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板热情得要我跟他们共餐,我没有拒绝——这个男人的眼神激怒了我,我倒想看看,接下来,他要怎么在我面前,表演一场侍奉主顾的把戏?
八、
镇定、不卑不亢,既不是谈笑风生,但也并非沉默寡言,做一个配角,他演得完美。
我不主动提,姓林的当然不会刻意捅,于是他也乐得自在,倒个茶,插个话,自然而然。
末了,倒还是我沉不住气了,带笑看他,对姓林的道:“林老板,这么好兴致,这次来专门挑了个新人。”
话题挑开,姓林的倒不尴尬,毕竟是老客户了,他呵呵笑着说:“罗老板手下能人多么,我难得放松一趟,今天就请小谢陪我到处走走。”
小谢?我忍笑,又看他一眼。
谢天诚神色不动,微笑着低头啜茶。
我自然不会放过他,继续这个话题:“林老板觉得还满意不?他是个新人,失礼之处,还望林老板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姓林的爆发出一阵乌鸦般的笑声,应和着我虚伪的客套,他回以不加掩饰的猥亵。
“能在这里遇到老板也是巧,大概是此地环境不错,格调高雅,连老板都喜欢带女士来这里小聚啊。林老板,谢谢你特地带我到这么高档的地方来。”谢天诚淡然一笑,并不看我,一派“真诚”得对姓林的表示谢意。
姓林的又是一阵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富翁脸上的肉块一跳一跳。
我瞥了眼谢天诚,他稍稍向我侧了侧头,挂着冰冷的笑意。
不服气么?我在心内嘲笑,便是我不脱他的同类本色又如何?
转念间,我决定做一件幼稚可笑的事,我对姓林的说,他可以重新挑个伴,费用就不必了,但谢天诚,我要带回去。
此话一出,无论买方卖方,皆一片错愕——人肉市场上,这般横插一脚,的确少见。
姓林的并不敢得罪我,对他来说,寻欢作乐而已,这人与那人,这具肉体与那具肉体,有何区别?当下便爽快答应。答应不算,还偷偷用那绿豆般大小的眼睛左右扫描,似乎想从我和谢天诚身上挖掘出点什么来。
我佯作不知,盘算着待会该怎么玩弄又一个不甘屈服的fuckee。快速得瞄了一眼谢天诚,他最初的惊愕只维持了约莫两秒,立刻恢复了那泰山崩于眼前不变调的假笑。
一场各怀鬼胎的美味佳肴终于享用尽,我和姓林的热情洋溢得告别,我将名片给他,说明他凭这张名片可以在酒吧内任意消费,姓林的即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送走了客,我对谢天诚说声走,他便默然得跟在了我的身后。
“接客有趣么?”坐上了车,我边发动点火,边笑着问道。
“还行,想着钱,足够垂涎三尺了。”他淡然回答。
我不由大笑出声,概括得好。
“免费为我服务,会不会不甘愿?”我点醒他我意欲何为。
谢天诚将靠椅往后移动,身子一滑,半躺着轻笑道:“老板哪里话,光是您为我开车这桩,就够我杀身以报了。”
我揶揄着笑,一手抓方向盘,一手探向他的胯部:“我不需要你杀身以报,只要你以身相许。”
对方同样笑容不减:“都一样。老板吩咐。”
我不再绕这话题打转了,那对话自己听着都不对劲,整一个色情狂。
如果我说其实我是个性冷淡的人,不知道会不会笑死一卡车的人呢?
事实是,就算不是冷淡,我也绝对不算一个对性狂热的人。
听闻妓女做久了,一生痛恨床笫之事。我不是妓女,但性之于我,可有可无,且并非享乐。
我喜欢的是征服。尤其喜欢屈辱、不甘、挣扎、服从——但不喜欢彻底堕落之后的麻木。
这才是真正的享乐之道。这也许也是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玩具的原因?
就比如现在,他遵照着我的吩咐,做出各种动作,赤裸着身子激烈得舞动,我始终没有碰他,数步之遥得欣赏着来自七尺男儿的取悦。
我目不转睛得盯着他淫荡挑逗的舞姿,额头上沁出的点点汗珠,以及柔顺跳跃的短发,只遗憾他的笑容始终犹如面具,那双冰冷漆黑的眸子里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但却绝对不是麻木,他的定力竟如此高超?
我不由发出一声冷笑,好!
这样才够味道——
“小谢,”我含笑靠近他,啄着他的唇,“你真的很棒。”
“谢谢夸奖,老板。”他显得谦恭,低眉顺目,声音是一贯的古井不波。
“到床上去吧。”我吩咐。
“不先洗洗么?”他做了个抹汗的姿势。
我摇头,我担心再不进行一些实质性的玩乐,我很可能会抓狂——欲望强烈得让人眩晕!
九、
很有意思的场景。
我说,小谢,你得叫出声,要不多没劲。
他轻松一笑,真的开始叫。
叫得比同志AV片的声音还让人作呕。
我受不了,只好封住他的嘴。
我又说,谢天诚,你除了动作上配合,表情上也得配合我,不要求你如痴如醉,好歹也有点诱人的模样吧。
于是,他的眼珠子转了一转,忽而显得痛苦万分,忽而又一副欲仙欲死状,极尽夸张之能事。不但如此,他甚至还学着一些女子,大着胆子在我臂上、背上一阵乱抓。
我哭笑不得,啼笑皆非,什么兴致都丢到了爪哇国。
匆匆在他身体里发泄过,迫不及待得退了出来。他直起身,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表现,主动凑过来,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小小得炸开:“老板,我刚刚做得好不好?”
我盯着他,他的目光终于不再是彻底的冰冷,尽管多的那丝情绪是对我的调侃,可我仍然由不住内心的一点动摇——
难道我除了虐待症,竟还三生不幸连被虐症也染上了?
这么想着,我不由动手去探他胯下的性器,很柔软的一个东西,形状很美,我实在很想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在阳刚的外表下,隐藏着不能人道的秘密。
可惜,那渐渐勃起长大的东西,推翻了我的猜想。
他的呼吸有些乱,但仍然保持着足够的镇定来讥讽我:“老板,你这是做什么?老板好像没有讨好下属的职责吧。”
我不理会他,回了一句:“下属的职责是服从老板的安排”,并不放松对他敏感部位的挑逗,我并不是存心讨好他,只是觉得有趣,只是想看他有没有意乱情迷不能自禁的那一面。
谢天诚的唇间掠过一丝笑意,恰好被我收在了眼里,我有些恍惚,而他就这么趁势反抱住了我,哑着嗓子道:“老板,你知不知道男人都是皮球?不要这么用力拍。”
“哦?原来你也会有反应?怎么?不喜欢被插,所以起不来?”我嗤笑道,“你晓不晓得无论你是不是愿意,你都得表现出很乐意很有感觉的样子,这样才能讨客人欢喜。”
谢天诚淡淡一笑,笑容里充溢着欲望,他吻着我的耳尖,抚摸着我的胸和腰,轻道:“要说到这个,老板,你这白皙的皮肤,这副柔弱的样子,不是更适合做有钱有闲的老爷太太们的玩物么?”
我的瞳孔收缩,这一席话仿若一桶冰水当头而下,我猛然将他推开,完全恢复了理智。
谢天诚依然是那么悠然自得得微笑着,仿佛什么也没有说过般,平和得看着我。
“你别忘了,现在我是你的老板,而你……”我嘶哑着嗓子道,话到一半,竟然说不出口,骂他是个男娼吗?那我自己又算什么?
“当然,你是老板,我从来不敢有一天忘怀你接纳我的恩德。”他笑着,再度靠到了我的身边,竟将我揽入了怀中,我听着他的心跳,以及那仿佛从胸腔发出来的、如梦似幻的声音,“老板,谢谢你,还需要我在床上再服侍你一回吗?”
我无语,想笑笑不出,想说什么,欲辨忘言。
从那天起,我决定放过谢天诚。
绝对不是突发慈悲,而是我已经认定了此人定是不正常,我无谓跟一个疯子过不去,谢天诚用来做玩具,实在过于危险。
我对玩火自焚没有一点兴趣。
还好,有两桩事几乎占据了我的全部的精神。
一为临江大道的新店装修。我在此地投资甚巨,这可以说是我近年来认真想做的一件事,打自有了资本以来,我已经甚少亲自出面做美容了,但在这个店里,我决定不定时得亲自操刀,重拾老本行。
二则是旗下的某个专做舞鞋的厂,因为名气渐盛之故,忽有对手上告法庭,以我方侵犯其商标权为由提起诉讼。该厂厂长是个特大草包,为了省那芝麻绿豆大的小钱,第一审硬是让一个法学院刚刚毕业的小毛头做了辩护,结果不问自知。现在上诉到中院,厂长不敢怠慢,将官司一事一股脑扔给了我——我没辙,只得接下,若非那草包是黄淑蓉的弟弟,我早一脚将其踢飞。
就这么两桩事,我又认识了两个人。
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我也改变了他们的轨迹。
直到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我仍然忍不住问身边的他——
我是不是一个恶魔?
是不是?
十、
善恶一念间。
一步错,步步错。人生路可能重来?
如果周平良早知结果,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想到给我打那个电话?
事实上,我早已将这个人忘到了九霄云外,当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是过了好久,经他的一再提示,才从堆满尘土的记忆角落里想起这个人来。
原来是他。
曾有段时间,我和我的“女朋友”在爱情的冲击下,昏了头脑,不顾一切得在学校附近的城中村中租了个小房间,这个周平良就是我们那个时候的邻居。
他是个不得志的图案设计师,生活可谓贫苦无依,偶尔从一些有名的设计师手中接一些跑龙套的活儿干,即便是在当初的我眼里,他都算是个穷人。
尽管同是城市下层,但我们彼此间,相处得并不愉快——周是个有些神经质的人,每到了晚上十一、二点,总要到左邻右舍做一番敲门的恶客,他通常都是理直气壮得告诉我们,我们电视的声音打扰了他的工作,要我们将其关掉。
周的左邻是我,右舍是我的一个校友,两个人的脾气都不怎么样,次数多了,那位校友甚至故意在大晚上将电视声开得走廊都能听到。我倒没那么恶劣,不过对他的话也采取充耳不闻的办法就是了。
结果就是,周平良坚持不懈得敲门,直敲到我和那位校友合伙了将他揍一顿,这场可笑的纠纷才宣告平息。
后来,我搬出了那个鸽子笼,也就彻底摆脱了周平良。
谁想到他居然会给我打电话,更是在支支吾吾中提出能不能负责临江大道的新店装修设计一事……
我不禁好笑,为了装修得够档次,我特地请了不少知名的设计师,没想到这个圈中的小人物也闻风而来了。
本来,我一贯的做法是断然拒绝,但那天,那个时候,就是鬼使神差,我竟然对周平良说,可以考虑,见面再说。
挂了电话,我闷笑不已,不是笑别人,是笑自己——我是疯了么?为什么花这个时间去应付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
晚上,当在法国餐厅里见着周平良的时候,我忍不住发笑。
几年了吧,这个男人依旧一副落魄的模样,他的仪容和衣着倒没有什么特别失礼之处,但是从这个人身上似乎是飘出来一股属于底层人士的酸味,他近乎阿谀讨好的笑容,在那张过于纤细的脸上显得非常刺眼。
“周大哥。”我这么叫他,果然,他差点把喝到一半的水呛着,他脸涨得通红,一口水在喉间,想吐不敢吐,强自咽了下去,甚至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暗自好笑,边欣赏着边将桌上的餐巾递给他。
周平良没有接,他好不容易将水吞下,一双泪眼看着我:“罗……罗总……”
我摆摆手,“罗景辉。周大哥是忘了小弟的名字么?”
“这……那,景辉,唉,谢谢你还肯给个机会……要不要我现在把设计图给你看看,那个我……”
“呵呵,不着急。周大哥,难得你还想得起小弟,今晚找你出来,主要是叙叙旧,工作的事情,可以慢慢再谈。”我边说边将菜单递给他,“喜欢吃什么?”
周平良连忙谦让,一双手摆得跟蒲扇似的,就是不接。
“那就两个套餐吧。”我点完单,继续打量着周平良。
他很尴尬,也很别扭,看得出来,他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偶尔抬个头,发现我在看他,便又把头低了下去。
这就是艺术家么?我在心内冷笑。
周平良并不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我对图案色彩算不得有多高的鉴赏力,然仍能感觉出周的作品里那奇怪的失衡,无论是构图还是色彩,他常常能把写实和夸张毫无道理美感得堆在一起,自己却浑然不觉——当然,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天才。
只不过,这个人的韧性倒还真是无以伦比,连我都没料到他还继续在这行里混着,从目前来看,远未到他出头之日。
我刻意装作热情,东一句西一句询问他近年的经历,事实验证了我的猜想。
然后,一个想法窜上了我的心头——当头菜上来的时候,我冲着周微微一笑,缓缓得道:“周大哥,如果你对我那家的设计有兴趣,那我就将它交给你了。”
“真的?”周平良大喜过望,看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是要给我跪下了。
我含笑点头。
“是的,还是交给信得过的人比较好啊,周大哥主动请缨,我还求之不得啊。”
十一、
所谓将室内设计交给周平良的话,当然全是敷衍,我对他的设计没有丝毫兴趣,但对这个人,却有些胃口。
这是个渴望成名而不可得的人,他始终相信自己的实力,哪怕一路走到黑也不会回头,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助他一臂之力好了。
这不是个有趣的游戏吗?
只是,尽管我抓着了一个玩具,但那被我放弃的谢天诚,却还是冤魂一样缠了上来,在一个完全想不到的场合,我听到了谢天诚的名字。
那是为了鞋厂官司的事,律师如约来到我的办公室,将上诉书以及法院受理文书的复印件交给我,我正翻看,他突然问道:“你的酒吧里,是不是有个名叫谢天诚的员工?”
我一愕,这位律师年过不惑,身份自是律师界大白鲨,但还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风流韵事,更别提那方面的兴趣,为何独问出谢天诚?
律师似也怕我误会,连忙解释:“呵呵,谢天诚曾经是我的学生,那天偶然在酒吧看到他,不敢确认,顺便问一下罗总就是了。”
“谢天诚是你的学生?”轮到我惊诧了,资历表上可没有这项过去。
律师点点头,带着惋惜的口气说:“是啊,他在学校的时候表现就非常出色,一毕业就拿到了律师资格证,还在我那事务所做过半年多的实习生……很优秀的人才啊,可惜……”
“可惜什么?”我穷追不舍。
律师没有回答,仿佛在闪避着什么,只是一笑,改口道:“罗总你再看看有没有问题。”
“这方面你是专家。”我表示谦逊。
法律行业,尤其是律师界,最受欢迎的莫过于从法院等国家司法机关出来单干的律师了,我知道这位律师原来在法院是根深叶茂,并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