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深情——月落猪蹄
月落猪蹄  发于:2010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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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全黑了。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半,饥肠辘辘得从床上爬起来,想找点东西吃,然中午那未完的午餐重又进入思绪,这么一来,我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不自觉得拿起手机,想随便找个人来凑趣,但从联系人名单里从头按到尾,却找不出一个适合我现在心境的人,这个“随便”里,其实还是没有办法“随便”。

正在辗转难安的情绪中挣扎,手机发出收到的信息的声音,打开一看,是谢天诚,不是道歉,不是和解,只有简单一句:吃饭了吗?你胃不好,注意规律饮食。

看这几个字,我不禁哑然,但心底的阴霾却在瞬间一扫而光,也不再犹豫,就着短信的界面按下了回电的按键。

尚未出声,谢天诚已然抢先开口:“消息收到了?”

心中一暖,就这么软绵绵得应了一声,我道:“你也没吃饭吧,一起去找点吃的?”

谢天诚轻笑:“好。我还在酒吧,你要来吗?”

知道他仍然放不开白烨的事,我不愿在此时破坏气氛,应了声“好”便匆忙下楼去,直奔酒吧。

今天不是休息日,酒吧依然营业,虽然还早,却也热闹非凡。

我将车停好,绕到酒吧后门进去,在熟悉的暧昧颓废的环境中一眼就望到了坐在吧台的谢天诚,他独自坐在最角落的地方,背靠着墙,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他不看人,但却有众多目光是投向他的。

突然想起,这还是我在酒吧里头一次见到谢天诚,好笑于他居然连酒吧这个声色犬马的环境仍能与之融为一体,正待走过去,不料此时竟另有个人朝他靠过去,看那人装束,仿佛是一娱乐圈内人士,我乐得见谢天诚如何应付,倒也不急着过去了。

那人到谢天诚身边,弯下身子几乎是附在谢天诚耳边动着嘴皮,谢天诚抬眼看了看他,露出笑容。

想是那笑鼓舞了那人,他索性在谢天诚的旁边坐下,面对谢天诚,继续谈笑风生。谢天诚的笑容越来越怪异……诱惑,他偶尔开一下口,余下的时间都在笑,我在一边一直看到那人把手攀上谢天诚的肩。

“天诚,”我边叫着谢天诚的名字边走出来,“让你久等了。”

 

四十四、

那人显然没料到会杀出来一个“程咬金”,怒目自然瞪向我,我扫了一眼他的脸,认出这的确是娱乐圈中的知名人士,不想和他多作纠缠,转让谢天诚离开。

哪想谢天诚仿佛存心生事,他笑着摇摇头,顺手一拍到那男人的背上,轻笑道:“景辉,你不认得他么?他是XX大演员啊,难得一见的大牌……”

一番话倒把那人恭维得飘飘然起来,他挑衅得看我,鼻子作着抽气运动,象是准备将一声巨大的“哼”喷到我脸上。

我不耐烦理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更加恼火于谢天诚的态度,冷冷得盯着他,问道:“你走不走?”

“我想喝酒,可以吗?”谢天诚淡笑,眼神里又开始出现一些我不熟悉的东西。

我强压下怒火,笑道:“可以啊,我奉陪。”说完,不再理会这两人,招手让人给我倒来一大杯烈性的酒,毫不犹豫就往嘴里倒,一口下去,喉咙就如同着了火,紧跟着火烧进了胃。强忍着不适,我又喝了一大口,刚刚咽下,谢天诚迅速得起身抢过了酒杯。

“够了。”他说,“走吧。”

“你不是想喝酒吗?”我笑,作势去抢剩一半量的酒杯,谢天诚将其往吧台上一放,再次道:“我跟你走,还不行吗?”

“何必这么勉强,”我忍住火烧般的胃痛,笑着说,“我没有强迫你对不,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强迫过你……”

话到这里,我再也忍无可忍,本来就空无一物的胃遭受这么强烈的刺激,立刻起了翻江倒海的反应,我不顾一切得冲入洗手间,就着洗手盆阵阵干呕——当然,吐出来的只有胃酸。

那剧烈的反胃感到我已经呕得脑袋空白时候才渐渐消除,就在我进洗手间后没多久,一只手一直在温和得帮我顺背,不想回头,我手捧起冷水往脸上泼,借水冲洗掉那不慎滑出的眼泪。

“景辉,”谢天诚的声音温柔中带着歉意,“有没有舒服一点?要不要找医生来?”

我摇了摇头,嗓子沙哑,说出来的话同样生涩:“没必要。你回去喝酒吧,不用理我了。”

谢天诚轻轻一笑,从后方抱住我,道:“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这一句他说得甜软如奶油,我不禁失笑,刻意强硬得道:“你这是……撒娇么?”

“能让你消气,怎么都行。”他叹着,“走吧,吃饭去吧,我不想你得个胃溃疡什么的遭罪。”

“好。”我一笑,也知道自己的胃遭受不了几次这样的折磨,便与谢天诚一前一后得走出了酒吧。

到了车上,我仍然忍不住要算帐,便道:“天诚,你刚才是不是故意在我面前撩拨那个混蛋?”

“撩拨……什么用词……”谢天诚苦笑,“看到你来了,他又恰好走过来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看戏。”

我嘿嘿笑了两声,道:“难得见你那副姿态表情,多看两眼也是罪过么?”

“哼……”谢天诚冷笑,“你没见过我做生意时的模样么?还是要我现在摆给你看?”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事情。想想也是正常,谢天诚毕竟有过那么一段强作欢颜的经历,不必说他,便是我想起自己的曾经,也难以逃开一种屈辱的心境,更何况是,比我还骄傲的谢天诚。

也难怪他在酒吧里,会表现得这么不正常,仿佛在随心所欲得散发着那属于阴暗颓然的魅力,一种带着性的诱惑色彩的魅力,尽管他什么都没做,尽管他的着装就是普通的休闲服,然则那种不对,我却是一眼看出来了。

这么想着,我彻底原谅了谢天诚刚才的举动,反对他起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心情,笑了笑道:“不必了,你是我的助理,难道我还没不知道你怎么做生意的?”

谢天诚没有接话。数分钟后,他突然发话,话题已转:“这个时候了,都该吃宵夜了,你要去喝夜茶吗?”

“吃点东西,我无所谓。你说去哪?”我聪明得将决定权交给谢天诚,他果然已有打算,指挥着我到了一家粥店。

“这里粥不错,加上一些点心,容易消化。”待坐下之后,谢天诚认真得向我陈述理由,我不由笑道:“放心吧,我喜欢大排档。”

果然如谢天诚所说,这里的粥熬得很烂很稠,状似没牙婴儿吃的米糊,我吞了一口,觉得好笑,幸好桌上还有一些小炒,不至于真象在喂个婴儿。

谢天诚慢慢得吹着粥,然后象突然想起一般,问我:“我弟找你干什么?”

“嗯?没有,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怎么?”见谢天诚的表情严肃起来,我追问了一句。

“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景辉,你小心点。”

我轻笑,虽然微微感动于谢天诚的担心,但却并没有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毕竟,那样的小人物在我眼里,根本就不可能会构成什么威胁。

当时,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四十五、

半碗粥下肚,开始暖和了起来,被酒刺激的胃也在热粥的抚慰下有了好转。

店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已经入秋了,但此地还是有众多背心短裤拖鞋的穿着,想都是附近的居民了吧。

本来不是什么聊天的好地方,但谢天诚却在消灭了不少点心之后,突然平静得向我道:“景辉,介不介意说说你的过去?”

“过去?”粥的热气吹得我有些慵懒,笑了笑,我没什么避讳得将自己这些年的过去和盘托出,这种热气腾腾的场面,这些仿佛冰窖里的蝎子的回忆,倒也没让我太不舒服。

谢天诚看我的眼神始终不变,这也是拉住我不堕入往事的一条延伸到未来的绳索。

末了,我亦平静得看着他,微笑道:“你能告诉我了吗?”

沉默了片刻,谢天诚招来店员结帐,然后道:“这里离江边不远,别开车了,去走走吧。”

晚上十点半,因为是周末的关系,江边的人潮仍然未退,拖家带口的不多,成双成对的却是一步一见,谢天诚与我挨得很近,几乎就是情侣夫妻间的距离了,当然我们并没有任何亲昵的动作,只是肩并肩得走着,一直走到他低声开口。

“记不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曾告诉过你我不是纯粹的GAY?”

我点点头,他还告诉过我他想成立一个普通的家庭。

“假的。”谢天诚笑了笑,“事实上,我排斥双性恋,我压根不可能接受女人。”

有些意外,我顿住了脚步,怔愣得看着他——他……无法接受女人?

“……别这样看我,”谢天诚转过身去,面对着江面,淡笑道,“我试过,但没办法的事情就是没办法。”

我轻拍上他的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心态非常得奇怪。因为我本人……应该算是双性恋,就我所知的是,无论纯粹的同性恋还是纯粹的双性恋,都不怎么认同这蝙蝠般的性向。可我现在面对的情况是,纯GAY这个事实,让谢天诚觉得难受。

他继续开口道:“我并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女性彻底失去兴趣的,但我记得小学时我还喜欢过自己的女同桌……十五岁那年……算是种意识的觉醒吧,我困惑了很久,挣扎了近三年,等到十八岁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没救了。”

“什么没救了,”我脱口笑道,“不要说得那么沉重。”

谢天诚朝我微微一笑,接着道:“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有了第一个恋人。我不想刻意得去美化那一段恋情,但我一生都会感激他,因为是他,教会了我怎么样去关心一个人……我不是说所有人。直到现在,我仍然能够很清楚得回忆起跟他在一起的许多事情,景辉,不是旧情难忘……你知道的。”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我笑着,握紧他的手。

“读大学之前,我跟家里坦白了一切——其实他们也察觉到了,找我求证,我就说了。”谢天诚又是一笑,“那估计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愚蠢的事情了。”

“反对?”我说了一句废话。

谢天诚自嘲得笑笑,道:“我爸妈和我姐,差不多是把全家的希望寄托在我和我弟身上,尤其是我,你也看到我弟现在什么样子,那家伙小学就会泡女孩子了。”

“是,哪有你乖!”我忍不住笑起来,谢天诚也笑,“你终于承认了?”

不过很快,他的笑容再度黯淡下去,“所以,你可以想象到这件事给我家带来多大的冲击,爸妈就不用说了,我弟更是得了什么把柄似的,家里无论谁都管不动他,只要说他一句,他就拿我出来当挡箭牌。他走到这一步,我也有责任……”

我没有作声,但是并不同意谢天诚这种凡事往自己身上揽的态度。

“我姐在我读高中的时候就弃学出去外面闯荡了,等到我上大学离家的时候,才知道她做了人家的小老婆。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蛮好笑的,父母对姐姐的事情,视而不见,只要姐姐每个月给家里钱……而我……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去改。后来上了大学,家里管不到我了,他们也有办法,只要我不说改,就不给我生活费。”

我插了一句:“那个人呢?”

“你不是介意吧?”谢天诚露出惊讶的表情,继之莞尔。

略略一耸肩,我道:“我想知道。毕竟那是你第一个不是么?”

“分了。我上大学之后,暑假回来,他就跟另一个在一起了。”谢天诚回答得很淡,不过眼神中瞬间掠过的阴影让我知道,那场分手对他的影响并非如现在这轻描淡写的口气。

我赶紧转了话题:“那你怎么筹生活费?打工?”

“哪可能……”谢天诚慨然一叹,“我姐帮了我,她从自己的生活费里偷偷得给我一些,再加上我自己赚的,差不多还能让我活下去。”

“你爸妈还有你姐——现在呢?”

“爸妈都过世了,一个在我大三的时候,一个在我弟出事以后没多久。至于姐姐,”谢天诚停了一停,皱眉道,“她的男人本是希望她生个儿子好继承香火,可惜宝宝是个女孩儿,还有病,那人就去找另一个能给他生儿子的女人去了。我姐哪受的了这样的打击,把宝宝交给我,自己不知道上哪去了,我现在也没她的消息。哼,白痴女人,竟然会信情啊爱啊这种不着边的话。”

听着谢天诚的冷哼,本想顺着问宝宝的病,生生咽了回去,我沉默一会,方提起勇气:“你呢?你不相信?”

“我信。但要看人。你说的,我就信。”谢天诚瞄了我一眼,把目光转到江面,声音平和,甚至有些生硬——我忍不住接口:“我也信,从前是不信的,只有你,我才信。”

话出口,他回过头来,视线在空中交汇时,我们都笑了。

 

四十六、

谢天诚进酒吧,按照他的说法是熟人介绍的。在这个城市的这个圈子里,大抵都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地方,亲临的人不少,但能消费得起一夜玩乐的人却不多。

很偶然得,在急需要钱的那段时间里,谢天诚结识了一个曾经在酒吧里干过的人,那人本是要谢天诚做他的BF,在谢天诚拒绝之后,又听说他缺钱,便答应谢天诚和酒吧经理说说。谢天诚对我说,他那时候很有一种山穷水尽的感觉,宝宝的医药费,自己的生活费,还有读书时欠银行的贷款,突然有了这么个机会,也就二话不说得应承下来了。

我知道他真正棘手的,只有花在宝宝身上那笔必不可少的开支,宝宝是个不幸的孩子,既是女儿身而遭亲父遗弃,又因出生即带了心脏病,让母亲大受打击而离去。我问谢天诚宝宝的病情如何,他说,医生认为还不需要动手术,但需内科的长期治疗。末了他一叹,医院跟吸血蚂蝗也没什么区别了。

看着谢天诚的苦笑,我却替宝宝油然而生一股庆幸,还好,在亲生爹娘之外,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还有个谢天诚这样的舅舅,若非如此,她的小命早已不保。

我对谢天诚说,周日想去看看宝宝,他答应之后,轻拥住我,笑道:“景辉,不如你做宝宝的爸爸,好不好?”

这异想天开的话经谢天诚说出,我竟然开始认真得考虑起其中的可行性来。谢天诚乘机又道:“不是法律上的收养,她现在的监护人是我,没有改变的必要——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抚养她……”

“行,没问题。”我笑着点头,其实不用谢天诚开口,既然宝宝是他的责任,我理应承担一部分。

再说,宝宝和谢天诚,毕竟有四分之一相同的血缘,我想我会憧憬宝宝长大之后的模样,想来一定是个美人儿,若能有谢天诚这样的性格,必也是个人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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