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殇 第一、二章——苏绒烟
苏绒烟  发于:2010年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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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流霜行得酒令,陪您一宿?”

一群袒胸露乳的女人,浓到几欲令人作呕的脂粉气,加上推推攘攘间不停拉扯自家主子的衣衫,长青本已有些难看的脸色更是僵到极限。最终在主子还没开口前,长青已经忍不住吼了出来。

“滚开!”

眼瞧着这个面貌俊朗却满布氤氲的男人,那些个流莺多少还算知趣,只悻悻松了手散开。男人莫名一笑。

“做什么生这么大火气?烟花之地,这些个女人也不过是为了争点利事而已。”

长青只是咬住了下唇,闷不吭声。

男人也不再打趣他,只笑笑便折身进了楼子。宽敞的大厅内灯壁辉煌,丝竹声嬉笑声杯觞相碰声不绝于耳。环顾四周,随处可见怀抱佳人的恩客,好不香艳。进得厅来,男人也不四处走动,只在正中站住了,等着老鸨自主迎过来。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老鸨便扭着腰身挪了过来。那老鸨早已过了风华年岁,身子已然走样变形,却仍旧学那妙龄女子一步三摇,又着了件大红的薄衫,露出半截满是褶皱的颈子,好不滑稽。离得近了,更是瞧见厚厚白粉下一道道皱痕,一开口,便激得粉末簌簌落下,不晓得往脸上搽了多少脂粉。

“这位官人,您可是第一次来咱们听风楼吧?瞧您面生得很呢。“老鸨笑,故作扭捏地执着帕子掩了半边脸。“瞧上哪个姑娘了?妈妈我给您送到房里。”

男人笑笑,手兀自探如怀间取了块银锭递将过去。老鸨眼疾手快接住了纳入方帕中,眉眼笑得更是欢畅。

“官人您可真是大方。您先楼上厢房稍候,酒菜和姑娘随后就到。”

说着老鸨转身便朝楼上摇帕子。

“赤霞澄仙黄菊绿萍青荷蓝沛紫云,还不快出来迎客!”

“哎,来啦。”

楼上霎时涌出几条色彩艳丽的身影,应答声也是此起彼伏。眼瞧着一众人儿快要走下楼来,男人不动声色,又递了块银锭到老鸨手间。这下,老鸨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哟,官人,您可真是出手阔绰。今晚让她们姐妹七人好生陪您乐一乐。”

“妈妈,我只求能见头牌姑娘一面。”男人微微笑。

“您说霓裳?”老鸨一愣,先将两块银锭收进怀里方才期期艾艾地开口。“不瞒官人您,要见霓裳,单是这礼钱就得千金。而且,她今个儿身子不适,不待客。”

“我出万金。”男人笑,抬手轻轻一摆。身后紧跟着进来的长青闻言也是一愣,足足看了自家主子半晌后方才掏出一沓银票,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可是,这……”老鸨也为难,眼睛死死盯着那厚厚一沓银票,眼看只要点头便能将这银票收进手里,却苦于不能应,直恼得老鸨绞碎了手间的丝帕。

“官人,不是不给您方便。只是……”老鸨愁得快要哭出来,脸皱成一团肉包。“只是霓裳说了,今个儿不接客。您说这……”

“无妨。”男人轻摆手,拿过长青手中的银票便塞到老鸨手里。“这个您收下就好。只是要劳烦妈妈走一趟,让在下能见一眼霓裳姑娘便好。”

“那,官人您先稍等。”老鸨转忧为喜,忙不迭将银票收起来。“我这就去。霓裳那死丫头被我宠坏了,恃宠拿乔。今个儿说什么我也得让她出来陪官人您。”

“那就有劳妈妈了。”男人拱手。

老鸨也不多言,转了身子便急急朝楼上走。眼瞧着老鸨肥胖的身子上了楼,长青才低低开口,额上隐约跳起一根青筋。

“主子,您用一万金求见那个女人一面?”

“怎的那些银票也是进了二叔的口袋。都是自家人,无非是换个地方装银子而已,这有什么?”男人说得云淡风轻。“再者,我这做后辈的也早该来给二叔捧捧场。你若是心疼我花了这么多银子,今晚就多挑几个姑娘乐呵一下。”

说着,男人朝楼上一努嘴,继而转身回来,似笑非笑。

“看那赤橙黄绿青蓝紫,姿色也着实过人。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若不尽兴,可是一大损失。”

长青突兀便涨红了脸,恨恨别过头去再不肯出声。本来有几个女人瞧见长青模样周正,想着过来搭讪一番,眼见他这会满脸怒气,一个个也就知趣躲得远远的,唯恐他的无明业火撒到自个身上。

不多时老鸨便扭着身子急急下楼来,还有几步之遥时便已经笑开了花,恨不得一步踏将过来。瞧她的模样,男人心下便知事成了。

“官人,您楼上请吧。霓裳就在天字一号房等着您呢。您慢慢玩,酒菜随后就送过去,不用急着走。”

“谢妈妈了。”

男人再拱手,随即便朝楼上走去。长青本已经抬脚,不料老鸨却突然扯住他的袖子,惹得长青好不心烦。

“这个官人,您不找个姑娘相陪?咱们这可不光只有霓裳模样正,其他的也不差啊。”

“滚开。”长青咬牙切齿。

闻言,老鸨慌得松开手,只满脸堆笑目送长青上楼。等长青走远了,老鸨才冲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呸,装鳖的男人。来这还装什么清高。”

刚刚转过楼梯口的长青轻而易举便听到老鸨的咒骂。他只站住身子,拳头攥紧,闭上眸子便是深深吐纳。良久方才松开拳头,眼睛也随之睁开,脸色又恢复如常,再看不到半点怒意。

楼下热闹非凡,楼上相比便稍显安静。待走到楼道尽头,喧杂声便小了许多,宛若闹市中的一处僻静场所,教人难得放松下来。雕满画的门扉紧闭,门边挂了个小巧的木牌,上面刻着天字一号几个鎏金篆字,格外醒目。

“来了就进来,难不成还要我亲自来开?”

懒懒的嗓音自屋内传出,男人稍觉意外。只听那嗓音,慵懒,无力,但少了几分女子的柔润,多了些男儿的阳刚,不过听在耳里倒也格外舒服。男人笑笑,推门而入,长青紧跟着一并走了进去。

“听说为见我你花了一万金。按理那些银子能买我十夜,你却只为见我一面,真不知道你是银子太多还是脑子太笨。”

凉嗓的主子懒懒开口,毫不掩饰声音中的鄙夷之情。即便恩客进房,仍旧不改姿势,只半躺在床侧,双眸将睁未睁。

瞧清这听风楼头牌的模样,长青有些吃惊,不觉拿眼偷看自家主子,只瞧见主子的一脸平静。

那唤作霓裳的头牌这会正斜靠在床帏之上。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红。肤若凝脂,领如蝤跻,一头如瀑长发肆意披散。身上只着了件裘衣,还不曾将系带结好,露出胸前大片春光。所幸倾泻下来的发遮住泰半,不至于落得春光大泄。

美是美,可是比起自家主子的超然洒脱,这头牌便有些俗了。长青暗暗在心下道。

“霓裳也非小气之人。你们既是花了大把银子,那就不能扫兴而归。今夜就让霓裳好生服侍两位恩客了。”

说话间,霓裳稍稍动动身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本已半敞的裘衣愈发开了些,露出大半截白皙的腿。

“是一并来还是一个一个来?”

长青忍不住蹩紧了眉头。男人微微一笑,自顾在桌前坐下,顺势翻出个茶杯来斟一杯香茗浅啜。

“好茶。”

“呆子。”霓裳冷笑。“洒下大把银子就为来喝几十两的茶梗?进了我的房就别再装什么正人君子,早些过来云雨一番,我也好睡个饱觉。’

“我对你没兴趣。“男人头也不抬道。

“你!”霓裳猛地起身,未施粉黛的脸因着愤怒渐渐染了些红晕。“谁许你这么说的!”

她这一起身,动作有些过大,裘衣径自滑落下去,自是春光乍泄。霓裳哪里管得了这些,只拿柔荑对着二人狠狠戳弄。

“有哪个进我帐中的男人不是欲活成仙。你居然敢说对我没兴趣?没兴趣还来我这房里做什么?喝茶?聊天?”

男人只是眯起眼,脸上带着些莫名的浅笑。长青却吃愣,半晌合不拢嘴,脑中只有一个声音转来转去。

听风楼的头牌是个男人???~~~~~~~~~~~~

第九节

浓得有些化不开的麝香,因着屋里渐渐升起的情欲,越发浓郁起来。

柔若无骨的指慢慢滑过男人的脸颊,再以探寻的意味一点点落下去,最后撩开衣襟径自探入男人的怀间。指尖所及处的肌肤滑腻沁凉,教人总也舍不得挪开手。而那本以指尖探寻的手也当真实实贴上去,然后慢慢揉搓起来。

“手感真是不错,我都忍不住嫉妒,居然比我的肌肤还要更胜几筹。”霓裳慢慢倚靠在男人肩头,唇凑近男人耳边若有似无地说些软语,将满腔的热意系数送到男人耳畔。“你对我没兴趣,我却对你兴致泱泱。今个儿就让霓裳好生服侍客官您,可好?”

“谁准你对我家主子动手动脚了?”男人不动声色,他身后的长青却是着实恼怒起来。“滚开!”

“你家主子还没出声,你个做下人的乱吠什么?”霓裳懒懒一笑,索性坐到男人身上,顺势将手缠上男人的颈子。

“你!”长青气急,只抖着嗓音说了个你字便再也开不得口,只能恨恨瞧着自家主子。哪知主子不过是带着散淡笑意兀自饮茶,毫不在意。

“瞧见没有?你家主子也乐得我今夜好生服侍他。你最好给我出去,别扰了我们二人的春宵。”霓裳好不得意。

长青铁青了脸,只恨恨别过头去,倒也不曾真个抬脚出去。霓裳也不以为意,只收了嬉笑的脸,专心对上眼前这个俊秀男人。

“到床上去吧。”霓裳邪邪一笑,本是紧凑在男人耳畔的唇也压了过去轻轻噬咬,灵活的小舌也跟着逗弄男人的耳珠。“还是说,你想在这?”

开始或许是逗弄的心思多点,但时间稍长一点,霓裳不觉便真的动了心。费力挑逗一番后,霓裳已然气喘吁吁瘫软在男人怀间,面带潮红,一双眸子也染上了水晕。这会的霓裳怎么看也是一副勾人心魄的模样,任谁也难能把持。偏偏就是有人不为所动。

“玩够了?”男人凉凉的嗓音披头倒下来。

霓裳抬眼,本有些迷蒙的眸子慢慢恢复清亮,唇角也牵起一丝哂笑,再开口,嗓音里蛊惑仍旧不减。

“你不喜欢男人?”说着,霓裳收回探入男人怀间的手,反而一把抓住男人的手按在自个裸露的胸前。“所以才会无动于衷?”

“与这无关。”男人淡淡一笑。

“我不美吗?曾经有人说我这张脸足以倾城。”霓裳心有不甘,愈发贴近男人。“每个见到我的男人都恨不得将我吞入腹内,除非你是圣人,否则怎么可能对着我还能无动于衷?”

“我说了,对你没有兴趣。”男人微笑着摇头,脸上端的是处变不惊,与霓裳的气息不稳对比鲜明。“你自是倾城,可是能倾倒我的人,不是你。”

“哦?”霓裳慢慢眯起眼,本是浅淡的笑意也明显起来。“那谁能倾倒?你身后这个一脸凶狠只想将我挫骨扬灰的奴才?”

闻言,本是别过头执意不肯回转的长青倏忽扭头过来,脸上带着因为激动而显出的红晕。不知是太过紧张,或是太过愤怒,长青的身子微微发颤,紧握的双拳,骨节泛白。

“你不要胡说!”长青恨恨。

“不是他。”男人静静开口。

长青本是涨红的脸蓦地便成了死青一片,本还有许红润的唇更是苍白。他的模样自是没有逃脱霓裳的眼,霓裳只冷冷一笑,人也随即脱开男人的怀间站起身来。倒不走开,只以从上往下的角度凉凉打量男人,脸上满是戏谑。

“那是谁?一个比我还好看的女人?”

“一个男人。”男人像是回味一般,不曾沾染半点情绪的眸子在提到这时竟也渐渐多了些光华。

“男人?”霓裳嘲讽。“男人有我这般倾城吗?我自诩论阴柔天下没有人能出我左右。”

“不能。”男人倒是老实点头。“他倾不得城。”

“那他凭什么要你念念不忘?以至于连我百般卖弄你都权当不见?不过是丑八怪一个,怎么能跟我相提并论!”霓裳气急。

连他自个都纳闷,心下无端窜出来的那股子火气到底是为何。若说仅仅是因着男人说着心中念想着的人儿展露出的温柔让他不甘,他更乐意解释为是因为一个丑八怪居然能夺了自己的风头。

“因为是他,所以我不能忘。自然,你也不能跟他相提并论。”男人敛了温柔,脸上又换成云淡风清的冷淡笑意。“你可以倾城,他倾的,是天下。”

“你!”

霓裳终究忍不下去,狠狠剜了男人一眼转身便踱回床侧,顺势将自个狠狠摔到被褥之上。

“那你还来这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抱着你的倾国美人共度良宵!”

“这就是我来这的原因。”男人也不恼,仍旧以笑脸相迎。“我要你帮我。”

“鬼才会帮你!”霓裳气鼓鼓地堵回去。

“客官,咱们听风楼里的厨子可是全国数第一的好手,这次妈妈我可是让他把看家的本领都使了出来。我还给您烫了一壶……”

领着小厮进来布菜的老鸨突然闯进房内,待她瞧清屋里有些怪异的情形后,本是喋喋不休的嘴突兀闭上,剩下的后半截话到底是说不出来,只能讪讪闭上嘴,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会,霓裳正气鼓鼓地半靠在床边,衣衫半敞,脸上带着些异样的潮红,但看那床榻却是整齐干净,怎么看也不像是云雨后的样子。反观那一掷千金的贵客却安稳坐在桌边有一下没一下的举杯浅啜,气定神闲。倒是他身后的随从铁黑着一张脸,额上还有青筋隐隐浮现。

老鸨到底还是在风月场里待得久,转瞬便恢复长色,脸上也重新挂上露骨的笑。

“霓裳,大官人费了千金才能见你一面,体恤你身子不适,只跟你聊会就走,你怎的还摆出这副懒散模样?还不快下床来陪大官人吃杯水酒?”

“哼,人家对我没兴趣。”霓裳鼻间冷哼一声。

“胡说!”老鸨脸上捎带点愠色。“要是没兴趣,会撒大把银票来看你?你若再恃宠而骄,今个儿我就摘了你的牌子。”

说着,老鸨冲身后小斯使个眼色,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主,手脚麻利地将食盒中的杯杯碟碟摆出来,不多时便布了满桌。都是些精致的吃食,光是看便觉舒服,闻起来也是诱人得很。料来那老鸨倒是没有说大话。

“客官,这霓裳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老鸨冲男人笑道。“酒菜都备好了,您慢慢用,有事就招呼一声。”

说着,老鸨冲小厮摆摆手,两人一前一后就要退出房去。

“妈妈,且慢。”男人忽地开了口。

“您还有什么吩咐?”老鸨忙不迭转身。

“带我这亲随出去,寻间干净的客房,同样的酒菜也给他送一份过去。”男人笑道。

“好咧。”老鸨应声,作势就要过来拉扯长青。长青猛地僵直了背,只死死盯着自家主子。

“长青,这没你的事了,自己去寻些酒菜吃。”男人并未转身,只淡淡吩咐。

闻言,长青忽地便松散下来,整个人如同脱力一般,只垂下头便一语不发走出房去。见状,老鸨也不耽搁,催促着小厮一并出去,不忘顺手将房门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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