才控制住笑:“Tina,你怎么会认为他只可能是武将?”

“文臣?不可能,何先生绝不像个丞相的角色,除非他小时候发育不良。”陈毓大约是这几天跟何洪刚混熟了,说话也很随性,充分暴露了她作为铁人的本质。

“阿秋,你就饶了我吧,下次坚决不敢了。”何洪刚可怜兮兮地觉悟到:为什么自己会被梅大王治住,而梅大王又为什么会被井秋拿捏住,直到现在也解不开这个套。

陈毓福至心灵,顿悟的同时也大惊:“何公公?”才说完,就看见何洪刚苦着个脸向井秋讨饶,一副渴望井秋否认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爆笑。

亏得定的是个包房,否则,就这副模样到五星级饭店吃饭,非得被请出去,以免骚扰其他客人。

一顿饭,吃得欢笑不断,何洪刚觉悟之后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捉弄井秋是绝不可能的,就算梅大王不在身边也不可能。

当初梅大王和自己真是愚蠢过度,竟然以为井秋这样文秀内敛的样子,需要他们这些强壮的朋友保护,实在贻笑大方。

贡献了无数当年糗事,何洪刚表示要护送美人回家:“这可是为人臣子的责任。”

“不,这是你的专利。”陈毓大笑,何洪刚如今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模样,和他自己嘴里那个骑狗打猫无恶不作的坏小子,实在有些无法联系上,绰号还那么有违一代青年才俊的形象。

何洪刚看了井秋一眼,没看出他有什么不悦,立刻点头:“那是,伺候好大王和娘娘,是本公公的份内职责。”

送陈毓回到事务所后,何洪刚就开始说些井秋走后的悲惨生活。

梅大王变了个人似的,沉默冷淡,一点也没有当初那么鸡血得活蹦乱跳样,成了一个富豪中纷纷称赞的优秀接班人,举止得体,性情平和,不苟言笑,不叛逆不玩乐,每天就知道上学、回家、玩电脑。

何公公也正式退出历史舞台,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富人叛逆子弟,从家里空手出来,打工念书,单身至今。

那些曾经围绕着井秋而存在的小团体,不是分崩离析,就是物是人非,绘画、摄影、网球……连井秋自己都忘了,竟然有那么多才多艺的一段生活。

“梅侧峰现在也在G城,刚刚离婚,对什么都没兴趣。只参加了一个滑翔伞俱乐部,每年都会出去一个月,不抽烟不喝酒,不玩女人不娱乐,他前老婆叫她梅和尚。除了上班推项目,就是到处找你,网络上、华人圈子,只要有疑似你的消息,他就会去打听。”何洪刚小心翼翼地看着井秋,尽量用自然的口吻叙述着梅侧峰的生活。

井秋支着脑袋坐在副驾位,看不出是在听还是在睡觉。

“我们都很想你。”何洪刚斟酌了半天,这样说。

“于是,你要告诉我,那个新西兰财阀,就是姓梅?”井秋冷哼了一声,显然已经怒了。

第十六章:小狗来朝

梅侧峰赶到的时候,井秋已经下了车,一地的行李,拿着电话不知道在给谁拨。

何洪刚在一边赔着笑脸,试图说服井秋上车,一见到梅侧峰,立刻舒了口气:“总算用不着我了,我还是先滚吧。”

何洪刚的车停得不是地方,极僻静的一段小区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天也没来一辆车,高档小区的遗害。

“阿秋。”梅侧峰蹭到跟前,伸了手,试图去碰触井秋,又有些胆怯似的,才伸到半路,就颓丧地垂下。

好像对方接了电话,井秋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梅侧峰。

“是我,小秋,能让小区到魅力新城东边听湖桥边来接我一下吗?”井秋的声音很平淡,看也没看梅侧峰一眼,打着电话。

对方大约是关心了一下,井秋微笑:“没事,我本来不想麻烦他,所以没让父亲告诉你航班号。”

“对的,出租车正好换班。”

“嗯,行李太多,父亲恨不得连房子也给我运一个过来。”

“没事,旁边没人。”

“好的,我等一会儿,谢谢哥。”果然是秦见天,梅侧峰很是抑郁了一下。

井秋挂上电话,脸色稍霁。

梅侧峰赶紧摇尾巴靠近:“阿秋……”这一句,叫得声势低弱,十足的奴相。

“梅总今天好空闲,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稍稍让开一个车位,待会儿司机来了我好上行李,谢谢。”井秋刚才电话的显然应该是秦见天,语气柔和表情自然,两秒前还在微笑,怎么一转脸就是黑口黑面的六亲不认模样?!

梅侧峰不死心,追着井秋退后的脚步往前走了两步:“阿秋……”话音里全是讨饶的口吻,和从前得罪井秋之后摇尾乞怜的神态、语气一模一样。

“梅总,麻烦让一让。”井秋就是有本事让梅侧峰委屈痛苦,直到发飙。

梅侧峰寻思了半天,回车里拿了只盒子,冲着井秋怀里塞去:“阿秋,我喜欢你。”说出口的时候,格外地自然流畅,流畅到梅侧峰顿时心胸开阔起来。

原来真的喜欢一个人,不会为了需不需要说那几个字而备受折磨,只需要那样自然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就像自言自语一样,从心底流淌出来,再顺畅不过。

“抱歉,我当不起。”井秋的情绪很快就得到了克制,很有礼貌地说着,可眼神里还是有些排拒的漠然,带着一点敬而远之的鄙夷的漠然。

“对不起,阿秋。”梅侧峰还在努力着把盒子塞到井秋手里,井秋却垂着手,一点也不配合,甚至还在躲避着。

“原谅我。”梅侧峰在井秋面前其实很善于认错,从小就这样。

只要井秋不高兴发脾气,梅侧峰无论自己对错,都会很诚恳地认错,像现在这般委屈兮兮地垂头丧气着:“阿秋……”

十年前梅侧峰的讨厌还只是停留在两个小孩之间的别扭,彼此打闹追逐,分分合合,梅侧峰用井秋无法拒绝的强势介入生活,虽有时讨厌,却也时常会讨人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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